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教授看到姜北这样的表情,突然笑了,因为他讲课多年,见到最多的,就是讲台下学生一脸听天书般的懵懂表情,跟此刻的姜北一模一样。 “那好吧,”牛教授说:“我用更简单通俗的话来说一遍。波是什么呢?它是虚无飘渺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实体;粒子是什么呢?它是实在的点状物体。互补原理意味着什么呢?它意味着当我们没有看电子的时候,电子就不是实在的东西,它像个幽灵般向四周散发开来,以波的概率形态飘浮在空间中。但当你一睁开眼睛,所有的幻影就立刻消失不见了,电子的波函数在瞬间坍缩,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粒子,随机出现在某个位置上,让你能够看到它。这下明白了吗?” 姜北挠挠头,说:“就好比……老师您在我面前,我看您的时候,您是牛老师;我闭上眼不看您的时候,您就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了。是这样吗?” 牛教授笑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姜北嘴角抽了抽,说:“牛老师,这能算是科学理论吗?这简直就是一个鬼故事啊!” 牛教授听了不禁莞尔,说:“还有更麻烦的,后来我用光子、介子等其它的亚原子粒子来做同样的实验,得到的竟是和电子完全一样的结果,甚至用原子来做也是如此。这表明这种属性不是某种粒子特有的,而是量子世界的共有现象。”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啊!”牛教授感叹的说:“我们眼中的物质实体,都是由各种粒子组成的,所以如果每一种粒子都是在有人观察时才是实在的,没有观察时就只是一种虚幻的波,那么也就意味着由它组成的整个物质世界都应是如此。姜北,这说明了什么?” 姜北听到这里,冷汗已经下来了,他略带颤音的说:“说明……说明我们这个世界是虚幻的。但是,这……这怎么可能?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是啊,这怎么可能?太荒唐了!” 牛教授指着窗外的月亮,用调侃的语气说:“看看那明亮的圆月,当我们不看它时,它是不存在的。多么荒诞又无可辩驳的理论,真是让人伤脑筋!” 姜北听到这里猛地想起来一件事,当自己发动
元念时,眼前的一切都会变成无尽的代码;而平息元念时,又全都恢复了原样。这岂不是跟玻尔的互补原理不谋而合吗? 名色眼能看穿一切事物的本质。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对所有愚者的暗示?暗示愚者们这个世界并不真实? 难道世界真的是虚幻的,只有意识才是真实的,整个世界就存在于我们的意识之中? 姜北越想越惊,墨非说过,世界的真相在神庙里,这么说,只有进入神庙才能得到这一切的答案吗? 这……这也太扯了吧! “姜北,”牛教授的声音将他拉回到现实。 “你还记得上学的时候,学过的那个关于慧能和风吹动幡的故事吗?”牛教授问。 “记得,”姜北说:“风动?幡动?还是心动?这可是教材里唯物论批判唯心论的经典段子。” “那么,现在你认为到底是什么在动呢?”牛教授问。 姜北想了想,说:“不知道,牛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您认为呢?” 牛教授笑笑,说:“到底是物质决定意识,还是意识决定物质,这是个争论已久的问题,我就是搞不清这个问题,当年才放弃的理论科学。姜北,世界观决定方法论,每个人眼中的世界都不同,有些问题的答案是没人能够给你的,只能你自己去找。但还有一些问题,真的值得我们穷尽所有才思去研究吗?” 姜北沉思片刻,说:“我懂了,谢谢您,牛老师。” “你真的懂了吗?”牛教授笑问。 姜北对上牛教授那深邃的目光,突然感到一阵心虚,干笑了一声,尴尬的说:“额……半懂不懂吧。” 牛教授被他逗乐了,语重心长的说:“姜北啊,这个世界上,有些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即使你穷尽一生,得到的也只可能是模棱两可的结果,到头来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所以,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能太执着。” 姜北一愣,说:“牛老师,课堂上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您经常说的是‘学海无涯苦作舟’,您以前教导我们经常提到的可是对科学的热情和执着。” 牛教授哈哈一笑,说:“我那么说是怕你们浪费了大好光阴,但是经过这几天的事,我想我对生命
有了新的认识,知识的学习是无穷尽的,它不应该占有我们太多的生活。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顿了片刻,牛教授问:“说了这么多,我们回头看最初的问题,还有那么重要吗?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有那么要紧吗?” 姜北默然无语,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人生匆匆几十载,转瞬即逝,真正重要的是我们怎样选择过完这一生。与其追问那虚无缥缈的疑问,不如好好珍惜眼前人,好好想想如何能让这一生过得无憾。除了你,没人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只有你自己最清楚自己内心深处那最深沉急切的渴望。抛开那些俗世的观念吧,跟着你的心走,勇敢的去过你想过的生活,这才是你现在最应该关心的事情。”牛教授说。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姜北突然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是啊,世界是不是真实的关自己屁事啊!就算是虚幻的又能怎样?不是一样有那么多人活得好好的吗? 我最应该关心的应该是自己吧! 一提到那内心深处的渴望,姜北一下子就想到了沈诗晨。 对啊,自己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怕遭她冷落?怕被她看不起?怕被她拒绝?还是怕不如情敌? 自己死都死过好几回了,还怕什么? 牛教授说的对,应该跟着自己的心走,勇敢的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而且,我现在开了眼,有了元念,我已经跟以前不同了。 想到这里,姜北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马上飞到东京去。 姜北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心情舒畅了很多,他笑道:“谢谢,牛老师,我懂了。” “真懂了?”牛教授又问。 “真的懂了。”姜北笑着说。 两人相视一笑,病房里的气氛其乐融融。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姜北起的很早,去楼下买早餐,准备吃完早饭就跟牛教授辞别,然后想办法再去东京找沈诗晨。 他刚走进病院一楼,就听背后一个声音喊道:“姜北!” 姜北回头,吃了一惊,见叫住自己的人正是盖德! 盖德靠在一楼的大门旁,笑道:“姜北,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