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娴娴一觉睡到天亮竟没做那血腥的恶梦,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吃了两个肉包,喝了一碗鸡汤后就找自家曾祖父去了,昨天曾祖父说了,从今天起她随时都可以到书房找他。
娴娴兴冲冲的去了庄立名的书房,谁知扑了个空,一问下人才知道曾祖父出了门。
庄立名的院子里有个藏书阁,娴娴闲着无聊便打算进藏书阁找几本游记看看,她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类的书了。
庄立名这藏书阁很大,分为三层,比起盛京城大街上最大的书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庄立名书阁里的书分类很清楚,而游记之类的书原本是存放在顶楼的,后来庄立名见娴娴喜欢这类的书便命人把游记搬到了一楼最显眼的位置。
藏书阁没有烧地龙,为了避免出意外更不可能烧炭盆,非常冷,娴娴进书阁随后挑了本新买来的游记,然后就到庄立名书房看书去了。
泽儿见她出了书阁,这才从另一个书架后面走出来,继续挑着他的书。
他知道,那小白兔肯定不会想看到他的。
找到要找的书,泽儿就在书阁里靠窗处的一张小方桌前坐下,静静的看起书来。
不知道看了多久,泽儿突然往放游记那个书架看了眼,眼底若有所思。
娴娴以为今天曾祖父还是给苏思浩授课,因为曾祖父现在不用每天都进宫,每次苏思浩休沐曾祖父都会给他讲半天的课,可等到晌午看曾祖父带着项越泽进了书房,她才知道自己猜错了,不由瞪大了眼睛。
“曾祖父,您是要给他讲课?!”娴娴小脸气得通红。
“你现在才知道?”庄立名淡淡瞥了她一眼。
“曾祖父……”
庄立名脸色一沉,“嗯”了声,其中透着威严,娴娴当即噤了声。
她知道,平日里曾祖父是纵着她,可是有关正事,曾祖父可是说一不二的。
“你要是不想听就到藏书阁找游记看。”庄立名沉着脸道。
娴娴咬了咬唇,迟疑不定。
以前曾祖父偶尔也会给几个哥哥授课,当时她就想旁听了,可是曾祖父一直说她还太小,等长大一些再旁听,现在好不容易曾祖父松了口,她要是放弃了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有机会?
思及此,娴娴瞪了泽儿一眼,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撇嘴道:“我又没说什么。”
泽儿知道娴娴不喜欢自己,所以在庄立名给自己授谭的时候也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可惜庄立名不如他愿,时不时提出几个问题让他回答,偶尔还会问娴娴几个简单的问题。
半个月下来,娴娴发现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坏蛋竟然学识不错,有些意外,不过也仅此而已,她对他的厌恶是与日俱增,因为她察觉到曾祖父对这个大坏蛋是越来越喜欢了,每次看到他,曾祖父都会笑弯了眼,与其他人一提到他的名字也会乐呵个半天,这让娴娴意识到了危机感,就好像她的曾祖父真的要被人抢走了一样。
好在,项越泽在年后就收到老家的信,说他祖母生了病,要项越泽赶回老家。
泽儿一走,娴娴大大松了口气。
泽儿在的时候,娴娴为了争口气,每天早上都会比泽儿先到书房一到两刻钟,以示自己比泽儿勤快好学,好让曾祖父在对比之下能减少对项越泽的喜欢。
项越泽还在的时候,她巴不得项越泽马上离开他们家,可是现在项越泽一走,娴娴发现自己还挺不习惯的,因为他一离开,曾祖父都没有再授课了。
曾祖父授的课内容很丰富生动,一点都不像家里那两位夫人讲的课那么枯燥无味。
原来庄家的几个晚辈资质都不太好,所以庄立名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索性让儿子给几个曾孙请了夫子,他偶尔有空再过去给他们授一两个时辰的课。
娴娴去听过那两位夫子的课,不过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娴娴在“静娴阁”唉声叹气了几天又跑到了庄立名的书房,试探问道:“曾祖父,您不是不收学生了吗?为什么还给项越泽授课?”
庄立名一见她转动着眼珠子就猜到她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了,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到底想说什么?”
娴娴绕到自家曾祖父身后,讨好的给他捏起肩膀来:“曾祖父,您就告诉我,项越泽是您学生吗?”
“你曾祖父我可是一言九鼎,说苏思浩是最后一个学生,又怎么会再收学生?”庄立名觉得自己可能猜到这丫头想说什么了。
“曾祖父,要不您再收几个学生吧?”娴娴说着又绕回庄立名跟前,双眼发光的看着他。
“继续。”庄立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娴娴狗腿的跑回他身后,继续给他捏了起来:“曾祖父,您是不是答应了?”
“别想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庄立名享受的眯起了眼。
“曾祖父,您都能给项越泽单独授课了,为什么不能多收几个学生?”娴娴不满的嘟起了嘴。
“精力不够!”庄立名答得很干脆,一顿:“再用点力。”
过完年娴娴也才七岁,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捏了一会就累得趴到了软榻上,嘟嚷道:“精力不够干嘛还给项越泽授课?”
让曾祖父给自己一个人授课机率不大,她本想着让曾祖父多收几个学生,到时候她还是能旁听,也是不错的,可是曾祖父都说了精力不够,她也不敢再说让曾祖父收学生的事了。
“娴娴,听说有只野兔跑进你院子里了?”庄立名佯装没有听见她的嘟嚷,突然问道。
说起那只兔子,娴娴立马一反刚才的沮丧,精神抖擞的跳了起来:“曾祖父,您也知道我院子跑进一只野兔啊?”
庄立名笑而不语。
“曾祖父,您说怪不怪,这么冷的天,竟然有野兔跑到我院子里,这野兔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跑来的?”娴娴既欣喜又纳闷。
“这野兔什么时候跑进你院子的?”庄立名不动声色的问。
“四天前!”
闻言,庄立名意味深长一笑:“那就对了。”
泽儿就是在四天前离开的呢……
泽儿番外 13
泽儿收到姚氏病重的消息和洪烈快马加鞭赶回了丰果村,远远看到自家房子,泽儿下意识先往门口上方悬挂的灯笼看去,见还是挂着过年时的大红灯笼,泽儿稍稍松了口气,一到家门口就飞身下马朝内院奔去。
正在水井边打水的冬梅只觉一阵风刮过,等她抬起头已不见泽儿的踪影,等洪烈把马栓好走进院子,冬梅才又惊又喜喊道:“洪大哥,你回来了,大少爷呢?”
冬梅说着往洪烈身后看去,却没发现泽儿的身影。
“大少爷已经进去了。”洪烈有些奇怪冬梅就在这里,怎么会没看到大少爷进去呢:“老夫人身体如何了?”
大门口没挂白色灯笼,说明老夫人应该还在,就是不知道病有多严重?
大少爷进去了?
冬梅微微一愣,回道:“老夫人的病早好了。”
与此同时,泽儿一冲进内院就听到正厅传来奶奶好气又好笑的声音:“哎哟,这两个臭小子,怎么能这么皮啊。”
“娘,这次您可不能再替那两孩子求情了,这次不罚是不行了!”继而母亲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是啊,娘,这两个孩子现在不好好管,以后可就管不了了。”公主二婶的声音听起来很发愁。
“平安和闹闹又做什么了?”听到奶奶没事,泽儿笑着走进正厅。
在盛京城的时候平安明明很乖巧懂事,可是一回到丰果村就跟脱了僵的野马一样,整个村子乱跑,有时候一早出去,中午随便在哪个乡亲家里对付一餐,直到傍晚才回来。
刚开始欧阳婉若和项辰祥觉得男孩子野点也好,反正平安身边有丫环婆子看着,就由着他去,谁知日子一长,想管也管不住了。
这还不算,去年年头苏可方和项子润因为去了阳峰城一趟,因为连续几天都下着雨,便把闹闹放在家里,当夫妻两人一个月后从阳峰城回来,闹闹也整天跟在平安屁股后面转,兄弟两人整天不着家。
苏可方和欧阳婉若要教训孩子,姚氏又不舍得。
眼看着两个孩子越来越没规矩,可把苏可方和欧阳婉若给愁坏了,在泽儿去盛京城前,苏可方和欧阳婉若暗地里商量了一下,便把两个孩子送进了书院。
以平安的年纪进书院已经算迟的了,其实平安一年前就进过一趟书院,只是他太调皮了影响到其他学生,便退了学,打算过两年再送进书院。
项辰祥给平安退学的时候苏可方还劝过他们夫妻俩的,可是他们说可以在家给孩子启蒙,后来他们才知道苏可方的话是对的。
将两个孩子一块送进书院后,项辰祥和欧阳婉若再也不敢再纵容孩子了,可他们不纵容,姚氏这个当奶奶的却舍不得孩子受苦,所以欧阳婉若和项辰祥教训孩子的时候都是背着姚氏的。
其实姚氏年轻的时候对自己的孩子可严厉了,可是到了孙子辈,姚氏就变得心软了。
看到长孙,姚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泽儿,你怎么回来了?”
这孩子不是说要去大半年的吗?怎么回来了?
“奶奶。”泽儿笑着上前扶住姚氏,柔声问道:“奶奶,听说您生病了,现在好了吗?”
闻言,姚氏嗔了项子润和苏可方一眼:“不过是个小病,做什么告诉孩子,让他担心!”
姚氏原来并不知道项子润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远在盛京城的长孙,不然她肯定会阻止的。
其实项子润也是没有办法,母亲得了风寒,再加上看到他和祥儿罚平安和闹闹一天不许吃饭就闹起脾气来,也跟着一整天不吃不喝,一个小风寒弄到最后还发烧咳嗽,眼看着病越来越严重,项子润也急了,怕有个万一,这才让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到京城。
“大冷的天赶路,肯定累坏了吧?”姚氏看着泽儿明显塌下去的脸颊,很是心疼,想让他下去梳洗先吃点东西,可是又舍不得松开他。
“奶奶,我不累。”泽儿应完姚氏,这才一一朝自己父母还有二叔二婶姑姑姑父喊了过去。
“瞧你这满身尘土,先下去换洗,吃点东西吧。”项冰羽看到泽儿眼底的乌青便知道他肯定是日夜兼程,不由有些心疼。
项冰羽都开了口,姚氏只好道:“对,先换洗,吃点东西。”
姚氏嘴上这么说,握着长孙的手却没有松开。
泽儿看了自己爹娘一眼,两人笑着点了点头,泽儿这才道:“奶奶,我晚点再陪您说说话。”
“好,好,去吧。”姚氏这才拍了拍他的手,依依不舍的看着长孙出了正厅。
不管姚氏如何疼爱下面几个孙子孙女,可是她对泽儿这个长孙多少有些不同的,毕竟泽儿是长孙,他们项家的兴旺主要是靠泽儿,再加上泽儿打小就稳重懂事,姚氏平日里很听泽儿的话,这也是项子润为什么匆忙将泽儿叫回来的原因。
看着泽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姚氏才收回目光对苏可方道:“方儿,泽儿今年也12了,你也可以着手给孩子慢慢相看了,别等到孩子年纪大了手忙脚乱。”
姚氏知道苏可方不主张给孩子定娃娃亲,可是泽儿是项家长孙,他的媳妇是要做宗妇的,是一定要看好的,所以选了合适的还能观察个几年,这样保险一些。
“娘,泽儿的婚事不急。”苏可方笑道。
孩子年纪太小,还不懂情事,若她早早就给他选定了亲事,万一以后孩子自己遇到合眼缘的,事情可就不好办了,所以苏可方打算等泽儿自己有了这方面想法后再问问他的意见,如果到时候泽儿让她帮忙物色姑娘,她再行动也不迟。
“泽儿都十二了,不能不急了。”姚氏想了想,又道:“方儿,你觉得严夫人姐姐那个女儿如何?”
严夫人指的自然是徐思怡了,徐思怡的儿女长大了,又还没孙子可带,时不时就会到丰果村来找苏可方,跟项家人都混熟了。
苏可方一愣:“娘,您是说若丹?”
泽儿番外 14
“对,就是若丹,她母亲和哥哥不都搬到怀塘县了吗?”齐若丹现在跟在雯雯身边,姚氏对那孩子的印象不错。
在姚氏眼里,齐若丹性子够坚韧,心地不坏,做事主见,而且年纪与泽儿相当,这样的性子很适合当宗妇。
“娘,若丹现在跟在雯雯身边,还不知道她以后是个什么打算,如果她选择留在阴阳司,我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苏可方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不过也没把话说死:“当然,如果她能回来,而且跟泽儿两人又能对上眼,这事我也不会反对。”
雯雯以后要接任阴阳司司主是件大事,所以项子润早就给全家人透了底,省得到时候难以接受。
姚氏听到苏可方这话当即没再提齐若丹与泽儿的事了,当初儿子一个人进阴阳司就已经让她提心吊胆了,现在儿子出来,雯雯又进去,她已经够揪心的了,她可不愿意泽儿再娶个阴阳司的媳妇回来。
一家人吃完晚饭,泽儿先去陪姚氏说了会话,待姚氏睡下才去了父母屋里。
泽儿到达盛京城不到三个月,每隔几天就有信件回来,所以项子润和苏可方对他在盛京城的所有事情都一清二楚,泽儿不是啰嗦的人,也没再跟父母说好些事,而是说起了自己当初在粥棚遇到刺客的事。
这事他不想爹娘担心,之前也不敢在信里提起,现在他人都回来了,说出来也没什么了。
“遇刺客了?”苏可方吓了一跳:“有没有受伤,为什么没在信里跟我们说?”
其实这事项子润在事发生收到消息,得知儿子没有受伤,也就没跟自己媳妇说,所以听儿子提起这事也没有太大反应。
“娘,我没受伤,还把那几个刺客给杀了。”泽儿道。
听到这话,苏可方心情很是复杂。
在他们从盛京城回来后的第二个过年,他们一家人前往阳峰城看望柳长风,然后转到柳长风当初送给项子润的那个庄子度假,就在当天晚上,有二十来个武功高强的刺客潜入庄内行刺,当时有两个刺客潜入泽儿和平安睡的屋,泽儿很警觉,在两个刺客杀害门外两个守夜的家丁时就醒了过来,并小声的将平安叫醒把他拖到床底,然后将床上的被子整成有人睡觉的样子。
趁着刺客小心翼翼开门的时候,泽儿快速在房里鼓捣了一下,然后拿了爹爹送给他防身的小匕首躲在床头衣架后。
因为是夜里,两个刺客对屋里的情形不可能看得太清楚,隐隐约约看到床上有人,因为早就摸清这个屋子只睡着两个孩子,两个刺客看到床上的“人影”想都没想就提刀朝床的位置冲去。
他们的任务就是这两个孩子,事后会不会被发现都不是最重要的。
两人在轻松进入房间的那一刹那就觉得这次任务简单了,也放松了警惕,谁知刚冲出几步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两人摔了个狗吃屎。
泽儿早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从衣架后闪出,举起手中的匕首刺向其中一个刺客的后胸处。
两个刺客武功高强,奈何没有防备,那个被刺中的刺客瞬间毙命,而另外一个刺客反应过来,心中再迟疑不定,还是没有迟疑朝黑暗中的小身影挥出一刀。
刺客的内力太强,泽儿想避开却避不及,隐在暗处的暗卫及时出现救了泽儿。
因为每次外出,项子润都会给每个人都安排一至两个暗卫,所以这次全家都避过一劫,不过庄子里的农户却死伤大半。
等项子润等人赶到的时候,平安都吓傻了,又哭又闹还整整烧了三天,醒来后整个人也呆呆的。
而泽儿当时也应该是吓坏了,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几天,直到回到丰果村后,闹闹有一天晚上偷偷溜到他屋里抱着他哭,他才清醒过来。
后来见二叔二婶为了吓傻的平安而整日红着眼眶,泽儿这才振作起来,自告奋勇的带着平安到村子里玩。
后来有一天,平安满身鲜血的跑回家抱着欧阳婉若大哭特哭,哭完人也好了。
当时无论他们怎么问,平安也不肯说发生了什么事,泽儿也不肯说,最后还是项子润将泽儿身边的暗卫叫来,才知道泽儿带着十来只鸡和平安上了山。
不用听完暗卫的话,苏可方便已知道泽儿是用什么方法刺激平安清醒过来了。
苏可方只记得自己当时听完暗卫的话心疼得都快要窒息了,不但是为了平安,还为儿子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些。
如今事过境迁,儿子都已经谈杀人不变色了,可苏可方还是觉得心心里隐隐作痛。
苏可方没想那么多,项子润却知道儿子会跟他们提起这事肯定有原因的,不由问道:“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爹娘,太傅说刺客是里面那位。”泽儿定定的看着自己父亲。
宫里那位如今虽然已不得宠,可她暗中的势力还在,如果不除他们难以安宁!
