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卡桑说出这样的话语,其他人都呆住了。
“大人何出此言,我看这野蛮人只是擅长弓马,哪能奈何得了这城池的高墙深沟?还有,我们这数万大军,强者云集,对付这帮未开化的蛮子自是手到擒来!”有人马上接口。
“对,我们这有坚城名将,还有这许多魔法师,可是野蛮人想都想不到的煌煌天威,他们哪敢与我们对敌?”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不知不觉越说越兴奋,倒有几分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的气概。
卡桑沉默了一下,微微笑道:“诸君既有如此气魄,说不定破敌也指日可待。”说着将目光转向远方,不再言语。
这个早晨清风凛凛。纳尔卡皱起眉头,看着缕缕血气从四面八方飘飘荡荡,汇聚成莫名的血色云彩,在极远方那高高伫立的大旄上空久久盘旋回荡。
他不由盯着那大旄许久,就见那血色云彩缓缓下沉,隐隐成了一道漩涡,将大旄隐没其中。
蓦然间,似乎天地震动了一下,但纳尔卡再看去,只有大旄依旧立在那里,天空清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野蛮人行军,以九旄大纛为全军最高指挥。”薇薇安道,“阿卡所看到的,显然就是野蛮人的中军大帐所在地,野蛮人领袖元圣武大王应该就在那里。”
“野蛮人不善攻城,不过这大概是他们进攻图尔盖帝国之前的事了。”薇琪也道,“从这段时间来看,野蛮人频繁攻城,连撒罕城都能攻破,必然有什么奇诡的武器。”
纳尔卡沉默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是我连累了你们。”
他自觉自己能从乱军中杀出,但这对女学者般的姐妹只怕很难幸免。至于海伦,她实力高强,用不着自己操心。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薇薇安静静地说。
“死亡是生命中唯一确定的事。”薇琪也说,只是怎么听起来都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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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哭声震天,又是野蛮人驱赶着一批百姓冲了过来。
卡桑面沉如水,大喝:“放箭!”
“可他们都是平民……”有将领心下不忍。
“等他们冲进来,野蛮人也冲进来了,我们都得死!这个时候哪能有妇人之仁?!”卡桑夺过一副长弓,张弓搭箭,直接射倒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人。
城下平民一顿,但随即跑得更快了。
“倒油!”卡桑大喝。
守城士兵不再迟疑,将混合着粪尿的沸油倾倒下去,刚靠近城池的平民立即倒下了一大片,有的在原地打滚惨嚎片刻,又被弓箭射中,结束了他的痛苦。
后面有的平民刚迟疑了一下,野蛮人骑兵立即纵马冲上将他撞倒,又捅倒了几个落在后面的平民,旋即躲过飘过来的箭,退到了射程外。
立在城头上的纳尔卡盯着这一切,浑身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罗斯克也看不下去了,冲到卡桑面前大吼:“这样屠杀平民算什么骑士?快住手,让我下去把他们接上来!”
“你给我冷静点!”卡桑也咆哮起来:“开了城门,那些骑马的野蛮人就能比平民还要早进城!你是重荣誉轻生死的骑士,难道老子就不是?可他妈老子还要留着命在,为这一城一军所有人的性命负责!”
罗斯克无言,冲着城外扑通跪下,双目一片血红。
纳尔卡静静立着,竭力抑制着仗剑杀下去的冲动,可身子仍忍不住轻轻颤抖,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不知不觉已满是汗迹。
一只手轻轻探过来,慢慢捉住他的手,是海伦。纳尔卡没有回头,只感觉到她的手也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却紧紧握住,不肯松开。
两位女学者也出现在城墙上,惊呼一声又掩住了嘴,旋即靠近他们,越靠越紧,最后几乎贴在了纳尔卡身上,似乎这样就安全了似的。
纳尔卡浑然不觉。他竭力抑制着愤怒、无助等种种情绪,全身热血沸腾涌动,到得后来,周身斗气也翻滚起来,随着剧烈的心跳,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华。
不知过了多久,哭喊声完全消失,上万平民俯尸城下,一动不动,唯有那野蛮人骑兵还在纵横来去。
清风吹过这修罗地狱,似卷起一道血气向远方飘去。
而在远方,杰赤城的方向,一道更庞然的血气也升腾而起,飘飘荡荡,向着那高高伫立的大旄上空飘去。
倏然间,天地似乎为之震动,但纳尔卡再看过去时,只有大旄依旧立在那里,天空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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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伊始,因为慈运理和胡斯在天澜帝国不知所踪,光明圣教在苏斯其帝国的总主教切鲁拉利致信责问教宗格利高里,双方隔空鱼雁,唇枪舌剑。
这一番争执,更是翻出多少陈年旧事,双方吵闹得更欢了。
苏斯其帝国的光明教会由多位离开伯尔尼的枢机主教发扬光大,自那时候起就与伯尔尼有些格格不入。虽然引发这场出走的光明圣教希律教宗早已投奔主的怀抱,但双方的分歧却从未真正弥补。
由于种种原因,又有遥远的距离,光明圣教从一开始就允许苏斯其帝国的总主教可以自己在当地选举产生。早些年,总主教选举产生后还需要到教宗面前觐见,获得敕书后再返回。但有一阵子大陆上动荡不安,交通不便,时任光明圣教教宗于是默许苏斯其的总主教不必亲身前来,呈送来文书并取回教宗敕书即可。此后这就成了惯例。
苏斯其帝国的总主教已经许多年没有到伯尔尼了,在一国之内自把自为,教义分歧也日渐凸显,终于到了如今的局面。
这番争吵中,教宗格利高里后来大概不想再吵下去,就任命枢机主教文贝托为特使,率领使团前往萨拉城。
这一天,教廷的使团抵达萨拉城,受到了苏斯其帝国光明教会的欢迎。
教宗是唯一真神在这世间的代言人,文贝托身为其全权代表,自也威势十足,排场极大,见切鲁拉利没有亲自来迎,当即冷哼了一声,撇下欢迎队伍就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