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辜彼岸和巫梵来到恕心崖。对着月光,辜彼岸看到一块石碑上刻着“恕心崖”三个字,“恕心崖……”辜彼岸喃喃自语。巫梵看着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的嘴张张合合。
“宽恕……内心,恕心……”辜彼岸深呼吸,收回自己的情绪。
“你在说什么?”巫梵问她。辜彼岸摇头:“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对了,梵哥哥,你说,我们以前的关系是不是很好很好?”
这句话不由让巫梵沉默了,乌发垂在脸侧,随风飘扬遮住了他整张侧脸。也许自己又说错话了,辜彼岸低下头使劲找话题,可又听巫梵低哑的声音随风飘进耳中:
“是的,很好,很好很好。”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不是吗?”
夜风凉凉地吹来,耳边只能听见风声,这样的气氛不免有些尴尬,以前是不会这样的。辜彼岸下意识地抚上锁骨下方的吊坠,凉凉的触感传来,轻轻一滑,一声长啸划破夜的寂静,一条庞然大物出现在空中。辜彼岸率先上去,对巫梵叫道:“梵哥哥,上来吧!”巫梵有些诧异地看着辜彼岸,仍是上了去。
乘着紫蛟漫无目的地飞,俯瞰千山,夜色中朦胧又壮观。
“不知道为什么,在瑶宫的时候,我就喜欢站在崖边看风景,而且会有一种很巧妙的感觉,总感觉,天下那么大,六界那么大,纵使我脚下有千山,亦不过是小小的一角,而我,始终只是天下苍生中的一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这是一种直觉。”
巫梵静静地站着:“那是你以前的感悟,你身为圣女的责任,护天下。”
“对不起,我不能了,我没有尽职,我不配做圣女。”
“至少你做过,宁愿为做过后悔,也不为错过后悔。”巫梵说道,“天下那么大,偏偏在这小小的一角我遇到了你,你说这不是一种缘分?”
“当然,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曾经的生活那么美好,尤其是遇见你,”辜彼岸看向巫梵,真的很美,“你很美,又对我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之前一定是把你当成哥哥的吧。”没等巫梵说什么,辜彼岸又开口,“我真为自己高兴,可以认识你们,但是,梵哥哥你知道吗?我回不去从前了,因为我不想恢复记忆,想起过去只会让我更痛苦,所以我想重新开始。”
巫梵转过身,面对着辜彼岸,良久开口问道:“那如果你的记忆恢复了呢?”
辜彼岸垂下眼帘,嘴角微扬:“那我会再喝下忘川水,忘记一切。”
“为什么?”巫梵不解。
“因为,我到了瑶宫。”辜彼岸说道,“你们也许已经知道了,索寂和冷石神君一模一样,必定有什么联系,我不想在中间纠结,那样只是给你们徒增烦恼,给我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你总是想一些不关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你总是把一些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我没有,梵哥哥,你知道吗?前几天我在瑶宫晕倒过,晕倒前我的脑子里划过一些很零碎的片段,我看见神君和索寂在打斗,最后他们一起进入了三生石,你们都死了,就我一个人痛不欲生。我不知道这些画面是怎么来的,但总觉得会发生什么类似的,所以我很担心,担心会两败俱伤,所以我想逃避,你知道吗?”辜彼岸多希望巫梵能明白的意思,“我知道我只能逃避,我也知道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是我只能这样!”
巫梵一怔,辜彼岸既是靠着三生石长大的,也沾染了预知的能力,再加上自身的力量,才得以预知未来,原来,最后的结局竟是这样!冷石和索寂一起回到三生石里!