项子润眸光微动:“你觉得也是,或者你查到了什么线索?”
当初他离开盛京城时为了不让欧阳睿多心,把自己所有暗中的势力都调离了盛京城,这两年欧阳睿渐渐给欧阳博放权,他更不可能将自己势力往盛京城调,他能将佟新惠伸出盛京城的爪牙砍掉,可是想除掉深居冷宫中的佟新惠怕有些困难。
“爹,以我的直觉,这次刺杀我的人跟当年想除掉我的人是同一伙人!”泽儿正色道。
闻言,苏可方脸色一沉:“泽儿,你确定?!”
“娘,这只是我的直觉,我还在查。”
爹在盛京城留给他的人手有限,而且还要避开皇帝和太子的忌讳,他有些束手束脚,但当时在粥棚那几个刺客让他有种熟悉感。
他所说的熟悉感不是说刺客的招式,因为当时刺客都还没出招,他所说的熟悉感仅仅只是感觉。
听到刺客跟当年有可能是同一伙人,项子润陷入了沉思。
泽儿番外 15
“泽儿,你刚才说太傅说刺杀你的刺客是佟新惠的人,你也这么觉得?”苏可方很相信儿子的直觉。
泽儿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他这么说就算没有依据,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是的。”在父母面前,泽儿没有隐藏自己真正的想法。
项子润沉吟片刻后,才对儿子说道:“其实当年刺客潜入庄子我和你娘都有怀疑佟新惠,因为只有佟新惠才有本事让刺客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庄子,但是那些刺客全都自尽没一活口,空口白牙,皇上也不可能相信我们。”
佟新惠就算被打入冷宫那也是欧阳睿的妃子,他要是暗中把人解决了,那就是犯了大忌。
泽儿明白自己父亲顾虑,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皇帝,父亲担心引起皇帝的猜忌进而招来灭门之灾,但是别人要他的命,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对方太好过的!
项子润看了儿子一眼,继续说道:“你说凭你的直觉认为这次的刺客跟当年是同一伙人,那你觉得当年的刺客跟这次刺杀你的人,哪伙人武功高?”
“当年那伙人!”泽儿说完自己都有些迟疑了。
当初屋里那个刺客一人对上几个武功高强的暗卫还过了好几十招才败下阵,而这次的几个刺客被他一剑就给解决了,这里头的悬殊让他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直觉来。
“泽儿,你不了解佟新惠,那是个狠辣的女人,若没有七八分的把握是不可能出手的,当年她是不知道你身边有暗卫,可这次那几个刺客未免也太不够看了。”
当年欧阳哲死于洪水之中,明明是佟新惠一手造成的,她偏偏将欧阳哲的死强加在他们身上,还屡屡算计于他们。
她派人刺杀泽儿,无非就是想让他也尝尝失子之痛。
泽儿略一思索:“爹,您的意思是说这次的刺客并不是佟新惠的人?”
“这也不一定,如果同是佟新惠的人,那她必定有什么企图。”项子润从来就没有因为佟新惠是个女人就小瞧她,相反,项子润对这个有可能伤害到他家人的女人一直都提防着。
一旁的苏可方见父子俩都锁沉思,忍不住开口道:“现在泽儿也回来了,你们也不用为刺客的事烦恼了,听说当今皇帝已经开始放权,想必太子过不了几年就能即位,就以纪皇后与佟新惠的旧恩怨,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想必纪皇后也不会放过她。”
苏可方最喜欢的就是借刀杀人,他们现在鞭长莫及,只要儿子安全,就且留佟新惠几年性命吧。
对苏可方来说,只要佟新惠能得到报应,她死在谁手里都一样,可是泽儿却不这么想。
“娘,我自己的仇,我不想假手于他人。”泽儿神情严肃认真:“娘,我知道您和爹的担心,不过你们放心,我不会胡来的。”
项子润看着儿子,没有开口,苏可方却是心下一紧:“泽儿,你要亲手报仇?你要怎么报?”
泽儿佟新惠在冷宫之中,别说泽儿进不了宫,就算他进了宫也不可能见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更别提报仇了。
“娘,总会有机会的。”
儿子眸底带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深邃,苏可方一阵恍惚。
苏可方不知道是长子性子使然,还是被他们当父母的逼得不得不快速成长?
儿子成熟、懂事、有担当,她这个当母亲理应高兴才对,可是她心里为什么觉得酸酸的?
“打算何时启程?”项子润没有多问其他,但态度已经很明显,他不反对儿子自己报仇,因为他相信自己儿子。
“子润!”苏可方惊愕看着自家男人。
要是其他地方,苏可方或许没有这么担心,可是盛京城是他们势力最为薄弱的地方,对方又是皇帝曾经的宠妃,手段了得,她就担心儿子有个万一。
“男孩子就该出去多历练,经历得多了才能强大起来,不然以后怎么撑起这个家?”项子润劝道。
道理苏可方不是不懂,但是事关儿子的安危,天底下有几个做母亲的能无动于衷?
担心归担心,不过苏可方没有去左右儿子的决定,因为她知道自己守护不了他一辈子。
见母亲有所松动,泽儿才道:“爹,娘,刺客的事我的人还在查,等有了消息我再过去。”
项子润很早之前就让儿子懂得了实力的重要性,泽儿在年满十岁后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到目前为止,他自己手下就有十来个人,人数虽少却精,特别是打探消息方面的两个人,他还是从林昭宏那里挖来了。
见儿子有章程,苏可方稍稍放了点心。
盛京城那边没有传来消息,泽儿也不急,他正好在家多陪陪奶奶。
泽儿回到丰果村不到半个月,庄立名就来信问姚氏的病情,这次庄立名的信不是写给项子润,而是直接写给泽儿。
庄立名在信中除了问姚氏的病情,还跟泽儿说了那些难民的去处,接着又问了泽儿的学业,最后在信的结尾处抱怨了一句,说他离开后他都没有好茶喝了,而娴娴那丫头泡的茶简直比药还难喝。
泽儿看完信笑了,他敢肯定,那小白兔上一定是故意的,就因为庄太傅喜欢喝他沏的茶,所以那丫头就想着让庄太傅戒茶。
泽儿的回信刚送出去不到半个月,泽儿肯定庄太傅还没收到自己的回信,庄太傅的第二封信又到了。
比起第一封信,庄立名这第二封信就显得轻松多了,庄立名告诉泽儿,他前两天带着几个曾孙辈的孩子去了“瑶池庄”住了几天,“瑶池庄”开张这么多年,庄太傅只去了两次,信中说的就是几个曾孙辈的几个孩子到了“瑶池庄”有多开心,多激动,最后提了娴娴的兔子走丢了半天,差点把那丫头给急坏。
泽儿只当庄立名是闲得慌才这么频繁给自己写信,看到最后,他都可以想象得出小白兔那着急得跳脚的模样。
泽儿番外 16
庄立名每隔半个月就会给泽儿来信,苏可方觉得纳闷,背地里对自家男人打趣道:“太傅多久没给你写信了?”
自家男人跟庄太傅一直都有通信,可从来都没这么频繁过,没想到儿子倒跟庄太傅倒比他这个当爹的还要投缘。
项子润很认真的想了想:“好像从泽儿回来后吧。”
“哈,你跟庄太傅这么久没通信了?”苏可方幸灾乐祸道:“看样子庄太傅都把你给忘了。”
“嗯,这世上不喜新厌旧的人恐怕只有媳妇你了。”项子润正儿八经道。
苏可方没好气的嗔了他一眼。
三个月后的一个傍晚,因为天气闷热,吃完晚饭泽儿和闹闹还有平安便陪着姚氏到村口乘凉,祖孙三人来到村口,村口的七八排长石凳上已经坐满一样出来乘凉的乡亲。
看到姚氏,大家都忙站了起身。
“项大嫂,这边坐。”
“项大婶,还是这里吧。”
“……”
“……”
见大家纷纷站起来给自己让座,姚氏不由好笑道:“看来以后我到村口来乘凉还是自带凳子好了。”
在这些人当中,姚氏的年纪应该是最大的,姚氏便挑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不然她们怕会一直这么站着。
姚氏坐下后就和乡亲们唠起嗑来,平安和闹闹不是能安静的,没一会就跑到不远处的草坪上和村里其他孩子玩到一块去了,天也还没黑下来,泽儿则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靠在村口一棵大橄榄树上看起来。
“项大嫂,你们家泽儿真是刻苦,以后要是能考个状元回来,咱们全村人都面上有光呢。有位比姚氏小几岁的老妇人看着看书的泽儿,笑着说道。
姚氏笑了笑:“以后咱们村的状元郞肯定多!”
姚氏没有告诉大家,泽儿没有走仕途之心,就算下场子考试也只是图个好玩,但是他们村的书院越办越好,姚氏相信以后肯定能出不少状元的。
“那倒是!”
乡亲们听到这话可开心了,因为现在丰果村基本上每家每户都有孩子在书院上学,姚氏这话让他们觉得自家孩子也有考上状元的可能,怎能不高兴?
橄榄树下的泽儿听到那边乡亲们的谈话,不由轻扬了下唇角,他又不真的要考状元,怎么可能真的勤奋到随时随地都看书,他既想陪奶奶出来走走,又怕难以抵挡乡亲们的热情劲,所以才佯装看书的。
姚氏在那边跟乡亲们说着话,泽儿突然抬头看向远处的尘土飞扬,没一会就见一人一骑往村子而来。
看到来人,泽儿便知道庄庆傅又来信了。
果然,信差在离泽儿几米远的地方下了马,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泽儿:“项大少爷,这是您的信。”
“谢谢。”泽儿接过信,掏了两块碎银交到信差手里,给他喝茶。
信差谢过泽儿就离开了。
现在的丰果村乡亲可不是没见识的乡下人了,不会因为村子里来了一匹马或一个生人就大惊小怪的满村子传消息。
乘凉的乡亲们只是往那这看了看,见原来是给泽儿送信的,就收回了视线继续聊了起来。
泽儿从容不迫的靠回橄榄树,把信打开。
这信是庄太傅的“风格”,前面都是说些日常,到最后顺便提了一嘴娴娴的事,泽儿都已经习惯了。
可这次看到最后那几行字的时候,泽儿一个忍俊不禁给轻笑出声。
庄太傅在信末写着那只“不小心”闯进娴娴院子的白兔前阵子生了一窝小兔子,娴娴每天都舍不得离开,不管他怎么制止,娴娴还是每天风雨无阻的带着一窝小白兔进了他的书房,弄得他书房内整一股怪味,现在他是一看到娴娴那窝小兔头就疼。
看着信,泽儿能想象得出庄太傅当时气急败坏的样子。
石凳那边突然有妇人惊叫出声:“天啊,项大嫂,你们家泽儿笑了呢!”
听到这声音,泽儿一愣,抬头看向目光齐齐刷来的乡亲们,一阵无奈。
他平日是很少笑,但又不是没笑过,何至于惊讶成这样?
扛不住乡亲们闪闪发光的眼神,泽儿只好收起书和信朝他们走去。
“泽儿,谁来信啊?”有位妇人试探问道。
他们是见泽儿笑过,可是每次那笑容都淡得看不出来,不过因为项子润也是如此,乡亲们都觉得这是遗传,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可是这次泽儿不但笑容从来没有过的灿烂,而且还笑出声来,这就莫怪他们惊讶了。
“是盛京城的一位长辈来的信。”泽儿避重就轻的说道。
虽然大家都很好奇泽儿口中的长辈到底在信里说了什么有趣的事,居然让泽儿乐成那样,不过乡亲们也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也没再刨根问底。
“对了,项大婶,泽儿今天都12了吧?也该说亲了吧。”其中有人看着泽儿,开始动起心思来。
“方儿说孩子还小,过几年再说这些。”姚氏直接让乡亲们歇了这心思,省得为这事伤了和气。
刚才开口问的是从原香坊村人合并过来的乡亲,如果是本丰果村村民都知道苏可方不让孩子早定亲事,也不让孩子近亲结亲的事。
“这样啊。”姚氏的话难免让有些人失望,也就没有再提这事。
相处这么多年,项家人说一不二的性子乡亲们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姚氏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大家自然不会自讨没趣,转而说起其他事来。
天渐渐黑了下来,蚊子也多了,乡亲们这才各自散去。
回去的路上,姚氏才开口问道:“又是庄太傅来的信?”
“是的,奶奶。”
“他让你回盛京城?”最近几个月庄立名来信越来越勤快,姚氏就担心长孙又要离开。
泽儿一顿,斟酌了一下,才道:“奶奶,庄太傅身上有很多是我需要学习的东西,我想在庄太傅身边再呆些日子。”
刺客的事已经有些眉目,他是打算过去了。
“决定了?”姚氏问。
“是的!”
姚氏脚步一顿,抬头看着他:“能不能过几个月再去?”
泽儿番外 17
姚氏脚步一顿,抬头看着他:“能不能过几个月再去?”
泽儿抬眸看了自己奶奶一眼,有些迟疑。
几个月不是几天,现在他的人刚查到一丝眉目,再过几个月谁知道又是什么情况?
见泽儿沉默,姚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泽儿,奶奶都这把年纪了,最希望的就是过年能全家团圆,现在都七月了,你现在去盛京城,过年肯定赶不回来的,就过完年再去,行吗?”
雯雯自从跟饶开易离开后,他们家基本就没有吃过一次真正的团圆饭,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每个过年姚氏心里都会有小小的遗憾,特别是去年过年,就连长孙也不在,她就觉得除夕夜的团圆饭吃得也没滋没味了。
泽儿听自己父亲说过,奶奶自从上次一病就变得有些患得患失,所以他这段时间一有空就会陪着她,现在听到她这近乎恳求的语气,泽儿什么都抛开了:“奶奶,我答应您,过完年再走。”
在泽儿印象中,自己奶奶有时候可是比他娘亲还坚强的人,现在她用这种语气求自己,他怎么忍心拒绝?
在父母的影响下,在泽儿心目中,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家人重要,报仇可以晚个十年八年,但奶奶年纪大了,他也陪不了她几年了。
有了泽儿的陪伴解闷,再加上项子润的调理,姚氏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心态也渐渐恢复过来。
这天,卢氏过来串门子,姚氏忍不住对着卢氏感慨道:“你说这人有时候就是奇怪,前阵子我居然会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晚上睡觉一闭上眼就感到离死又近了一些,可是这阵子我又觉得我应该还能活个十年八年。”
说完,姚氏自己都笑了:“亲家母,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太怕死了?”
“这叫什么话?那些不怕死的人,我才觉得奇怪呢!”卢氏知道姚氏前阵子情绪不对,女儿说她婆婆这叫生了场大病留下来的什么后遗症,只要好好疏导就能好起来,现在听她这话应该是痊愈了吧?
