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豆大汗水自她脸颊滴落,梦中模糊的场景,骤乎之间,变得清晰如斯,如置眼前。豗璩丣尚吭調馿
“住、住手!”她从地上爬起,血红的双目,死死盯着对面的奕铉:“你再不停手,我就杀了你!”
正奋力施法压制动荡之气的奕铉,看到她带着憎恨决绝的双目时,蓦地一惊。
难道……真的来不及了?
过错就是过错,如果能弥补,那就不是过错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他妄想与天抗衡,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书……”
“啊——”她再次抱住脑袋,哑声嘶喊:“够了够了,我真的够了!都走开,全部都走开!我好难受,好难受!”她跌跌撞撞奔至奕铉身前,祈求道:“求你了,快停手,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他怔怔抬手,想要抚上她汗湿的脸颊,这时,原本在凄声祈求他的锦歌,忽然神色大变,猛地自腰间拔出一把锋利匕首,对着他的背心狠狠扎了下去,饶是他反应极快,也被结结实实刺了个正着。
一口鲜血自口中涌出,眼看法印已经变得摇摇欲坠,他强自撑着一口气,将那自法印中涌出的黑气一点一点,压制回去。
“你恨我吗?”她伏在他身前,猛一用力,手中的刀又深入了一些,皮肉被撕裂的声响,在这寂静的一方天地中,显得尤为清晰,“我想杀你,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久的连我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久了……”她靠近他,抓着匕首的刀柄,用力旋转,眼中空茫一片,似染了泼墨般的鲜血:“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想得都快发疯,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答案……你觉得痛吗?痛就对了,之前我所受之痛,比这还要强烈百倍!”她仰天大笑,笑声中透着凄厉怨憎,如锋利的刀片,一寸寸,割在人的心窝上。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
心口疼得像是要裂开,但奕铉却怎么也不肯放手。
若是现在放手,就真的没有半点转圜余地了。
这或许是老天给他的报应吧。
可这报应,也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锦歌只觉得浑浑噩噩的,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知道,身体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有一个悲怆灵魂,在主宰着一切。
当最后一股黑气被压制回去,她这才疲软倒地,意识全无。
……
帝江城乃是天子的栖居之地,数百年来,都未有妖魔进犯。大概是慑于这里的浩然正气,但近来不知怎么,一些帝江周边的妖魔,纷纷开始蠢蠢欲动。
就在冬季到来的一天,帝江城西的一片平民区,遭到了几只妖物的袭击。
血色给银装素裹的冬季,添上了一笔艳丽的色彩。
因为疏于防范,故而伤亡十分惨重,韩大师外出归来,一进城,就看到了无辜平民被妖怪攻击的血腥场面,就算他及时命人营救,也只是是杯水车薪,大部分的人,还是死在了妖物的利爪之下。
欢庆热闹的街道,顿时变得冷清一片,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连天上降下的雪花,也掩盖不住那些残忍的痕迹。
“怎么样?”韩大师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向自己的女徒弟问道。
女子大概二十五六上下,样貌不算漂亮,但五官十分端正,有着一股大气之风,她微微垂着头,脸上掠过一丝浓浓的怜悯,“有三个人没扛过去,已经……去了。”
韩大师闭了闭眼,苍老的面容,透出饱含风霜的沧桑:“这么多年一直平安无事,终于还是逃不过宿命的安排。”
“师父,您何必如此悲观?妖物进犯,也许只是巧合,毕竟这里可是天子脚下……”
没等她说完,韩大师就叹息着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你可知道,近百年来,帝江为何从未有妖魔进犯?”
女子想了想:“因为这里有龙气坐镇。”
韩大师沉沉吐了口气,目光从窗外,移到了自己的女弟子身上:“樊青,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以你之聪慧,怎会猜不出其中缘由?”
“徒儿惶恐。”
韩大师摆了摆手,悲悯的神色被一丝悲愤取代:“以紫为朱,浮云蔽日,登高不见长安在?天下何以安宁?”老者浑浊的目光,霎时间清亮慑人:“龙气是什么?你当真以为,哪些妖魔害怕的是天子之气?错,大错特错,帝江百年来以乾坤正气为屏,阻挡邪魔进犯,全是因君主德政,上天赐予浩浩龙气,助君主养百姓,兴国家,一旦君主不仁,有失天命,上天就会收回庇佑,帝都亦将陷入岌岌可危之境。”
当今君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能与皇宫有点牵连的,都心知肚明。
樊青不说,是因为她没这个胆,再者就算是说了,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但韩大师不同,有才华的人,性子都比较直,只有他才敢有啥说啥,不管是皇帝还是皇子,想骂就骂。
每次遇到这事,樊青总是捏把汗。
三位大师中,韩大师倔,圣手公子怪,只有那位端木大师,脾气较常人来还算正常,为人处世也很是圆滑。
气了一阵,韩大师也自知是白气,索性收起脾气,问了另一件事:“那个拿匕首吓走了妖物的男娃娃呢?”
