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雾霭狼山之中,若想得知天明天暗,便要去看天上的孔明灯,灯有三分明,则相当于人间正午,灯有一分明则相当于人间子夜……只是不管这天上的灯有多么明亮,毕竟只是灯盏,这之下的雾霭狼山和整个七槐镇都整日沉浸在阴翳的氛围之中。
一宿之后,杜怀便觉得自己的剑术颇有长进,其实这并不是因为他天资聪颖,只是因为他在这妖脉中生活的这么多年,从体质之上已经有所大成,更兼生活于这样孤独的环境中,其定力跟忍耐力更是非同常人。
晃晃一夜,悄然过去。
孤灯两分明,悄然照在东方。
这雾霭狼山的狼群各有体质,体力最盛之时便是孔明灯一分明之时。吴恨思量许久,还是决定于狼群最弱之时去打探,在他心中,自己的法力还并没有发展到不可一世的程度。
自这一夜过后,杜怀也知道了吴恨的身份,只是他常年生活在这妖脉之中,就算吴恨怎么讲,杜怀对外面世界的了解也只是肤浅的。
倒是杜母在一边听着,眼神颇有些澄澈,似乎饱含着希望似的。
吴恨本自名门正派,更显光明磊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隐瞒,只是碍于门户之规,有些不能示人的东西他并没有讲出来。
只是这些浅显的东西却早已经让杜怀大开眼界了。杜怀犹在回味之中,吴恨也问起了一些妖脉中的东西,特别是这妖脉之中存在的妖邪,以及地形地势等基本情况。只是杜怀自幼对这些太远太大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只知道终日修炼体能。
吴恨见杜怀并不了解,心中便有些失落,正在思忖中,一边杜母的声音却是缓缓响起:“吴大恩人,你所想要知道的这些,倒好像是写在一本书上!”
吴恨一听杜母这句话,心中倒是颇有些诧异,说道:“你所说的是什么书?”
杜母却略有疑虑,转而道:“只是这本书编纂年代已经不可考,不知道能不能用!”
吴恨爽朗一笑说道:“杜妈妈但说无妨!”
杜母点点头,轻启朱唇,道:“在这阵子的北面有一栋小楼,昔日曾是镇长所居之地,镇长历来是这镇子最有学识之人,我幼时曾看到他有一本书,叫作《四略图志》,而据传这本书便是写的这个地下世界的图景,从河流山川写到地域分布……”
吴恨一听到这里,面上不禁大喜,如能得到此书,就不用莽撞地到处找出口了。
昔日在那炎父的洞穴之中早已经看到这个妖脉的出口处极为隐秘,此时若能找到这本书,则必然出生天有望。
吴恨喜色欣然,问道:“杜妈妈,那《四略图志》现在藏在何处,你能带我去瞧瞧么?”
杜母一听这话,却是轻轻一叹,说道:“若是往年,那本书必然是藏在镇长所居的宅子里,只是现在,现在却是藏在狼穴之中!”
“狼穴?”吴恨又听到这个词语,心中不禁有了些厌恶之感。
杜母点点头,说道:“有一年的时候,外面狼灾十分严重,出去打柴的镇民往往十去九不还,后来镇长为了惩戒一下狼群,便带着不少人出去……只是这一去,镇长便没有再回来!”
吴恨一愣,说道:“狼群将镇长带走了?”
杜母点了点头,之后,那一任的狼王便将《四略图志》作为私物,藏于手中,今时今日,那《四略图志》已经随着狼王一起葬在他的墓穴中了。
吴恨点点头,说道:“看样子,此行不仅要灭掉狼群,还要去寻找到那个狼王的墓穴!”说到这里,吴恨忽而想起一事,抬首浅问道:“我这里有句唐突的话要问一问杜妈妈,不知道杜妈妈能否告知!”
杜母沉吟一声,说道:“你有什么疑问便说吧!”
吴恨行个礼,说道:“那就恕在下唐突了,我想知道,你口中所讲的狼王,是否就是抢你去做夫人的那只狼王?”
杜母眼圈一红,往事浮上心头,说道:“不错,真是那只狼!”
吴恨心中大为疑惑,说道:“那你可知狼王的墓穴现在何处?”