乡下人朴实,有什么说什么,姚氏听到这话都笑了:“那也是,这世上有谁不怕死呢?不过我也想明白了,有些事并不是说你怕就不会发生,既然如此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就是,我们都到这把年纪了,孩子孝顺,咱们有得吃就吃,有得玩就玩,真没必要想太多。”卢氏道。
姚氏看了卢氏一眼,又轻叹道:“亲家母,你都是当曾祖母的人了,是不用想太多,可我家那几个婚事都还没着落呢。”
有些不该想的事不必想,可是该想的还是要想想的。
泽儿从外面进来,正好听到奶奶这话,有些啼笑皆非。
浩儿表哥比他姐都还要大上好几岁呢,更别说是他和平安他们了,奶奶这也太心急了。
看到满脸无奈的泽儿,卢氏笑道:“泽儿,你奶奶急着当曾祖母了呢。”
看到满脸无奈的长孙,姚氏忙道:“泽儿,奶奶也就是跟你外婆随口唠唠。”
由于前阵子自己强留下要去盛京城的长孙,姚氏现在情绪一好转,都觉得自己当时太不可理喻了,所以不想泽儿再因为自己几句话而影响泽儿的决定。
泽儿一笑:“奶奶,您放心,您一定能看到您的曾孙子的,外婆您也一样,一定能看到您的曾外孙的。”
泽儿虽然是个孝顺的,可是跟他爹一样,嘴上从来不说这些讨人欢心的话,这天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听到这话,姚氏和卢氏都乐眯了眼。
正说着话,平安和闹闹就背着布包跑进厅来。
一看到这两个孙子,姚氏心头一跳:“你们两个不在书院,怎么跑回家来了?”
现在还是晌午,书院还没下堂呢。
这两个孩子调皮得让人头疼,原以为把他们送到书院就能少闹腾些,谁知他们竟然无法无天到整蛊书院的先生,上次还往先生的凳子上放老鼠夹子,把先生气得要离开书院,不然就要这两个孩子退学,所以这两孩子这时候回来,姚氏第一反应就是这两小子是不是被先生给赶出来的?
“奶奶,开始放年假了,下午开始不用去书院了。”平安高兴得手舞足蹈,他最喜欢的就是放假了。
不用上学,每天可以不用那么早起来了,晚上也不用温书了!
闹闹却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的性子就跟他的小名一样,喜欢热闹,所以他现在更喜欢去书院了,因为书院有那么多的同窗可以玩耍。
“这不知不觉又快过年了。”卢氏听到书院放年假,不由笑了起来。
现在家里贾氏当家,小孙子又长大了,她和自家老头子都当起闲人来了,这日子过到哪一天她都没个概念了。
“娘,嫂子都把年货给办回来了。”苏可方笑着走进来,后面跟着欧阳婉若和项冰羽。
一看几人一同回来,姚氏就知道她们肯定也是一块去办年货了。
平安和闹闹出去没一会又跑回来了:“娘(伯母),咱们家的戏班子来了!”
戏班子都有好几个月没来了,这次一定要央娘亲(伯母)让戏班子多演两天!
“我知道。”苏可方笑道:“今年柳城主还有你们舅公舅母要来咱们这边过年,这戏就多做几天。”
项家没有其他亲戚了,苏可方所说的舅公舅婆是指卢全和关氏,这次她多叫了一个戏班子过来热闹热闹,到时候可以轮流演出也不会太累。
平安跟闹闹一听到这个好消息当即兴奋的叫了起来,随后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他们要将这好消息告诉其他人。
每年过年都是丰果村最热闹的时候,戏班子也挺喜欢来丰果村演出的,这与丰果村是自己老板的家乡无关。
前几年水果生意不景气,乡亲们勤俭多了,给戏班子的赏少了些,不过他们把大部分果园都改种草药后,挣的钱比以前还要多,每家每户又开始大方起来,有个别乡亲一激动往台上扔的可是整绽的银子,而且丰果村乡亲很纯朴,从来不会对戏班子做出龌.蹉之事,戏班子的人当然喜欢到丰果村来了。
泽儿番外 18
盛京城的太傅府,下人们忙得热火朝天,在院子里扫雪的扫雪,挂灯笼的挂灯笼,准备过大年了。
庄娴正在暖阁里逗弄着几只小兔子,就见身边的小丫环小满拿了几张红色剪纸进来:“八小姐,夫人说下面的人忙不过来,这几张剪纸就我们自己贴了。”
“下面的人都在忙些什么?”庄娴随口问了句。
“好像是项大爷和项夫人送来两大车年礼,总管大叔带了几个人正在对礼单,回头也好送回礼。”小满边拿着米糊把喜庆的剪纸贴起来,边回道。
“哪个项家?”庄娴对“项”字尤其敏感。
“奴婢没问,不过应该是项越泽少爷那个项吧。”小满不以为意说道。
她只知道他们太傅府就跟以前的项元帅,也就是越泽少爷的爹有来往,其他项家倒没听说,而且她刚才瞄了眼,其中有一大车的年礼是贵重的药材,所以这送礼的人好像也不难猜。
庄娴抱起兔子:“走,去看看。”
“八小姐,外面下雪,斗篷!”小满放下几张还没贴好的剪纸,抓起庄娴的白色毛皮斗篷追了出去。
庄娴还没走到二院就看到庄立名拿着一个布包从外院走进来,看到急匆匆的曾孙女,庄立名眸光闪了闪:“丫头,这火急火燎的去哪?”
“曾爷爷,您拿着的是什么东西?”庄娴不答反问,好奇的盯着自家曾祖父手上的小布包。
“想知道?”庄立名眯眼一笑,见小丫头点头,他将布包塞进怀里,背起手往自己院子走去:“偏不告诉你!”
庄娴翻了个白眼,紧跟上去:“曾祖父,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
闻言,庄立名老脸一黑,回头狠狠瞪着小丫头:“再说一遍!”
庄娴嘿嘿一笑:“曾祖父,开开玩笑嘛,莫气,莫气。”
小丫头说着将怀里的小兔子往他怀里一塞,这才腾出手来,踮起脚给他顺了顺胸口。
看到怀里的小兔,庄立名的脸色又黑了几分,差点就把这东西给扔出去。
看出自家曾祖父的意图,庄娴瞪眼道:“曾祖父,您可要抱好,别把我的小白给摔了,不然我就把我院子里所有的兔子都赶到您书房去!”
听罢这话,庄立名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我肯定抱好,等养大我烤了吃!”
庄立名一想起这丫头前几天把七八只兔子一起带进他书房,把他书房弄得臭气哄天,他掐死这丫头的心都有。
“曾祖父,您要是烤我的兔子,那我就烤您的鹦鹉!”庄娴瞪眼道。
“你……”庄立名为之气结,不过想到自己揣着的东西,怒气一收,重重的哼了声,抱着兔子朝自己书房走去。
“曾祖父,听说今天有人给我们府上送年礼?”庄娴屁颠屁颠的跟进了书房,试探问道。
“咱们府上哪年年底没人送礼?”庄立名在书房内的一张太师椅坐下,故意没听出小丫头真正的意思。
庄娴正想说什么,忽见庄立名从太师椅下拉出一只小铁笼,庄娴吓了一跳,在自家曾祖父把她的小白关进笼子前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把小白抢了回来。
“曾祖父,这里是书房,您弄个铁笼在这做什么?!”庄娴不满的瞪眼。
“你还知道这是我的书房?!”庄立名没好气的回瞪过去。
他好好一个书房被这丫头弄得乌烟瘴气,哪里还有书房的样子?
庄立名的怒气让庄娴有些心虚,她干笑一声,言归正传:“曾祖父,您就别跟我绕圈子了好不好,你怀里揣着的是画吧?借我瞧瞧呗。”
虽然讨厌项越泽,可是不可否认,他家乡的景色真的是太美了。
原来庄立名之前曾经在泽儿面前说过要是有机会一定要到他们丰果村去看看,因为项子润和苏可方把丰果村说得美不胜收,让他产生了好奇心,他很好奇一个小村庄能美到什么程度,竟能让项家人舍不得离开。
因为庄立名的好奇,泽儿回到丰果村后用四副画画下了丰果村全貌,庄立名看到画后不但被丰果村美轮美奂的景色所迷住,更为泽儿精湛独特的画功而震撼到。
泽儿三副画分别用的是三种画法,一副是这个朝代最具代表性的水墨画画法,虽是水墨画,却让村庄的宁静唯美跃然纸上,让人深切感受到一种安详和舒适;另外两种则是油画和水墨画,一副是画于纸上,一副是画于绢帛之上。
几副画画法不同,一看就知道是泽儿位于丰果村不同角度将丰果村怡人的景色描绘于画中。
庄立名并不知道泽儿从三岁开始就跟着项子润涂涂画画,泽儿很有绘画的天赋,让项子润和苏可方又惊又喜,夫妻俩不知道泽儿这个天赋对他来说是好还是坏,所以一直没敢让泽儿的作品流出,泽儿所有完整的作品都收藏在苏可方的空间里。
现在泽儿已经长大,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项子润和苏可方没有再限制他,不然他也不会擅自把作品寄出。
而庄立名确定这几副画都是出自泽儿之手后,也更加确定自己一开始那个打算,便让泽儿每个月尽量给自己送来一副关于丰果村细处独景的画。
泽儿之前给庄立名寄的三副都是丰果村全貌,所以对于庄立名这个要求泽儿也没有多想,而庄娴几乎每天都会到书房缠着自家曾祖父,她早在看到泽儿第一次寄来的丰果村全貌的画就喜欢上了,之后更是期待,甚至还跟庄立名提出想学画画的想法。
这丫头愿意静下心来学画画,庄立名当然是求之不得,还给她找来了老师,只不过这丫头刚上半天的课就将那老师给辞退了。
那老师不满的找上庄立名,庄立名将泽儿的画给他看了之后,那老师满脸羞愧的离开了。
庄娴之后再也没有提过要找老师的事,不过却每个月都盼着泽儿来信,并研究起他的画来。
庄立名见小丫头终于不跟自己呛,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这才从怀里把和年礼一块送过来的小布包打开。
泽儿番外 19
见庄立名打开布包,庄娴双眼就发起光了,抱着怀里的小白挨上前,紧紧盯着自家曾祖父的动作。
这小布包有点微沉,而且摸起来有两本书那么厚,又两本书本宽,有些硬,庄立名一开始以为泽儿是将画好的画还有书信一并装进了小木盒之类的东西里,但是打开布包一看,庄立名怔住了,随后就像是发像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双手颤抖的捧起其中一块东西给捧了起来,仔细端详。
庄娴看到布包里的东西后眼睛都直了,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随后对上自家曾祖父激动的神情,这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天啊,这里面竟然是几块比纸厚不了多少的木雕!
没错,就是比纸厚不了多少的木雕!
是丰果村全貌的木雕!
是项越泽第一次所画的丰果村全貌木雕!
娴娴的激动一点都不亚于自家曾祖父,她觉得自己激动得都快要晕过去了。
她去过项家的“玲珑阁”,见过里面不少的木雕,可是却第一次知道木雕还能雕刻到如此精细的程度!
庄立名除了惊艳和不敢置信,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会把这块清薄得跟纸差不多的木雕给折断。
这几块木雕都是用檀香紫檀木所雕刻,能将檀香紫檀木打磨到这如此光滑、比纸厚不了多少的厚度,可见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可是让庄立名震撼的是这雕功。
木料这么薄,拿在手里都怕一不小心会弄折了,可泽儿……也不一定是泽儿,说不定是苏氏,却能以泽儿上次所画丰果村全貌一丝不漏的雕刻在其中,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到。
庄立名如获至宝,庄娴怀里的小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跳到地上,她忍不住伸出一双小手想要拿起一块木雕来看看,谁知她双手还未碰到木雕,自家曾祖父就大喝一声:“住手!”
庄娴吓了一跳,急忙收回手,下一刻不满中带着点撒娇看向庄立名:“曾祖父,我不就看一眼,又不会弄坏。”
“你先出去!”庄立名此刻心潮澎湃,已经没功夫去逗这丫头了,等他好好端详端详这几块丰果村全貌木雕再说。
以庄娴的性子,她看都看到了这稀罕的东西,没仔细看一眼怎么舍得离开?
“曾祖父……”
庄立名脸色微微一沉:“出去!”
庄娴本来还想耍赖不走的,可是对上自家曾祖父这脸色便知道不能再闹了,撇了撇嘴,抱起小白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不许磨蹭!”
庄立名不耐的喝斥一声,娴娴这才快步走了出去,并把门带上。
“讨厌讨厌!”一出书房,娴娴就不高兴的跺起脚来。
项越泽那个讨厌鬼一定是故意的,他一定知道自己喜欢这些东西,所以想用这些东西来让她妥协!
哼,她才不是那么没有骨气的人,她才不会向他低头!
庄娴已经知道泽儿过完年又要回盛京城来,到时候又要跟她抢她曾祖父了!
哼,不管他送来什么东西,她都会一样的讨厌他!
小丫头怎么也不愿承认自己是有点怕他。
等在回廊的小满看到自家主子气鼓鼓的出来,上前试探问道:“八小姐,您又挨老太爷骂了?”
闻言,庄娴脚步一顿,回头凶神恶煞的瞪小满:“什么叫‘又’?!你再给我胡说八道看我不收拾你!”
小满自知说错话,忙捂了下嘴,随后赔笑道:“八小姐,是奴婢口误了,奴婢的意思是想问老太爷是不是又训导您了?”
“挨骂”跟“训导”不都一个意思吗?小满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每次都要纠正她?
不过次数多了,小满已经很自觉了,比如现在。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庄娴气呼呼的朝小满吼了声,抱着小白跑回了自己的“静娴阁”。
小满见自家主子在生闷气,也不敢靠近,小心翼翼的将一杯热水放在桌子上就退到了门边。
庄娴在心里将泽儿骂了千百遍气才消了些,想了想,扬声喊道:“小满,把那张图拿来!”
“哦。”虽然庄娴没有说是什么图,不过小满却知道她说的就是那副出自项大少爷之手的美景图,因为自家主子每天都要看上好几回。
这副丰果村一景油画图是她缠了曾祖父好几天才“央”来的,在这个朝代还没出现过真正的油画,所以庄娴一看到这副图就喜欢上了,不仅仅是为了这图上的景色,还为这画技,这也是她为什么瞧不上庄立名给她请来的几个画师了,因为她跟那几个画师说起这种画,那些画师竟嗤之以鼻。
庄娴正在研究着画,就听到外院的二等丫环说庄立名差人来请她到书房去。
庄娴一听,忙让小满把画收起来,抱上小白急匆匆的出去了。
“曾祖父!”庄娴抱着小白,一脸谄媚的走进书房。
庄立名没好气的斜了小丫头一眼:“你来得倒是快!”
庄娴嘿嘿一笑:“曾祖父有请,我怎么能让曾祖父久等呢?”
庄娴嘴上讨好着,视线却绞在了庄立名书桌上的木雕上。
这木雕总共有五块,庄立名把它们按照泽儿寄来的丰果村全貌图的样子拼到了一块,这样立体呈现出来的景象让庄立名再次惊艳。
“丫头,过来!”庄立名好笑的看着整张小脸都发光的小丫头,朝她招了招手。
庄娴眨了眨眼,放下小白,下意识还理了理身上的斗篷才走了过去。
庄娴刚想伸手去摸那些木雕,“啪”的一声,手背被自家曾祖父轻拍了下。
“曾祖父,您叫我过来不是让我看这些木雕的吗?”庄娴不满叫道。
“是给你看,不是让你碰!”庄立名吹了下胡子:“万一碰坏你赔吗?”
一顿,庄立名又道:“你仔细瞧瞧,这些木雕与泽儿寄来的丰果村全貌图有哪些差异?”