想来,正邪皆是她所牵念的人,难怪小岸宁愿逃避,这确实很难让她选择,那么难道她要因此不管了吗?一切起源都是因为南宫无辰,如果当初他不告诉小岸灵引的事情她就不会去找琼白了,也不会有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小岸不会到瑶宫,不会认识索寂,一切都可以继续下去,不过换一个角度也一样,就算南宫无辰不告诉小岸,小岸迟早会找到的,一切天定不可避免。巫梵轻轻地叹了口气,微不可闻,却再次随风飘了过来。
“梵哥哥,不要叹气了,容易影响情绪加速衰老。”
“这样啊,那好吧。”巫梵对容貌还是有所担心,不过他也知道,那是辜彼岸在安慰自己。
正想着突然左肩一沉,下意识地扶住辜彼岸,她又晕了过去。巫梵干脆坐下,帮她运功调息,又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自己就像是一条大船,稳稳地在空“航行”。
“不管你怎么样,小岸,你要记住,我是你永远的……哥哥。”巫梵低下头在辜彼岸的额头上轻轻印下蝴蝶般的一吻,就在那个瞬间,一滴泪悄然从辜彼岸的眼角滑落,在月色下形成一条小小的灿烂的银河。
紫蛟带两人回到恕心崖时,冷石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一身白衣如旧,月的光辉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
“神君。”巫梵抱着辜彼岸从紫蛟上下来,紫蛟瞬间化成一道气进入坠子中。
“小岸怎么了?”
巫梵低头看着怀中人:“晕倒了。”
“把她送到圣女殿去吧。”冷石转身率先走向圣女殿。
巫梵本体是白莲需要休息,于是不得不早早离开,剩冷石在圣女殿陪着辜彼岸。眼角的泪痕还没干,冷石细心地轻轻擦去。他不善言语,尽管他知道一切,但他什么也不说,只默默地用行动来告诉所有人他在,他一直在。
辜彼岸回来他很高兴,就好像一个父亲看到自己的孩子终于回来了一般,但他是神君,他不能溢于言表,只能远远地看着。辜彼岸从一开始就进入了他的心中,他像对待孩子一样对她,在他的眼里,辜彼岸一直是个孩子,一个古灵精怪又聪明细腻的孩子。
现在看着这张脸,真的是熟悉又陌生,思绪不由飘向从前,那些在潇湘殿的点点滴滴,一个傻傻的微笑,一碗薄荷莲子羹,一句温暖的关心……都历历在目。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却慢慢走进了每个人的心中。曾经的她,给周围人带来无限的欢乐,那是一种怎样的生活,她的微笑,她的坚持,她的倔强,她的调皮,都是所有人无法忘记的,而现在,她回来了,一切却都变了。
冷石有些失神,许久他才离开关上了房门。
门被关上的一瞬,辜彼岸缓缓睁开眼,一滴泪再次滑落在枕边。所有人都对她这么好,她是不是要早点离开了?
辜彼岸起来环顾圣女殿,这是自己住的地方吗一个角落她都走了一遍,手指轻抚每一件东西,无意间发现书架可以移动,推开书架,在她眼前的是一个密道,沿着密道走了进去,便到了密室。用夜明珠照亮不大的密室,墙上挂着一幅幅画像,下方是一行行字和一个个水晶一样的石头。
一幅幅地看过去,视线最终停留在其中一幅上面。
“蜀山第一百二十七代圣女……灵澜。”辜彼岸抬头再看那画像,越看越觉得跟自己相像,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下面透明的莲花晶石。环顾四周,再找不出第二个如此透明纯净的晶石来,又伸手去拿另一个晶石,不料手被结界挡了回来,拿另一个,同样有着结界。
为什么这个可以拿起?可是这样说来每个晶石都有结界保护着。辜彼岸捧着晶石看,忽然晶石放出一阵绚丽的光芒吓得辜彼岸险些把晶石扔到地上去,赶紧把它放回架子上,在百思不得其解后i,辜彼岸放弃了。
后院的秋千一直在,辜彼岸好久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它,坐在上面荡啊荡的,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原来这架秋千也有和晶石一样的结界在,也就是说,这可能是那个叫灵澜的圣女设下的,圣女石的结界都由圣女自己布下,只是为什么自己就能轻易地进入如同主人轻易进入一样呢?在仍然得不到答案后,辜彼岸放弃了,回房休息。
