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身材纤瘦不见北方女子果敢干炼,只有江南女子柔弱的方佩婷,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从这有些诡异的气氛中猜出,胜仑和国书两人似乎有什么争持,饭前两人在胡同里似乎在争持着什么。
看着埋头吃着饭,不愿再说什么的萧国书,对于丈夫的这个结拜义弟,方佩婷的心里除去感激只有感激,若是没有这个义弟,真不知道这家里会……将视线投向丈夫,好一会,见丈夫没开口说话,方佩婷便放下了筷子。
“二弟,我不知道你和你大哥是怎么了,可打从咱们从东北逃到关内,你们兄弟两可就没红过脸。”
“没事,嫂子,瞧您说的!”
嫂子的话让萧国书的脸色顿时一变,连忙放下碗筷辩解着,可方佩婷却未理会他,而是再次看着丈夫。
“胜仑,到底是怎么了?”
从入关之后,因为自己的身体,胜仑没少受罪,也没少吃苦,他是自家男人,无论如何都是应该的,可国书却也为了给自己筹药费卖了血,差点没丢了命,对丈夫能打着像萧国书这样的兄弟,方佩婷一直都觉得这是高胜仑的富气。
“佩婷,没事,吃饭吧!”
闷闷不乐的高胜仑强笑了笑,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全是一副不想再提这事的样子。
“胜仑,咱能碰着国书兄弟这样重情重义的人,是咱们家的福气,你性子别,我知道,可若是因为你的性子,寒了兄弟的心……”
“嫂子,瞧您说的,大哥那是那样的人!”
这会萧国书反倒是不愿意了,没错,吃饭前,他们兄弟两人在外头的确是吵了起来,可上牙还有碰下牙的时候,那能因为吵两句嘴就伤了感情。
“国书兄弟,那您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见嫂子一副认真的模样,萧国书知道自己这从奉天女中毕业的嫂子,身子看纤弱,性子看似温柔,可骨子里却还是东北婆娘,性子来了谁也劝不住,有些为难的他看一眼大哥,瞧见兄弟投来的有些为难的眼神,高胜仑心下不由一叹。
“佩婷,二弟现在不是在开宏娱乐干活吗?他们老板,想要见我,我……”
苦笑着高胜仑又看一眼二弟。
“我不想去!”
人穷志短,这句话着实不假,如果不是想着那一千大洋的赏金,如果不是二弟用“给嫂子治病”说服了自己,高胜仑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那个坑民害人的老虎机去搞什么“参谋旅行”,然后确定了那群人可能下手的位置。
原本他以为二弟拿了钱,也就没什么事了,可谁曾想现在那位老板却要见自己,尤其是自己这个二弟,还一再的说什么,这是个好机会。
“这是个好机会!没准大哥能……”
不待萧国书说完,高胜仑的脸上又显出了怒容。
“二弟,我现在当老师怎么了,至少能教书育人,不会坑民害人,更不会以赌而诱人倾家荡产!”
一番义正词严的回答,倒是没让萧国书觉得脸红,虽说他自己不赌,可在他看来,即便是这边开宏不赌,也有人去赌。
“胜仑,国书兄弟也是一番好心!”
丈夫义正词严的样子,只让方佩婷一阵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和什么啊!她也听人说过那个什么老虎机,不过输赢也就是几个铜板的事情,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嘛,可当着国书的面,她又不好明说,只能劝着自己丈夫。
“胜仑,国书现在在那公司里,他老板想要见你,你就去一趟又有何妨……”
说到此处,方佩婷给丈夫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分明是告诉他,不要急着把话给说死了。
一大清早,做在公司准备的福特汽车上,高胜仑的脸色依然还是有些不太自然,之所以会有今天之行,只是因为昨晚老婆的一句话。
“国书帮了咱们这么多忙,就当是帮国书的忙,你也应该去!”
是啊!
自己那兄弟一心为自己,如果自己回了他那老板的面子,这不就等于害了国书了吗?去吧!无论如何,全当是在为了自己兄弟!