“师父说的,可是那个叫小英的?”
韩大师拧了拧眉,半天也没记起那孩子到底叫什么,看来真是老了。“好像是吧,你且将他带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虽然不明白师父的用意,但樊青还是遵照师父之意,将一名受了惊吓的男童带了过来。
在她的一番安慰哄逗下,男童这才将几乎快埋进领口的头抬了起来。
“你叫小英?”韩大师不生气的时候,还是挺慈祥的一位老爷爷,小英看着他,竟觉得不怎么害怕了,“是。”
“这个匕首,是你的吧?”韩大师从袖口掏出了一把黑漆漆,卖相不怎么好看的匕首。
见自己最心爱的匕首失而复得,小英欢喜地应道:“是我的。”
韩大师看着小英,没有立即将匕首还给他,而是又问了个问题,“可以告诉爷爷,这把匕首,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小英笑容一僵,神色变得不自然起来,他怯怯看了眼韩大师,然后飞快垂下脑袋:“我……是从哥哥那里拿到的。”
“哦,这么说,打造这把匕首的人,是你的哥哥?”
“不是,这把匕首是我……”小英有些紧张,说话也开始支支吾吾起来,韩大师朝一旁的樊青使了个眼色,她立马会意。
“小弟弟,别怕,这位爷爷只是想知道,你的匕首是从什么地方拿到的,只要你乖乖听话,回答爷爷的问题,姐姐就送你一把宝剑,一把真正的剑哦。”樊青走到小英身边,蹲下身轻声诱哄着。
小英不敢相信地看着樊青:“真……真的吗?你会送我一把宝剑?”
“当然,大人是不会欺骗小孩子的。”
小英抿了抿唇,终于下定决定道:“这把匕首是我捡的。”小英也不确定,自己的行为究竟算是捡,还是算偷。
“捡的?”韩大师似乎不信:“你从哪捡的?”
小英又开始害怕起来,樊青连忙伸手,在小英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同时向他绽开一抹温和的笑意,小英紧张的心情,这才略有缓解。
“是我哥哥做事的地方。”
“你哥哥在什么地方做事?”
小英想了想,不知该怎么说,于是张开手臂比划起来:“就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到处都是花花绿绿的小花,哥哥不让我乱走,所以我没到过其他地方。”
韩大师皱眉,樊青也跟着皱眉,小英比划了半天,两人一点头绪都没有。
樊青揉了揉小英的脑袋,笑着说,“除了很漂亮,有很多小花以外,还没有其他很特别的地方?”
“唔……”小英歪着脑袋,回想了一下,然后重重点头:“有哇,那地方就像个大船,是浮在天上的,可有意思了!”
韩大师与樊青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偃阁!”
小英不知道什么是偃阁,他只害怕这件事被哥哥知道,自己回去被骂,“这位爷爷,还有这位姐姐,你们……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事情告诉哥哥,他要是知道我偷偷在他做事的地方拿东西,他会很生气的!”
韩大师不擅长哄孩子,这事还得交给樊青来处理。
她笑眯眯道:“没问题啊,我们一定不会告诉你哥哥的,不过你要跟姐姐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拿到这匕首,这样万一你哥哥问起来,姐姐也知道该怎么帮你瞒他。”
小英一听面前这位大姐姐愿意替自己保守秘密,这才高兴起来:“匕首是在哥哥铸剑的地方捡到的,我见匕首被丢在一堆脏兮兮的破烂里,以为没人要,就把匕首拿走了。”说到这里,他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故意要拿别人东西的,要是丢了匕首的人很着急,姐姐你帮我还给他好不好?千万不要告诉他是我拿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孩子,没有人怪你,你别怕。”樊青站起身,牵起小英的手,将他带至门外,指着门口的一名年轻女子,柔声道:“小英,你先跟这位姐姐去玩一会儿,我有事要跟爷爷说,等事情办完了,姐姐再来找你,好不好?”
