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色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商笑不知道自己在哪,只知道这无边的黑暗让她恐慌,握紧双拳,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她想借由掌心的疼痛来让自己镇静,可惜毫无用处,蹲下身子,商笑抱着膝盖闭上眼睛,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
笑儿~~~
耳边似低吟又似轻唤的声音让商笑缓缓睁开了眼睛,左右看看,依旧是漆黑一片,只是那痛苦的呼唤越来越清晰,这是,这是姐姐的声音!!商笑兀然起身,心中虽然恐惧,却毅然向着声音的方向慢慢走去。黑暗仿佛无边无际,耳边的低唤却又无所不在,商笑只管向着前方奔跑,坚定那就是姐姐所在的地方。
终于,远处有了一丝光亮,她看见了那抹让她安心的背影,快步跑过去,背对着她的人,也慢慢转过身来,脸上是淡淡的笑容,越来越近,商笑脸上的笑容却变成了惊恐,因为她眼前的商君面白如纸,一贯的白衫上,血慢慢的从胸前,腹部,手臂渗出来,渐渐的,白衣变成了刺目的猩红。他还是那样微笑的,只是脸色白得几近透明,所有的血色都在缓缓退去。
姐姐!
商笑张口,才现在自己发不出声音,想要靠近,却又被一层无形的东西阻隔了,不管她多么努力,都是徒劳,心中的焦急和恐惧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绝望的跪坐在地上。。。。
姐姐————
不要离开我!不要!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朗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床上痛苦挣扎的商笑,一向浅眠的她一直听见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过来一看,就见小姐眉头紧皱,泪如雨下,眼睛却还是紧闭着的,莫不是做恶梦了?!叫了很久,商笑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朗月只好轻拍她的脸颊,叫道:“小姐,你醒醒!醒醒!”
“不要!”商笑大叫一声,坐了前来,眼里满是恐惧,沿着腮帮一滴滴滚落的,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一时还没有缓过劲了,商笑傻愣愣的呆坐着,朗月担心的轻问道:“小姐,你做恶梦了吗?”
恶梦?看清周围的淡紫纱帐,还是朗月担心的脸庞,商笑终于回过神来,梦中惊恐的一幕却挥之不去,商君握着朗月的手,急道:“我哥,我哥呢?”
朗月不明究里,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答道:“此时公子应该在慕云别苑休息吧!”
商笑立刻翻身下床,胡乱的套上鞋子,就往慕云别苑跑去,刚才的梦太可怕了,她一定要现在就见到安然无恙的他,不然她的心会从胸口跳出来!看着商笑疯了一般的往外跑,朗月一愣,急忙跟着商笑身后而去。
冲进清幽的慕云别苑,商笑拍着商君房间的木门,因为就要见到商君而慢慢安定下来的心,在敲了十几下仍无人应答之后,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不会睡得这么死,也从来不会不答理她,莫不是,真的出事了?
商笑后退一步,一脚踢开了商君的房门,“哥!”一边叫,一边把卧室,书房翻了一个遍,还是没有看见商君,他去了哪里?那个梦,那个梦会是真的吗?!
朗月没有武功,赶到慕云别苑的时候,只见商笑从公子房里跑出来,站在院子里有些疯狂的大声叫道:“卫溪,卫溪!”声音才落,卫溪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内。
商笑长发未束,身上也只穿着纯白的单衣,满目的狂乱,眼中闪着的泪仿佛随时都要落下。她这个样子把一向冷静的卫溪都吓了一跳,急道:“笑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盯着卫溪,商笑期待的问道:“哥呢?你没和他在一起,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属下不知。”卫溪皱眉,主子的行踪他岂会知道?!是主子出了什么事吗?!
慕云别苑里的喧闹,也把杨忠引了过来,同样也被商笑的样子惊到,杨忠不解的问道:“怎么回事?”
抓着杨忠的手,商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忠叔,我哥不见了。”
“主子不见了?!”杨忠大惊,看向卫溪,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会死主子的近身侍卫,主子不见了,他为何不报?!
卫溪摇摇头,回道:“今早我见过主子。”后来他就去处理主子交代的事情,并不知道他不见了!!
“中午我们一起吃饭,晚上就没见他了,现在都快早晨了,哥会去哪呢?”第一次天边的朝霞让她这样的恐惧!
杨忠想了想,轻拍商笑的肩膀,劝道:“笑小姐别急,主子应该是有事出门了。”只是晚上才出门,主子的武功又那么高,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他出门办事都会告诉我的,连你们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会不会已经出什么事了?!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好可怕,他满身都是血~~都是血!”杨忠的安慰不但没能让商笑安心,反而让她越发心慌,梦中商君惨如白纸的脸,鲜血淋漓的样子不断的刺激着她,商笑几乎抓狂!
“小姐先别慌,冷静一点,公子不会有事的。”朗月将商笑揽进怀里,温和的声音让商笑浑身一震,冷静,对,冷静,她不能每一次都靠他照顾,她长大了,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用力抹掉眼角的泪珠,商笑紧咬下唇,说道:“卫溪,你立刻带领暗卫往沧月方向寻找,忠叔,你带家中的侍卫往东隅方向找,我和朗月带着家仆在临风关附近找,一定要找到他!!”