他刚才看了好半天都觉得这木雕跟那副丰果村全貌图几乎是一模一样,他急切想知道这木雕到底是不是出自泽儿之手,可是泽儿的来信却没有说明。
泽儿番外 20
“曾祖父,你不把那副丰果村全貌图拿出来,我怎么帮您看?”庄娴看自家曾祖父没有要把项越泽所画那副丰果村全貌图拿出来,不由腹诽起来。
她曾祖父就是小气,除了给她那副,每次项越泽新寄来的画她也就看上一看,想借到自己院子观摩一下都不让,现在要让她帮忙看这木雕与画的差异也不把画拿出来。
“我这不正要拿吗?!”
庄立名瞪了小丫头一眼,这才走至书架旁的一个盆栽前,轻轻移动着盆栽,墙上很快就出现了一个暗格。
庄立名从暗格里取出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捧到了书桌。
庄立名把盒子打开,庄娴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这盒子里放的全都是项越泽寄来的画!
庄娴虽然蠢蠢欲动,不过她知道自家曾祖父有多宝贝这些画,所以只能干看着,没敢去碰。
好不容易才等庄立名小心的把画拿出来在书桌另一端摊开,庄娴立马探过身子。
庄立名心下一紧:“看着点!”
庄立名的小心慎微让庄娴暗自翻了个白眼,不过她这会没功夫跟自家曾祖父呛声,低头看起那对庄娴来说是非常稀罕珍贵的木雕来。
见小丫头的脸都快压到木雕上去了,庄立名脸微微一黑。
这丫头到底是看还是闻?
庄娴看了一会,瞥到曾祖父不耐烦的转身往茶几那边走去,忍不住悄悄伸出手轻抚了一下木雕。
这木雕是立体的,有些硌手,不过为免曾祖父发现,庄娴摸了一下就及时收回了手。
庄娴不是三岁孩子,更不是天真无邪,相反,在庄立名有意无意的栽培下,她懂的甚至比她那几个哥哥还要多得多,所以她知道这几块木雕作品比起项越泽的画需要花费更多的功夫,也更加难得。
“到底看清楚没有?”庄立名在茶几前的椅子坐了一会,又背着手踱步过来,急切问道。
这个木雕作品没有任何一处败笔,最最让人震撼的是,这上面的一草一木,一屋一巷都与项越泽那副丰果村全貌图一致,没有任何出入,所以庄立名猜测这木雕作品很有可能也是出自泽儿之手。
若是如此,那说明他的眼光很独到!
对上自家曾祖父眼底的炙热,庄娴虽然很不想说实话,可是却也说不出谎话来,不由语气不善道:“是是是,这木雕也是出自他手,你高兴了?!”
庄娴哪会看不出曾祖父眼底的希冀,他要的就是这个答案。
每每看到自家曾祖父对泽儿那非同一般的喜爱,庄娴都要怀疑那个项越泽跟自家曾祖父是不是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比如,项越泽是他们曾家的子孙?
庄立名也是不知道庄娴所想,要是知道她脑子里有这种龌龊的想法,说不定会将她的小脑瓜给拧下来。
听到庄娴这么笃定的语气,庄立名又有些不也相信:“你怎么看出这作品是出自泽儿之手?”
“这里!”庄娴指了指木雕作品上右下方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地方:“这里有他雕刻的落款,跟他寄过来的画的落款是一样的。”
“真的?”庄立名心中雀跃不已,忙绕到书桌前对着庄娴手指所在之处看去,可是看了一会也没看出她所说的落款:“这不就是一朵花吗,哪来的落款?”
庄立名毕竟上了年纪,再怎么仔细也看不清上面的落款
“他把他的落款刻在花蕊上了,不过字小了些,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泽儿的字是仲言,他的落款就是“仲言”两个字,木雕作品不比画,他把自己的字刻入花蕊中,这样看起来才不显突兀,可见是用了心思的。
闻言,庄立名不敢置信:“这作品还真是泽儿雕刻出来的?他才回去多久啊?”
虽然庄立名不懂木雕,但却看得出这作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雕刻出来的,泽儿才回去几个月,除去赶路的时间,也就才半年多,要知道,这半年里,他每个月还要给他送来一副画,他哪来的时间雕刻这作品?
“说不定这作品是他以前雕刻的呢?曾祖父您也别把他想得太神了!”庄娴语气酸酸的说道。
庄娴这次总算承认,她就是看不得曾祖父一提到项越泽就不自觉流露出来对他的喜爱的神情。
“行了,你回你院子去吧。”庄立名又开始赶人,他得好好想想,泽儿这次过来怎么把他留下?
庄娴没想到曾祖父竟然过河拆桥,只是看他无声的摆了摆手,显然是在想事情,庄娴不敢打扰,只有郁闷的出了书房。
泽儿是三月初到达的盛京城,此时盛京城的雪未完全融化,还带着丝丝彻骨的寒意。
泽儿一进盛京城就带着车马往左家而去,苏鹏和卢氏让泽儿给左家和浩儿带了不少的东西。
因为项子润和苏可方还给魏家送了点东西,泽儿第二天又将东西送到魏府,泽儿过去的时候魏鹏刚好在家,非要留他吃饭,所以等他到达太傅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泽儿一到盛京城,出于礼貌就先差人给庄立名送了信,所以庄立名已经等了他一整天了。
见到泽儿,庄立名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嗯,将近一年不见,长高了,也壮实了!”
泽儿浅浅一笑:“一年不见,太傅您也老当益壮!”
“哈哈~~”闻言,庄立名大笑起来,他就说这小子跟他爹其实是不一样的,这小子如果愿意,可比他那个爹会说话多了。
项家还在盛京城的时候,庄立名是见过泽儿好多次,只不过每次都是见面匆匆,他没怎以去注意一个孩子。
上一次这孩子独自来盛京,他才发现这孩子虽然跟他老子很像,都是少言寡语,整天板着张脸,但庄立名却能感觉这小子跟他老子其实是不同的。
在泽儿身上,庄立名虽然感受得到他那与生俱来的迫人气势,可是却少了项子润身上时不时就散发出来的戾气,所以庄立名才敢有那个想法,不然就算泽儿再优秀百倍,他也不会有那个念头的。
泽儿番外 21
庄立名笑完突然想起那木雕的事,不由问道:“泽儿啊,上次跟着年礼一块送来的木雕是你亲手雕刻的吗?”
虽然娴娴那丫头说上面有泽儿的落款,可是没听到泽儿亲口承认,庄立名还是不太敢相信。
“是的,太傅。”泽儿一顿,又解释道:“其中三块是我之前就雕刻好的,两块是这次回去后才雕刻的。”
因为当时木料是一起准备的,所以不懂行的人就算仔细看也很难看出这几块木雕不是同一时间雕刻的。
“好,好,很好。”庄立名满含笑意的看着泽儿,泽儿等着他的下文,可是他却久久没有再开口。
他就说这孩子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内雕刻出这些作品来,原来其中几块是早就雕刻好的,他之前以为这木雕作品是按照这孩子之前所画丰果村全貌图所雕刻,看来他猜错了,应该是丰果村全貌图依照这木雕作品所画。
泽儿不知道庄立名在想什么,也没有去打断他的思绪,气定神闲的给他沏起茶来。
“泽儿,你什么时候学的雕刻?”两杯热茶下肚,庄立名才开口问道。
“好像是懂事开始,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记得了。”
泽儿说的是实话,他的画和雕刻都是在自己娘亲空间练出来的。
当然了,其中也少不了父母的指点。
泽儿是个聪敏的,善于变通,他如今的雕功一点都不比父母的差,反而自成一格,青出于蓝胜于蓝,莫怪庄立名看到他的作品后会惊艳。
“原来是从小就学。”庄立名点头,怪不得有这么精湛的雕功。
第二天卯时初泽儿和洪烈一块到院子里练起剑来,剑正练到一半,洪烈突然收剑往院墙看了眼。
泽儿抿了抿唇:“洪叔,今天就练到这,你先回屋吧。”
洪烈知道隔壁院子的“静娴阁”住着庄家八小姐,那孩子闹腾是闹腾了些,不过伤不了泽儿的。
洪烈回屋后,泽儿继续练起剑来,片刻后,他就瞥到一个小脑袋出现在院墙上,唇角几不可察的扬了扬。
他倒要看看这小白兔这次又要做什么?
庄娴自以为自己很小心,隔壁院子的人不会看到自己,便趴在院墙上偷窥起来。
虽然很讨厌这个项越泽,不过不可否认,这个项越泽还有是可取之处了,不说他的画技和雕功,他这武功看起来也很不错的。
说到武功,庄娴猛的想起那次在城外粥棚发生的事,她心下一紧,踩着小满头肩膀的腿一软,“啊”的一声,整个人就摔了下去。
踩在凳子上的小满也吓得尖叫一声,急得想去拉自家主子,却迟了一步。
庄娴以为自己这次就算不摔断手脚也会摔个鼻青脸肿,谁知道好一会都没有传来预期中的疼痛,这才缓缓的睁开了一只眼。
不睁眼还好,一睁眼就对上一张因为紧张而紧绷着的带着寒意的脸庞,庄娴吓得再次尖叫出声:“啊——”
刚刚庄娴摔下来的那一刹那把泽儿也吓到了,他想都没想就飞身过墙,堪堪把这小白兔给接住,谁知这丫头却在看到自己后一副惊恐的模样。
泽儿本以为这丫头能爬墙偷看,当初的事应该过去了,她应该不再害怕他了,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啊~~~啊~~”
泽儿原想等这丫头叫声停后放她下来,谁知她的尖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把“静娴阁”的丫环婆子全都引了过来。
“闭嘴!”对上众人的目瞪口呆,泽儿不由深吸一口气,低喝了一声。
没错,泽儿后悔一开始没和洪烈一块回屋去。
庄娴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身子紧绷,满目恐慌的看着抱着自己的少年。
如果不是确定这少年就是项越泽,还有他这双让人不寒而栗的鹰眸,庄娴都要认不出这少年就是当初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了。
因为......因为这少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对上庄娴眸底未散去的惊惧,还有满院子下人脸上的迟疑不定,泽儿感到一阵头疼,赶紧将人放了下来,随后飞身回了自己院子。
双脚落地,泽儿回头往隔壁院子看了院,唇边掀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算了,以后还是离这小白兔远点吧。
泽儿走,庄娴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还好小满不是那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丫头,上前一把将自家主子给扶住。
“我的娘,吓死人了。”庄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要知道,那坏蛋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还好他刚才没把自己当成贼,不然一剑下来,她可就成了冤死鬼了。
“八小姐,奴婢都说了爬墙危险,您偏不信,幸好项大少爷接住了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小满一边扶着庄娴往屋里去,一边碎碎念着:“这事要是给太夫人知道,怕又得罚跪了......”
小满话还未说完,庄老夫人威严的声音就在两人身后响起:“发生什么事了?!”
庄娴和小满吓得急急转身,这才发现庄老夫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静娴阁”,沉着脸看着一个小丫环手里的椅子,而其他丫环婆子全都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透。
这些丫环婆子跟在庄娴身边其实是很知足的,因为庄娴虽然调皮,但对待下人却很好,除非她们犯错,不然从不会打骂她们,唯一不好的就是她们这主子被老太爷和太夫人惯得一点都不像个姑娘家,时不时就会干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就像今天,她们一个错眼,她们家主子就爬墙了,幸好没摔坏,不然她们这些下人也会跟着受罚的。
只是......只是刚才自家主子被项大少爷抱在怀里,这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太夫人禀报?
见满院子的丫环婆子没有一个吭声,庄老夫人脸色又沉了沉:“我再问一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曾祖母,我就是摔了一跌,没什么大事。”庄娴在下人开口之前讪笑出声。
小满这个乌鸦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泽儿番外 22
“小满,你说!”庄老夫人无视小丫头,毋庸置疑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小满。
事实上,满院子的丫环婆子也就小满知道泽儿出现在“静娴阁”的真相,庄老夫人也问对了人,只是小满唯庄娴之命是从,听到庄老夫人问话,下意识看了庄娴一眼。
庄老夫人眼睛一扫,冷冷道:“小八,你是打算让小满替你受罚?”
也是吃准庄娴舍不得让小满替她受罚,庄老夫人才会这般问。
果然,庄娴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小满,实话实说。”
小满是她的人,虽然神神叨叨了点,不过跟她却是一条心的,她又怎么可能让她替自己受罚?
得了庄娴的话,小满这才一边盯着庄老夫人的脸色,边小心翼翼的把庄娴偷窥项家大少爷练剑的事说了出来,不过却省去了自家主子摔下来时被项家大少爷抱住这一茬。
男女七岁不同席,庄娴都已八岁了,小满还算有心眼,知道有损自家主子声誉的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庄老夫人听完小满的话也不算太生气,毕竟偷窥这种事小丫头也不是第一次干的了,可是庄老夫人很快就发现院子里的丫环婆子神色都很古怪,当即看着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环,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那小丫环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结结巴巴道:“老......老夫人,奴婢......奴婢......”
小丫环都快哭了,最终还是扛不住庄老夫人的逼视,一五一十将刚才看到的事说了出来。
听罢小丫环的话,庄老夫人怔了片刻,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庄老夫人沉默半晌才挥退了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将庄娴叫进了屋里。
“你不是怕泽儿吗,还敢爬墙偷看人家?”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庄老夫人直接问道。
“谁怕......”庄娴脖子一梗,正想否认,可是对上自家曾祖母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她心下一虚,这才老实道:“我就是听到隔壁院子有打架的声音,这才好奇爬上去看一眼的。”
庄娴一顿,又理直气壮道:“曾祖母,本来我也不会摔下来的,都是那个项越泽,您也知道他那人有多凶狠,一剑下去就死好几个人,我是被他吓得摔下来的!”
上一刻还不想承认怕泽儿的小丫头,这会为了不被责罚,眼珠子一转,就把责任推到了泽儿身上。
庄老夫人都被气笑了:“你偷窥人家倒还有理了。”
这丫头压根就没意识到院子里那些丫环婆子是为什么事害怕,更意识不到今天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曾祖母,我就是好奇。”庄娴重申。
庄老夫人看着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的小丫头,无奈的同时思索着是不是该让这小丫头回到她父母身边去?
小丫头在她膝下长大,老头子太过纵容这丫头,以至于有些基本的东西都不懂,长久下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害了这丫头?
只是,现在让她回到她父母身边会不会太晚了?
庄老夫人将自己这个想法跟自家老头子一说,庄立名当即喝斥道:“糊涂!娴娴都这么大了,你就算让她回到她爹娘身边,你以为她那性子就能改得了?”
“老头子,我知道你的打算,可是万一两个孩子没对上眼,像那丫头的性子,若不压一压,有哪户人家敢娶?”庄老夫人忧心忡忡道。
“若真的到了那一步,大不了就不嫁,你放心,在我百年之后,一定会给娴娴留下足够银两,不会让她受苦的!”庄立名绷着脸道,他一点都不喜欢听到自家老太婆这话。
“你......”庄老夫人看了自家老头子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我不就是担心娴娴那丫头,你跟我赌什么气?”
庄老夫人态度一软,庄立名也敛了敛情绪:“老婆子,凡事都要赌上一赌,实话跟你说,我真的太喜欢泽儿这孩子了。”
庄老夫人知道庄立名喜欢泽儿,可是他竟然拿娴娴一辈子的大事当赌注,庄老夫人心里有气,但又不想跟他吵,便起身出去了。
泽儿住进太傅府后就跟庄立名说自己有事要办,随后几天不见人影。
娴娴并不知道泽儿出门办事去了,每天一大早就去了书房,本以为曾祖父给泽儿授课时可以旁听,谁知一连几天都只看到自家曾祖父,而不见泽儿身影,不由问道:“曾祖父,您什么时候授课?”
“等你越泽哥哥回来再说。”庄立名头也没抬的说道。
“他去哪里了?”庄立名每次在娴娴面前提起泽儿都称其“你越泽哥哥”,娴娴已经懒得跟他辩驳了。
庄立名微微抬了下眼皮:“不知道。”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自家曾祖父这样一问三不知,娴娴没好气道:“曾祖父,您看他一点学习的诚意都没有,您还教他做什么?”
