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旧事徒闻说 序章 趣书吧
这个世界有一种山，一年四季都笼罩在浓浓的浓雾之中，让人看不真切它的真面目。
对于依靠着山生存的人来说，这种地方往往是最危险的。
因为很有可能迷失在山中的树林里，越走越远，最终饥渴交加的死在某个无人的地方，直到许久之后才会被人发现。
更何况，除了迷路之外，还有许多更加致命的危险。
比如野兽，比如毒蛇，比如不为人知的陷阱……还有许多玄之又玄的；灵异事件。
用老人家的话说，常年不招阳光的地方阴气太重，更适合那些异类生存，所以也更容易发生那些平时看不到的事情。
“有的时候，就连迷路，都是因为有小鬼捂住了你的眼睛，让你看不到自己究竟身处何方。”
大概每个依山而居的小孩子们，都多多少少听过类似的警告。可是对于年轻人来说，这样的故事不仅不会让他们产生恐惧，反而能激发他们的好奇心和挑战经。
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每过几年，都要有那么几个闲着没事自己找死往深山里跑的倒霉蛋。
“故事就发生在这附近的一座山里，你们看那边，那座常年起雾的小山包，我们这儿的人都习惯管它叫鬼王山。我小的时候就听老人家说，那山上有座大宅子，是鬼王闲着没事从地府上来小住……哦，对了，用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叫做度假，那是鬼王到阳间来度假的时候住的地方。”
一个老头坐在河边，手里握着一根细长的鱼竿，盯着平静的水面，对身边几个背着大包的驴友讲着一个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存在了不知多久的鬼故事。
那老头须发皆白，皮肤黝黑，脸上遍布着深深的皱纹，一双粗糙的手握着手中的鱼竿，手背上凸起着几根清晰的血管。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挎栏背心，一条军绿色的裤子，裤腿挽到膝盖，脚上踩着一双沾满了泥浆的塑料拖鞋，似乎是个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农民。
那几个驴友河边的田垄上，分吃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食，在那老头伸手指向他所说的终年笼罩在浓雾中的山包时，不约而同的抬起头，望向那座小山包。
那座山真的不大，说它是个小山包都算是抬举它了，更严格的说，那只能算是几座高山中间的山坳中心一个小小的凸起而已，还隐藏在一片泛青的山岚中，不细看的话根本就发现不了。
“我们镇上的老人以前经常说，像现在这样的天气，就是鬼王他老人家上来小住，这时候如果进山的话，那可是必死无疑啊！”那老头抖了抖手上的鱼竿，摇头晃脑的感叹道：“不是我老头子故意拦着你们，你们想去的话就去呗，小心到时候直接被鬼王手下的小鬼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要我说你们就在镇子上住几天，等到这场雨过去了再进山也不迟嘛！你们说对不对？”
那几个驴友互相对视了几眼，最终推出了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当做代表，去和那老头交流了起来。
那中年人看着三四十岁，穿着一件厚重的冲锋衣，脖子上还挂着个相机，一张国字脸，相貌平平，眼神却十分的明亮锐利。
“老人家，我们这不是着急吗？”他向那老头身边凑了凑，摸出了一根烟递给他：“看着天气，这场雨要是下下来了估计要好几天，我们几个也就是趁着放假这几天出来玩的，你说要是在镇上等个两三天，还怎么玩，直接回去都不一定能赶得上飞机！您说是吧。”
那老头抽上了烟，心情似乎好了些，脸上也带上了些笑意。
“我也不是真的要拦着你，但是现在真的是不好进山。而且你说你们这群年轻人，要出去玩找哪里不能玩，非要去这么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山沟里，那儿能有什么好玩的啊！”
说话间，老头手里的鱼竿抖了抖，带动着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那老头眼睛一亮，立刻用力将拉住了鱼竿。
“哎呀，老爷爷，你说你在这讲这么一堆神神叨叨的鬼故事，就告诉我们不能进山也挺奇怪的吧。”那几个人中站起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她扶着自己的帽檐，笑嘻嘻的冲着那老头说道：“你看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啊，我们要相信科学，反对迷信，什么神啊鬼啊还有从地府里来的鬼王啊……都是骗人的！”
她一边说一边在背包里翻找了一阵子，摸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电子仪器，递到那老头眼前：“您看，最新的卫星定位仪，有这个东西怎么样都不会迷路的，您就放心吧，把进山的路告诉我们好不好？”
“不好不好。”那老头也学着女孩娇俏的语气笑嘻嘻的冲着她摇了摇头：“你们别在这闹我，连鱼都被你们吓跑了，要玩到别处玩去，鬼王山这会儿真是的进不得。”