卫溪和杨忠对看一眼,虽然他们不认为主子出门一个晚上就会有什么危险,但是笑小姐如此坚持,或者血浓于水真的有所感应,这也是她第一次强硬的下命令。
两人眼中各自有了答案,微微低首,沉声回道:“是!”
另一边迎接晨光的人,心情也异常烦闷!站在残破的寺庙窗前,祁风华看着地上的一滩污血,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是谁用这么阴险的毒来伤害她?她又为什么要女扮男装?这三年来,她音信全无,过的是怎么的生活?!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心头,祁风华年轻的脸上,满是郁结之色。躺在地上的人轻轻动了一下手指,祁风华走到到她身边,轻声问道:“这里是?”
“这是龙峡谷附近的一处破庙。你中毒了,我只能把你先安置在这里。”看她想起来的样子祁风华小心的扶着她靠坐在石柱上。问道:“你现在感受怎么样?”
商君笑道:“浑身无力。”他刚才试过了,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想不到三年不见小师叔,第一次见面,便是让他看见最狼狈的自己。
看她精神好一些了,祁风华解释道:“先不要运功也不要用力,你身上的毒阴邪的很,武功越高,内力越深的人,毒气入体越深,我已经封住你身上的所有大穴,这段时间只怕是不能用武了。”
“要多久?”
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祁风华仔细把过一会脉象之后,回道:“这中这毒是致寒之毒,没有解药,我现在也只能给你针灸,放出毒血,慢慢化解,最好也要半年才能恢复。”
半年?太久了,沧月东隅战争在即,这个时候不能用武,就像被束缚了手脚一般!不过他并不怀疑祁风华的话,他的武功或许不如自己,但是医术和练毒的本事他是远远不及的。罢了,谁让自己不小心,着了尤霄的道,要不是遇见小师叔,他或许连命都没了,头靠着石柱,商君淡淡的回道:“我知道了,多谢小师叔。”
一个身怀绝技的人,不能用武就好像一个人不能走路了一样,祁风华知道那其中的痛苦,但是偌君却冷静的接受了,记忆中的她是个烈性子,为人处事求的就是一个爽快、利落。现在看来,倒是沉静了许多,即使是现在这样的情景,她的唇角依然轻轻勾起,眼中是淡淡的思量。这样的偌君,他好像是有些不认识了,祁风华困惑的说道:“偌君,你,变了很多。”
变了吗?商君轻笑,再次见到小师叔,他想起了小时候和他在一起捉过叶猴,射过秃鹰,还一起练过毒药,放在师傅身上,结果找不着解药,被罚跪在绝壁峰顶三天三夜,那时的她是快乐的,也是无所不为的,因为那时他还是她,还是武偌君,现在已经不是了,从他家破人亡的时候开始,一切都不同了。
微微低下头,商君低声回道:“现在。我叫商君,是——男子。”
“商君吗?”祁风华低喃着品味这个名字,里边有多少无奈和伤心?!他知道一些偌君家里的变故,却不知,对她有这样大的影响。
两人皆是无语,商君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们之间,一直都是互相调侃,互相作弄的,这样的沉重,不适合他们,看着祁风华,商君故意轻声轻松的笑道:“小师叔,你私自下山哦?”
祁风华白了商君一眼,回道:“我满十八岁了。”他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定这样的规矩,不满十八,不许他下山,他等今天已经等的够久了。
十八了吗?和三儿是一年的,三儿是不是也如他一样,长成了一个男人了呢?!
祁风华奇怪的看着商君,平时这个时候他一定要回嘴取笑他的,现在是怎么了?轻抚他的额头,祁风华担心的问道:“你不舒服吗?”
商君懊恼的回过神,不好说自己走神,只能轻轻的摇头,看到祁风华,他不免想起另一个人:“师傅~~~他好吗?”从下山之日起,他好像已经没有资格叫他师傅了吧?!
“你走之后,师兄也离开了绝壁,云游四海去了,我差不多快三年没见过他了。偌~~我叫你小君行吗?”他还是不喜欢叫他现在的名字——商君!总觉得这是一个悲伤的名字,这个他,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她!
商君无所谓的回道:“随你喜欢吧。”
看出他眼中的悲伤和失望,祁风华劝道:“你不用担心师兄会责怪你,当年说那些话,也是一时气话,他还是很关心你的。下次有机会见了面陪个不是,便罢了。”他们师徒俩的感情,他是最清楚的,师兄之所以外出,还不是怕在绝壁上看见什么东西都睹物思人!
商君缓缓的闭上眼睛,一切都不可能在回到从前了,师傅已经把他逐出了师门,他难过,却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祁风华对现在的商君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把自己的悲伤封锁起来,不让人分担,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祁风华有些无奈的说道:“累了就好好躺着吧。”
才将他放平在铺好的稻草上,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驶来。
“你别动,我去看看。”祁风华刚要起身出去看,商君却不肯乖乖的躺着,无力起身,他紧紧的抓着祁风华的手。
他或许性子变了一些,骨子里的倔强却是一点没变!多年相处,自然知道劝他是没用的,揽着商君的腰,祁风华将他扶了起来,两人透过破庙半掩的窗棂,往外看去。
远远地跑来一个马队,十几个人,领头的男子脸颊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只草草的处理了下,满脸的狂躁,甚是骇人,商君低叫:“尤霄!”他居然追来了?他还真要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