庄立名这次抬眸正眼看向站在书桌前的小丫头,打量了她半晌,才问:“他出门办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听到这话,娴娴气得跳脚:“谁着急了?那个碍眼的家伙不回来更好!”
娴娴吼完,气呼呼的跑出了书房。
“真是沉不住气。”庄立名笑了声,继续低头练自己的字。
泽儿两天后才回到太傅府,他一进二门就看到一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脚步不由一顿,转了个方向。
“八小姐,项大少爷回来了,您又可以到老太爷的书房旁听了。”小满深知自家主子有多渴望听老太爷授课,很是替她高兴。
娴娴冷哼一声,抱着小白,带着小满也回了“静娴阁”。
直到娴娴和小满走远,泽儿才从一柱子后面转了出来,若有所思的望着小丫头离去的方向。
第二天早上,娴娴正准备起床,就见小满惊慌失措的撞开门冲了进来:“八小姐,不......不好了......”
小满话没说完,眼泪就不断往下掉。
庄娴心下一紧:“小满,出什么事了?”
泽儿番外 23
庄娴一开口,小满眼睛掉得更凶了:“八小姐,太夫人她......太夫人她......”
庄娴脸色一变:“曾祖母怎么了?!”
问完,庄娴又心急如焚的等不了小满回答,冲出了“静娴阁”往庄老夫人的院子跑去。
此时庄老夫人的院子里挤满了庄家的人,从庄大爷到庄小少爷还有几位大爷各自的妻儿,满满一厅的人。
看到满厅焦虑不安的家人,庄娴无措的站在门边,一双小腿怎么也迈不开。
大家都来了......大家都来了......
庄娴心底的惶恐不安越来越大......
庄娴在门边站了不知道多久,厅里的人不知道是没心情去理她,还是没有注意到她,居然没有一个人喊她进去。
“徐御医来了!徐御医来了!”庄家大爷拽着一个背着药箱的上了年纪大夫进了院子。
这个徐御医是刚从宫里退下来的御医,就住在与太傅府不远的一条街上,庄老夫人情况太紧急,已经来不及递牌子进宫请御医了,只能先把徐御医给先请过来。
徐御医匆匆进了庄老夫人的屋子,过了将近两刻钟才出来,厅中的从人都等得心焦了,第一时间看向跟在徐御医身后的庄大爷。
见庄大爷脸色凝重,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老二,你送徐御医回去。”
庄大爷话音一落,徐御医忙摆手:“让下人送我回去就行了,你们这两天好好守着老夫人,陪她最后一程吧。”
徐御医说完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正厅。
徐御医的话一出口,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庄娴一只小手都快抠进门框里了。
最后一程......什么意思......昨天曾祖母不是都还好好的吗......
这时,小武氏眼眶红肿的从庄老夫人屋里走出来,哑声说道:“娘让大爷二爷还有三爷进去。”
“祖母......”看到小武氏,娴娴低低的唤了声,眼里满是痛楚和不敢置信。
看到娴娴,小武氏的眼泪又来了,好一会她才拭了拭眼泪,走到门边。
庄娴突然有些害怕,她怕祖母跟自己说些不好的消息。
“娴娴,你曾祖母早上出门,马车被一匹受了惊的马给撞到,你曾祖母摔下马车,刚刚才醒来,等会你去看看她。”小武氏强忍着眼泪,轻声说道。
娴娴自小就养在婆婆膝下,感情不是其他孩子可比,小武氏看得出娴娴此刻的难受。
庄娴一听到这话,强忍着的眼泪这才跌出眼眶:“祖母,曾祖母能治得好的,对不对,对?”
庄娴不想知道庄老夫人为什么会一大早就出门,还偏偏遇到受了惊的马,她只想自己曾祖母好好活着。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这转眼就不行了。
小武氏跟庄老夫人本来就是姑侄,婆媳两人关系一直都很好,被孙女这么一哭,小武氏的眼泪再次眶而出。
庄大爷兄弟几个进了庄老夫人的屋了,厅里的人也都难过的低泣起来,徐御医的话再明显不过了,庄老夫人这是没得救了。
泽儿比庄老夫人更早出门,晌午才回到太傅府,听闻这个消息一阵惊愕。
泽儿沉默片刻,正想叫个下人过来问问庄立名如今在哪里,便见庄立名身边的小厮进了院子,来到泽儿面前,恭敬道:“项大少爷,老太爷请您去他书房。”
泽儿跟着小厮来到庄立名的书房门口,小厮直接推开门,作了个请的手势:“项大少爷请进。”
庄立名背着手站在窗边,面向窗外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好像不知道泽儿已经到来,泽儿站在他身边,也没有开口。
太傅在这个时候叫他过来,必定是有事要跟他说,所以泽儿没有打扰他。
看着庄立名不如往常般直挺的背影,泽儿暗自轻叹了声。
虽然他还未娶妻,可是从爹娘那里可以想像得出庄太傅此时此刻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庄立名才慢慢转过身了,无声的看着泽儿,眼底带着许多泽儿看不懂的情绪。
“太傅。”看着庄立名憔悴的脸庞,泽儿轻喊了声。
“泽儿,娴娴她曾祖母的事你都知道了吧?”庄立名定定的看着泽儿。
泽儿点头:“刚知道。”
庄立名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拖泥带水,不由开门见山道:“泽儿,你爹医术高明,不知你可否继承你爹的衣钵?”
要是别人,庄立名也不敢抱任何希望,可是泽儿不同,他是子润的长子,还具有相当高的天赋,学什么都快,他只有把希望寄托在泽儿身上了。
子润的医术比宫里的御医都还高明,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听罢庄立名的话,泽儿松了口气,他本来还担心说服不了庄家人,让自己给庄老夫人看伤,没想到庄太傅竟亲自开了这个口,这让他压力小了不少。
毕竟比起爹爹的医术,他还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他每次出门娘亲都会给他不少亲自研制的好药,说不定能派上用场,也正是因为这些药,他才想着怎么说服庄太傅让他看一眼庄老夫人的伤势,现在庄太傅开了口,这事更好办了。
“我是跟我爹学了一点医术。”
泽儿没有多说其它不敢保证能不能医治之类的话,因为他跟庄太傅之间无需说这些,万一他真的医治不了庄老夫人的伤,他知道庄太傅也不会怪罪他的。
“事到如今就试试吧。”庄立名幽幽说道。
徐御医是太医院专攻内外伤的御医,他的话具有权威性,显然老婆子的伤势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如今只能拼一拼了。
泽儿已经知道徐御医发了话,说庄老夫人最多只有两天时间了,可是当看到庄老夫人脑后孩子拳头大的伤口时,泽儿还是倒吸了口冷气。
幸好徐御医帮忙治了伤,不然庄老夫人怕是再多一个时辰都撑不过来。
庄立名见泽儿看到伤口后小脸一下凝重起来,心也跟着沉了沉。
泽儿番外 24
小武氏和长媳孙氏,也就是庄娴的亲生母亲正在庄老夫人侍疾,她们不知道自家老太爷为什么把项大少爷给带进来,不过当泽儿上前给庄老夫人查看伤口后,她们才反应过来。
敢情这项大少爷懂医术......只是他的医术能有徐御医高?
小武氏和孙氏相视一眼,没有开口。
老太爷是府里的说一不二的主,而且她们知道老太爷对太夫人的重视程度,他是不会拿太夫人的生命开玩笑的。
泽儿给庄老夫人查看完伤口,把完脉,这才开口对小武氏道:“庄大夫人,麻烦让丫环烧点热水放凉送来。”
见庄立名看着自己,泽儿解释道:“老夫人头上的伤口需要清理。”
“项大少爷,徐御医说太夫人头上的伤品不能碰,否则怕再次出血。”孙氏急急说道。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泽儿言下之意就是他亲自给庄老夫人清洗伤口。
徐御医的话也没有错,庄老夫人毕竟伤得太重,失血过多,这伤口清不清理都一样,还不如给庄家人留点时间陪伴,但是泽儿的想法跟庄太傅一样,但凡有一点点希望,他都想拼一拼。
孙氏不知所措的看向自己婆婆小武氏,小武氏则看向庄立名。
“去准备。”庄立名开口。
庄立名发了话,孙氏这才提着心让丫环去准备开水。
娴娴和小满到“静娴阁”将自己的换洗衣服拿回自己以前住的那个屋子后又回到了庄老夫人的屋子,一进屋就看到了床头的泽儿,都愣了下。
“再换盆水和一条干净的帕子。”泽儿把手里的血帕放回盆子,说道,同时扫了眼站在桌边一脸惊愕的小丫头。
庄老夫人这会又陷入了昏迷,泽儿给她清理完一次伤口也没醒来,小武氏见泽儿没将伤口弄出血,这提着的心才放了一半下来。
“项大少爷,老夫人的伤势如何?”小武氏见泽儿检查完伤口又把完脉,只说要清理伤口,却没说人还能不能救,实在是按捺不住的问了句。
“等清理完伤口上了药,我再给老夫人开药,至于老夫人能不能撑过来,我没把握。”泽儿老实说道。
老夫人的伤口太大,如果不先清理,就算人能救活,伤口万一感染了,到时候也是白救。
“泽儿,不管结果如何,你尽管放手医治就是。”庄立名听到泽儿没有马上下定论,便知道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太傅,我会的。”泽儿把庄老夫人的伤口清理好后用自己母亲研制的伤药往伤口上上了药,这才对小武氏道:“庄大夫人,如果老夫人有发烧的迹象要立刻告诉我。”
对上泽儿严肃的神情,小武氏这一瞬间都忘了眼前的人只是个13岁的少年,下意识郑重的点了点头:“好!”
泽儿洗了手回到厅中,让下人拿来笔墨开了几副药,交待了几句就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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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院子,泽儿又重新提笔给自己母亲写了信,并在信中写了几味药,然后交给洪烈,让他送去盛京城大街其中一个阴阳司的据点,请阴阳司的人帮忙在最快的时间内把信送到丰果村。
庄老夫人的伤实在太严重,如果没有母亲空间里那几味药,他没把握救回庄老夫人,现在他只能用药吊着庄老夫人的命,但愿能赶得及。
因为泽儿的吩咐,庄大爷亲自去苏可方的药行抓好药后又将药送到泽儿手中,泽儿又往药里加了两味药,这才让庄大爷去熬药。
果然不出泽儿预料,庄老夫人当天傍晚就发起烧来,泽儿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去,趴在床边的庄娴已经哭得声音都哑了,看到泽儿,她竟然上前扯住泽儿的衣袖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曾祖母......求求你了......”
这丫头还是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泽儿微微一愣,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安抚道:“别哭,我会尽力的。”
说完,泽儿在庄二夫人祝氏和儿媳妇异样的眼光下给庄老夫人检查起来。
见儿媳妇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祝氏朝她摇了摇头。
庄娴是大房的孩子,这事她们没有立场开口,只能回头把这事透露给大嫂和孙氏。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项大少爷刚才只是为了安抚庄娴,但举止还是有些逾越了,传出去可不好。
“怎么样?”庄娴一心在庄老夫人身上,不知道祝氏婆媳的心思,见泽儿检查完急切的问道。
“伤口还是感染了。”泽儿蹙了蹙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本来他还有六七成把握,现在伤口一感染,他就只剩下了三成把握了。
“伤口感染?!”小武氏和庄大爷等人刚走到耳房就听到泽儿的话,个个面如土灰。
本来老太爷说相信泽儿,他们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现在听到伤口感染,心都沉了下来。
在这个医疗设备落后的朝代,伤者一旦发生感染,那就等同于等死,所以泽儿这话将众人心底刚燃起来的那丝希望又给击碎了。
庄娴虽然年纪小,可她也知道“伤口感染”几个字意味着什么,刚擦干的眼泪刷刷而下。
“别哭。”泽儿不懂安慰人,轻轻吐出两个字,然后从怀里拿出一瓶药水,掰开庄老夫人的嘴,将药水倒了半瓶进庄老夫人嘴里。
过了一会,不见庄老夫人把药水吐出来,泽儿轻轻舒了口气。
还好,喝进去就有希望。
泽儿给庄老夫人的头上的伤口换了药,这药比晌午加了一种可内外双用的药粉,能加速伤口的愈合。
“我曾祖母还有救吗?”庄娴泪眼婆娑的看着泽儿。
对上小丫头眼底的哀求,泽儿到嘴边的“听天由命”几个字硬生生被他吞了回去,顿了顿,才改口道:“只要烧能退,就有得救。”
“真的?!”小丫头原本黯然的小脸顿时亮了起来。
“真的!”泽儿微微一笑。
“曾祖父,曾祖母还有救,还有救!”庄娴突然朝门边冲了过去,泽儿这才发现庄立名不知何时也过来了。
泽儿番外 25
“庄大夫人,屋里不能留太多人,您安排两个人照看老夫人,其他人还是出去吧。”泽儿朝庄立名点了点头,然后对小武氏说道。
“好,我和孙氏留下来。”小武氏道。
众人走后,泽儿和小武氏还有孙氏一块留了下来,庄娴怎么也不肯走。
孙氏知道女儿执拗的性子,欲言又止的看向泽儿:“项大少爷,你看娴娴......”
对上小丫头眼底的乞求,泽儿无奈:“那就留下吧,不过不许再哭了。”
“好,我不哭!”小丫头抬起袖子在脸上抹了抹,把小脸上的眼泪给擦干。
庄立名将儿媳孙媳还有孙女全都谴了回去,和儿子孙子留在了厅中。
庄大爷等人心底都已不抱任何希望了,心里很是难过,不过在庄立名面前,大家都不敢把太多的情绪流露在脸上。
主卧,与庄大爷等人一样,小武氏和孙氏也都紧绷着神经,紧紧守在庄老夫人的床前,时不时就探一下庄老夫人的额头,或喂几口温水。
万幸的是,庄老夫人还能喝下水和米汤,两个时辰后,泽儿又把剩下的半瓶药水和着米汤给喂了下去,庄老夫人的烧到了半夜慢慢的退了下来。
“娘的烧退了?”得了小武氏亲自传过来的话,庄大爷等人还有些不敢置信。
“退了,退了,项大少爷的药很管用!”小武氏差点喜极而泣。
“爹,娘的烧退了!”庄大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实在太惊讶,太激动了。
“听到了。”庄立名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却没有真正放松,毕竟只是退了烧。
庄老夫人的屋里,孙氏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头,柔声道:“娴娴,你曾祖母的烧已经退了,你先下去吃点东西吧。”
这孩子从听到太夫人受伤后就滴水未进,孙氏很担心女儿身体受不住。
“娘,我要等曾祖母醒来。”娴娴一脸固执说道。
“你现在不是搬回这院子了吗?等你曾祖母醒来,我让人去叫你,好吗?你先回屋去,让小满去厨房给你拿点东西垫垫肚子,然后歇会。”孙氏很清楚女儿的脾气,不敢来硬的,用着商量的语气。
庄娴没有回答母亲的话,而是看着母亲,认真问道:“娘,曾祖母为什么一大早就出门?”
曾祖母平日里很少出门的,更别提是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事太奇怪了。
之前她只顾着担心曾祖母,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现在冷静下来后她就察觉到了其中有蹊跷。
孙氏眸光一闪,继而道:“你曾祖母就是突然想出去逛逛,你别想太多。”
娴娴盯着自己母亲看了一会,绷着张小脸道:“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哪有什么事?别胡思乱想!”孙氏故意板下脸来:“你曾祖父都说了,这是你曾祖母的劫数。”
娴娴看了母亲好一会才转开视线,没有再问。
她很确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情!