叹口气,高胜仑还是想不通,自己对那个“管老板”有什么用,二弟说什么“老板只是想和你聊聊”,这种话国书信,高胜仑却是不相信,当面感谢,那位“管老板”有这个必要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更何况,对那位管老板,高胜仑并没有什么好感,初时,他并不知道老虎机是干什么用的,可那半天的“旅行”之后,尤其是在他自己塞进去一枚铜元之后,他便发现那老虎机甚至比大烟还坑人。
大烟之害,世人皆知,可老虎机之害,又有几个人知道,最可怕的是那些玩家,他们并不知道,甚至并不在意,在他们看来,那不过只是运气好坏罢了,输赢几个铜板,看似不怎么起眼,可在投下那一个铜板之后,高胜仑便发现,吃解子老虎机远比他想象的更容易引人上瘾。
那吃角子老虎机和起先或多或少会赢几次,面对输赢瞬间的变化,人们总会感到很刺激,即便是高胜仑当时亦生出这样感觉,而这并不是它的可怕之处,他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一个铜板,市井小民无论贫富皆不差一枚铜板,一次、两次尚可,可若是万一上了瘾,最终那些小民落得恐怕就是家产被老虎机全部吃掉。这老虎吃不但吃掉铜板,甚至连玩家的骨头都不吐出来。
有了这种认知,对于在北平城内到处设置老虎机的开宏娱乐公司,高胜仑自然没什么好感,当然对于那位管老板,印象也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可再没有什么好印象,有些事情总需要去做。
“国书啊!”
叹口气,高胜仑的心下却是一阵五味杂阵,视线移向车外,却是有些失神。
炼铁高炉、工厂……
待高胜仑来到北方公司厂区时,却发现这里和他想象的娱乐公司有所不同,原本,公司在城外就出乎他的意料,而现在,听着耳边传来的机器的轰鸣声,却只让他心下更是疑惑,这到底是娱乐公司,还是工厂?
北方工业公司机器厂。
想着之前在进厂前看到的白底黑字木门牌,再听着这耳边机器的轰鸣声,高胜仑的心下的疑意更浓,这时司机却把车停了下来,然后扭头对身后的客人说道。
“高先生,董事长在那边接待客人,您稍等一下!”
稍等。
心下尽是疑色的高胜仑并没有稍等,顺着司机手指的方向,他注意到在炼铁高炉下方,正站着几个人,也许那位董事长就在其中,于是便主动走了过去,此时高胜仑倒是想早点结束这次旅程。
走近了,高胜仑看到几人中间有一个年青人正指着高炉对那几人说道着什么,而在高炉上,却有几十人似乎是在清理着高炉炉体的杂草。
“我们那个董事长,看模样倒是年青的很,顶多二十一二岁!”
瞧见众人中间那个穿着薄西装,面带微微指着高炉正向诸人介绍着的年青人,联系之前二弟的话,高胜仑觉得或许这位就是那个“管老板”。
未免也太年青了!
心想着,高胜仑人又朝前走了几步,以便能听到他们的谈话,似乎并没有人阻止他,又走进几步后,那人的话声便隐约传出他的耳中。
“……现在先清理一下炉体的杂草,然后再对炉体的锈蚀部分清除铁锈,再刷上一层保护漆,虽说现在明棠我没有足够的资本,重开这炼铁厂,至少可以保证炼铁高炉不至锈毁,等将来……”
回头看着周作民等人,管明棠的脸上尽是浓浓的“责任感”,除非了他自己,没有有知道,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演出,至于这场演出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恐怕亦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而今天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尽自己所能,把这场演讲表演好。
“等将来,积累足够的资金之后,你这北方工业公司,就利用这炼铁高炉,炼出华北第一炉铁,然后再以工厂所炼之铁,生产机器,以行销国内,对不对!”
周作民到是主动接过管明棠的话,在说话时,看着他周作民的眼神中尽是欣赏之色,对于这个年青人,他现在是越来越了解,两样也是越来越欣赏,这个年青人比别人想的远,看得更远,而更为重要的是,他有手段。
面带微笑,管明棠点点头。
“知我者维新!”
然后抬起头看着那已经被清除出大多数杂草的炼铁高炉,管明棠却是用一种感慨万千的口气说道。
“这炼铁高炉和这石景山铁厂,承载我中国数十年强国之梦,从建成至今却未炼出一炉铁,这未免也太过遗憾了,明棠无能,倒是希望能尽自己所能重办这铁厂,将来……”
话声微微一沉,管明棠的神情中又流露出些向往之色。
“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没准,这铁厂能在明棠手中发扬光大,重铸我中国钢铁工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