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乌一手抱胸,一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就说嘛,这世上哪来的什么神仙,也就是唬弄一下无知妇孺。这镇子以前出的肯定是什么妖怪,这里阴气重也没什么奇怪的。”
杜仲却不认可陶乌的的猜测,这地方前后不过数天时间,怎么就从一派生机盎然,变得阴寒之气大盛。可他又理不出个头绪来,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况且,他这十几道天雷召来,已将阴气驱散了个精光,大概连线索也一起给劈没了。
“这地方越来越古怪了,我们不能太大意。”面对浓重的迷雾,杜仲也唯有给柳烟与陶乌,一个模糊不清的建议。
柳烟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一声,只不过,她就连自己的生死,也多少是种无所谓的态度,因此也不是那么在意前面还会遇上啥。深谙她脾性的陶乌,忍不住就想把她直接给架回去,鬼知道再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杜仲这术士会再搞出哪些大动静来。
若是遇上不友善的妖物那也罢了,好歹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打上一架,不说赢面有多大,至少能保证柳烟不出大事。可如果柳烟受了池鱼之殃,说不好,回头白钰就会跟自己翻脸了。他可不能容忍这种,想想就无比忧伤的局面出现,吃不吃得了白钰先两说,能留个念想总会让妖生多些希望不是……
“大小姐,要不你就别去看了,我和杜仲替你去瞅瞅,你们研究所那么多人,一准儿出不了事。”陶乌说话就挡在了柳烟的身前,企图说服她回祠堂去呆着。而关于那个明夷研究所,他此前打白钰那儿听来一耳朵,说跟天一阁、北山泽、孟儒等人有关,所以也不是那么单纯的研究机构。可这种八卦他又没法跟柳烟交待,只能尽可能的阻止她牵扯进去。
柳烟却没领他这个情,轻轻的拽开挡路的陶乌,头也不回的对他说道:“大家都过去了,我干嘛要回祠堂去呆着?”
阻拦无果,陶乌重重的叹了口气,臊眉耷眼的正要跟着她朝古迹过去。就听到柳烟,“咦。”了一声,随即见她又顿住了步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陶乌好奇心起,两步并上,从柳烟背后探出头去,打量是咋回事。这一看不要紧,陶乌也不禁轻,“咦。”了一声。
柳烟的左手掌心里,又浮起了一抹淡淡的银色光芒,一如上回在阴那山被山岚所困之时,显现出来的符纹。
“小猫?”杜仲的反应比他们两都大,与符纹同时出现的,是一股属于文皌的、极淡的气息,这让他大喜过望。
“不是野猫崽子啦!”陶乌斩钉截铁的给杜仲兜头泼了盆凉水,他托着柳烟的手,冲杜仲晃了晃,道:“不过是猫崽子留下的一点灵气,作用等同于指南针,你激动个什么劲儿?”
妖纹也罢,妖气也好,像这种转嫁到其他媒介之上的,的确不如原主身上所带的强烈。杜仲很快就泻了气,脸上挂满了失望之色。
柳烟将手从陶乌的爪子里抽回来,不自觉的轻握成拳,沉声问陶乌:“难不成又是鬼打墙?”
“开什么玩笑!”陶乌想都没想就把她
的这个推测给否定了,指着小径两侧的数道焦痕,不屑的说道:“这里都被天雷劈成这样了,还鬼打墙?别说是鬼了,就算是有那么几个妖兽,估计也被劈伤了元气。”
这突然出现的妖纹,令柳烟心中升起一抹不怎么好的观感,仿佛沿着这条路往前走,等待他们的,说不定就是张妖怪守株待兔的大嘴。
“小猫为什么会给你留这个符纹?”杜仲有些不解,文皌并没有告诉他太多与柳烟、或者陶乌相关的事,何况,他们与白钰的相见,文皌自己也不知道详情。
柳烟没细说此事,只道自己梦到了嘉应州的梅花,便心血来潮与陶乌看花儿去了。文皌是担心很少出远门的她在山中迷路,所以就给了她这个记号。后来在阴那山中,遇到迷雾遮眼、难辨东西南北时,这个印记就被触发了。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陶乌才说这个符纹,只能当做是指南针。
听了柳烟的解释,杜仲却不赞同她最后的说法,在山林之中辨识路径,的确是文狸一族的能力。然而,文皌却不仅仅只是文狸,她身上还有梦貘的血统,这一半血统传承了什么样的能力,就很难说了。这里的三个,哦不,一个术士,一个妖兽,一个伪人类,谁都没见过血统纯正的梦貘,是以,也猜不出除了民间传说里的记载,这种妖怪还有什么别的能力。
“但我能肯定,往前走决不可能出现什么鬼打墙之类的,不是我自夸,这种不入流的伎俩,根本就拦不住我……”杜仲说得信心十足,而且先前那么突然的变故,也被他以五雷正法所化解,底气就不自觉的增加了几分。
他朝柳烟靠近了些许,示意她将手心打开,把符纹给自己看看。柳烟以极慢的速度,缓缓的松开握紧的手指,那抹银辉便从她的指缝间溢了出来。
符纹明显比刚刚浮现出来之际,又亮了不少,甚至还有些实体化的视觉效果,如同是柳烟的手心里,正掬着一捧银河之水,满是如碎钻般的耀眼星屑。
杜仲抬了抬手,他很想试试那是个幻象,还是真的已然实体化的妖符。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好奇,生怕自己动手一碰,这东西就消失了。哪怕是还不清楚是什么触发这符纹的出现,但也许会与文皌的失踪有关,他不能冒失去线索的险!