不过庄娴也看出来了,再问母亲也不会告诉她的,所以这事只能她自己去查。
天亮前,庄老夫人没有再烧起来,庄二夫人和她的大儿媳来替了小武氏和孙氏去休息。
孙氏催促女儿也回去休息,可庄娴怎么也不肯,只好和婆婆先走了。
小武氏和孙氏前脚刚走,说不回去休息的庄娴后脚就跟了出去。
泽儿担心庄老夫人再烧起来,也一直没有离开,这会正给庄老夫人重新把脉,听到脚步声似有若无的往门口方向瞥了眼。
“项大少爷,我娘现在如何?”庄二夫人问道。
“没有再烧起来。”泽儿也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听到这话,庄二夫人双手合十谢了一声菩萨,然后对泽儿道:“项大少爷,你也累了一天了,要不先到这院子的西厢房休息一下?
婆婆的情况太危急,大嫂刚才就吩咐丫环给项大少爷在西厢房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及时赶过来。
泽儿略一沉吟:“也好。”
庄二夫人让庄老夫人身边的一个二等丫环将泽儿带到西厢房,泽儿跟着丫环刚走到院子,就听到回廊那边传来说话声。
听出是庄娴的声音,泽儿下意识往回廊那边看了眼,随后听到一个像是丫环哽咽的声音:“八小姐,太夫人一大早出门是想去给您挑生日礼物。”
闻言,庄娴一个跄踉,小身板晃了晃,过了半晌才朝那丫环摆了摆手,让她回屋去。
这丫环是庄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早上是跟庄老夫人一块出的门,她也从马车摔下来,也摔断了左臂,不过已经让大夫接过,正用布带吊着。
那丫环退下后,回廊那边隐隐传来压抑的哭声,泽儿看了前面带路的丫环一眼,略一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项大少爷,您先休息,晚点奴婢让人给您送早饭过来。”丫环将泽儿带到西厢房后就退下了。
泽儿睡了一个多时辰就起来了,吃了下人送过来的早饭就去准备去看庄老夫人的情况。
还没走到庄老夫人的屋子,泽儿远远就看到了门口处的庄娴。
那小丫头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头发也有点乱,丫环也不在身边,一个人在门口举步不前。
想到凌晨听到的话,泽儿脚步微顿,随后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小丫头下意识抬头看了过来,一看到泽儿的身影,那小丫头拔腿就跑。
泽儿无奈的轻叹一声,进了屋子。
庄老夫人在中午的时候醒过来一次,还问了今天的日子,然后就要见庄娴,谁知下人找遍了整个太傅府也没找到那小丫头的踪影。
后来见庄老夫人又陷入了昏迷,大家也就没再找。
因为庄娴偶尔也会偷偷溜出府,小武氏和孙氏也不是很担心,只是她在庄老夫人昏迷不醒的时候偷溜出去,庄大爷很气她的不懂事。
泽儿给庄老夫人把了脉,见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就准备回院子梳洗,换身干净的衣服,谁知一进院子就看到缩在墙角的小身影,不由愣了下。
怪不得说翻遍整个太傅府都不见踪影,原来在他院子里,想来那些下人没有到这个院子里找。
泽儿番外 26
泽儿走了过去,在小丫头跟前蹲下,问道:“小丫头,你曾祖母要见你,为什么不过去?”
外面动静闹得那么大,这小丫头不可能听不到,她对他的厌恶全府上下都知道,所以根本想不到这丫头会躲到他院子里来,这小丫头也聪明得很。
小武氏知道他喜欢清静,所以院子里除了他跟洪烈没有一个庄家的下人,不然这小丫头也不可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躲进来。
小丫头抬起红肿的大眼盯着泽儿看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我曾祖母真的能好起来吗?”
泽儿轻轻一笑:“能!”
只要娘亲的药能及时送到,泽儿在心里补了句。
见小丫头将信将疑,泽儿没有解释,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拉了起来:“既然不想被他们找到,就到里面去。”
泽儿能理解这小丫头此时的心情,庄老夫人是因为要给她买生日礼物才出的意外,她这会除了害怕,更多的愧疚,所以她无法面对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的曾祖母。
这会庄老夫人还在昏睡中,那就等这小丫头自己想通再说吧。
这次庄娴没有再排斥泽儿,两眼无神的跟着泽儿进了屋。
“我这里只有这个,你吃不吃?”泽儿将小丫头带到厅里,然后回屋里拿出一包肉干递给小丫头。
庄娴无意识的接过,却迟迟没有往嘴里送。
泽儿不是多话的人,又给她倒了杯水放到跟前,然后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丫头总算起了点反应,咬了口肉干嚼了起来。
“喂~~”
小丫头一边吃着肉干,一边偷偷打量着泽儿,见他拿着一把小刀在雕刻着什么,也不理她,最终按捺不住先开了口。
庄娴告诉自己,她是看在他给曾祖母看病的份上才主动跟他说话的。
泽儿手上动作一顿,挑眉看向小丫头,虽然没有开口,但眼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询问。
见他这么看着自己,也不开口,庄娴有些恼了,好像她很想跟他说话似的。
“有事?”见小丫头又气鼓鼓的,泽儿好笑的问了声。
“项越泽,你别以为你替我曾祖母医治,我就会感激你!”庄娴讨厌死了他这种对人要理不理的表情,一看就来气。
“我知道。”泽儿气定神闲的看着她。
她从一开始就因为他“抢”了她的曾祖父而讨厌他,后来又亲眼看到他杀人而对他产生了恐惧之心,她不像一开始时排斥他就已经是个很大的进步了,至于她的感激,他可没往这方面想。
庄娴一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泽儿看了她一眼,见她应该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便继续做起自己的活儿来。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庄娴吃完几片肉干,把水也喝了,无聊得低头玩起自己的手指来,也不愿意再跟泽儿说话了。
“给你!”庄娴眼前突然多出一个东西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只木雕的兔子。
“这......”庄娴狐疑的看了泽儿一眼,又看了看他递到眼前的立体木雕兔子。
这兔子雕刻得很有灵性,像是一只奔跑之中的兔子。
“送给你的。”泽儿看着她道。
刚才他从庄老夫人屋子出来的时候刚好听到孙氏让身边的丫环交待厨房煮碗寿面送到“静娴阁”等这丫头回去吃,他才想起昨晚听到的话。
今天是这小丫头的生辰,她却躲到他这里来了,既然她不想回去吃寿面,他只能意思意思做个礼物哄哄她了。
庄娴迟疑了下才伸出接过,仔细看了看,小丫头这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兔子,这兔脸分明就是她的脸嘛!
看到小丫头猛的瞪大的眼睛,总算发现了端倪,泽儿眉眼轻扬,打趣道:“这只兔子可爱吗?”
庄娴鼓起腮子盯着泽儿看了一半晌,就在泽儿以为这小丫头又要跳脚的时候,她蓦地眯眼笑了起来:“还行!”
庄娴拿着木雕兔子翻来覆去看了又看,又偷偷瞥了眼不远处椅子坐着看书的少年。
“二十三次。”泽儿放下书,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庄娴一头雾水:“什么二十三次?”
“你都偷瞄了我二十三次了,可是有话要说?”泽儿好脾气的问道。
闻言,小丫头小脸一烧,顿时恼羞成怒:“谁......谁偷瞄你了?!”
小丫头一脸凶狠,若不是她否认时的底气明显不足,泽儿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错觉了?
“行,你没偷瞄我,那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泽儿没跟她辩驳,顺着她的话道,脾气好得不能再好。
泽儿的态度是好,可是却让庄娴觉得心口被堵住了一样,拿眼睛瞪着他,这副模样特别像她手中的木雕兔子。
泽儿正准备逗逗她,却见洪烈神色难看的走了进来。
洪烈看了庄娴一眼,然后伏在泽儿耳边低语了一句。
下一刻,泽儿如鹰隼般的眸子一眯,杀气尽露,周身的散发出寒意。
庄娴被泽儿陡然一变的狠厉神色吓了一跳,猛的想起当初他杀人时的情景,小脸上的血色尽失,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送八小姐回‘静娴阁’!”泽儿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八小姐,请!”情况紧急,洪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亲自将一脸惊惧的庄娴送回隔壁院子,然后追泽儿去了。
泽儿来到左家的时候,左文昕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见到泽儿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泽儿,你表哥他是冤枉的,求求你救救他......”
“表嫂,你先别急,只要表哥行得正,坐得端,一定会没事的。”泽儿绷着脸道。
原来前阵子户部郎中出了意外,户部郎中一职便空了出来,上面让苏思浩暂替户部郎中一职,谁知浩儿暂替郎中一职不到两月就被查出贪默朝廷银两一罪,左家人刚刚得到浩儿直接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吓得六神无主,只有派人把泽儿请回来。
“泽儿,我相信你表哥是清白的!”左见铭又急又怒。
左见铭虽未曾入朝为官,可是官场那些腌脏之事他知道的也不少,他敢肯定,浩儿一定是被人栽赃的!
泽儿番外 27
“左先生,我知道。”这件事有太多的巧合,泽儿不怀疑都不行。
“泽儿,现在怎么办?”左文昕已经六神无主。
他们夫妻这些年,自家夫君对她关怀备至,对她父母敬爱有加,对她弟妹可以算得上是有求必应,他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浩儿出事,左文昕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泽儿略一沉吟,说道:“左先生,师母,表嫂,你们先别着急,我先找魏叔公问问情况,我一定不会让表哥有事的。”
庄立名年纪大,因为皇帝的体恤,他极少参加早朝,更何况庄老夫人生死未卜,如果不是到不得已的地步,泽儿不想让庄立名操心。
如果是项子润说这话,左见铭等人肯定能安下心来,可是泽儿才13岁,而且项家早迁出盛京城,项家已经不是以前的项家,左见铭等人不确定泽儿到底有没有把握救出浩儿?
泽儿知道这个时候魏鹏还未下朝,便交待了洪烈几句,两人分头行事。
泽儿离开左家没多久就发现有人跟踪自己,和洪烈分开后在大街上转了一圈,确定洪烈脱身后直接进了“君悦酒楼”,直到傍晚才从酒楼出来,前往魏府,谁知却得到魏鹏去太傅府找自己的消息,又匆匆赶回了太傅府。
泽儿一进太傅府就直接被下人带到了庄立名的院子,庄立名显然等他很久了。
泽儿一进花厅,庄立名就沉着脸质问道:“浩儿出事,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知会我?”
“太傅,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这事是背后之人给浩儿表哥设下的陷阱!”
户部郎中那个职缺摆明了是为了让浩儿表哥入套,不然怎么也轮不到浩儿表哥暂替这个职位,毕竟浩儿表哥的资历不够。
只是上面颁布了任职令,浩儿表哥无可推脱。
因为事情太过巧合,所以泽儿还怀疑庄老夫人摔马一事也与此事有关,不过洪烈让人查后发现庄老夫人摔马一事确实是个意外,与浩儿的事并无关系。
庄立名深知浩儿的性子,当然知道他不是贪婪之人,而且这事稍微有点心眼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苏思浩就是被人陷害的。
因为苏思浩又不是缺心眼,一上任就贪默朝廷银两!
“这事大多数人都看出端倪了,皇上发了话要细查,只是这事从头至尾都查不出什么问题!”魏鹏脸色难看道。
要知道,皇上可是最痛恨贪默皇延解两的行为,皇上既然发话细查,说明皇上心里也不相信苏可浩贪污一事,可如果查不出问题所在,苏思浩只能背下这黑锅了。
魏鹏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皇上的心思没人有他揣摸得准,泽儿自然也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了,神色冷了下来。
庄立名也陷入了沉思,因为皇帝与太子对他的信任,朝中文武百官他对也很是敬重,而浩儿官阶不高,也不是争强好胜之人,再加上是他门下学生,所以苏思浩的上司与同僚对他极其友好,也不太可能存在陷害之事,魏鹏自然也想到了这点。
“所以说,只有找到这只幕后黑手,不然无法替苏思浩翻案!”魏鹏道。
见庄立名和泽儿都不说话,魏鹏按捺不住问道:“太傅,泽儿,你们有什么想法?”
庄立名与泽儿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的猜测。
是的,他们同时猜到了一个人。
不过这仅仅是他们的猜测,在没有证据之前,他们也不可能对魏鹏说。
“魏叔公,我已经派人去查了,等有了结果我再知会您。”泽儿道。
“行!”魏鹏是个直性子,当即起身道:“我也回去运用关系,势必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苏思浩一个清白!”
这事皇上已交给京兆尹彻查,不过魏鹏在盛京城这么多年,他有着自己的关系网。
当初子润和方儿回丰果村前就托他关照左家和苏思浩,现在苏思浩出事,他当然不可能袖手旁观了。
庄老夫人一直昏睡到天黑才醒来小半刻钟,泽儿被小武氏请过来的时候庄老夫人又昏睡过去了。
“老夫人今天有吃东西吗?”泽儿问。
他知道庄老夫人的情况,会一直昏睡,一天能醒来小半刻钟就算不错的了,只要能留着一口气等着娘亲的药送来,就有治愈的希望。
“今天就喝了两半碗米汤,不过倒是没再烧起来。”小武氏忧心忡忡道。
因为婆婆醒来的时间太短,也没能喂进其它的吃食,婆婆年纪毕竟大了,小武氏担心再这么下去,婆婆会撑不住。
“庄大夫人,明天开始熬些大骨汤给老夫人熬粥,可以再放几片参片。”泽儿道。
小武氏的担心不无道理,庄老夫人失血过多,伤势又重,就算是年轻人也很难挺得住,不过以庄老夫人现在的身体实在不宜大补,只能弄些有营养的吃食慢慢托着。
“好好,我这就吩咐下去。”小武氏说着叫来贴身丫环到厨房走一趟。
泽儿从庄老夫人的屋里出来,在院子里仰头望着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看了好一会才离开。
洪烈刚刚收到消息出去了,也不知道那边有没有查到什么消息?
浩儿表哥又会不会是受他牵连......
泽儿心事重重,所以没有察觉到自己离开后,一个小身影从其中一间屋子走了出来,也走到泽儿刚才所站的地方仰起小脸望着天空。
“小满,你看到什么没有?”庄娴问着身边同样仰头望向一片漆黑的夜空的小满。
“好像也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啊?”小满嘀咕道。
这乌漆抹黑的,真不知道项大少爷刚刚在看什么?
突然,庄娴想到一句话,小脸在夜色中蓦地白了白,惊恐的拉起小满冲回了屋子。
月黑风高杀人夜......
庄娴冲回屋,连外衣和鞋子都没脱就跳到了床上,将被子将整个身子紧紧的裹了起来,这才喊到:“快,快点灯!”
“八小姐,您不是要休息了吗?还点灯做什么?”小满见自家主子这么着急,还以为她是困了呢。
泽儿番外 28
“让你点就点!”黑暗中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她没有忘记白天项越泽出去前那阴狠的目光。
那目光比当初他杀人时更加恐怖!
小满点了灯才发现自家主子神色不太好,焦急的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八小姐,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让刘大夫来看看......不,还是让项大少爷过来给您看看,项大少爷的医术比徐御医还好呢!”
太傅府人口多,所以养着三个大夫,其中刘大夫是专门给府里半大的孩子看病的。
小满觉得徐御医都说老夫人熬不过两天,可是泽儿却让庄老夫人熬过了两天,还让老夫人退了烧,所以在小满眼里,泽儿的医术可不是府里三位大夫可比的。
小满正准备叫个人去把项家大少爷给请过来给自家主子看看,谁知她话音一落,头就被一个枕头给砸中。
“八小姐......”小满不明所以的看着怒容满面加惊恐的瞪着自己的庄娴:“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闭嘴!”庄娴狠狠剜了小满一眼,紧张说道:“找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守在屋门口,今晚你就在旁边打地铺!”
