丰臣秀吉感觉自己被大明朝戏弄了,想要的东西,在战场上没得到,在嘴皮子上也没讨来,这让自从自立以来,一直都顺风顺水的丰臣秀吉大为恼火。
疯狂的人做疯狂的事,丰臣秀吉现在就是这样,征服世界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在他的头脑当中已经根深蒂固,让他自此偃旗息鼓,承认失败,他根本就做不到。
在说服了前田利家和他一起冒险之后,丰臣秀吉又把目光对准了德川家康,眼下外样大名当中,实力最为强大的就要数德川家康了。
虽然贵为丰臣五大老之一,但是德川家康对丰臣氏就从来没有真正归心过,丰臣秀吉很清楚德川家康保存实力的想法,第一次侵朝作战,德川家康便担任着预备队,整个德川家从头到尾都没向朝鲜派出一兵一卒,送出一粒粮食,一贯金钱。
德川家康虽然表面上对丰臣秀吉毕恭毕敬,但是丰臣秀吉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这个曾经东海道的强力大名。
但是这一次,为了实现他心中那个大.东.亚帝国的幻想,丰臣秀吉不得不向德川家康求助了,说是求助,倒不如直接说是威逼。
德川家康的实力是强大,但是和丰臣秀吉相比,还是不如,丰臣秀吉这个猴子头有信心让德川家康低头。
德川家康被叫入内殿的时候,心里也是阵阵忐忑,从一开始他就不看好丰臣秀吉的想法,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小人乍富之后的疯狂举动,以日本的国力去挑战强大的明帝国,这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见着丰臣秀吉的时候,德川家刚还是一如既往的恭顺,就像当初他对待今川义元和织田信长一样,他这个人习惯了隐忍,有的时候,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恭顺是装出来的,还是发自内心的。
“太阁殿下!”
丰臣秀吉看着德川家康,一双眼睛好像利剑一样,即使没有对视着,也让德川家康不禁遍体生寒。
过了好半晌,丰臣秀吉才终于开口了:“竹千代!今天所遭受的耻辱,相信你和我是感同深受的!”
德川家康忙道:“是的!太阁殿下!明国皇帝欺人太甚,竟然敢戏耍太阁殿下,实在是大不应该!”
德川家康没有跟着痛骂,反倒是说得轻描淡写,这让丰臣秀吉一阵皱眉:“难道你觉得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一切就当全都没发生过吗?”
德川家康的汗已经流下来了,只是低着头,跪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竹千代!明国皇帝欺人太甚,居然大言不惭的要册封我为日本国王,难道你也觉得我应该接受吗?要是我接受了的话,天皇陛下该置于何地!”
德川家康当然不希望丰臣秀吉接受,要是丰臣秀吉这只猴子真的沐猴而冠,成了日本国王的话,那可就真的成了他的主子,原本屈服于丰臣秀吉,就已经让他够憋屈了,要是再让丰臣秀吉更进一步,他岂不是永远都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可是这个时候,他又能说什么?
丰臣秀吉已经不需要德川家康表态了,接着道:“所以我决定,再次派遣大军,征讨朝鲜,而后直驱入大明,我要到北京城去告诉那个自高自大的明国皇帝,这个天下的主宰,究竟是谁!”
德川家康听着,不禁一阵腹诽,到底自高自大的是谁啊!?
丰臣秀吉说着,语气也变得狂热起来,站起身来,看着那副天下寰宇图,在上面,他甚至都已经分划好了势力范围,他设想当中的庞大帝国,不单单包括日本本土,还包括了朝鲜,明帝国,甚至是天竺。
“竹千代!把你的力量全都贡献给我吧!我将带领你们征服这个世界,到时候,你能得到的也将会更多,看看,我已经计划好了,等到征服了明国,长江以南这么一大片的土地都将成为你的领地,怎么样是不是很心动!”
德川家康听着当然心动,可那也要有命拿才行啊,光凭一张嘴说,谁不会吹泡泡,可问题是他真能得到吗?
德川家康知道,是到了他表态的时候了,答应?绝对不行,他可不想拿着家底去陪着这只猴子发疯,不答应?丰臣秀吉的势力又太过庞大,一旦丰臣秀吉震怒的话,他可承受不起。
丰臣秀吉等了半晌,也不见德川家康说话,心情开始变坏:“怎么?你不肯答应?”
德川家康打了个激灵,道:“不!太阁殿下!我只是~~~~~~只是在担心!”
担心!?
丰臣秀吉皱着眉头,不单单是眉头,他那张丑脸整个都纠结在了一起,就像一枚晒干了的核桃:“你担心我没办法战胜明国,带领你们赢得胜利!?”
