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恨再次摸索着,却感觉到狼王尸体身下似乎藏着什么,吴恨轻轻翻动狼皮裹着的简单尸骨,在下一刻,一层白色骨殖出现在了吴恨面前。
仔细一看,这黄土掩盖的深穴之中竟然不止有一具尸骨,狼王身下还有一层尸骨,看身形,从那盆骨来判断,应该便是母狼人。
此时吴恨一想,便知道这大概就是狼族所谓的殉葬之法。
吴恨扫一眼四周,眼见狼王尸体周遭空荡荡的景象,自己的一颗心也随着一样空掉了。
吴恨深知自己如果要通过妖脉,并且能够尽量清楚妖孽的隐患的话,那本《四略图志》是极为重要的。
而现在,这狼王尸身周围皆是黄土,全无任何其他的陪葬之物。
就在吴恨心中颇有些踟蹰的时候。
身后忽而飘来悠扬的歌声。
是一种清丽的如同小溪潺潺的声音,那是一首牧歌: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声音温婉飘渺,在这丛林间轻轻飘荡。
随之而起的是一股淡淡的烟雾,围绕在咕噜手中所拿的那个罐子。
轻雾中,一双明亮澄澈的眼睛流光婉转。
一个女子,身穿白衣,手中握着细细的一只鞭子,轻轻鞭打着一只如梦如幻的羊影,缓缓走入了墓穴中,接着以温柔的动作轻轻躺在了狼王尸骨身边。
吴恨看着这样的画面,不觉如痴如狂:
那女子竟然就是杜怀的母亲。
杜母躺在狼王尸骨一边,渐渐化入了狼王白生生的骨架中。
翩然之中,墓穴苍凉的空气中传来悠悠吟咏,那种温婉无处不在。
接着从那狼王的尸骨中爬出来一只小小的飞蛾,吴恨在南极剑门曾听说过尸蛾的传说,只要怀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堕入死亡的幽魂,就会在彻底的消散之前,精神之力便能化作尸蛾。
这只尸蛾拍打着一双灰色的翅膀,翅膀上的光芒闪动折叠之间,出现了无数的字迹,这字迹就是杜母所要说的话。
吴恨看着这一切终于是明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多年前的七槐镇,周遭并不是只有狼族,更有虎豹之类的兽。在杜母年纪尚幼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跟着村中的一群猎户去山中牧羊。而杜母年幼无知,赶着一只小羊走错了路径,迷失在树林间。
同样迷失的,还有一只离群的狼。
杜母走在密林中,心中颇有些恐惧,于是只能唱起了往日的母羊之歌:那是自己的母亲所教的,据说在当年这七槐镇还没有被封在地下的时候,曾经也有过“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胜景,那外界,对于年幼的杜母来说,无异于天堂对凡人的诱惑。
在她小小的心里,一直埋藏着要去人间的愿望。
杜母在密林中,靠着唱这首歌来打消恐惧,最终却只能抱着自己的膝盖躲在一棵大树之下,眼露惶恐。
一只长着金色眼睛的狼,慢慢顺着羊羔的气味跟在了身后,一只年幼的狼妖,本应该噬肉饮血而活,只是此刻同样的惶恐在自己的心中交织着,它本已经做好攻击的准备,却被那双带着泪的眼睛和那颤抖的音调给止住了动作。
金眼之狼,本就是有灵性的兽类。
此时心智正在缓缓打开,看着杜母那一双婆娑的眼睛和那个小小的,不知道是冻到发抖还是因为恐惧而发抖的身体。
他的一双狼爪停住了。
轰然间,一只猛虎奔了出来。却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只猛虎所要吃掉的正是这只浑身疲倦的金狼。
猛虎扑了上来,这金狼本就是狼族中的佼佼者,通常的警觉却是有的,猛然回身闪躲开来,那猛虎扑了个空,却并不收势,转而迅即抽身再来,金狼一时间难躲锋芒,倚靠着一棵树的遮挡躲了过去。
猛虎依然亮出雪利得尖牙步步紧逼。
这金狼颇有些灵活,每一次遭逢险境总还能恰到好处的闪避开来。
等到这只猛虎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的时候,金狼终于长嗷一声发起了攻击,这一番忽然发力,着实让那猛虎有些猝不及防,连续的躲闪之间结果被金狼一爪子掏中的白色的肚腹,顿时将那血淋淋的肠子给抓了出来。
猛虎一声咆哮,瞬即爆发出同归于尽的力道,一口咬住了金狼的脊背。顿时尖牙入肉,血流成河。
金狼猛虎僵持不下,那猛虎虽然是咬中了金狼的脊背,但毕竟不是要命的地方,而那金狼的一双爪子却仍在那猛虎的肚腹中无休无止地掏动着。
任你盖世妖魔,也受不了如此袭击,更何况此时的这只猛虎只不过是一只山野兽类罢了。
僵持不久,这只猛虎巨大的身躯躺倒在了地上。
金狼浑身是血地在猛虎的尸体边站了起来,目光中皆是战后余生的怅惘。再去看那只小羊羔和小羊羔的主人,却见那树下只是空荡荡一片。
毕竟杜母在那个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孩,即便换作一个成人,只怕也早就吓得拍屁股溜走了。
金狼在杜母呆着的地方嗅了一嗅,记着这股子味道,继续跟了上去。
满身沸腾的狼血,跟在其后,流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