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乌眼见它如一道红光般扑到自己面前,双手一错先是格住那自上而下的一爪,而后身形一矮,单腿扫出,一脚踹在朱厌的一条后腿之上。可惜这一脚的力道并不足以踢开它,或者让它失去平衡。朱厌借着自己庞大的身形和重量,几乎要压到陶乌的身上。
陶乌见硬拼毫无取胜的希望,猛一蹬地,用尽全身的力量,以肩撞击在朱厌的胸口位置。这一下总算有了点效果,只见他扛着朱厌“砰”的一声撞到了那棵老槐树上。而朱厌的利爪也毫不客气的在他的肩头挠了一道,随着一声裂帛之音,陶乌的肩头被抓出几道深深的口子,冒出的鲜血瞬间便将他穿着的那件衣服染红了一片。
这一撞险些让陶乌眼前发黑,不过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喘气的空隙,趁着朱厌动作一滞,就地一个翻滚拉开了两者之间的距离。直到此时,他才狠狠了吸了几口力。
朱厌眯起金棕色的双眸,上下扫量了陶乌一眼。它有些疑惑,陶乌给它的感觉是很危险的,可这样的攻击却与他散发出的那种猛兽的气息相去甚远。它顿了顿,甩甩头,直立起身,像是头棕熊般朝着陶乌走了过去。
它每迈出一步,仿佛都能让地面轻轻的颤抖一下,而每一步,都好比是踏在了陶乌、柳烟、文皌的心上。鲜血顺着陶乌的左肩流到手上,又再滴到地上,他并没觉得肩头的伤有多痛,但好胜之心却被朱厌激起了。他抬起左手放到自己的嘴边,舔了舔其上的血迹,他是饕餮,上古的妖兽,他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未曾被其他妖物击败过。
他一把撕扯掉自己的上衣,淡淡的月光下,他的皮肤上长出表色的毛发,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密,细密的鳞片慢慢的布上了他的手,最后那手终于变幻成爪,这就是他的武器。
他怒吼了一声,未见任何借力,一晃便已到了朱厌的身前,根本不管自己是否门户洞开,左右两爪以迅雷之势直插它的心腹部位。
朱厌虽然凶悍,但却明显不想就此斗得两败俱伤,面对陶乌这种不要命的拼法,它下意识的往后闪躲开去。陶乌一连向朱厌挥出十多爪,逼得它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了小巷转角的位置。背后就是堵青砖墙,它现在已是退无可退。
柳烟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陶乌与朱厌的对决,丝毫没有注意到,一层薄薄的白雾从地面上聚集起来,渐渐的弥漫到整条小巷里。蓦的,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惊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回头一看,抓住她手的正是文皌,她那双金绿色的眸子里闪动着某种奇异的光华,她拉着柳烟,贴着墙角一点一点的往老槐树蹭了过去。柳烟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只得由她拉着往前去。
终于,文皌和柳烟来到了老槐树下,她将拉住的柳烟那只手放到树干上,附在柳烟的耳边,用十分细小的声音说道:“姐姐,你呆在这里千万不要动。”柳烟还没明白她要做什么,就见她身
形一晃,又变回狸猫的样子,三两下便窜上了老槐树。
一阵夜风刮过,陶乌听到了树叶在风中抖动的声音,一开始是断断续续的,但很快就密集起来,哗啦哗啦,犹如大风穿过林间。白雾之中,小小的淮荫巷上方不知何时被槐树的枝叶遮了个密密实实,而那树叶的响动,正是出自于此。槐树带着锐利尖刺的枝桠好象突然有了生命一般,从四面八方抽向朱厌,在它还来不及躲避之时,如藤蔓般缠将在了他的四肢之上。趁着朱厌被这个变故扰乱了心神,陶乌一不做二不休,又是一爪直取它的喉咙。
“叮铃铃!”悦耳的铃声响起来,穿过槐树的枝桠,穿过小巷的迷雾,一切又清晰起来。缠绕住朱厌的树枝仿佛是被烈火烧炙,迅速的干枯、而后化为乌有。那些白雾也消失了,再度露出半空一轮弯月。朱厌听到这阵铃声,如同得到了某种指令,一回身,几个纵跃,眨眼间便已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陶乌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刚刚那一连串的攻击,几乎已经耗尽了他的力量,现在已是强弩之未,一旦松懈下来,就觉得四肢百骸都再也提不起半分气力了。文皌从老槐树上滑下来,跳起柳烟的怀中。虽然刚刚她鼓足勇气,籍助文狸对于植物与五行元素的控制能力,给朱厌制造出了一个困局。但现在她依旧被惊吓得不由自主的颤抖,一时间连人形都变化不出来了。
柳烟抱着文皌,几步走到陶乌跟前,拉过他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使出全力,才堪堪让他支撑着站起身来。好在这里已经是自家门口了,蹒跚了几步,终于回到了小院里。“哐嘡”一声,小院的铁门关上了,大家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久违的安全感这才回复到各人心中。
回到屋内,柳烟把文皌放到一旁,扶着陶乌坐到沙发上。陶乌依然还是一半人形一半妖状,左肩的伤口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青色的皮毛却被血浸润绺纽在一起。那浓重的血腥味,差点把她熏晕过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觉得是天一阁的人干的吗?”柳烟开口问道,她以为“天一阁”的事已经过去了,可为什么时隔几个月,又被莫名的攻击了!