德川家康忙道:“不!当然不是这样的!太阁殿下武功鼎盛,这天下没有人是您的对手!臣只是担心,上一次在没有做好完全准备的情况下贸然出兵,结果导致了连番惨败,如果要再出兵的话,是不是应该在准备妥当的情况下再进行。”
丰臣秀吉显然对德川家康的解释并不满意,道:“竹千代!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德川家康的脑筋急转,道:“臣真正担心的是明国的态度和朝鲜的水师,之前的战争,我国水师被朝鲜人李舜臣打得惨败,所有船只折损大半,让入朝军队失去了海上的补给和保护,再加上加藤殿下贪功冒进,这才又被明军击败,太阁殿下如何再想要出兵的话,还请您慎重考虑,做好完全准备。”
丰臣秀吉想了想,也觉得德川家康说的有道理,道:“那么你觉得我们需要准备多长时间!?”
德川家康心里盘算了一番,道:“至少要三年的时间!”
丰臣秀吉一听就不满意了,道:“怎么要这么长的时间?”
德川家康道:“太阁殿下!三年的时间还是保守估计,我们需要打造战船,训练海军,还需要整合各个地方的大名势力,调配军队,储藏粮草,三年的时间其实并不算长!”
按照丰臣秀吉的意思,恨不得马上就大局进兵,吞并朝鲜和大明,但是听了德川家康的解释,他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心急了,日本的军力是强,但是经过交手,他也看出来了,大明的实力一点儿也不弱。
“好吧!就依你!竹千代,这件事你和又左操办,务必要尽快准备好。”
紧接着丰臣秀吉又下令,让石田三成赶赴釜山,命令宇喜多秀家严守釜山,务必要保住釜山这个立足点。
日本这边战云密布,丰臣秀吉在为第二次侵朝战争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被驱逐了的杨方亭一行人紧赶慢赶的回了北京,将事情对万历皇帝一说。
万历皇帝当时就怒火中烧:“岂有此理,沈惟敬欺君罔上,罪大恶极。”
沈惟敬还想再卖弄一下唇舌,保住一条老命,但这个时候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适时的将之前搜集到的罪证全都摆到了万历皇帝的面前。
万历皇帝一看,原来被他器重的博学大儒居然是这么个货色,一想到此前自己这个皇帝被一个老流氓戏耍的团团转,更是怒不可遏,当庭降旨,将沈惟敬凌迟处死。
沈惟敬的老命交代了,推荐他的兵部侍郎石星,兵部尚书肖太亨自然也好不了。
“尔等身为国之重宰,居然被一市井无赖蒙蔽,致使天朝颜面受损,还有何话讲!”
历来都是伴君如伴虎,天子一意孤行,臣子百依百顺,万历皇帝动了肝火,这个时候,谁还敢过来求情。
一个个全都缩了脑袋装乌龟,只等着万历皇帝发泄过后,雨过天晴的那一刻。
新任的内阁首辅王锡爵想要保住肖太亨和石星,毕竟他们这些人是攻守同盟,都是福王一党的中坚力量,可是眼看着这会儿万历皇帝气大了,他要是说话的话,说不定也要沾包,还是别找不痛快的好。
万历皇帝骂了一通,降旨肖太亨,石星举荐奸邪,祸乱朝纲,同样罪不可赦,交由刑部审理。
有道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大明朝的精英士大夫们可不是什么君子,相反有吵架骂娘的机会,他们比谁都要兴奋的多。
当即就有人跳出来落井下石,正是被罢免了辽东经略使,重新回朝担任兵部尚书的宋应昌,此前李如楠的那份奏折送到了他的跟前,这个时候正好拿出来打击一下肖太亨,坐实了他的死罪。
万历皇帝原本就在气头上,再看了李如楠的奏折,更是气的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将奏折往肖太亨的脸上一摔,怒道:“朕信任你这厮,将一国的兵事托付给你,难道你就是这么办事的,看看地方上的军户为祸,朕的江山都被你们祸害成了什么模样。”
肖太亨这会儿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王锡爵上前,将奏折捡起,看了一遍,顿时也变了脸色。
万历皇帝还在叫骂不已,完全不顾及皇帝的体面,他是皇帝,他自己搜刮钱财,那自然没什么关系,可要是有人敢祸害他的江山,那是绝对不允许的,背地里被百姓们骂作昏君,那可不好受。
王锡爵心中暗恨李如楠,他经营的地方势力容易吗,如今李如楠刚一上任,就把金州卫的福王势力连根拔除,虽然一个小小的金州卫不值当的,可总归是福王的脸面。
李如楠如此肆无忌惮,肯定是有所依仗,若是李家完全倒向了皇长子朱常洛的话,那可是个大麻烦,李家如今复起,辽东都成了他们的地盘,这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圣上!却也不能听信李如楠一面之词,他没有五军都督府的命令,更没有圣上的旨意,便擅自杀害朝廷的边将,此风一开,只怕各地动荡啊!”
