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想着事,不知不觉已走到淮荫巷外,一个灰色的人影一闪。杜仲从老槐树上跳下来,落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以为又冒出来个什么妖物。
“杜仲?”柳烟皱起眉头,她以为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看到这个小术士,“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事吗?还是你又来找陶乌的麻烦?”
“不是,我先前去了你家,本来是想找你,不过你不在,我就跟那只饕餮聊了一阵。”杜仲一边拍着压在手掌上的细碎树皮,一边回答着柳烟的问题,“我知道你们昨天晚上遇到一只朱厌,饕餮还因此受了伤,所以打算和你们一起联手对付它。”
柳烟听了他的话半天没接茬,她的想法跟陶乌一模一样,就想敲开他的脑袋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术士能想出来的点子,她差点就直接问他,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的智商充点值。
“那陶乌是什么打算?”柳烟猜测陶乌肯定是不同意这事,所以杜仲才会在巷口等自己。“他不愿意跟我联手,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思。你不觉得被只攻击性很强的妖怪缠上是件很麻烦的事吗?而且唯一能抗衡它的饕餮,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杜仲觉得正常人都应该先下手为强,给自己永绝后患。
“小师傅,这个世界有多少妖怪?”柳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了一句看似完全不搭边的话。“这个我不清楚,但应该有很多。”杜仲摊了摊手,不理解她问这个问题的是什么。“那你能保证陶乌与你联手打死那只朱厌后,我们就再也不会遇到其他妖怪了吗?”柳烟认为他的想法根本就是不切实际,十分不靠谱。
“我。”杜仲一时语塞,这个他当然保证不了,但这一屋子人,怎么会消极成这样!这个事实太让他痛心疾首了,“但你们就不怕朱厌再找上门来吗”
“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斗不过也就是那样了,被妖怪弄死,跟出交通意外,好象也没什么本质的区别。”柳烟摇摇头,“小师傅,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强求不来,也改变不了,于我们而言是这样,于朱厌或者其他妖怪而言,也如此。所以,你不必这样执着。”
说完这话她微微点了个头,抛下杜仲,穿过小巷往家走了去。杜仲咂摸着她的这几句话,说得好听点,就是与世无争,可说得难听点,就是放任自流。他才不认同这套说辞,既然现在他们不愿意与自己联手,那么唯有等待,举凡是活物,面对生死攸关的事情时,便会改变原则、转变立场了。
柳烟还没进院子,就闻到一股肉香,顺着院墙飘出来,木炭与羊肉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让人闻着似乎都能看到明火上“嗞嗞”冒油、已烤至褐红色的羊腿。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好象真有些像她梦里出现的那种味道。
前院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想来陶乌和文皌都在后院里吃烤肉吧。柳烟把包随手扔在沙发上,步履轻快的顺着肉香去到后院。果不其然,
那两个家伙聚精会神的坐在烤肉架前大块朵颐。
见她回来了,陶乌赶忙擦擦手站起来,拉了她坐下来。接着邀功似的把烤好的羊腿从架上取下来,拿刀片成薄片放到她面前,“大小姐你试试合不合胃口,要是不满意,咱们明天接着烤!”
“我刚刚碰到杜仲了。”吃完几片羊肉,柳烟忽然说道,接着又拈起一片来放到嘴里细细的咀嚼一番,咽下后说:“有点偏咸,下次少放点盐就完美了。”
“他想让你来说服我跟他联手对付朱厌吗?”陶乌从羊腿上剔下一块来塞到嘴里,他觉得这个味道刚刚好,“不咸啊,味一淡就有膻气了。”“下次别搭理他了,年纪不大火气不小。”柳烟说着话左右看看,然后拍拍文皌的肩头,“喵崽,去帮我拿瓶冰水来,多吃两口还挺油腻的。”
“我就知道你也不会同意他那个不靠谱的打算!”陶乌觉得真是舒心极了,柳烟才是他最能信赖的盟友。“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或者回汪和平家去,总之就是不要给我惹麻烦,兴许过段日子我就可以去陆光远那个研究所上班了,我可不想哪天下班回来,看到家都被人拆了。”柳烟抽了张湿巾把手擦干净,说得可无情了。
“大小姐,我都给你烤羊腿了,你怎么还惦记着赶我出门啊。”陶乌才觉得她是同盟,转眼就被无情的现实打击了,“还有,你为什么要上班呢?每天都要跟人抢出租车,要不然就得挤公交地铁,受那罪干嘛呀!”