“哦。”小满被庄娴一吼也不敢再问,喊了一个二等丫环去叫人。
这一晚,庄娴睡得很不安稳,而泽儿这一晚则没有合眼,因为洪烈直到天亮才回来。
“怎么样?”见洪烈神色,泽儿就知道这事棘手。
“大少爷,您猜测得没错,果然是她!”洪烈道。
“找不到证据?”泽儿了然问道。
如果有证据,洪叔就不可能是这神情。
“是的。”
对方将所有证据都销毁了,他们是找到了蛛丝马迹,但不足以指证那人。
闻言,泽儿心头就像被块大石压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
原来表哥真的是受他连累!
见泽儿沉默不语,洪烈不由开口问道:“大少爷,需要通知大爷和夫人吗?”
洪烈这话的意思就是在问要不要动用项子润和苏可方暗中留在盛京城唯一的力量?
“让我想想。”泽儿沉吟道。
这里是天子脚下,爹娘早已将所有势力撤出盛京城,留下这支暗中力量是为了用在生死攸关之际,现在表哥还没有生命危险,所以这支力量得慎用。
“大少爷,听说昨天又有御史弹劾表少爷,说证据确凿,求皇上马上治表少爷的罪。”洪烈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泽儿。
“这事早料到了。”听到这事,泽儿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朝廷那些御史说得好听点就是监督百官,说得不好听就是吃饱撑着,整天盯着朝中官员,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被说成祸国害民的大罪,皇帝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御史的德行?
泽儿想了想,说道:“洪叔,这事我先跟太傅商量一下。”
表哥是庄太傅门下的学生,既然太傅已经知道了这事,他就不能再瞒着他了。
事到如今,只有先把表哥捞出来再说。
庄立名得知泽儿查到陷害浩儿的人果真是在冷宫之中的佟新惠后,脸色也冷了下来:“手伸得还真长!”
“太傅,佟新惠心思慎密,想救表哥恐怕有些困难。”泽儿道。
听出泽儿话中的犹豫不决,庄立名出言提醒:“你觉得她使计陷害浩儿的目的为何?”
这孩子到底太年轻了,遇到一点小事就束手束脚,又或许他在意与浩儿之间的亲情了。
庄立名并不是说泽儿在意亲情不好,而是不赞同他的感情用事。
泽儿不笨,一点就通,眸光闪烁:“太傅,我明白了!”
他陷入了佟新惠给他制造的怪圈里,差点就忘了佟新惠为什么要陷害表哥了!
泽儿如醍醐灌顶,从庄立名的院子里出来就和洪烈出了太傅府。
一夜没睡,两人却精神抖擞。
第二天,冷宫之中的佟新惠就收到自己那搬出盛京城百里外的娘家侄子被当地地痞给打断了腿,上个月刚说了亲的娘家侄女失了踪,另外,她当初给娘家侄子置下的庄子一夜之间也被大火烧了。
听到这个消息,几年来心情没有多大起伏的佟新惠脸上满是阴鸷之色。
“查!”佟新惠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发出一声命令,随后从暗出闪出一个身影,应了声“是”又消失了。
会是项家那贱.种吗?
以前她家哲儿太过自负,不把项家人放在眼里,不过她却从来都不曾小看项辰弘与苏氏,如今对上那两人的贱.种也一样,她从来不敢掉以轻心。
一年多前她派出的人是为了试那贱.种的身手,更为了让他感受一下她的哲儿当初那惊恐的滋味,让他尝试尝试那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杀的不安情绪,可谁曾想项越泽那个贱.种的武功居然那么高,她的人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本以为那贱.种回了丰果村不会再回来,她也无法再替哲儿报仇,没想到那个贱.种又回来了。
他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没回到盛京城就小动作不断,想将她给牵扯出来。
只是,那贱.种终究还是嫩了点,她只一招就将他弄得手足无措,乱了阵脚......所以说,对她娘家动手的事,或许不是项家那个贱.种?
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会是纪灵儿?亦或是欧阳博?
这世上逢高踩低的人太多了,当初哲儿一死,她再入冷宫,她娘家也跟着落魄了,娘家兄弟,包括几个庶弟都相继出事,死的死,残的残,只剩下一个亲侄子和两个侄女,大侄女已经远嫁,嫁给一个小地方的地主,也算远离了盛京城的争斗,可是她那侄子不愿意离开盛京城,最后还是她派人威逼利诱才让他搬到盛京城百里外的一个小镇上,并给他置了些产业,只希望他能守着那些产业低调的过平凡的日子,也算给佟家留个后,可谁知......
佟新惠后悔当初没有采取强硬的态度逼他离开,不然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泽儿番外 29
说起来,佟家就是佟新惠的软肋,当初她还是皇帝宠妃之时,佟家荣宠一时,后来她失了势,佟家衰败也是预料之中,她母亲临死之前她不能为其送终,不过佟母最后的遗愿就是不能让佟家绝了户,所以佟新惠才会在父母兄弟不在的情况下仍护着侄子侄女。
侄子侄女可以说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在意的人了,有人对他们下手,她如何能不愤怒?
佟庆民一个落魄户,又已搬出了盛京城,纪灵儿和欧阳博都已不将他放在眼里,泽儿让人对佟庆民下手的事做得极其隐蔽,佟庆民让人报了官也没查出什么来,不过泽儿却让佟新惠知道了这事是他所做。
泽儿让洪烈去烧佟家庄子时,除了佟丽云失踪,庄子上没有其他人伤亡。
“果真是他!”佟新惠指甲都陷放了掌心之中,语气冰寒得足以将人冻死。
佟新惠好半晌才稳住自己情绪,不过脸色以却仍阴沉得吓人,沉声问向眼前的蒙面男子:“查到丽云下落了没有?”
“回主子,没有!”蒙面男子一阵心虚。
佟新惠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没有了刚才的熊熊怒火,声音奇异般的染上了丝丝媚惑:“找不到就算了。”
蒙面男子心下一松,不太确定的问了句:“您的意思是说放过苏思浩?”
佟新惠凤眼一抬,嗔了蒙面男子一眼:“你说呢?”
对上佟新惠这副明显动情的柔媚神色,男子彻底松了口气,下一刻扯掉遮在脸上的黑色面布,露出一张带笑的俊颜,上前将眼前风韵犹存的女人搂进怀里,粗糙的大手从她微敞的衣领探入,或轻或重的揉捏起来。
“嗯~~”佟新惠身子微挺,感受着男子给她带来的欢愉。
男人太了解她的需要了,手上的力度加重了两分,唇落在她耳后敏.感地带,同时将她带向几米后的墙根处,单手撩起她的裙摆,将她腿分开。
冷宫之中唯一的侍候佟新惠的嬷嬷见状,轻车熟路退到院门口替两人把起风来,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冷宫寂寞,佟新惠这样的女人又怎能耐得住?
比起欧阳睿,眼前的年轻力壮带着几分野蛮又有情趣的男人更能取悦于她。
“啊~~心肝,我......嗯......我们今天换......个地......”佟新惠带着情.欲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随后男人应了声,身上动作没停,将人带到冷宫中的小菜园子旁边搭的棚子里。
这菜园子是佟新惠让嬷嬷整理出来给她打发时间的,菜园子旁边搭了个简易的挡风棚子,棚子里放着一张躺椅。
很快,棚子里面就传出阵阵粗喘声与一点压抑的意思都没有的吟叫声......
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望风的嬷嬷额角都冒出冷汗来了。
娘娘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虽说这里是冷宫,可难保不会隔墙有耳啊。
苏思浩被打入天牢的第五天被送回家的,泽儿见他虽然受了点伤,有些沮丧,却没有一丝颓废的神色,不由暗自放下心来。
泽儿就怕他经不起打击,因为这次的事而产生退意,好在没有。
“表哥,太傅已经跟你上司打过招呼了,给你请了三天假,你好好休息,三在后再回户部报道。”泽儿叮嘱了浩儿几句,就带着洪烈离开了左家。
“大少爷,佟庆民果然是她的软肋!”洪烈在泽儿身边低声道。
“嗯。”泽儿若有所思。
这事是他们来盛京城前爹娘提醒他们的,看来爹娘早猜到他有可能会受制于佟新惠!
在爹娘的耳提面命之下,泽儿从来不敢轻视深居冷宫的佟新惠,但让他意外的是,佟新惠的手竟然伸到了朝中,不然也不可能轻易给表哥设陷阱。
所以说,想要对付佟新惠就必须先斩断她在朝中的爪牙,否则他无法放开手脚。
回到太傅府,泽儿先去看了庄老夫人,庄老夫人还是跟前几天一样,一天也就醒过来一两次,每次不超过一刻钟,然后又陷入昏迷。
泽儿给庄老夫人把完脉,知道她的情况基本已经稳定下来,不由说道:“庄大夫人,这几天天气不错,早上傍晚可以将老夫人移到院子里晒晒太阳,时间无需太长,两刻钟左右即可。”
泽儿说完,一顿,又道:“算了,还是等我去家政服务点那边挑两个懂得按摩的小姑娘过来照顾老夫人吧。”
庄老夫人一直昏睡,必须找两个懂得按摩的人过来多给她按捏四肢,免得肌肉萎缩。
“那就谢谢项大少爷了。”小武氏感激道。
如今盛京城的家政服务的铺子已经有好几家,不过项家的家家政里的医女和稳婆可是最为抢手的,就连盛京城外稍微有些权势的人家有需要都会到项家的家政来请人,导致项家家政服务里的医女和稳婆十分的紧缺,都需要提前预约。
现在泽儿一开口就要给庄老夫人找两个姑娘过来,小武氏当然是感激了。
“祖母!”
泽儿正和小武氏说着话,庄娴端着一碗米汤大步走了进来,看到泽儿,她的手一抖,手里的碗“咣”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娴娴!”小武氏惊呼一声,心急如焚走了过去拉起孙女的手查看起来:“有没有烫到?!”
小丫头呆呆的摇了摇头,小武氏查看完,见真的没事才轻声责备道:“我不是让海妈妈去端米汤的吗,怎么你端过来了?这么烫,也不知道用个小托盘?”
小丫头见屋里除了项越泽还有自己祖母,这才暗暗咽了咽口水,干笑道:“祖母,我刚才在路上碰到海妈妈,就顺手把米汤给端过来了。”
有祖母在,她才不怕姓项的呢!
“祖母知道你孝顺,不过以后这种活儿还是让下人做吧,不然伤着烫着,你曾祖母醒来也会心疼的,知道吗?”小武氏严肃说道。
“嗯。”小丫头偷偷瞥了泽儿一眼,轻应了声。
泽儿番外 30
对上小丫头眼底的怯意,泽儿有些莫名,这小丫头不是不再惧怕他了吗?
泽儿心里有事,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小丫头身上,见庄老夫人没事便跟小武氏道:“庄夫人,老夫人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人我晚点让洪烈带过来。”
“好,那就麻烦项大少爷了。”小武氏将泽儿送至屋门口。
“夫人客气了。”泽儿朝小武氏作了一揖,转身离开。
庄娴跑到门边探头探脑的看着泽儿走出院子,这才如释重负的拍了拍胸口。
洪烈半个时辰后就将两个医女给送了过来,有这两个医女在,小武氏心安了不少。
几天后,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浩儿从户部出来直接到了太傅府,不过这次他不是找的庄立名,而是找的泽儿。
“泽儿,你是不是知道这次是谁陷害的我?”苏思浩一脸严肃的看着泽儿。
他这次被栽赃,到头来上面没有给他一个说法,只说已查清他是被冤枉的,至于是谁冤枉他的却没个结论。
“表哥,这人到底是谁,我也没有查出来。”泽儿说的这个人是指隐藏在朝中,佟新惠的爪牙。
泽儿没有直接告诉苏思浩,佟新惠才是幕后真正的黑手,是担心他知道得太多反而会害了他。
其实这次的事,泽儿心里对苏思浩有愧,但是表哥心思细腻,他不敢表露得太明显,更不敢把这事告诉他,省得他刨根问底。
苏思浩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我官职低,没有得罪过人,更不会碍人的路的,到底是什么人构陷于我?”
“表哥,这事说不定就只是单纯的审查失误,也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复杂,你别想太多。”泽儿不想苏思浩追究这事。
“但愿吧。”苏思浩不置可否,没说会不会继续查下去,若有所思片刻,站起身:“泽儿,我先去看看老夫人。”
泽儿将苏思浩送出自己所在的院子,站在院门口深思起来。
他这次是为了亲手报仇而来,在决定亲手报仇那一刻起他就有心理准备,知道佟新惠不好对付,他不敢掉以轻心,可是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仅仅意识到这点是远远不够的。
佟新惠未入冷宫之前,表面看起来无欲无求,娘家人没有一个入朝为官,可这种表面的“无欲无求”才是真正的可怕。
她在别人毫无察觉之下将自己的势力渗入了朝中,听说当初欧阳哲还在世的时候,朝中就有不少官支持他,现在看来,那些只是佟新惠的一小部分势力,隐藏在暗处的才是真正让人心惊的。
只是现在佟新惠唯一的儿子已经死了,她就算掌握着这些势力也无法推翻欧阳博的太子之位,但是她却能给欧阳博添堵,或者利用这些势力达到她某些目的。
佟新惠的软肋是佟庆民与佟丽云,他何尝又没有软肋?
就像这次,佟新惠一个小手段就将他钳制住,逼得他裹足不前。
泽儿是个意识到自己不足就能马上改过的人,这次是他太自信了,总以为借他人之手报仇太窝囊,可现在他差点把表哥给害了,所以就算为了不让身边的人受自己连累,他也不能意气用事。
有了这个想法,泽儿很快就有了行动。
纪灵儿得知朝中还隐藏着不少佟新惠的势力后脸色都变了。
欧阳博一从御书房出来就看到坤宁宫的一小太监等在那里,不由扫了他一眼。
欧阳睿因为年轻时受过重伤,如今上了年纪问题就慢慢显现出来了,现在几乎每个月都要太医施以针灸控制疼痛,朝中政务基本上都是由欧阳博在处理,而且欧阳睿也有退位的打算了。
不用欧阳博开口问,小太监急忙上前,诚惶诚恐道:“太子,皇后娘娘请您到坤宁宫走一趟。”
到了坤宁宫,听到纪灵儿的话,欧阳博眸底极快的闪过一道光芒,不动声色问道:“母后,您是怎么知道朝中还有佟新惠隐藏的势力?”
自从跟父皇打开心结,得到父皇的支持后,他已将欧阳哲的势力铲除,如今朝中除了左右丞相,基本都是他的人,如果这其中还隐藏着佟新惠的人......想到这,欧阳博眸底微微一沉。
“是魏大人的夫人翟氏说的。”纪灵儿道。
翟氏?!
欧阳博眸色一动,淡声道:“母后,这事儿臣知道了。”
见儿子神色,纪灵儿便知道他已经将这事放在了心上,便没有再多说,转而聊起孙子的事来。
欧阳博在坤宁宫陪纪灵儿说了会话又回到了御书房,欧阳睿见他去而复返,不由轻责道:“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你现在年纪轻不知道身体的重要性,等你到朕这把年纪就知道了,政务再忙,也得劳逸结合。”
欧阳睿每当被旧伤折磨的时候就会想起项子润当初给自己的警告,当时他没把项子润的话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后悔。
“父皇,儿臣谨记您的话,不也拿身体开玩笑,儿臣是有话要向您禀报。”
经过这些年的磨砺,欧阳博愈发成熟了,少了当年的急切,多了几分沉稳与谦逊与小心翼翼。
他知道父皇越信任自己,他就更加不能越雷池一步,犯了所有皇帝都有的禁忌,正是因为他的这份小心与凡事都将皇帝放在首位,欧阳睿才会产生退位的打算。
要知道,古往今来,几乎没有一个皇帝是心甘情愿的将皇位拱手送人,就算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欧阳睿或许是第一个有这个想法的人皇帝吧?
听太子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说有事禀报,欧阳睿便知道不是件小事了,唇角微抿:“何事?”
