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海连成一线,这个小女孩儿就握紧了针打算奔跑,与此同时将沙滩,想象成金色的日。
——摘自竺寸金的心情随笔《遐想浮翩》这样的认知是可怕的,不过可怕的事情当然还不止这一件儿,那就是——白老板真的出轨了,而做了小三儿的人,竟然是阿妈。
这情形说来也可笑,是在我夜归的清晨,恰巧碰见的,当时他们衣衫不整地睡到了一块儿,我没大留意就把里屋的窗帘拉开了,被子里立马就探出两个头:阿妈淡定地穿着衣服,而白老板一看见我就傻了,他抱着衣服从傻愣住的我身边跑了过去,甚至都没来得及穿裤子。
我曾经料想过无数次回家后的情形,或许阿妈酒醒了,会做上一顿简陋而温馨的早餐,把前些天来的不愉快全都忘记,或许,她会睡到日晒三竿,在梦里徘徊的同时,也会把一切的不愉快都忘记。但是而今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好比一记惊天的雷,把一切的不现实都归诸于残酷。
脑水被一种无形而真实的纠结抽干,我整个人定在了无意识的放空状态。四肢被油然而生的恐惧侵袭,我就这么冻僵了,在迷迷糊糊间,我迈着机械的步子朝门外走去,直到阿妈一声回魂的叫喊飘过,才让我向前奔进的疾驰得以刹车。
“才回来,你又要去哪儿?”我屏气,缓缓扭头,这才发现阿妈已经收拾好自己,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地招呼我。
“坐下来,”她说:“咱母子俩好好聊聊。”
我很想走,可是脚像是灌了铅一样,重得不听使唤。
“愣着看什么,坐呀。”她笑着走过来,像赶鸭子一般,用力地把我架到了座位上。
这冷不防的热忱,煞是像一瓢冷水,让人从头凉到脚。我有些受惊,不自然地把凳子挪远了一些些。
“哈哈哈,你坐那么远干啥,坐近些,阿妈好跟你说话呀。”她很不介意地讨好我,我就是不肯动。
我觉得,那天的事儿她一定记得些什么,如果真是这样,此番回来,那我就是煮熟的鸭子,在劫难逃。就这样,我们僵在了桌子的两个对角,像是互不相识的不倒翁,直勾勾地面面相觑。
“哈哈哈,倔小子,跟你爹一个脾气,我喜欢!”
僵持了半响,她很变态地拍起了巴掌,以此表达她对我不掩饰的赏识,我却依旧回不到做戏该有的状态,只觉得面前的人危险得像老虎,这种随时有可能被果腹的危机感,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不得不提高警惕。如此一来,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刻度,我以为她该发威了,不说是一场腥风血雨,但至少也是海啸前的平静,少不了一场恶斗。
但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她那天出奇的好脾气,没有拍桌子砸板凳,也没有吹胡子瞪眼,她只是笑,笑得嘴角都开始抽搐,好像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这一个表情,单一得像个单细胞生物,除却发达的四肢,就是空空的脑壳,搞得我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更不清楚她到底是要什么,不过我总觉得,这种看似简单的简单,其实没那么简单。
果然,就在我费力思考这次的对持会僵持到猴年马月的时候,她忽然坐到我身边来,很自然地搂住了我。“成吧,”她佯装吃亏地屈服道,“你不过来我过来!”