小英点点头,“好,不过姐姐你可要快点!”
“好,知道了。”打发了小英,樊青这才折身回屋,将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师父,您如此在意这把匕首,难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吗?”
韩大师只低头看着匕首,半天没说话,许久后,才出声命令道:“你去把其他人全部叫来。”
樊青心底疑惑更重,但她却什么也没有问,转身离开房间,按照韩大师之命,将此次一同出行的所有匠人全部集中过来。
屋子本就不大,这会儿满满当当挤的都是人,韩大师郑重地将手中的匕首,放在靠窗的桌子上,然后环顾屋内一圈:“你们挨个过来瞧瞧,看看这匕首有何不同?”
众人满心狐疑,都闹不懂,这么丑陋的一把匕首,怎会被韩大师如此在意。
十几个人,轮流上前,将那匕首仔仔细细探查了一遍,大部分人都是一片茫然,少数几个人在看完那匕首后,先是露出惊讶不解的神色来,随后也和韩大师一样变得神态凝重起来。
樊青是最后去查看匕首的人,当她将匕首握在掌中的那一刻,她立马察觉出了异常,随后用神识探入,神色更是惊讶难抑。
“师父,这匕首……”
“没错。”韩大师点点头,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到众人的脸上:“这匕首看似其貌不扬,但实际上,其内部暗藏玄妙。”
那些什么也没看出的人,架不住好奇,开口问了出来:“大师,这匕首到底有何玄妙之处?”
韩大师走到桌边,将匕首拿起,脸色颇为复杂,“你们也知道,铸造之术,讲究的并非华丽,而是创造。创造凌驾于一切技艺之上,不管你的手法有多巧妙,你的神识有多强大,离开了创造,你都只是一介平凡匠人,甚至连匠师都算不上。天地广阔,星海无边,这世上之事,永远都不会有固定一说,就是你们平时用于铸造的精铁奇石,也不一定就是你们所见到的样子。”
见众人脸上疑惑更重,韩大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匕首,“就拿这匕首来说,它的主料是黑金石,辅以龙蓟草……”
人群中立刻发出惊叹:“龙蓟草?怎么可能!”
“大师会不会弄错了。”
韩大师不理会那些异议,继续说着:“两者完美结合,相辅相成,互助互补,使得匕首的刀刃既满足了坚硬度,也满足了柔韧性。据我猜测,这匕首中,不但加入了龙蓟草,还封入了藤精的木灵之力以及凶噬的火灵之力,黑金石乃是以水化成,水生木,木生火,循环往复,如此一来,匕首的灵气便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樊青看着那匕首,难抑心中激动,忍不住补充道,“更难能可贵的是,铸造之人将黑金石的效用发挥到了九成九,就连师父,也只能将矿石之力发挥到九成而已。”
……
绕过曲折的回廊,推开尽头紧闭的门扉,这位手握大权,只手遮天的东洲一权臣,竟然也有害怕的时候。
薄薄的一块门板,此刻却成了他阻隔恐惧的盾牌,手抬起,又放下,如此来回不知多少次,才终于强忍惧意,将门扉推开。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刺耳。
他紧张地看向室内,隔着朦胧的帷帐,隐约可以看到她静静躺在榻上的身形。
小心地走过去,一点点掀开帷帐。
沉浸在睡梦中的女子,是那么的安静平和,温婉乖顺。
还是没醒吗?一向杀伐果决的他,此刻竟然不知,自己到底是希望她尽快醒来,还是不要苏醒。
侧身在榻边坐下,将刚采摘的花束放在她的枕旁。
鲜红跳跃的花卉,衬着她苍白的雪肤,交织出惊心动魄的美感。
想到在丹房时,她仿若淬血的眼神,心头便不免一阵揪痛。
本以为,损坏的东西只要重新修补完善,一切就可重头再来,可现实却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当头一棒——就算修补完整,那些裂痕也依旧存在,虽然看不到,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又怎么能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
是他太天真,始终看不透这世间命理的安排,有所得就要有所失,任何事情都有必须付出的代价,所谓牺牲与失去,不过是一线之隔,一念之差罢了。
沉睡中的锦歌,忽然发出一声低微的嘤咛,他立马绷直了身体,像是突然被人点了穴一样。
她似乎即将醒来,但他等了许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侧首朝她看去,发现她依旧睡得香甜,只是眼角,不知何时,坠下了一滴泪水。
他怔怔伸手,欲为她抹去那滴泪珠,却在触碰到她肌肤的刹那,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了手。