刚刚咬了钩的那条鱼精明的很，再被人硬生生拽出水面之后，竟扭了几下身子，脱离了鱼钩，重新跳回了水面。
那老头一声叹息，重新再鱼钩上挂了点饵，将鱼钩抛向了水面。
“你们别在这说什么科学啊迷信啊什么的，我活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能信什么不能信。”他冲着那中年人摇着头，挥着手想将他们赶走：“你们走吧，也别想着去找别人问，这地方知道鬼王山怎么走的人也不过十几个，除了我之外都是一群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东西，脑子一个比一个糊涂，你们想去找别人问也是白费。”
那年轻的女孩撇了撇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正想开口反驳，却被带头的中年男人抬手拦下了。
“老人家，我们好不容易找了一个黄金周没人的地方想拍几张照片，您光这么说不能去的我们也不能叫就这么回去了。”他说着说着便压低了声音，凑近那老头的耳边，对他小声的说道：“其实我是信您老人的，我带着这么一群小孩跑出来采风也怪累的，要是能在镇子上呆几天就回去倒是也不错。但是您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啊，他们都不信邪。要不这样，您给他们讲讲那地方以前到底出过什么事，每边的鬼故事也行，您别看那小丫头嘴巴硬，其实胆子可小了，讲个故事吓唬她一下，她说不定第一个就闹着要回去了，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隐秘的往那老头裤兜里塞了一包烟，然后拍了拍那老头的肩膀，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那老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裤兜里的烟盒。
“怎么吓人怎么说。”那中年男人双手合十，对着老头点点头，小声的请求道：“拜托您老了，可别让我在听这帮小孩闹腾了。”
“唉！”那老头又是一声长叹，干脆收了鱼竿，看着那群嘻嘻哈哈的年轻人，高声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信邪，上杆子的想去送死！也不想想，那地方以前可是一晚上没了一村子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还要往那去，小心被抓替死鬼哦！”
那中年男人闻言立刻偷笑了一下，但马上就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和那老头一唱一和的开始演戏。
“老人家，您说什么？”他装作惊讶的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老头：“一下子没了一村子的人？您不是说那地方没人住吗？”
“现在是没人住了，人都死光了可不就是没人住了。”那老头将两条腿放进河水中，冲刷着脚上的淤泥：“不过前些年还是有人住的，你们要是想听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们讲讲。”
几个年轻人似乎也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纷纷靠近了老头的身边，聚精会神的等着他的下文。
“哎呀，这事说起来可有年头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一个村子几十口人说没就没，你们说吓不吓人！”
那老头说着还对着几个年轻人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事说起来已经有二十年了，那时候我家小儿子才刚出生，老大也就刚上小学。鬼王山里也是有人住的……”
讲故事的老头名字叫孙栋梁，年轻时被镇子上的人叫梁子。
二十年前的时候，他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常年跟几个人合伙到山里去收野味，拿到镇子上卖给大城市里来的收购商，赚一点儿差价来养家糊口。
他家附近的这片山脉不小，零零落落的有十几个以打猎为主的村子，其中要数住在鬼王山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子最为有名。
有名的原因有两个：一是鬼王山虽然路不好找，但是山里的动物却不少，而且个个都膘肥体壮，梁子他们每次去那个村子收东西，都能满载而归；而第二个原因则比较离奇，据说，那个村子里从八十岁的没牙老太太，到三四岁话都说不明白的小孩子，都多多少少会一点驱鬼招魂的小手段，这时在附近的十里八村都十分的有名，谁家的小孩丢魂了，或者老人莫名其妙的生病了，都会有人跑去那个村子里喊一声，随便找个人来基本都能把事情解决。
这个村子听起来似乎很神秘，却也不缺少和村外之人的接触。几百年来一直保持着一种和世界关系密切却又有些独立疏离的姿态，在那片传说中九死一生的山边代代相传。
这种平衡一直到二十年前的某一天，被几个外来的大学生打破了。
