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31年元旦刚过,一封以“中政会秘书长陈布雷”的向全国各力界名流正式发出的请柬,顿时引起了国内外的关注,说是以中政会秘书长的名义发出,但实际上,却是以蒋汪两的名义发出。而请柬的柬文似极为简单。
“敬启者:庐山之冬,景候如玉,静灵之求,淡雅如莹。先生积学盛名,世所共仰,汪蒋二公,拟因冬岁畅接光华,奉约高轩,一游牯岭,聆珠玉之谈吐比金石之攻错。幸纡游山之驾,藉闻匡世之言。扫径以俟,欣停何如。”
又是一次“谈话会”,在这份请柬发出的时候,世人无不是忆起了五年前的那场谈话会作出的决定——抗战!
而这一次,时值严冬,中央再次发出请柬,却又所为何事?人们自然联想到了当前的局势,显然,这一次谈话会,中国必然将会再次作出一个有关国运的决定,不仅将影响国运,甚至将影响到全世界的命运,第一次,世界各国政府纷纷将注意力投向庐山,投向了这座中国的南岳。
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在庐山机场,空军以及华航派出的飞机更是不时起降,将社会各界名流、知名人士、地方政要接至庐山。随后各风景点出现了很多胸佩“五老峰”徽章的学者名流,一群群记者跑前跑后,抓紧时机采访,照相机不停地闪动。他们都是应邀前来出席“庐山谈话会”的代表,从全国各地来到庐山,交流对时局的看法,共商国事。
而每一天,在大小谈话会上,各界名流、知名人士以及地方政要,纷纷就当前的国际、国内局势发表各自的看法。每一天与会者都深知,这里的最终决定,将会影响到这个国家的命运以及未来,他们必须要做出谨慎的决定。
每一天,争执、分歧,无不在谈话会上上演着,社会名流、知名人士以及地方要员,纷纷从各自的观点提出自己对时局的看法,争执、分歧,甚至使得谈话充满了火药味,虽是如此,谈话仍然需要进行下去,现在国家把未来交到了这些人的手中,他们必须要做出决定。
这一天是星期天,休会一天,天气晴朗,是上庐山以来天气最好的一天,与会者纷纷出游,以欣赏庐山的冬日之美。
这几天,作为中国政府元首的蒋介石并没有怎么召集会议。他不时的批阅了一些文件,印发会议,以推动与会者深入讨论一些问题,不过却也在范围内与一些与会者进行谈话,听取他们的意见,所有的一切,恰如五年前一般。
火药味!
这是一周来,谈话会给蒋介石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象,绝大多数地方要员倾向于保持中立,这是毫无疑问的——一但对日宣战,那么西南各军阀的部队必然将会派出国境,同时中央大军亦将进入广西、云南,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希望保持中立、从长计议。而部分社会名流与知名人士亦希望保持中立,他们的原因则非常简单——中国需要时间加以准备。现在中立方占与会者之半,而主战的一方想法则较为简单,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动手了,再则,现在美国亦已卷入战争——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一但日本占领缅甸,日本即可形成对中国的全面包围。
“他日,中国为英美而战,英美置身事外,方有今日太平洋之祸,今日,若中国置身之外,明日即将重蹈昨日之悲!”
在这种战或和的争执下,谈话会的火药味却来却浓,谁也无法说服谁,与其说这是与会者的争执,实际上,又未尝不是国内的分歧呢?
想到这里,蒋介石不禁叹了口气,然后他抬起头,看着陈布雷说道。
“布雷,这几天,哲勤在干什么?”
作为华北地区军政长官,管明棠自然也接到了邀请,而蒋介石倒是好奇,与上次参加谈话会不同,这次反倒没听到与其有关的新闻。
“总裁!”
见总裁问道管明棠的举动,陈布雷的神色立即变得古怪起来,好一会才说道。
“这几天,管长官带着家眷子女,一直在游览庐山风景!”
什么!
双眼微微一睁,蒋介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还是那个一心国事的管明棠吗?
“胡闹,邀请他来是来为……”
话未说完,蒋介石突然将话声一收,管明棠的这个举动是什么意思?他这样在庐山游玩,甚至不参加谈话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仅仅只是“游玩”那么简单吗?
“逸轩,这就是三叠泉瀑布!”