万历皇帝现在气愤满胸,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话:“你休要多言,此事证据确凿,就连那把总刘千里都供认不讳,畏罪自杀了,还能有假!肖太亨,你身为兵部尚书,地方上有这等人为恶,残害百姓,荼毒地方,你居然不闻不问,来人啊!将肖太亨,石星统统押入天牢,等候刑部核准案情,一律开刀问斩!”
肖太亨和石星两个惨叫着被殿前武士拖了下去,万历皇帝尚自怒气不息:“一个小小的倭国,竟然敢如此无礼,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
王锡爵一听这话口,就猜到万历皇帝是想要再发大兵,征缴倭寇,忙出班道:“圣上!兵事动不得!”
万历皇帝闻言,怒道:“为何动不得?难道就眼看着倭寇如此猖獗,欺凌天朝吗?”
王锡爵目视户部尚书杨俊民,他刚刚坐上内阁首辅这个位子,对大明朝现在的窘境是再了解不过了,打仗,靠什么打?花出去的是钱,可现在大明朝有钱吗?
之前征讨宁夏叛乱,已经花出去了大把的银钱,援朝抗倭几乎将大明朝的家底都掏光了,还打?难道让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打输了一了百了,打赢的话,要是不给犒赏的话,那些个骄兵悍将还不把他们的骨头都嚼了。
杨俊民在一旁,也知道不能装聋作哑了,他是大明朝的钱袋子,万历皇帝一张嘴,他就要往外拿银子,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已经无钱可拿了,每年皇亲国戚的勋饷,各地官员的饷银,九边的军费,还有各地赈灾,清理河道所需的花费,都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万历皇帝要是还想着打仗的话,那可就真的无可奈何了。
将困难一说,万历皇帝也消停了,可就这么忍气吞声的,他又实在是不甘心。
最后还是宋应昌给他出了主意,大明朝没钱打仗了,可是朝鲜人不是已经回都汉城了吗?如今倭寇全都盘踞在釜山一带,朝鲜人想要驱逐倭寇的话,自己去打好了。
就算是打不赢也没关系,总归能给大明争取喘息之机,等到大明的财政缓解之后,再发兵征剿也就是了。
万历皇帝心里盘算了一番,也觉得有道理,现在他还能怎么办?皇帝没钱,也照样没辙,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他往谁的口袋里伸手,谁都不高兴,还算了吧,消停了吧。
“兵事虽暂时不可动,然防备之事却不能轻忽,传令邓子龙,让他严加防备海疆,不可让一个倭寇登上我大明朝的疆土,还有派人晓谕朝鲜国王李昖,让他整军备武,防备倭寇。”
万历皇帝一语而决,众臣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在万历皇帝最后还是忍住了,要是当真再来一出的话,大明朝的赫赫武功是炫耀了,可到头来财政也要枯竭。
王锡爵接着又道:“圣上!那李如楠擅杀边将之事!?”
万历皇帝一皱眉道:“这件事无需再做理会,既然证据确凿,首恶已经伏诛,传旨李如楠,让他安定地方,不得再生事端!”
王锡爵见万历皇帝就这么将这件事轻轻的揭过去了,心里虽然不愿,但是却也无可奈何,这江山社稷到底是他朱家的。
丰臣秀吉需要时间准备,大明朝也需要时间喘息,双方虽然和谈不成,却也不曾再大举征战,朝鲜看上去也重现了和平,可是只要细心人就不难看出,整个朝鲜半岛的上空,空气都要凝固了,当真是战云密布,只要一个机会,双方立刻就会大打出手。
朝鲜国王李昖原本听说明日和谈破裂还满心欢喜的,就等着大明朝再派大兵过来,助他恢复三千里河山,可是左等右等也等不来王师,心里有些不耐,便派了曹植到北京打探消息。
和上次来北京受到的高规格待遇不同,这次曹植来了几天,四处求告无门,别说内阁首富王锡爵的府门进不去,就是一般的小官也不待见他。
最后还是老熟人宋应昌厚道,他老人家刚刚顶了肖太亨的缺,成了兵部尚书,心情正好,就算是苍蝇上门,他也是满脸堆欢。
“曹大人!你好不晓事!之前朝廷派了大军过去,你朝鲜一不给粮饷,二不给犒赏,朝廷为了你朝鲜,将国库都花干净了,别说无钱动用大军,就算是有钱,现在谁还愿意过去!”
曹植忙道:“宋大人!我朝鲜实在是国小民弱~~~~~~”
宋应昌一撇嘴,暗道:有他妈哭穷,真他妈不是东西。
见曹植又要来那一套,宋应昌也没了好脸色,道:“既然如此,曹大人就请回吧!我大明将那倭寇驱逐在了釜山一代,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朝鲜既然要驱逐倭寇,不妨自行其是!来人!送客!”
曹植还要表演苦情戏,可连观众都没有了,再去找别的朝中大员,也是无人理会,没奈何只能返回汉城,去向李昖禀报去了。
朝鲜战局彻底告一段落,这些都不干李如楠的事,与此同时李如楠的船队也辗转到了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