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笛谷隐于群山之中,一路花红柳绿,宛若仙境洞天,只不知疏影阁方位所在。
李鱼走了五步,方才醒悟身上衣服破碎不堪,更沾染了诸多血迹,委实难以见人:“以此装束面见疏影阁主,殊不雅观,更失了礼数。可惜来得匆忙,竟忘了更换衣裳。哎,我粗心大意,上官雁却也忘了提醒我。”
但眼下进退两难,又兼人生地不熟,李鱼也只得硬着头皮沿着大路而行。几个拐弯之后,柳叶分处,现出三名华服少年。但见这三人颇是俊朗,两人坐在石凳上对弈围棋,另一人则斜躺在石凳上发呆。
三人听到李鱼脚步声,一齐往李鱼身上看来。那躺在石凳上的少年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这副邋遢模样,也敢踏入玉笛谷。”弈棋那两人亦是忍俊不禁,路上俱露了笑意。
忽然那石凳少年猛然坐起身躯,拍着石凳,大声叹道:“妙哉妙哉!兄台别出心裁,标新立异,可真让我陈凤年佩服!梅花仙子出谷之时,说不定真就多看兄台一眼。”
弈棋那两个少年亦是脸色一变,随之拂乱了棋盘,叹道:“不错,做不到鹤立鸡群,还不如鸡立鹤群,反而能别开生面。兄台高招,云台双秀亦是甘拜下风。”
李鱼不禁愣住,完全搞不懂这三人的路数,暗忖道:“莫非这些人便是上官雁所说的寻芳客?”当即走近几步,问道:“几位兄台,是要往疏影阁去吗?”
陈凤年叫道:“兄台可莫要说笑,疏影阁早已禁绝闲人。不对,你全无修为,怎能来到玉笛谷?”
“我是去找疏影阁主拜师的。借问陈兄,沿着这条大路一直往前走,便能到达疏影阁吗?”
陈凤年脸色再变,诧异吐出一句:“原来兄台不但有奇异之行,更是有包天之胆。你难道不知,连宋天行、薛逸峰等人都吃了闭门羹?”
“云台双秀”之“天秀”吴朗睁大了眼睛,大声道:“我等盘桓玉笛谷三月有余,只望梅花仙子出谷之时能偶然投瞥,便已觉三生有幸。虽然空等三月,但总算痴心可对朗日,不敢有丝毫冒犯之意。兄台投机取巧,想要借奇装异服引起梅花仙子注意,那却是打错了算盘。”
李鱼这才明白这三人竟是在谷口空等梅花仙子,不觉好笑,摇头道:“诸位都知道我并无修为,那么我来疏影阁拜师之事,岂会有假哉?”
“地秀”赵真先与“天秀”吴朗面面相觑,继而大笑道:“兄台也太秀了,居然敢在我们双秀面前编谎话?找梅花仙子拜师学艺?疏影阁早就没落,梅花仙子亦只有金丹修为,比我们兄弟都是不如,你拜什么师?这借口早被别人用过了,你还拿来跟我们秀,可笑,可笑之极。”
李鱼见这三人夹杂不清,暗忖道:“疏影阁既在谷中,多走几步就是了。何必与这三人浪费时间?”于是默声不响,继续沿路往谷中前行。
陈凤年望着李鱼决然而去的背景,不由张大了嘴,喃喃自语道:“这小子虽然比我俊那么一点,却是傻太多了。便连怀剑公子都只敢在止步亭外驻足,想要凭一件破衣服就见到仙子芳踪,真是痴人说梦。”
李鱼行了三里地,遥遥已望见疏影阁楼台,心头微微一喜,再行几步却听到一阵优扬琴声响起,清音泫泫,抑扬高下,巍巍乎若泰山,汤汤乎若流水,竟是前所未有的佳音妙乐。
李鱼精神一振,猜测道:“莫非这阵琴音便是疏影阁主所弹?当真天上仙音,妙绝今古,令人悠然神往。”他脚步随之一快,期待早一刻见到疏影阁主。
又转了半里路,却见一个身穿白衣的俊秀少年坐在一个亭中,专心致志的弹着一张焦木古琴。但见少年脸如冠玉,目若朗星,素洁白衣上无半点尘埃,当真是潇洒飘逸,望之犹仙。
李鱼一呆,暗道:“怎么是个男子?”却见亭中悬挂一块匾额,上书泠冽娟秀二字:“止步亭”。止步亭过去,则是一道木桥。木桥过去则是一条小路,两旁梅花盛开,却是仍不见疏影阁主楼。
李鱼恍然而悟,暗忖道:“看来这人确非疏影阁主,是以逗留于止步亭中。”他放低脚步,缓缓接近止步亭。
经过白衣少年身旁时,李鱼本想对少年的高妙琴艺送上由衷赞美,又怕破坏少年弹琴的雅兴,便将满腔佩服藏在心中,径直走上了木桥。
从李鱼来到亭前到李鱼经过亭子和木桥到对岸,那白衣少年俱是恍如未觉,眼睛固然不抬一下,琴音更未曾稍乱,真是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只在李鱼身影消失在梅花树中,那少年的眸中才闪过一丝异色。
在梅花林又走了数里地,李鱼终于瞧见一个精致楼阁,上书“疏影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却与先前“止步亭”三字笔法全然不同。楼阁周围尚有七八幢小屋星罗排列,此外别无富贵装饰,给人素雅之感。
李鱼但觉肃杀威压瞬袭心头,当即运起养气术,胸怀坦荡,夷然无惧:“小子诚心拜师,实不知疏影阁主有所禁令。但即便早知禁令如山,小子亦必须来到疏影阁前。若错过诗词制敌之道,小子当抱憾终身。”
“哼,好大的口气。你虽有意拜师,我却无意收徒。念你非是仙林中人,所犯无心之失,悉数免去。这便离谷去罢。”
李鱼先前听上官雁诉说名门公子自讨没趣,又见陈凤年等人惕然不敢犯禁,心中对这疏影阁主不免多番猜测,忖度她乃是冷酷严师。没想到真正见面,却发觉她和蔼可亲,并没有先前那般不近人情,不免微笑道:“但是摘星楼上官雁却对我说,疏影阁主早有收徒之念呢。我这里有推荐信一封,烦请疏影阁主钧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