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鵺走后,晷昼突然弯下身,苍白的手死死攥着胸口,表情略显痛苦。
晷昼轻笑,道:“你还真没让我失望……”
噗——吐出一口血。
“我扶你回去吧。”幻梦淡然道。
晷昼若有所思地瞥了幻梦一眼,继而拽着她的手腕转身至他的寝宫。
晷昼半躺半坐在软榻上,身上不断溢着鲜血,白衣殷红大片,白衣变红衣,触目惊心。
“你身上是有很多伤口吗?怎么流这么多血?”幻梦蹙眉。
晷昼摆摆手,示意让她过去。
幻梦踌躇不前。
“也是,我死了,六界就太平了……”他在自嘲。
幻梦长舒一口气,走上前。神天生的怜悯心在作怪。
她小心的尝试解开晷昼的衣带,晷昼略有惊讶。
见晷昼未有排斥,幻梦便放下心,为他退去一层又一层的血袍。
最后那一层即将要褪去时,晷昼突然抓住幻梦的手,旋即翻身将幻梦扑倒在床。
幻梦用胳膊抵住晷昼的胸膛,头偏到一边。
“怎么?怕我吃了你?”
“你不会。”
“哦?是吗?”说着,用力压低身子。
幻梦慌忙抽回手,用力推开晷昼。
二人对视,谁也没有移开。
幻梦注视着他的眼睛,却越发觉得那双眼睛异常熟悉,她默默好奇晷昼那张藏在面具下的脸,于是伸出手想要摘下那面具。
指尖刚还触碰到面具时,晷昼瞬间攥紧她的手腕,往幻梦头顶上扣,紧接着直直压下身来。
幻梦下意识将头一偏,晷昼的獠牙便立即露了出来,且毫不客气地刺进幻梦脖颈处未愈合的伤口。
幻梦闷哼一声,疼的闭上了眼。
这一次晷昼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便拔出嵌进她脖颈的长牙。
晷昼起身坐到一边,身上的伤口没有再出血,似乎是完全愈合了。
幻梦急忙捂着脖子起身下床,想要逃出去,却被晷昼拽回床上。
“妖王哪有容易死,你可真是够蠢的。”
“我便不该信你!!”
“……本王真的很好奇,那些人为什么一个个都甘愿为你净做些蠢事?”
“心中有善,并非蠢事!”
“你是在说我邪恶喽?”
幻梦挣扎着,不想与他在多废话。
妖王城府太深,说再多,也看不清他的内心。
幻梦趁晷昼不注意侧身挣脱,手不小心抓掉了他脸上的面具。
那张脸!除了苍白些,分明就是雪婴的容貌!!
幻梦的眼睛睁大很大,心里百般不愿接受对她来说如此残酷的现实!
晷昼微微挑眉,嘴角缀着一丝邪魅的笑。“我的好主人~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幻梦往后跌了几步,身子软了下去。
她不敢相信,那个待她比他自己还重要的雪婴会是冷血残忍的妖王晷昼。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怎么会是同一个身体!同一个灵魂!
幻梦心里排斥这个现实,她依旧不肯去相信,劝自己那一定是妖王的诡计。
幻梦起身往外逃,迎面撞见火艳。
只见火艳一掌下来,幻梦眼前便顿时黑暗,继而便是头痛欲裂的眩晕感,脑子开始放空,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慢慢吞噬……
晷昼见幻梦倒在了地上,冷厉的质问火艳:“你又要私自动手?!”
火艳单腿跪下,道:“大王听我解释,她只要记得现在的身份,她就不可能为我们所用。方才火艳只是施了些小法术,虽然不能保证她永远失去记忆,但是在十年之内她绝对记不起她的女娲后人身份。”
晷昼饶有兴趣一笑,缓缓问道:“可有破解之术?”
“除了火艳,谁也破解不了。”
晷昼满意的挑眉,淡淡说道:“很好。你退下吧。”
“那火艳把她带下去。”
“不必。”
火艳欲言又止,略有不满。
片刻,迟疑着离开。
晷昼抬手,幻梦便被搁置在床,他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她,眼里有故事,心里有阴谋。
良久,晷昼起身,绕到折屏后换了件干净的白衣,面具随后被他扔在一边。
几个时辰后,幻梦晕晕乎乎醒过来,揉了揉眼起身坐了起来。
她四处打量着周遭陌生的环境,脑子里似乎对此有些熟悉,于是试着努力回想,结果怎么也想不起来。明明存着微薄的记忆,可那些记忆就如同暗夜里的星辰,看起来很近,实际上却遥不可及。
晷昼走到她身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幻梦心生寒意往后缩了缩,弱弱地问:“你是谁?”
晷昼坐到床边,幻梦往后缩得更厉害了。
“这里是我的宫殿,你躺的是我的床,你说我是谁?”
幻梦的眼睛灵巧的转了转,眼中亮光一闪,兴奋地回答:“相公?!”
晷昼漠然的脸上此刻竟出现一丝讶异,他死死盯着幻梦,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幻梦明显被吓到,咽了口吐沫,小心翼翼道:“相——相公?”
“……”
“难道我说错了?”
晷昼狡黠一笑,道:“没错……只不过,你是我捡回来的。”
“啊?!”
“见你一身嫁衣被抛在荒郊野地,于心不忍便将你捡了回来。”
“那这么说是恩人啦!”说着幻梦爬到晷昼身边,一脸笑容。“原来你是救了我,那我可要好好报答你…………可是,那我是谁呢?”
“……”
“那不如恩人帮我取一个吧!”
晷昼饶有兴趣的勾唇一笑,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再失忆的幻梦竟然如此毫无顾忌的随意信任陌生人的话,神族的聪慧机敏荡然无存。
他思索片刻,雪婴的名字脱口而出。
“雪婴?好名字!”幻梦脸上难眼兴奋,幼稚如孩童。
幻梦凑近,笑嘻嘻问:“那恩人叫什么啊?”
“……晷昼……”
已经有千年不曾称呼过自己的名字,显得竟让他有些陌生。
“晷昼?那你肯定很喜欢光明吧。”幻梦笑靥如花,如春光般温暖。
“……”晷昼一怔,此话似曾相识。
在他年幼时,老妖王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只不过物是人非,当年的稚气已不再,如今眼里皆是仇恨。
“这里是哪里?何方何地?”
晷昼突然勾唇一笑,寒意逼人。“我是妖,这里自然是妖域……怎么?怕吗?”
幻梦摆摆手,跳下床,四处打量。“没什么好怕的,是你救了我,哪里还有怕的余地……”
“……”
“额……既然你把我捡了回来,而且我也失忆了,肯定也没地方去了,不如你就把我留在这里……我很会照顾人的!哦不……是很会照顾妖的!嘿嘿?”
冥冥之中,幻梦的某些记忆与幻裳的某些记忆正在悄悄融合。
幻梦生性活泼好动,细心之事一概不知,但是身为前尘的幻裳却是个十足细心的女子。如今她虽然记忆两次被封印,但是根本处的记忆却依旧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