直到这么久以后的今天，也仍旧没有人能搞明白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只能从经常去山里收购野味的商人口中推测着当时发生的事情，还原出一个模糊的真相。
而那个在村子消失前一天还在村子里住了一天，侥幸逃过一劫的商人，则是始终对这件事讳莫如深，无论别人怎么追问，也不肯多透露一个字，只有在几次醉酒时，才对自己的几个朋友道出了一些当年的内情。
而这个叫做刘强的收购商人，正巧是和梁子合伙做生意的一个朋友。更巧的是，他那几次大醉，梁子都在场。
那也是一个深秋，气温已经很低了，深夜的山路上还结着霜。刘强开着他刚买不久的三轮货车在路上小心翼翼的跑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车子打滑掉到山下去。
他其实一直不怎么喜欢鬼王山这个地方，总觉得邪气的很，这会儿大晚上还在这片山里跑，他也觉得心里有些没底。
如果不是梁子那个傻大胆家里刚刚添了个儿子，他忙不过来，我才不会一个人干这趟活！
他正在心里抱怨着自己的处境，一抬头，竟然在应该空无一人的山路上看到了几点火光。
火光附近还有这晃动的人影，紧闭的车窗外似乎隐约有人声传来。
刘强一脚踩下刹车，感觉自己吓的魂都要飞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将车窗摇开了一点儿小缝，向前方张望着。
冰凉的夜风顺着窗缝吹进了车里，带来了几个年轻人嘻嘻哈哈的吵闹声。
刘强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前方的火光，最后终于可以确定，那几个在火光映照下晃晃悠悠的影子，似乎是活着的人类没错。
他将车窗彻底的打开，冲着前方喊道：“喂，前面那几位，在这干嘛呢！”
原本热络的吵闹声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即将失去生命的秋婵歇斯底里的嚎叫着，周围的树叶随着夜风发出了细碎的声响。
刘强咽了一口口水，紧张的坐在车里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太莽撞了，这里可是鬼王山，谁知道那边究竟是什么玩意。
幸好火光旁边的那几个人影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是什么吃人的怪物，或者是逃到山中的杀人犯什么的。
那只是几个年轻的学生。
二十年前的时候，还没有所谓的“驴友”“背包客”这样的名词。若是那几个学生如果放在现在的话，刘强大概并不会那么惊讶。
不过在那个时代，这种放假的时候随便找个不是旅游区的深山来旅游这种事情，对于人们来说还是挺新鲜的。
新鲜到刘强一开始甚至把他们当成了离家出走的小孩。
在再三确定了这几个学生出来玩都是经过了父母的同意之后，他带上了他们，开着车向他此行的目的地，鬼王山脚下那座无名的小村落驶去。
其实在他一开始听说这几个小孩在山里迷路了的时候，他是不想带着他们的。
而那几个学生，其实也不想跟他这么一个看着十分可疑的中年男人一起。
尤其是，这种载货的三轮车只有一个小小的驾驶室，除了司机之外最多也就能勉强塞进两个瘦小的女生，剩下的人只能坐在后面的车斗里，经受着狂风的爱抚。
然而最后，因为刘强那一点点的恻隐之心忽然发动，让他觉得不能放着这几个小崽子不管；而几个学生听说前方不远的村子里能吃到热乎的饭菜之后，他们还是达成了一致，把两个女生塞在了刘强身边，剩下的三个男生都坐在了脏兮兮的车斗里。
然而当车子真的驶进了村子时，刘强却再一次感到了后悔。
因为路上耽误了一会，导致他到达村口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
整个村子里灯火通明——这是他们的规矩，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一定要留着一盏灯的，如果灯灭了，那么这家人不出几天就会出事。
若是放在平时，刘强只要去相熟的猎户家敲敲门，就能借宿几晚，等到他把东西收齐之后，直接走就行了。大家都挺熟的，白吃白喝几顿也没被谁当回事。
可这次，他还带着几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有男有女，又是一群小孩子，确实不太方便随便找个地方挤一下。
万般无奈之下，刘强只好去找村长。
村长家就在村子的中心，是一座古朴的大宅子，据说是从明朝的时候就有了的，奇迹般的挺过了这么多年的各种天灾人祸，依旧屹立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占据了整个村子三分之二的面积。
村长，与其说是村长，不如说是这个村子里最大的家族——石家的族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以前也是个猎人，生的孔武有力，面色赤红，说话的时候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
他对于意外到来的这五个年轻人似乎有些意见，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给他们安排了空房间让他们住下了。
在几个人睡觉之前，村长还专门跑过来警告他们，到了晚上最好不要出去。