我完全傻了,傻到连跑都忘了跑。哦,天,谁能告诉我她到底想干什么?是要吃了我吗?还是想活剐了我呢?可是我又不是唐僧,就算是清真黄焖下油锅,又有什么意义呢?哦,我真的太怕去猜了,因为那是一个连老天都不愿意透露的迷。
时间转得像转轮,我在循环往复的眩晕中,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她可怖得似一头肥大的兽,一咧开嘴,就是一口饥渴难耐的獠牙,看得人胆寒。我知道我迟早会吓出一身汗的,天作证,我是一个不撒谎的好宝宝,这绝对不是夸大其词。
严实的屋子像蒸笼,风热得直喘气儿,嗖嗖地灌进我的领口。她细细端详着我,直到看得腻味了,哈哈发笑。
“哟,我的儿,”她笑,“你这是怎么了?”说着就扯起脏脏的花围裙,不由分说地往我头上抹,“阿妈不过是想跟你说说话,你怎么一头的汗呀。”
我用力地擦了擦额头,果不其然。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一根儿化了的冰棍儿,汗水只管哗啦啦地往下流,我只管倒吸一口凉气,把一头的汗,呼啦啦地,往回吸。我真恨透了自己,真跟乌鸦似的,想什么来什么,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可我就是最孤零零的那只,黑得背时背运。风口处的窗户吱呀呀的响,像一口打颤的牙齿,咬得人心惊胆战。我竭力克制住我想跳窗而出的权衡,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别紧张,你是儿子,我是妈,这关系,我还分得清。”大约是洞悉了我的顾虑,她松开了我,很出乎我意料地规矩。
我吃惊地看她,呆板的表情,傻得一愣一愣的。她挺容忍地望了我一眼,有些让我始料未及地说:“上次的事儿,不会再有了,你阿妈我也是喝醉了,没搞清楚状况,我呀,也想通了,你这么好的苗子,确实应该留着给我们老窦家传宗接代,就这么早早地让我给糟蹋了,不好,再者说,还让街坊邻里地看笑话,这买卖吧,有些不划算。”
我有些寒心,她竟然用买卖来形容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这不光是对我,对亲情的践踏,更是对她自己的一种践踏,一种泯灭人性的,裸的践踏。
我忽然觉得我是一个作践的人,和这种往死里作践的人攀亲带故,真是贱到没活头了。而且,我也好像有些愧对白大娘,因为我是作践的人的儿子,所以和作践到臭不要脸的人一样,同样地欠她一声抱歉。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端起了为人子的架子,指责阿妈说:“您既然那么害怕闹笑话,那就不应该和白老板搞暧昧,要知道,这样的关系,是有碍道德的,咱不能做这种挂不住脸面的事儿,这是害臊的。”
风说来就来,阿妈像是熟得要落了地的苦瓜,脸色立马就绿了。
“别给你点儿甜头你就蹬鼻子上脸了,就你也敢教训老娘?趁早洗洗睡了吧你!”她口沫横飞的教训我,手指嗖地一下飞我鼻子上来。“阿妈,”我诚心奉劝:“既然你认我做你儿子,那这儿子,我不能白当,我认为····”
“你认为的都是狗屁,老娘我是寡妇,一个巴掌拍不响,要不是白老爹央求我那么久,我也不会给他尝甜头,再说了,看不住老公,是白家婆子没本事,没本事叫什么,那就叫活该!”
“阿妈你怎么能····”“住嘴!”她喋喋不休地呵斥我:“你给我当儿子,负责的是养老送终,不是多管闲事儿!”
“这不是闲事儿,”我耐着性子争辩:“这是节操的事儿,是一个有点儿良心和道德的人,就不能坐视不理的事儿!”
“节操值个几文钱,这又不是在古代,老娘我不需要贞洁牌坊!”
“你不能这样!”
“我一直就这个样,你能怎样吧!”
“你要再这样我就不认你这个妈!”
风呼呼地在膨胀,气得很有脾气。我大声地向她吼去,像一只发了威的病猫,任性得很是雄气。
阿妈气鼓鼓地怒视我,那怎么也大不起来的老鼠眼,像是起了火的乒乓球,虽说是不大的体积,却充斥着不可小觑的怒气。
空气中弥漫着快要擦枪走火的硝烟,终于,她颤栗着嗓音咬牙切齿地问我:“你说什么?!”
她吃人的眼神让我害怕,但我的害怕并没有换取到她残忍的心的半丝怜悯。
“啪!”一记很响很亮的巴掌以一个迅疾的速度不动声色地落到了我的脸上,我还没来得及回味疼痛,又一记更响更亮的巴掌毫不迟疑地接踵而至。
我被打懵了,这种脑子被抽干的感觉很不好,我觉得像是一下子贴到了被烧得通红的锅底,不消半秒的功夫,就开始焦头烂额。
从小到大,我从未挨过打,这说来就来的巴掌像是一个酸枣,让人想哭得牙疼。我想,挨打,往后会是我的家常便饭,是我必经的磨砺,把我磨得跟不怕死的猪一般,皮糙肉厚。
火辣辣地焦灼烧空了我的心,我捂着脸,惊魂未定地坐到了地上,连喘气儿都变得迟钝。
眼里有一个面孔一近再近,近到我满心的恐惧塞满大肠,进退两难地堵得慌。我看到阿妈咬牙切齿地瞪着我,死死掐住我的脸,然后像无数烂到爆的泡沫剧里演的那样,狠狠威胁到:“对付不听话的狗,我有得是法子,寸金啊,你他妈给最好我记住:多干活儿,少说话,否则我随时有可能改主意,去领养你弟弟!”
或w,,----一题外话-简单点儿说,就是多多支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