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景山东侧山腰有两排造型别致的坡顶平房,这两排造型别致的石质房屋,便是龙烟别墅,1920年,龙烟铁矿公司在北京石景山东侧山腰,明代法明寺旧址,修建龙烟别墅,供美国设备安装工程师格林使用,这里虽距永定河不远,但有石景山作为天然屏障,又有茂密的森林遮挡噪音,听不到浑河汹涌的涛声,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1922年格林因第一次直奉战争殃及北京而回国。从此之后这幢别墅便闲置下来。
而在两个月前,这座龙烟别墅随着厂房的出租,便一同成新建的“北方公司”的办公室所在,尽管在北平城内,李竹筠为自己购置了一处房产,但管明棠还是也将自己的家安排于此,在这里可以远离他人的监视。当然,对外界来说,管明棠选择长住于此,还是为了“工作”。
“以厂为家!”
在管明棠的办公室内,品着茶的王天木哼出这句话时,面上露出些玩味的之笑,那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些嘲弄之意,可嘲弄中却又带着些思索之味。
对于管明棠这个人,王天木心下到是有种极为复杂的感觉,在过去的两个月中,他曾命人查过他,对于他的来历,直到现在依还是三个字“查不清”,除去知道他在少年就赴美国之外,其它的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这倒是不打紧,毕竟,这年月,有几个人能清清楚楚的道清自己的来历,可最让王天木无法释怀的还是对这个人的琢磨不透,他的来历可以不问,毕竟对自己而言,管明棠不过只是一个棋子,但王天木还是慢慢的发现自己,竟然被一步步的被他引进一个“圈套”之中。
一开始,只是想利用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这种人,即便是解决掉,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越远超出他的意料,从那个生意他引入外国人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或许李竹筠还在洋行里,但是洋行同北平绥靖公署的接触都是通过马德勋,以至于走到那一步,连李竹筠都说不清楚,而在另一边,一个星期前,曾澈在天津、在北平,各投入了五台老虎机,初时几天几乎没挣到什么,可这两天,十台老虎机每天却可进帐四五百元之多!
四五百元,看似不说,但王天木还是被吓了一跳,聚沙成塔这个道理他却是懂的,而且按照管明棠给曾澈定下的计划,一个月后,北平、天津两地至少要安上五百台考虑机,这意味着一个月后,仅只是平津两地,每天至少有万元左右的进项。若是去掉各种成本,每天都有上千大洋能进他王天木的口袋。
聚沙成塔的道理王天木自然不会陌生,若是这老虎机从北平、天津扩散至整个华北,甚至全中国的话,到那时,一天可以挣多少钱?
“日进斗金啊!”
一声感叹,王天木的心下却是不停的涌起阵阵贪婪之意,只不过是略微一想,那聚沙成塔后的市场便让人心动不已,诺是能独吞这生意……
贪婪之心人皆有之,当贪婪的念头浮现的时候,有的人能挥刀斩断,而有的人则是让那贪婪的幼苗在心间生根发芽……
当贪婪的欲念于王天木的心间冒出时,管明棠却已经走到了曾经的“龙烟别墅”前,手摸着那个小小的玻璃瓶,脸上闪过些许自嘲来。
“你的胆子都让狗吃了!”
自嘲着,迈开步子走进了办公室,相比于初时的空旷,现在这办公室内却是隔出了十几个小房间,从那些房间门前走过,可以看到其中正在工作着的职员,现在的北方公司并不仅仅只有工厂和工人,即便是作为它的大脑亦初现雏形。
“董事长,”
见董事长走过来,方芷芸的神情显得很是窘迫,在郑士松进董事长办公室内,她曾阻止过,但最终还是未能阻止他。
“郑先生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没事的,方小姐,”
看着门外的那两位如影相随的保镖,管明堂便知道方芷芸为什么会是这副模样,便冲这位廖成克为自己找来的秘书笑了笑,管明棠又朝压低声音吩咐道。
“冲两杯咖啡!不要放糖!”
说着,人便推开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管董事长,有段时间没见你,你现在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啊!”
一进门不待管明棠打招呼,王天木便主动招呼了起来,那语气隐透着些许不满来。
“瞧郑大哥您说的,我这生意做的再大,还不是郑大哥您的帮衬!若是离了郑大哥,我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不是!”