“不”陶乌咬咬牙,“天一阁”那种地方,不可能豢养像朱厌这样的妖怪,“是别的人,比天一阁厉害。”“你又得罪谁了?”柳烟觉得这事只可能是陶乌引发的,可是仔细想想,自从与他认识,自从打洛阳回来,他一直都是尽职的做好一个吃货。那么,这会是他以前招惹过的什么厉害仇家吗?
“我哪知道!”陶乌没好气儿的回了一句,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仇家除了已经被他吃掉的,往远了说,只有一个空沁,不过那也作古好长时间了,往近了说,便是杜仲了。可是抛开杜仲已与他们达成了互不动手的协议,而且以他的能力,也还不足以能指使得了朱厌。
缩在一旁的文抹缓了缓神儿,“喵、
喵”的叫了两声,总算又回复了人形,只是头顶上竖着的两只猫耳朵一时还缩不回去。“姐姐。”文皌的声线颤抖着,显然是惊魂未定,她又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操纵朱厌的,很厉害!能烧掉我催生出来的树枝,还能驱散我的瘴雾,这些是连山鬼都做不到的。”
文皌的话让柳烟和陶乌面面相觑,这次又是什么古怪的东西找上了他们。苏河远远的站在一幢洋楼的屋顶,若有所思的望着那间植满石蒜的小院。在她的脚边,似乎是只小猴子,雪白的脑袋,赤红的四肢,细看来,那分明就是刚刚攻击陶乌的那只朱厌。它“吱、吱”的低鸣了两声,蹭了蹭苏河的小腿。苏河微笑着低下头,拍拍它的头顶,似乎带了几分赞赏。那朱厌拽着苏河的手,轻轻一跃跳上她的肩头,活脱脱是只听话的宠物。
“想不到居然会这么有趣,我以为就她自己住在这里,没成想还有饕餮和文狸,真是意外的惊喜呢。”苏河转过身,轻轻的哼起歌来,转眼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陶乌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过了,阳光撒到他的床上,暖融融的舒服极了。他听到一阵轻微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手臂上。努力的半撑开眼皮,一团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毛球蜷在他的身边,是睡得正熟的文皌。
这小猫崽子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陶乌在心里嘀咕着。刚刚半闭上眼,却忍不住皱起鼻子使劲嗅了两下,好象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接着就瞬间想起自己头天夜里刚刚跟一头巨大的朱厌打了一架,这下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然后他又想起夜里文皌刚变回人形没多久,就被一个炸雷和突如其来的一阵春雨又给吓得现了原形。鉴于自己对付朱厌的时候,虽然文皌一开始被吓到差点逃跑,不过后来还是鼓足了勇气要来帮忙,一时善心大发,便把她拎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伸手捞起自己半长的头发扯到眼前,果然是在发尾处还残留了些已经凝结的血迹,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来。如果没有杜仲、如果没有朱厌,他也许真的就认命的窝在这个小院子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吃货了。可是每一次受伤,那潜藏在骨子里的凶悍,以及身为饕餮的骄傲,便会提醒着他,如今的他有多可笑。
顺手抓起文皌的脖子把她拎到一旁,自己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才翻身坐起来。脑子还有些混沌,他觉得这个应该是传说中低血糖的症状,又到了该补充食物的时间了。所以对于自己的处境,他也不过只是暂时的悲愤了一下,跟着就迅速的考虑起应该吃什么来。
文皌细声细气的“喵”了一声,无意识的蹬了蹬爪子,她实在是又累又困,极度不愿意醒过来,拿前爪捂住头又蜷成一团要睡过去。陶乌歪头看了眼这只“得寸进尺”的狸猫,伸手过去,曲起指节重重的在她的耳朵上弹了一记,“嘿!回你自己屋去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