结果那几个学生还是在半夜偷偷地溜了出去玩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才回来。
第二天早上，刘强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发雷霆的村长，和围在村长家门口沉默不语的人群。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村长家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一眼看去似乎全村的人都来了。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静静的站在那儿，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看着站在村长面前，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的那几个年轻人。
刘强刚刚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就被相熟的猎户拉到一边，偷偷的告诉他快点走，趁着没人发现他，偷偷的溜出村子。
不然的话，等村里人发现是刘强把这几个小孩带到村子里来，可能要连他也一起收拾了。
“后来刘强就偷偷的跑掉了，半个月后我们再去那的时候，村子里已经没人了。可是每家每户的大门都是敞开的，堂屋里还都摆着一口空棺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们当时觉得这事太邪乎，就没敢多呆，只是在村子里逛了一小会，就跑回来了。”那老头一口气讲完了这个听起来并不怎么吓人的故事，一脸高深莫测的看着面前的几个年轻人，挨个指着他们的脑袋说道：“那几个年轻人就跟你们一样，不听话，结果把自己作死了也就算了，还连累了一村子的人。”
“我有个问题。”之前叽叽喳喳的女孩这会儿脸色有些难看，但她还是强忍着自己心里的恐惧，颤颤巍巍的问道：“为什么晚上不能出去，那里还有什么规矩？”
“不是所有的晚上都不能出去的，是有人死了的晚上不能出去。”老头看着那容貌秀丽的少女，点上了一根烟：“据说那个村子里的人活着的时候要替鬼王看着大门，死了就直接去鬼王手下当差。所以如果村子里有人不在了，要把棺材停在路上，半夜会有鬼王手下过来接人。如果这时候出去，会被来接人的使者当成死人一起接走的。”
“我听着还是觉得不怎么可信啊。”那女孩仍旧试图找出这个故事的错误：“既然这样，那几个学生半夜出去了，不还是好好地回来了吗？所以说什么鬼王接人这种事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你们，还有那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自己吓自己吧。”
“不是的，小丫头你什么都不懂，让我来告诉你。”那老头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只有那个村子里的人才能去鬼王手下当差，如果有外人的话，就会直接被鬼王的使者吸干了，那天那几个小孩之所以没死，按刘强的说法是，他们半夜出门的时候停在路上的棺材里拿了什么东西，据说是给鬼王的贡品。结果鬼王一气之下，把整个儿村子里的人都带走了。”
“那……”那女孩低着头想了一会，才提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个鬼王就叫鬼王吗，不是十殿阎罗黑白无常什么的吗？”
“鬼王就是鬼王，还能有什么别的叫法。”那老头冲着她摆摆手，一脸的嫌弃：“什么十殿阎罗还被无常的，我们就从来没见过这玩意。”
“听您老这么一说，这地方好像确实挺危险的，连我都有点害怕了。”中年男人笑着对下面的几个年轻人说道：“要不我们先回镇上看看地图，试试能不能找打一个别的路线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几个年轻人互相对视了几眼，似乎有点犹豫。
“你们啊！看看天上吧！”那中年男人指着天空对他们说道：“马上就下雨了，没看老人家都准备要回家了吗？我们也快点回去吧，一会下雨了就只能淋透了回去了。”
那几个年轻人不约而同的看了几眼天空。又经过了几分钟的讨论，他们决定先听领队的，回镇上在说。
乌云密布的天空让人看了心情就有些抑郁，几只燕子贴着地面来回的徘徊着，空气中的气压低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时不时的有几道闪电划过天边，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就要下雨了啊。”那中年人仰头看了一眼天空，飞快的跟上了前方扛着鱼竿的老头，还回头催促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学生们。
“你们走快点，不然淋雨了感冒了小心被鬼王抓去炖了吃。”
几个年轻人挺不情愿的跟上了前面两人的脚步，飞快的向镇子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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