迎着郑士松的满,三言两语的管明棠还是顺着他的话,挑明了两者间的关系,告诉郑士松,自己压根就离不开他,生意做的再大,也不过只是他手里的“提绳木偶”罢了。
管明棠的识趣倒是让王天木心底颇为受用,想着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掌握中,这枯等一个钟头的恼怒也随之淡去了,有些东西是可以是很快的淡去,便有些却是只会随着时间而越积越深。
“哲勤,那件事怎么样了?”
待管明棠坐下后,王天木便直奔了主题。
“现在南京可是在催着那!”
这次来北平找管明棠,还是为了另一件“生意”,南京在催着他,他自然要来催管明棠,或许是怕他不太明白原由,王天木便解释开来。
“哲勤,你居于商场,对政府之事想来也不甚了解,打从去年张汉卿的东北军不战而逃弃守东北,撤到华北后,这几十万东北军就成了政府的心腹之患,年初“一二八事变”期间,南京要求其死守锦州并在辽西一带运动,以牵制日军,但其根本就没有出兵的意愿,更是不顾中央严命,弃守锦州,就连汪兆铭在临行时也曾通电全国指责“去岁放弃沈阳,再失锦州,致三千万人民,数千里土地陷于敌手,敌气益骄,延及淞沪。今未闻出一兵,放一矢,却不断向中央索要军款,乃欲藉抵抗之名,以事聚敛。……惟有引咎辞职,以谢四万万国人,毋使热河平津,为东北锦州之续。可这都是书生之见,他张汉卿有可能交出军队引咎辞职吗?”
叹口气,王天木全是一副早就看穿军阀模样的样子。
“且不说这些个军阀为一已之私弃土误国不说,现在为养军、为一已之欲,却又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不,这几个月,上海租界那边突然冒出一批珍宝!”
话至此处,王天木又特意压低声音说道。
“按刚得到的情报,公署的那个人两个月前故宫里搬出数百箱珍宝运到上海拍卖,英国图书馆以12万英镑购入了“王右军快雪时晴图”,美国石油大王洛克菲勒以65万美元购入了“唐寅踏雪寻楼图”,这些可都是国宝啊……”
“什么?”
王天木的话却让管明棠整个人不由一惊,这件事自己也曾在报纸上看到过,甚至在后世的网络上也看过此事的介绍,不过大都是沿用事件发生后南京政府的最后“解释”。而在这惊讶之中,原本在抽屉中正准备将瓶中的粉末倒入块糖盒内的手也停了下来。
“不是说是倭寇、汉奸造谣生意,离间京平团结吗?”
“你还真信?”
似笑似嘲的看了看管明棠,王天木还真没想到管明棠会信这个解释。
“若是南京派出特派员来北平彻查此案,逼急了北平绥靖公署的那些人,这华北会变成什么样子,南京现在打掉牙忘肚里吞,还不是为了避免逼急了他们,万一这河北变东北,大局崩溃,谁人能揽!”
虽是说语是感叹,可王天木的脸上却是强抑着怒意,他看着管明棠说道。
“所以南京才会一再来电报催促此事!”
“可,即便是咱们侥幸把这件事办成了,坑了他一笔银子,万一他再卖一拍国宝……”
“他没那个胆量!”
嘲讽一声,王天木却是盯着管明棠说道。
“这件事,你必须要加快运作,要知道,南京那边要的是结果,要得是……”
郑士松的督促换来的却是管明棠的沉默,南京未来也太急了点,现在动作合适吗?连路子都没铺设好,又怎么可能达到目的?
沉默良久之后,管明棠看着王天木说道。
“郑大哥,三百万和两千万,你要那一个?”
不待他回答,管明棠却似自言自语的说道。
“三百万,对他来说,算钱吗?伤不了筋,动不了骨的,可若是能弄笔大的,那结果可就大不一样了!”
抬起头,盯着王天木,管明棠用尽可能平静的口气说道。
“郑大哥,麻烦您转告南京那边,想要一劳永逸,就得有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南京听,可未尝又不是说给自己听,自己实在是太急了点,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来,就像对王天木一样,果断下手或许是好,但……
恰在这时,门推开了,却见方芷芸端着咖啡进入办公室,一时间屋内尽是那诱人的咖啡香,闻着咖啡香管明棠的心下却是叹口气,将方糖盒从抽屉内取出。
以后,以后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