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清晨,旭日初升,羽山之中雾气缭绕宛如仙境,按照鲧伯所言,姒文命捧着父亲的首级重回祭台,瞭望东方,静待时机。
祭台之上,有三足金乌羽毛内残存的大日真火,因此,波涛汹涌的雾气到达此处便会消散一空,只有这里视野开阔,能够看到远方的大海。
姒文命满怀伤感,不忍辞别,可最后一刻终于到来,鲧伯晦暗的头颅宛如岩石,他强行振作精神,望向远方辽阔无疆的大海,喃喃的说道:“文命,来吧,用你最强的招式,帮助为父解脱!”
姒文命抄起腰间的窃脂巨斧,手臂颤抖着,痛哭流涕,虽然明知道父亲早晚要走,可他还是忍不住心中的伤痛。
鲧伯怒道:“你忘记答应过我什么了?不要有小女儿姿态,做大事当不拘小节,对自己的亲人都狠不下心,还如何成就伟业?”
听到了父亲的训斥,姒文命紧紧咬着嘴唇,忍住了眼泪,任由鲜血殷殷从嘴角滴落,用疼痛来提醒自己要坚强,要勇敢,他迎着朝阳,举起窃脂巨斧猛然挥动,口中大吼道:“爹,儿子送您归天啦!”
山峰之中,重重回声嘹亮,大斧之下,鲧伯头颅被劈成两断,在姒文命的瞠目结舌之中,一只巨大的金色黄能从鲧伯的识海之中蹦了出来,它回过头来目光仁慈的看着姒文命,点了点头,而后金光闪动,跌入云雾之中,不见踪迹。
姒文命知道,父亲借助自己的巨斧,兵解超生而去,从此终于超脱了鲧伯这个肉身躯壳的限制,成为媲美永恒的存在,也许未来,在冥界,他还能够再次见到夏后氏族之中铭记史册、永垂不朽的父亲——崇伯鲧。
兵解就是借助武器得到解脱,乃是大巫们修行到最后阶段,无法超脱天命所能执行的最后一种解脱之道,鲧伯乃是姒道的弟子,传承过巫术,因此才能在最后阶段选择兵解,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懵懂转世,再无此生记忆。
按照鲧伯这几日所言,羽山祭坛之下或许还有祝融氏一族的秘密,否则,他们不会选择此地将其斩杀炼化,只是这座祭坛有三十六重火焰封印,姒文命也无法打破封印,看到其中的端倪。
倒是姒金蝉在祭坛修炼了数日,六欲真火吸收了大日真火的性能,变得堂堂正正,少了许多邪气凛然,变得紫气盈盈,颇有几分神秘。
姒文命送走了父亲的神魂,转而将他的首级和肉身合于一体藏于羽山附近一处风景秀美的山坳之中,距离埋藏自己四位兄长的山谷并不远,鲧伯即已死亡,终究惦念着几个儿子, 想要看着他们羽化成功,所以才会选择在此地入葬。
小心翼翼的做完这番事务,姒文命也没选择离开,他继续留在此地默默揣摩父亲临终几日教给自己的知识,尤其是治水方略,想要完成天下治水大业,必须要了解情况,按照治水方略所言,大荒之中共计有大江大河九九八十一条,小江小河无数,想要治水,就要因地制宜,精准施策,姒文命继承遗志,不得不费心琢磨。
这一日清晨,姒文命吃罢早饭正要继续学习,忽然听到山谷之中有人呼喝不停:“小兄弟!你在哪里?我有要事相告!”
姒文命来到一处山头上翘首以盼,发现在数十里外的一处山顶上,有人放声大喊,以姒文命的视力,当然能够看出来者正是当日在山下一同饮酒的青族壮汉樊黑髯。
羽山占地千里,想要在这样的大山之中寻找一个人十分艰难,樊黑髯为了寻找姒文命已经在群山之中跋涉了三日时间,就连脚下的草鞋都踩得破烂不堪,如果不是他常年以狩猎为生,知道如何避开凶猛妖兽,说不定早就葬身兽腹。
姒文命并不答话,他辨别方向,御空而行,不片刻间就来到了樊黑髯所在之处,悄悄出现在他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黑髯大哥,你是在找我吗?”
深山野地,孤身一人,樊黑髯十分警醒,身后忽然多了个人,让他脚下一颤,猛然回头,发现是姒文命来了,这才转惊为喜,开心的说道:“小兄弟,你果然还在羽山!若是今天还找不到你,我就准备离去了!”
看着他风尘仆仆,满面疲倦的样子,姒文命好奇的说道:“黑胡子大哥,你果然是在找我?有什么事吗?”
樊黑髯看到姒文命,终于放下心来,他跌坐在地上,取出腰间的竹筒猛灌一气,却发现竹筒早已空了,他为了寻找姒文命,在山野之中跋涉三日,也呼喊了三日,此刻嗓子沙哑,口唇干涸开裂,看起来样子十分凄惨。
姒文命将随身水囊递给他,任由他痛饮,转而安慰道:“慢些喝,别呛到了!”
樊黑髯喝饱了水,喘匀了气息,这才说道:“小兄弟,为了报答你那一顿美酒,我这几日可算是跑断了腿啊!我跟你说,有一件紧急的大事需要告诉你,你赶紧跑吧,山下来了很多剑客,似乎正在找你!”
“剑客?找我?”姒文命诧异的问道:“他们知道我是谁?来找我有事儿?”
樊黑髯目光谨慎的说道:“如果他们没说错的话,你应该是夏后氏族家的少族长姒文命??我听他们说你来羽山救助被拘禁此地的父亲,在路上斩杀了不少剑客高手,这些人掌握了你的行踪,专门为了追杀你而来!我出来三日了,上山之前,山下就已经聚集了数十人,他们相约凑齐了人手就会上来猎杀你!”
听到樊黑髯的话语,姒文命信以为真,这话绝不会是一个乡野村夫能够编出来的,尤其是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姒文命目光炯炯的看向樊黑髯,开口说道:“黑胡子大哥,既然东夷氏族的人来抓我,你为何不避嫌,反而赶来告诉我呢?”
樊黑髯嘿嘿笑道:“我们青族虽然也属于东夷氏族联盟,可是我樊黑髯与他们不同,男儿丈夫应当是恩怨分明才对,我与你不但无冤无仇,反而还有一酒之缘,所以,才会冒险来这里提醒你多加小心!”
姒文命点头说道:“樊大哥,这个恩情我记下来了,不过我的事情还未办完,暂时不能离开!你不必担心我,且回去小心蛰伏。千万不要泄露了与我的关系,免生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