“啊。这个我怎么没想到。”柳烟发现这的确是个很要紧的问题,转头上下看了陶乌几眼,点点头说道:“那我买辆车,你可以给我做司机!要不就真像是养了头吃货,一点用都没有。”
“姐姐,我可以每天跟着车去接送你吗?”文皌听完柳烟的设想,适时的加入谈话圈子,这段时间她迷上了各种偶像剧,对这种大小姐坐着私家车出行的桥段很是向往,一边说一边恨不得露出尾巴来冲柳烟摇几下。“滚一边儿去。”陶乌伸手捂着文皌的脸把她推到一旁,满脸谄媚的望着柳烟问道:“如果给你做司机,你就不会再提让我回汪和平家这件事了吧?”
“只要你不再乱惹祸,不欺侮喵崽,住就住着吧。回头你还可以撒谎说汪和平要出国去念书,然后消失个一年半载。”柳烟掰着指头,说了最起码的规矩,还好心的附赠他一个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的瞎话。
“大小姐圣明!”陶乌觉得这下自己真的是毫无后顾之忧了,在找到恢复能力的办法之前,总算是可以在这里名正言顺的做房客了。心情大好之下,竟然还很是亲切的揉了揉文皌的头发,觉得她看着也不是那么蠢钝了。
大概是得到了柳烟的承诺,陶乌美美的睡了一觉,幸好设定了闹钟,否则他一定会睡过头,而错过去见白钰的时间。陶乌站在广场上,仰头望着这幢高耸的写字楼,对于白钰为何要约他在这里见面,真是疑惑极了。不过这家伙做事总是出奇不意,所以他
也没想太多。照着卡片上的地址,他走进电梯,摁下最高一层。观光电梯迅速上移,让他隐约有种飘浮于半空的错觉。
他也不太理解人类为什么会热衷于修建高楼,明明脆弱到一摔就粉身碎骨,还要不断的建造出这类除了一目了然,便没有更多余意义的建筑。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略顿了一了账,提示着他顶层到了。转身刚出电梯,就被入眼的装饰唬得愣了一愣。光源从无数镶嵌在两边墙上的琉璃珠后折射出来,渲染成了柔和的七彩色泽,天花上刻着些他不认识的奇异符号,正面像是大门的地方,那两个大大的篆字极具视觉冲击。他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踏入了古旧的祭坛。
刚刚走到门口,还未伸出手去扣门,那门便无声无息的向左右两旁滑开了。那架华丽宽大的云母屏风突兀的出现,让他不禁猜测其后是个什么样子。小心的伸脚出去踩了踩门内的地面,还好,不是被幻象遮掩的万丈深渊。“你需要再小心一些吗?”白钰的话音响起,还是那么悦耳动听,“我要算计你用得着玩把戏么。”
陶乌咳嗽两声故作镇定,心想这话也对,便大踏步的绕过屏风进到了室内。白钰还是一头长发,穿了件绛红色宽袍大袖的罩衫,慵懒的倚在窗边一桌软榻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金色影子,与第一次在阴那山见到他时简直一模一样。陶乌忍不住又咽了口口水,白钰的皮肤被阳光映衬得清透细嫩,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好吃,明明吃饱了才出门,可一见到他,顿时又觉得饥肠辘辘了!
“这你家?”陶乌环顾四周,这房间看起来像是旧时大户人家的堂屋,整套的木质桌椅,竟然全是金丝楠木,这也太奢侈了些吧。“暂时算是。”白钰歪头看着他,抬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些。
陶乌心里虽然不想受他摆布,可是抵抗不了对于美食的无限热爱,不由自主的就“飘”到他身边,还皱着鼻子使劲嗅了两下,恨不得抓住他的手先咬一口。“肉包子。”陶乌喃喃自语,继续咽着口水,如同魂儿都被白钰勾走了似的。
“蠢东西!”白钰从软榻上坐直身子,蔑视着他,“听说你被朱厌给打伤了?”这话让陶乌立即像是只被霜打焉了的茄子,重重的垂下头。果然是坏事传千里,怎么谁都知道这事了?“没错,差点死了。”陶乌像是忽然想到点什么,再度抬头盯住白钰的双眸,这家伙既然能养只重明鸟,当然就能再养头朱厌!“你别说那是你专门派来的,打伤我算是给你找乐子?”
“你以为我是开动物园的吗。”白钰挥挥手,神情好象是对他的智力表示遗憾,“那件事与我无关,我叫你来是别的事。”别的事?陶乌流着口水完全无法思考这个“别的事”会是什么事,他的脑子里现在所能想到的、唯一的事,就是如果白钰那只看似柔弱无骨、细皮嫩肉、白里透香的手,如果不能一口咬起来细细的啃,只是单纯的舔舐解馋,会不会因此被他打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