杜母摇摇头,说道:“这些狼群不同于一般的狼群,他们的下葬方法深为怪异,就算我生活在他们身边,也只是略微听到一些皮毛,而当年我的夫——而当年那狼王死去之时,所有他的妻妾都必须回避,我也不能探知他的尸身现在何处!”
吴恨慨然叹道:“即是如此,到时候去找那狼王的墓穴怕是也要经过几番波折,我倒想知道,杜妈妈所说的那些皮毛是什么东西?”
杜母轻道:“在那狼穴之中,我曾看见过一个奇异的洞穴,那洞穴之中却是养着一脉狗类,而这狗类也非人间凡品,被这些狼族称之为哮天二郎犬。”
“哮天二郎犬?”吴恨一听这话,却是颇感兴趣。
杜母继续款款说道:“那哮天二郎犬从来都是三只眼睛,而且据说是世界上最忠诚的灵兽,一脉所承,不分雌雄,但逢主人丧生,便落一新胎。有《古传》一书所述,先前这哮天二郎犬跟随的是一个勇敢善战的神将名唤二郎神,但仙有仙寿,人有人命,‘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后来这二郎神最终还是仙魂一缕,丧于九天,从古至今,神仙若丧了命,便引渡其身过天河,据说当时的仙界上天河之边,但闻日日哀嚎,皆是那二郎神生前的护驾神犬哮天犬……”
杜母说到这里,吴恨心中一阵敬意不觉生了出来,这杜母竟然看过《古传》如此艰深晦涩的书,实在是可敬。
而一想起杜母所讲哮天犬的事情,便觉得这灵兽当真是天下至诚之物。
杜母续道:“那哮天犬随着河上二郎神的仙体漂流至尽头,死别之时终于按捺不住,忍不住自己也一头扑进了天河之中,并在水中游到二郎神身边,忽而犬口大张,将二郎神整个吞食进去!”
吴恨一听此话,顿时骇然,如此情深意尽,显然忠诚已经到了极致。
杜母说到这里,自己的嗓音都不免激动起来,然后道:“哮天犬与二郎神化为一体后,奋力逃出天河,误落人间,至此投身成为这类灵犬,名唤哮天二郎犬,皆有三只眼睛!”
吴恨听到这,继而问道:“那么这跟他们狼王的墓穴又有什么关系?”
杜母道:“狼与狗本来是一家,何况在这雾霭狼山之中的狼犬都还算是有几分人灵之性,后来机缘巧合之中,狼犬便将这些忠诚的兽类豢养起来,之后便形成了惯例,每一代的狼王身边都会有一只哮天二郎犬!倘或狼王离世之后,便会带着狼王所有的哮天二郎犬和这只哮天二郎犬的孩子一起出外寻找墓地,那哮天二郎犬背负着主人,随行随走,主人的尸体在哪里坠落,便当即在此地挖下深坑,用来掩埋狼王的尸身!之后狼王的哮天二郎犬便会朝着天顶悲鸣三声,吐血而亡!”
吴恨大为诧异,说道:“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哮天二郎犬的幼犬带上?”
杜母继续说道:“玄机便是在此处,那幼犬自然是跟长犬情意真挚,长犬在此地吐血而亡,同穴埋葬,势必会在这幼犬身上留下创伤和难以磨灭的记忆,等到墓穴修好之后,这墓穴会被踏平,犹如平时一样,看不出来是个墓穴。能记住这一切的,便只有这只幼犬了!等到祭祀的时候,便会将这只幼犬赶在前面,幼犬停留悲戚之地,便是当年埋葬狼王之地!”
吴恨一听这话,不觉应声而出:“妙,此法虽然说来有些残酷,但其妙处却真是耐人寻味!”
吴恨接着说道:“这么说,我们要找到墓穴,还需要抓到那幼犬?”杜母点了点头。
吴恨沉声说道:“如此看来,此行并不简单,那我们马上就启程吧!”
而院子里,早已经传来磨刀霍霍的声音,吴恨向外一看,腰间别着一把青铜斧的杜怀,此刻正在磨砺一把银色的剑。
杜怀银剑即成,站起来吹了一下锋利的剑刃,即刻气分为二。
杜怀遥遥回看着屋里面的吴恨,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天上的孔明灯,如千帐军灯,慢慢开始由二分亮度变成三分。左牵黄,右擎苍,利剑只为斩天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