这时,门外传来白从的声音:“主子,韩大师前来拜见,说有事需与主子商议。”
想也未想道:“不见。”
白从迟疑了一下,又道:“韩大师此次前来的目的,好似与锦姑娘有关。”
一阵沉默,当白从以为奕铉不会回答自己时,见门扉被人从内推开,“真是越老越不省心,皇宫待腻歪了,又到我这里来找事。”
主子看起来心情相当恶劣,白从凭借自己多年来的经验,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招惹奕铉,一旦激怒他,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即便如此,还是能清晰感觉到主子心底压抑的那股强烈愤怒,就像沸腾中的火山熔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韩大师只带了自己的亲传弟子,和两名随身匠人一同前来,见奕铉现身,他直接开门见山,道出自己的目的:“老夫今日前来,是想问大祭师讨要一个人,多有叨扰,还望大祭师勿怪。”
“哦?大师手下能人无数,今个儿是怎么了?竟要从我这偃阁挑人?”奕铉漫不经心道。
韩大师也不瞒他,这世上能瞒过奕铉的人,只怕还没出生:“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大祭师有何奇怪?”他拿出那把匕首,“不瞒大人,老夫要找之人,便是铸造这把匕首的匠师。”
奕铉目光淡淡瞥过韩大师手中的匕首,眸中波澜不兴:“大师莫不是弄错了,我可不记得,偃阁有铸造过这么低劣的武器。”
“大祭师事务繁忙,既要操劳国事,又要辅佐君主,就算有疏忽之处,也不足为奇。”
这小老儿,不依不饶真是让人头疼,奕铉看了眼白从,白从连忙上前,对韩大师恭敬道:“大师莫急,若这把匕首真是出自偃阁,只需叫阁首冷筠前来一看,便可确认。”
冷先生曾和樊青一起协助他铸剑,对于这位助手,韩大师还是挺欣赏的,于是点点头:“好吧,且叫他来认一认。”
得到传唤命令,冷先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活计,立马赶了过来。
当看到那匕首时,他下意识就要说出锦歌的名字,可嘴巴还没张开,就收到了白管家递来的警告眼神,他愣了愣,有些弄不明白,白管家那严厉阻止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又飞快朝对面的奕铉看了眼,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那强烈的压迫感,却让他浑身一震。
于是,即将出口的话临时变更为:“这匕首不像是出自偃阁之物。”
韩大师皱了皱眉,他虽拿不出证据来,却能感觉到,这个冷筠在说假话。
这事要是换做端木延言,只怕早就放弃了,但他偏不,他一生心血尽付于铸造之术,期待有朝一日,能够铸造出举世无双的作品来,不单单是武器或是法宝,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可以改善人们日常生活的器具。
但他年事已高,就算穷尽心力,也难以实现这个愿望。本已经放弃,但老天又让他看到了希望,为了这个理想,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此刻又怎能放弃?
他干脆不再理会冷先生,也不管白从的态度,直接口气强硬地对奕铉说:“把偃阁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我要一个一个找!”
奕铉简直哭笑不得,这个顽固的老头子!罢了,他想找就让他找,反正不管他怎么折腾,都是徒劳无功。
“白从,去,召集偃阁所有人,一炷香时间内,务必在空翠庭前集合,不得延误。”
“是。”
不多会儿,空翠庭前,就密密麻麻排满了人。
除了做苦力的奴工外,从三等匠人到一等匠师,无人缺席。
众人按照等级的高低,依次而有序地站成一排,见了这番迅速而整齐的景象,韩大师不禁感概,比起宫里的那位,奕铉的确更懂得如何收服人心。
走上台阶,举起手里的匕首,好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楚:“我手里这把匕首,大家可看清了?烦请铸造此刀之人,上前一步。”
人群顿时浮躁起来,但碍于奕铉在场,不敢造次,只得我看你一眼,你瞅我一下。
气氛虽然浮躁,却迟迟无人出面认领,韩大师心下一片失望。就在这时,人群的最右边,一人忽然越众而出,躬身对韩大师道:“晚辈惭愧,此匕首乃为晚辈亲手打造。” 闪婚成爱:冒名妻子不好惹185 :门怎么也打不开地址 html/65/65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