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千琅你看,这林子风景还是很怡人的,倒是可惜没被众人观赏了。”
说话的正是于儿,他们现在已经身处老许口中“不得进入的林子”。于儿早在昨夜就准备今天去疯人村察看一番,毕竟能人为的让那么多人得疯癫症的,可不是普通的手法可以办到。幻地内倒是有几种异兽可以做到这种效果,她要看看到底是不是异兽的作为。
一般来讲,于儿这种行为绝对就是佛曰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谁又知道地狱里到底是个什么景象呢?毕竟佛祖说出这句话也单纯可能是地狱太好,不想别人进去跟他抢位置罢了。
待两人到了村口就见一片衰败景象。村子原本朴实大气的木制牌坊早已残缺不堪,只剩几个龙飞凤舞的“安厦村”大字显示曾经的辉煌。而道路之间皆是杂草丛生不见生气。待他们走进村子,也只有败井颓垣,不毛之地。整个村子不像什么疯人村,倒像是个死村。如果不是零星几个路人还走在道路间,于儿都想打道回府了。她观察了几个行人的脸色,也是面如槁纸,精神不济,见到外人也没露出多余的表情,神色间透着麻木。
于儿正要上前询问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于儿侧身望去就见到一位慈眉善目,满脸皱纹的老人,他坐在一间瓦房的大门门槛上,拿着一根老式烟嘴抽着。于儿听到他说:“你们应该是农家乐的旅客,怎么会来我们这个荒村?”
于儿走到老人面前,也不管自己与周遭环境的格格不入,直接坐在老人旁边,柔和笑道:“冒昧来访,希望老人家别见怪。我们是听说这个村子发生的事情才来的,想着可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老人听于儿这么说,感激地望了她一眼随即摇头叹道:“谢谢你,姑娘。但没用的,我们请的专家,医生甚至道士都没法子,这是报应啊!”
于儿理解的笑笑,随后她问:“能跟我讲讲村子发生的事吗?”
老人长叹了一声,又抽了口烟,烟雾从烟嘴散发出来,将老人包裹在里面,显得他单薄的身影愈加萧索。片刻后,他开始讲述安厦村由辉煌到衰颓的历史。
二十几年前,安厦村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山村,也没有这个富有意境的名字,村里人靠着自己种田和养鱼勉强养家糊口,日子也是得过且过。
那时是八月初,暴雨连连,大家都耕不了地,只能在家吃储备粮。然而,在雨停的头一天晚上,因为连发暴雨,旁边的小山坡发生了泥石流,从山上冲了不少泥土石头和残根落叶下来,所幸大都落到了山下的小湖里,村子倒是没有遭到什么损失。只是第二天村里人去了小湖察看情况时却发现湖中多了很多相貌奇特的鱼,那鱼长得像鲤鱼但却长着一对很小的翅膀,倒是没见到那些鱼飞起来,村里虽没人见过这么稀奇的动物也没引起多大的骚动,之后人们继续过着寻常日子。
然而渐渐地,人们发现庄稼开始长得异常旺盛,每家每户皆是如此。到秋收时,核算了收割成果,发现竟是往年的几倍。村里人都很吃惊,认为是上次从山上冲到湖里的鱼带来的丰收,因为村子都是引湖灌溉田地的,而庄稼起了变化也是从那些奇怪的鱼进入湖里后才开始,所以后来人们把那些鱼当成了水神供奉起来,每年祭祀都会献上许多祭品到湖里。
几年下来,曾经的小山村很快变得富饶,也吸引了不少外来人的驻扎,村子是越加壮大和兴盛,所以村里人给村子取了个名,就叫安厦村。由来是: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不到十年,大家靠着水神的庇佑都过着富裕安逸的日子。
然而,欲望就像海水,喝的越多越是不满足。村里人因为那些鱼过上了好日子,不少人就变得贪婪起来。他们想,既然光是用湖水就能得到这么多好处,那么直接利用那些鱼不就能得到更多,所以很多不经事的人就将湖里的鱼抓起来豢养在自己家里,然后觉得自己的身体更加健康了,精神也越发饱满了。慢慢地,那些人又开始想,直接把鱼吃了是不是就能一劳永逸?
欲望的闸门一旦开了缝就不会轻易关上。而后,几乎每家都有人将豢养起来的鱼煮来吃了,若觉得不够的就继续往湖里抓鱼吃。即使陈村长等一些老人劝过这些人,但他们已经被贪欲占据了心智,哪还管的上其他。最后,这一场饕餮盛宴终是在有人得了疯癫症后吃鱼治疗却越加病重的情况下停止了。村里人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不再动湖里仅剩的鱼。
一念恶心起,地狱已现前。即使不吃鱼了,村里依然不断有人发疯,而且症状恐怖,很多疯起来的人六亲不认,对着旁边的人不是拳打脚踢,就是胡乱撕咬,甚至有的人直接以头抢地,仿佛不知痛觉。这番下来,家家户户是闹得鸡犬不宁,见者糟心。没有人再有心思享乐,甚至没人出来种田,就怕家里的人出事儿。村里人有的去湖边向那些鱼磕头道歉也没用,发疯的依然发疯。
直到后来,不少人都搬出了安厦村,只得寥寥几户人家不愿走。曾经那个成为人们避风港的地方已经不复存在,剩下的只是断壁残垣。
老人讲到这里,烟草也已经不剩。他把烟嘴放进口袋,又叹了一声:“报应啊!”
于儿望着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说到:“老人家不愿离开是舍不得村子吗?”
老人环顾着眼前衰败的景象,眼里满是复杂,他回答:“不论村子是富是穷,我都没想过离开这里,更重要的是为了赎罪啊!”
听着那沉重的声音,于儿心里也是一番感叹,随即她说:“其他还留在村子的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有的是因为这个理由,不少也是因为觉得离开也没用,还得带着个疯子到外面。”
于儿又问:“到外面去的人也治不好这病吗?”
老人摸着口袋里的烟嘴,眼里闪过一丝怀念,他说:“都有传信回来,没人治好这病。他们也想回来了,我也想念那时大伙都在村里的日子。即使没有多富裕也没关系,只要大家在一起平平安安就足够了,可是啊,都是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一直站在于儿身侧的千琅忽然冷漠地说到:“只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