三人略一合计,觉得这符纹凭空出现,必然是有蹊跷之处。反正古怪事的一件接一接,再多一件也不会就变成了压跨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如干脆就跟着这符纹的指引,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阳光又亮了几分,不久之前还弥漫于山林之间的氤氲之气,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风,空气似乎被凝固起来了,就连入眼的树木、野草仿佛也成了被定格的图片,恍惚间,会让人觉得这好象是生硬的人造景观。
四周安静极了,不但没有鸟鸣,连昆虫也不见。这多少有些奇怪,夏末的季节,正是昆虫拼命啃食植物的时节,否则等不到天凉结茧,就会因为又冷又饿而死掉。
除了三个人几乎步调一致的脚步声,这条小径,便再无其他的动静了。
柳烟走在最前面,她的左手微微的前伸,转过一个弯后,居然离开了小径,朝着山林另一边走了去。陶乌与杜仲虽然没有开口询问,但彼此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儿,各自都好奇柳烟想要去什么地方。然而他们却很有默契的没有开口,只是紧紧的跟在柳烟的身后。
看上去像是柳烟托着那抹银辉,径直往前走着。可柳烟也很诧异,那抹明亮得有如实体化的银色光芒,自她的手心中,产生出一股强大的牵引力量,几乎是拽着她往不知名的角落走了去。她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手上,连脚下的路都不及仔细看,好在地面杂草茂盛,却没有什么土窠之类的凹陷。
大约是有了曾经在阴那山的经验,柳烟对这团银光的引力,倒没有害怕,只是好奇这股力量会将自己带去什么地方。
越走,树木就越是茂密,渐渐的,愈发巨大的树冠,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林中已经变得有些昏暗了。他们每踩出一步,被压倒的杂草丛就会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在安静到了极点的空间里,透出一股子诡异的气息。
估摸走了得有二三十分钟,柳烟的步子渐渐的加快了,而她自己好象并没有留意到。林子已经暗得尤如是夜色将临,胡乱生长着的树木,显得影影绰绰起来。
陶乌终于忍不住了,而且也觉察到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于是,一抬胳膊,拉住了柳烟的右手,不自觉的压低声音问道:“你走这么快干嘛?”
柳烟毫无防备的被他一扯,只顿了一顿,左手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又一带,轻呼出声,同时,竟将陶乌也拉得继续往前去。
陶乌心里不禁一沉,一脚狠狠的踩在地上,生生的拽住柳烟的身形。另一只手朝前一探,已牢牢扣住了她的左手手腕,几乎是用了七八成的力气,才把她的手往回给拖了少许。
“小术士,赶紧看看这是怎么回事!”陶乌顾不上杜仲,他本能的要阻止柳烟继续前进。
其实,不等陶乌开口,杜仲也已经发现了不对劲儿。就在陶乌第二次拉住柳烟的那一瞬间,杜仲也已经一步跃到了她的另一侧,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截红线,手法飞快的翻动了几下,就在陶乌出声之时,红线已经在他手上被结成一张纵横交错的网,而后罩上了柳烟的左手。
红色的线网衬着柳烟雪白的手,又置于这个昏暗的山林之中,登时呈现出一种鬼气森森的视觉效果。
但杜仲与陶乌根本就没闲心来想什么视觉效果,他们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柳烟虽然不再被她手心里的那团银辉拉扯往前,但那光芒仿佛是有了生命似的,正大力的想要挣脱罩住柳烟手的红线。在线网的空隙里,有些光辉溢出,但却始终无法摆脱禁锢。
“好痛!”柳烟眉头紧蹙,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来。
线网在她的手上慢慢的收紧,像是要把那团银光给压进她的皮肤里,恢复成最初浅淡的符纹。可银色光华的相反力量也不容小觑,持续与线网相抗衡,以至于紧贴着柳烟手背的那几缕纵横交错的细线,都快要勒破她的皮肤,而陷入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