该走的总归要走,辜彼岸注定要离开。本想待到一月期限,但是每个人对她的好让她不得不决定提亲离开,怕时间一长自己就舍不得走了。临行前的一个晚上,她亲自下厨为大家做了一餐晚饭。记忆忘了,厨艺还没忘呢。
那晚,巫梵喝得烂醉,冷石也发现了不对,始终看着辜彼岸的一举一动,像要把她看透似的。辜彼岸又怎会不知冷石已看出端倪,只得强行保持镇定。
巫梵喝醉酒不会发酒疯,反倒一点声音也没有,任由辜彼岸把他扶回房间。辜彼岸坐在床边看着他,他白皙的皮肤因醉酒而染上淡淡的粉红,倾国倾城的脸上也泛起了一层红晕,不同寻常的慵懒,这般模样,倒像桃树下醉酒的千年九尾狐。
辜彼岸看着他半晌,起身要走,不想一双手把她拉了回去,她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什么东西压住了,是巫梵。
一股酒香和清香混合的味道充斥着鼻腔,辜彼岸没喝过酒,此刻竟意外地有些醉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巫梵的脸慢慢放大,紧接着两片微凉的唇覆盖在她的唇上,舌尖轻轻一扫,便沿着齿间的空隙侵入,肆意索取,醉人的酒香在唇齿间荡漾开来。
辜彼岸大脑一片空白,突然发生的一幕让她反应不过来,直到感觉一双手落在腰间才猛然回神。天呐!她在干什么?巫梵长长的睫毛刷在她脸上,痒痒的,辜彼岸一个激灵,尽力腾出一只手劈向巫梵后颈,见他晕倒,这才惊慌失措地把他推开,大口地喘起了气。
终于走到桌边,一挥手桌上出现了笔墨纸砚。
第二天早上,巫梵晕乎乎地起床,他本就不胜酒力,昨晚又喝了那么多酒,起来便头疼欲裂,俊脸上写满了疲倦与难受,去桌前倒水时看见杯盘下压着一张纸条,笔记他熟悉,是辜彼岸写的:
我走了,此次回来本不打算多留,这几天我很高兴,因为有你们,我才知道,原来我之前的生活那么幸福,可惜我回不到从前了,我也不能像之前一样陪着你们。索寂十日后便来进攻,你们务必做好完全的准备。我走了,勿念。小岸。
他早就知道了,从昨晚第一杯酒开始。
冷石端来一碗醒酒汤,巫梵把纸递给他,两人都没说话。对他俩来说,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那碗汤巫梵没喝,一张纸足以让他清醒了。
“小岸?怎么提前回来了?”索寂看到紫蛟时很是意外。
“今天起我要闭关,答应我,十天后再进攻。”
索寂点点头,看着辜彼岸走出大殿,他从不会听谁的话,唯独对辜彼岸,答应的他一定会做到,反正也就十天。
“魔尊有何吩咐?”银雀、摩无极和青木不久后出现在大殿上。
“十日之后,”索寂转身看着殿下的三个,“全力进攻凡间,我要一举拿下。”
“是。”
十天的时间,不长不短,对闭关的辜彼岸来说,弹指一挥今,而对于凡间的人们来说,这十天格外漫长,尤其是对各大门派。辜彼岸的离开,对蜀山并无多大影响,这也是辜彼岸所希望的。流下一张信纸,也让大家安心不少。
十日后,索寂依言发起进攻,由青木率领的队伍很快扫平大片地区,各大门派成为平民的保护伞,当然蜀山也不例外,一面要照顾好平民,一面要团结合理对抗勾祭,尽管辜彼岸早有说,但谁也没有想到攻势会那么猛,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各大门派。蜀山是凡间最稳固的地方,如果动摇了蜀山,那凡间无异于崩溃。
但好歹也是有着千百年根基的蜀山,银雀和摩无极多次进攻收效甚微i,反而自身损失严重,于是改变策略转攻其他,等待与青木的汇合。
期间,蜀山不断有探子来报,几派掌门已被勾祭抓走关押,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天界与冥界也有派来援兵,但冷石表示不用援助,否则只会让天界冥界兵力耗损。
勾祭正与凡间打得不可开交,而瑶宫中的辜彼岸,只是静静地闭关提升着自身的功力,她知道,十天已经过去,她不想掺和,只希望,最后能有个好点的结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