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就要停滞了,倒不是因为喉咙被掐得有多紧,而是扼住喉咙的那只手太冷了,就像是在源源不断的吸收着她体内的温度,然后令到她喉咙处的肌肉完全的僵硬了。渐渐的,她的视线跟着变得朦胧起来,就连前方所站立的陶乌的身形也开始模糊起来。
陶乌皱了皱眉头,如果说刚刚他还不确定那个制住柳烟的东西,是否真的就是僵尸,但现在他走近两三步后,便能肯定一定不是了。那东西身上虽然带着浓烈的死气,但若仔细分辨,其中还夹杂了几分似有似无的药味,比如木香、比如苦参、又比如肉桂。
这是要炼药还是腌腊肉?陶乌顿觉一阵恶心,不自觉的呸了一声,仿佛是要把这种糟糕的想象给吐出来。只是那东西为什么要抓柳烟?陶乌对此很是不解,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个问题是时候,虽然天色已暗,但他还是能发现,柳烟基本上已经快要窒息了。又上前了两步,他也觉察到那东西似乎对他有些惧意,正不由自主的往柳烟背后缩了缩。
以自己的速度,能不能一击即中、将这东西给撕了呢?陶乌的脑子转了转,他觉得可以直接出手先卸了那家伙的胳膊,先把柳烟救下来,然后再考虑下一步。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出手,一道赤白色的影子一晃而过,紧跟着就听到“咔嚓”两声脆响,那东西的一对胳膊,便已经像是两条枯枝一般,被折断了。已经失去意识的柳烟,身子一软,便朝着陶乌倒了下来。
陶乌抢上前去一把托住她的腰,然后下意识的就将她扛到了肩上,后退两步,摆出一副准备随时与人搏斗的样子。直到此时,他才看清,先前闪出来的那道影子,居然是苏河养的那头朱厌。
“你们又想搞什么?”哪怕是苏河亲口说过,前段时间的那次交锋不过是个误会。但陶乌对这头凶悍得要死的朱厌,还是满心戒备,特别是在这种情形下再遇上,“你不跟着苏河开你们的酒馆,没事尽往我们这跑什么?”
朱厌只是冷冷的对着陶乌“哼”了一声,便不再看他,利爪一挥,那个不知道究竟算人、还是算僵尸、或者该称之为怪物的东西,身上的那条斗篷已被扯落了下来。那是个衣着有些奇怪的人,穿在身上的都不能算是衣服,而是十分简略的白布长袿子,因为没了手臂,看起来更像是一条枯树干了。
“诶!你家那只能说话的没一起来吗?”陶乌走到那条人干边上,伸脚轻轻踢了踢他,又再瞅了瞅朱厌,“你不要以为不说话我就奈何不了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你要怎样?”一只柔软的手搭上了陶乌的肩头,然后就是一阵熟悉的香气,陶乌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人肯定是苏河。他转过头,果然毫无悬念的看到了多日不见的美艳酒馆老板娘,“这又是你放出来制造误会的怪物吗?”
“看你说的,我哪有这么无聊。”苏河笑着
走到朱厌旁边,冲陶乌摆了摆手,然后俯身一把扣住那条人干的脖子,便将其扯了起来。她的身形不算高挑,看起来也是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只是这一抓之力,就轻松拎起了一个比她高出好大一截的东西,反差实在是大了些。
“那究竟是什么怪东西?”陶乌想凑近了看看,却没想到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那个人、连同被朱厌拆卸下来的两条胳膊,就在苏河的手中化为了焦黑的碳,然后被她轻轻一捏,便化为了乌有。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半侧过身一脸防备的打量着苏河,“你。到底是什么妖怪?”苏河还没接话,朱厌已经冲他低吼了一声,仿佛是很不满他对苏河问出这个问题来。苏河却不以为意,轻轻的拍了拍沾了些焦碳末的手,然后将朱厌抱入怀中,这才对着陶乌笑了笑,“都说这么直接问品种很不礼貌了,今天这事真跟你们无关,别放在心上。”
“你少跟我这儿扯淡!”陶乌最不爽她这种飘飘忽忽的态度,尤其是出手就抓了柳烟去的那怪物,就这么被她一招焚化了。如果柳烟真的因此而遭至什么损伤,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白钰那个老妖怪肯定不会给自己什么好果子吃。想到此处,他干脆把柳烟放到地上,恶狠狠的对他们说道:“今天你们不把这事给讲清楚了,就别想离开,反正老子很多年没痛痛快快打一架了!”