在三叠泉瀑布下方,管明棠指着尽是冰棱的瀑布对儿子说道,看着儿子冻的红扑扑的脸蛋,虽说天气有点冷,但他却显得很是兴奋,在他的记忆中,似乎爸爸从未像最近几天这样,每日带他游山玩水,甚至有时候,更会在某处景致优美的地方,支起烤架,嘻笑着为他和妈妈做烧烤。
“爸爸……”
就在管逸轩刚想背一首与三叠泉瀑布有关的诗词时,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话声。
“管长官,您这兴致好高啊!”
一声玩笑似的话语,从不远处传来,管明棠回头一看,便看到三四人朝着他走了过来,来的是张君励、钱昌照、王云五、王云生几人,而笑着打趣的则是张君励。
“哦,立斋先生、乙藜先生……”
一一和这几位社会贤达见礼后,管明棠则笑着让儿子与几位先生见礼,尤其是张君励,他是国内新儒家的代表,而华北又偏重国学,自然对多次与华北讲学的张君励其比较熟悉,更何况,每一次都会听其讲新儒家。
“立斋先生,既是闲暇无事,我便寻思着带着家人一起在此游玩一番,毕竟平常……”
见丈夫与这几位先生在谈话,李秋怡便和几人见个礼后,便拉着儿子到一旁游玩,他们几人显然不是来此游玩的,说是巧遇,也许是刻意而为之。
瞧着面上带着笑容,看似一副闲云野鹤之意的管明棠,几人的神情无不是神情微微一愣,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当前时局下管明棠竟然会如此的“轻闲”,从四天前,管明棠抵达庐山之后,就没人能见着他,他总是早出晚归的带着家眷四处游玩,甚至连需要他参加的“谈话会”,亦未曾前去参加,这是什么情况?
现在,这位管长官的态度,可是说是最让人琢磨不透。
“管长官,不知您明日,是否有时间去……”
“嗯,立斋先生,明天,我准备带家人去……”
在说话时,管明棠全不顾四人的脸色中的不满。
“管长官,此次各界人士来庐山,可不是为了游玩,更何况,此次谈话会事关国家命运,难道管长官就不关心此事吗?”
王云五愤而不平的话语,换来的却是管明棠一阵大笑,他先请愤而起身的王云五坐下来,然后才说道。
“岫庐先生,明棠有一事不知!还想请教岫庐先生!”
“嗯?”
“这几天,大家谈来谈去,谈出什么结果了?”
管明棠的反问让四人无不是一阵哑然,确实没有谈出什么结果,即便是他们四人亦泾渭分明的分成三派,一派主张立即对日作战,与英美结盟,一派主张暂时中立,静观时局,而另一派呢,则主张与德国结盟,待谋求德国谅解后,再收复东北。
“既然明知道,谈不出结果,那又岂需要浪费时间呢?”
瞧着似乎有不满的四人,管明棠伸右手数着手指头说道。
“其实,不用谈,都知道结果,咱们现在只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对日问题上,战争是唯一的手段,收复东北,必须要对日作战,这是最基本的共识,而分歧是什么?第一是时间,第二是同盟,这两点,是达不成共识的,至于出兵南洋,御敌于国门之外,这个建议很好,但是,我们出兵南洋或者缅甸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瞧着面前的四人,管明棠只是有些懒散的坐在亭子里,然后瞧着那冰瀑看了一眼,随后又接着说道。
“仰光港是中国最后的出口海,一但为日本所占,届时日本既可对我国形成全面之包围……”
“又有何妨?”
反问着,管明棠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即便是日本占领了南洋,他们一天没打下印度,其一天就不可能切断我们海运,现在,太平洋打的那么激烈,咱们中国的商船,不是照样能开到美国,再从美国开回来吗?若是现在,咱们把军队派到南洋,或者说去保卫缅甸,去保卫的不过是英国人的缅甸,岫庐先生,抗战军兴时,英国人又岂为中国流过一滴血?”
“这……”
王云五哑然之时,钱昌照却盯着管明棠,沉声反问道。(
“那以管长官之见,莫非中国要与日本结盟不成?”
“结盟并不是重要!”
摇了摇头,管明棠迎着四人投在身上的视线,用坚定的口吻说道。
“重要的是利益!在这种情况下,如何争取中国的利益最大化,那才是最重要的,而现在,中国之所以的可贵是为什么?”
不待四人回答这一问题,管明棠却笑着站起身来。
“就在于中立!就在于,日本希望中国保持中立,而美英希望中国参战,他们越是对中国有所求,中国的利益就越能得到保障,而现在……”
话声稍稍一顿,管明棠又接着说道。
“现在,咱们召开谈话会,与其谈论参战,倒不是说,咱们更应该谈一下,我们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