苏河歪起头默默的注视了他一会儿,显然,这家伙跟上一次见面有了些不同。说到底,他也是饕餮,一旦动了怒要拼命,自己加上赤火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真不好说。再加上还有个明显跟柳烟关系不寻常的白钰,这一加一减,胜算已很分明了。她耸了耸肩,觉得这个莫名凭空冒出来的东西,跟他们说了来历也没什么不可以,“不如先送她回家吧,看她这样子,且得睡上一会儿。”
陶乌沉默了一会儿,思索了一下是否应该将他们带去柳烟家里,不过又确实没办法把柳烟扛了去苏河的酒馆,两下一权衡,最终点了点头。他想,反正白钰已经警告过她了,料想就算放了他们进屋,也不会搞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来。于是他把柳烟的背包扔给苏河,自己重又把柳烟给扛起来,径直朝家里走去。
小院子里黑灯瞎火的,文皌并不在家,想都不用想,这猫崽子肯定又是去找杜仲玩去了。陶乌把柳烟放到客厅的大沙发上,伸手搭在她颈侧的动脉处探查了片刻,确认她只是单纯的晕过去了而已。然后才放心的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旁边,摆出一副当家做主的高傲模样。
“说吧,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今天又是跑到我们这儿来唱哪出?”陶乌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这种气势,完全是建立在白钰的强大威慑力之上,根本就是狐假虎威。
苏河这次没有再顾左右而言他,她走到陶乌面前,一伸手,冷冰冰的手指就触到了他刚刚拿起苹果的那只手上。而陶乌还没来得及撤手,便觉
得手心一热,那个又大又新鲜的苹果,转瞬就在他手里变成了一团黑碳。他那只手不由自主的立即松了开来,已经被碳化的苹果直接掉到了地上,碎成了一地碳粉。“你。你!”陶乌没由来的结巴了一下,这个情形有点出忽他的预料,本能的一缩手,整个身子往后一仰,紧贴到沙发靠背上。他望着依然笑容可掬的苏河,冷哼了一声,“你想干嘛?少拿些鬼把戏来吓唬我!”
“没。我哪有吓唬你。”苏河笑嘻嘻的在他面前坐了下来,而赤火却跳她身后,一晃就现出了原本的巨大身形来,他的头几乎都要顶到天花板了。他冲着陶乌又呲了呲牙,就好象是在说,你要是敢对苏河不利,我就跟你翻脸。“你们搞清楚,这里不是你们的酒馆,要打架吗?”陶乌有点火了,一拍沙发就站了起来,若是被白钰欺负、威胁一下也就罢了,反正自己的力量没他强大,更何况又是念念不忘、求之不得的美食。可是现在看着朱厌都敢跟自己摆脸色,真就觉得必须要靠暴力才能解决问题了。
苏河却坐得稳如泰山,她只是略摆了摆手,然后开门见山的对陶乌说道:“你不是好奇我到底是个什么妖怪吗?你可以大胆的猜猜。”
陶乌半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然后想到她一出手就将那个非人非僵尸的家伙化为了粉末,也不知道是触动到了哪根神经,脱口而出道:“你是僵尸?”“哈。哈哈哈。”苏河笑出声来,过了片刻才止住笑,“僵尸?你觉得僵尸面对饕餮会是我这个样子吗?实话告诉你,我是旱魃。”
苏河笑靥如花的望着陶乌,告诉他自己是旱魃,语气轻松到了极点,就如同是在说着完全与己无关的闲话。只是旱魃这个词甫一出口,陶乌就愣住了,他不是没有猜测过苏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无论如何也没有猜到,她竟然会是比僵尸还要强大的旱魃。“旱。旱魃?”他有些不相信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名词不管是从谁的嘴里蹦出来,都有种让听者抓狂的效果。他仿佛是一瞬间看到了烈日高悬、赤地千里,连带她那身正红的纱裙也变得刺眼起来。再想想先前那个眨眼间就化为黑碳的“人”和苹果,下意识的把被苏河碰过的那只手又往衣服上蹭了蹭,好象是要以此擦掉她的痕迹,免得自己也变成了焦碳。
“没错,我就是旱魃,你猜到了吗?”苏河似乎是故意的向前探了探身子,朝陶乌又凑近了几分。她那只柔弱白腻的手,搭到了他的膝盖上,凛烈的寒气差点要把陶乌的整条腿都冻上。可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温婉的笑意,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摩娑着情人的身体。
陶乌一掌打开她的手,不但将腿盘到沙发上,还夸张的抓过一个巨大的抱枕挡在身前,而后指着苏河道:“你。你别碰我!当心我一口吃了你!”“哈。”苏河被他的狠话逗得笑了起来,开心得不得了,“你就不怕一口吞了我,然后五脏六腑都化为虚无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