欧阳博将纪灵儿从翟氏得来的消息一说,欧阳睿眼皮抬了抬,神色未动的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父皇,苏思浩是苏氏的娘家侄子,据儿臣所知,项辰弘与苏氏的长子如今也在盛京城。”欧阳博点到为止。
刚才在坤宁宫一听到母后说起这事,他就猜到这事很有可能是项越泽托翟氏将消息透露给自己母后的。
泽儿番外 31
见儿子已经想到了这一层,欧阳睿很欣慰,不过他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态度,而是继续问道:“你觉得佟新惠真有这个本事?”
欧阳博微微垂眸:“儿臣不知。”
佟新惠怎么说也是自家父皇曾经的宠妃,父皇虽说将她打入了冷宫,可这些年对她却可以说得上是有求必应,除了搬出冷宫,欧阳博也拿不准佟新惠如今在自家父皇心目中到底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所以他没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欧阳睿哪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冷哼一声:“没出息!”
欧阳睿就像是普通百姓家那恨铁不成钢的父亲训斥儿子一般,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不带任何怒意。
欧阳博把头垂得更低了。
过了片刻,欧阳睿才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佟新惠毕竟是哲儿的生母,看在哲儿的份上,朕也不能要了她的命。”
欧阳睿这句似解释的话语让欧阳博抬起了头,对上儿子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欧阳睿知道他是在惊讶什么,继而问道:“你觉得项越泽托翟氏向你母后透露这消息欲意何为?”
自己父皇会向自己解释留着佟新惠命的事,欧阳博的确很意外,不过转而一想,他也能理解。
只不过......如果朝中真的隐藏着佟新惠的力量,他不会因为父皇对欧阳哲的愧疚而留下佟新惠的。
“父皇,儿臣觉得,项越泽应该是想借儿臣之手处置了佟新惠。”欧阳博道。
项越泽给自己送来这么大一个消息,其实他一点不介意替项越泽解决佟新惠,谁让他们有个共同的敌人呢?
只是,项越泽是否故意向自己示弱的呢?
项越泽年纪是小,但他是项辰弘与苏氏的儿子,如果他有这份心性,欧阳博倒也不觉得诧异。
他当初一时鬼迷心窍将项辰弘和苏氏逼走,如果可以将他们的儿子留为己用,也是不错的。
先派人查查这事的来龙去脉。”欧阳睿说完,又补充了句:“让阴阳司的人查。”
欧阳睿脸上神色莫辨,如果百官之中果真还隐藏着佟氏的势力,就算是为了哲儿,他也没办法再留下她了!
欧阳睿早萌生了退位之心,在退位之前必定要为太子扫清朝中一切障碍。
“是,父皇。”
阴阳司的办事效率很高,虽然已经有所猜测,但得到确切消息那一刹那,欧阳睿和欧阳博父子俩心底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朝中果然还有佟新惠的势力,虽然只查到一小部分的人员,但其中有一个是欧阳睿亲手提拔起来的正二品少保,一个是一直以欧阳博马首是瞻的刘御史,另外还有三个四品以上的官员,这阵容已经够让欧阳睿和欧阳博心惊的了,更别提还有尚未查出的。
欧阳博一直都将刘友承当成自己心腹,他哪里知道这人竟然会是佟新惠的人,一时之间惊疑不定:“父皇,消息会不会有误?”
按照阴阳司传来的情报,这朝廷都有四分之一的是佟新惠的势力了,欧阳博难以接受。
这些年父皇允许他在朝中建立自己的人脉与势力,朝中文武百官也看出父皇的打算,俨然将他这个太子当成未来的皇帝看待,现在想想,那里面竟然有不少佟新惠的人,想到那些人当时或许正在心底嘲笑他,包括刘友承,欧阳博心里既惊且怒还有后怕。
这次如果没有项越泽的提醒,等到他日自己即位,在没有防备之下,佟新惠就凭这些人就足以将整个朝堂搅得血雨腥风了。
此时的欧阳睿比儿子更加震惊,以前他之所以宠着佟新惠,那是因为她的温柔善解人意,更因为她只为娘家人求富却不求贵,他喜欢她是因为她对权力的无求。
在欧阳哲暴露出本性后,欧阳睿对佟新惠就有所怀疑,也有所提防,也派了心腹暗中调查,只不过佟新惠太过谨慎,只让儿子那边的势力暴露在阳光之下引他们注意,欧阳睿如何也想不到佟新惠竟然沉深至此,她的势力竟然早在他不知不觉中就已经渗入朝堂之中。
“查!再查!”欧阳睿怒拍桌子,朝密室方向发出命令。
下一刻,密室中无声的闪出一个身影,出了御书房。
欧阳睿的脸阴沉了半晌,抬起头看向若有所思的儿子:“博儿,对这事你还有什么看法?”
“父皇,儿臣认为这事不宜打草惊蛇。”欧阳博正色道。
那些人虽然还不足以颠覆整个朝廷,但他们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一个不慎很可能会造成混乱。
“还有呢?”欧阳睿显然对他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还有就是项越泽是如何发现朝中有佟新惠的人的?”欧阳博这些年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稳下心来,但这次的事让他有了危机感。
佟新惠的事暂且不提,毕竟作为佟新惠枕边人的父皇都没察觉到她的野心,更遑论是他了,可是项越泽小小年纪,且来京不久,他竟然知道这么隐蔽的事,这让他不得不心惊。
“嗯,你能想到这点就好。”欧阳睿脸色缓和了些,却又提醒了句:“子润和苏氏的儿子不可能是个废材,不能低估,但也不能防备太过,可明白?”
对上自己父皇眸底的警告,欧阳博心头微顿,随即凛神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若不是父皇提醒,他或许又会犯与当年一样的错。
不过,项越泽毕竟不是他父亲,该谨慎的他还是会谨慎。
作为上位者,如果连一点疑心病都没有那是很危险的事,所以欧阳睿没有再多说什么。
与此同时,太傅府内的洪烈一脸担忧的对泽儿问道:“大少爷,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太冒险了?”
洪烈很不赞同泽儿托翟氏给皇后递话,因为这样很可能会引起太子对项家的猜忌,毕竟连皇上和太子都没察觉到佟新惠的势力所在,他们竟比皇上和太子先察觉,这本身就足够让人怀疑的了。
泽儿番外 32
“洪叔,我要的就是太子的怀疑。”泽儿面无表情道。
相对于他,想必太子更忌惮的会是佟新惠,他想借太子之手除去佟新惠的势力,就得直接面对太子的怀疑,这点他早就想到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去化解这危机,他是不可能去冒这个险的。
太子疑心重他是早知道的,他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太子就算是怀疑也不会多想,但如果他遮遮掩掩,反而会让太子产生别的心理,到时候才是对项家不利。
说到底,他也只是为了除掉佟新惠这个隐患,为了全家人的安危着想,又怎么会将让家人陷入危险之中?
对上泽儿胸有成竹的表情,洪烈稍稍放下心来,接着问道:“大少爷,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等皇上或太子的召见吧。”泽儿气定神闲道。
见洪烈困惑,泽儿又道:“如果皇上或太子有召见,那项家的危机就真正过去了。”
以皇帝与他爹的情份,泽儿不担心皇帝会怀疑他们项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可是太子就不一定了,等见了太子,他自然会让太子消除对项家的顾忌。
是的,在托翟氏向纪灵儿递话之时,泽儿就作好了皇帝或太子召见的准备。
论捉摸人心,泽儿比起自己父母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这点也就项子润和苏可方知道。
皇上或太子真的会召见自家大少爷?
洪烈将信将疑。
随着几天过去,皇帝和太子那边没有半点要召见泽儿的意思,也不见皇帝和太子对佟新惠隐藏在朝中的势力下手,洪烈愈发不安起来,想将盛京城的情况传达回丰果村,又担心坏了泽儿的事。
大半个月后的一个中午,庄立名跟着前来传唤的太监急匆匆进了宫,第二天就传来当天朝会上,当朝丞相与另外九位四品以上官员全被撸了职打入天牢,另外禁军中有两名将领也被当场斩杀,弄得朝中百官人心惶惶。
见泽儿听到这个消息后一脸的淡定,洪烈这才发觉自己有些激动了,忙敛起情绪,问道:“大少爷,您是早料到皇上和太子会出手?”
洪烈的年纪比项子润还大,可是在泽儿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有时太沉不住气了。
“洪叔,当今天下是欧阳家的天下,试问他们怎么可能允许姓佟的女人将手伸得那么长?”泽儿分析道:“之前皇上和太子之所以没有动静,那是因为他们要把损失和危害降到最低。”
出其不意,才能杀得佟新惠措手不及。
其实泽儿只猜对了一半,佟新惠的势力渗入朝中,这让欧阳睿和欧阳博坐立难安,他们恨不得在最短的时间将佟新惠的势力连根拔起。
可是佟新惠太过狡猾,为了不留隐患,他们只能等到机会成熟才动手。
为了防止佟新惠逃脱,欧阳睿在对佟新惠的人动作之时就命人将冷宫监视了起来,待下了朝才带了人去了冷宫。
佟新惠跟了自己十几二十年,他对她恩宠有加,欧阳睿就想亲自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到自己这辈子杀伐果断,却看不清跟自己同床共枕十几年的女人,欧阳睿心里堵得跟什么似的,既惊且怒。
欧阳睿本想独自见见佟新惠,没想到却在冷宫门口遇到神色古怪,欲言又止的欧阳博。
“父皇......”
“你也来见她?”欧阳睿深深的看着欧阳博,不确定他是来发泄怒气还是来看佟新惠笑话的?
“父皇,您......您是九五之尊,您若想见佟新惠,不如儿臣让人给您带过去?”欧阳博想了想,说道。
欧阳睿定定的看了儿子一眼,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父皇,若您真的想见他,儿臣去把她带出来!”欧阳博硬着头皮说道。
欧阳睿身体不好,欧阳博怕他受到刺激,不敢让他进去。
欧阳博的期期艾艾让欧阳睿面色一沉,带着侍卫越过欧阳博往里面走去。
“你们下去!”欧阳博上前一步将几个侍卫拦下,亲自跟着欧阳睿走进冷宫。
欧阳睿脚步一顿,这才发现所有侍卫都离冷宫好几米远,冷宫门口一个守卫都有,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脚步也微顿了下。
见欧阳博紧跟在自己身后,欧阳睿才抿着唇走进冷宫。
欧阳睿虽然不是到处留情之人,但对自己身边的女人都不会太差,所以佟新惠还是他这冷宫之中唯一的女人。
冷宫大门敞开着,欧阳睿以为是欧阳博先前派人打开的,一脚跨了进去,谁知下一秒就看到躺在大门这的一个嬷嬷装扮的妇人。
欧阳睿蓦地回头,锐利的眸子落在儿子脸上。
“父皇,这嬷嬷在给佟新惠望风。”事已至此,欧阳博想隐瞒也隐瞒不了了。
欧阳博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让欧阳睿隐约猜到了什么,他神色微冷,沉声道:“在这等朕!”
“父皇......”
欧阳博刚想劝,被欧阳睿寒眸一扫,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目送自己父皇进了冷宫。
欧阳睿步伐不小,但脚步声却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意识的放轻。
因为屋里的两人正在兴头上,欧阳睿走到院子中间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动静,脸色一变再变,最后恢复了平常神色,只是没人看得见的眸底盛满戾气。
“嗯~~心......心肝............”
“主子,属下一定会让你欲死欲仙的......”
一个年轻男子含糊又带着戏谑的调笑声传出,欧阳睿垂落在身侧的两手紧紧攥起,下一刻忍不无可忍冲上前,一脚将破落的屋门给踹倒。
那男子半跪在佟新惠跨间,嘴角还垂着口水,看到满面杀气的欧阳睿那一刹那,男子脸上闪过惊恐之色。
泽儿番外 33
佟新惠也被欧阳睿的突然出现而吓呆了,不过那也只是片刻之间的事,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将蹲在跟前的年轻男人踢开,漫不经心的起身,拾起地上一件外衣随手披在身上,这才将目光放在门外的人身上。
“呵呵,皇上竟然会屈尊纡贵到冷宫来,真是蓬荜生辉啊。”佟新惠脸上满是讥讽的笑意,一点都没有被当场捉.奸的自知。
即便深沉如欧阳睿,此时眸底也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与杀意。
“怎么,皇上还想亲手杀我?”佟新惠唇边挂着冷笑,一点都不以为忤的直视着他。
“朕今天就杀了你这荡.妇!”欧阳睿是一国之君的同时还是个男人,任凭哪个男人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此时的欧阳睿无法控制自己心头的怒火,身形一动,朝佟新惠而去。
“主子!”
还裸着身子的年轻男子也回过神来,见由始至终只有欧阳睿一个人,胆子也大了起来,在欧阳睿掐向佟新惠脖子前一秒一跃而起,将佟新惠捞到了身后。
“贱人!”欧阳睿厉喝一声,一掌朝男子身后的佟新惠攻去。
年轻男子武功也不差,硬生生接了欧阳睿一掌。
见欧阳睿被自己属下这一掌打得后退几步,连脸色也变了,佟新惠笑是眼泪都出来了:“欧阳睿,你今天竟然没有带暗卫!”
这个发现让佟新惠大乐:“欧阳睿,你到底还是舍不得我啊~~”
佟新惠以为欧阳睿是因为放不下自己,所以才撇开暗卫悄悄到冷宫来跟自己叙旧的,她又哪里知道欧阳睿是因为早猜到屋里的龌龊事,不想在任何一个人面前丢脸才命令暗卫离开的,因为他要亲手解决了这个荡.妇!
欧阳睿压下胸口涌上来的血腥味,接连又使出几掌,掌掌朝佟新惠而去。
“我说皇上,人不服老是不行的,你这身子骨怎么能跟我的心肝比?”佟新惠声音里带着丝丝柔媚,意有所指。
见欧阳睿因为自己的话而变了脸,佟新惠吐了一口浊气。
她委曲求全,在这男人跟前小心翼翼那么多年,今天终于出了口气。
“荡.妇!”欧阳睿听罢这话,心头除了滔天震怒还恨不得将这女人碎尸万段的屈辱。
他堂堂九五之尊,身边竟然留着一个如此不知廉耻的荡.妇,这让他胸口之气如何能平?
等在冷宫门口的欧阳博听到里面的打斗声,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放心的只身冲了进去。
就在欧阳博冲进去的同时,佟新惠眼底闪过阴鸷之色,下令道:“杀!”
“父皇——”
在那人掌风扫来之前,欧阳博一把将欧阳睿拉开,几条黑影落在两人跟前,与佟新惠两人对峙。
“父皇,您怎么样?”欧阳博又担心,又惊疑不定。
他没想到自己父皇竟然也会有这么意气用事的时候,他竟然没带暗卫进来!
这还是他所知那个讳莫如深,难以捉摸,凡事慎之又慎的父皇吗?
欧阳博又哪里知道,佟新惠是欧阳睿这辈子唯一真正动过心的女人,即便后来知道她并非自己所看到那般,他还是不舍得要她命,可是今天,这女人却给了他致命一击......
欧阳睿脸色苍白,嘴角渗出了血丝,一双厉眸中盛满血丝,死死的盯着佟新惠。
“将这对奸.夫***给朕千刀万剐......”
欧阳睿话未说完,从嘴里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欧阳博脸色大变:“父皇——”
“哈哈~~有一国之君给我陪葬,也不亏!”佟新惠脸上没有一丝惊惧之色,反而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今天欧阳睿跟欧阳博同时出现在冷宫,如果佟新惠还猜不到自己已经失势,那她就白活了。
欧阳博眸底厉芒一闪,厉声道:“来人!给本太子活捉佟庆民,将佟丽云送入军中!”
话音一落,欧阳博抱起欧阳睿冲出了冷宫。
“不——”
听到欧阳博最后一句冷酷的话,佟新惠的笑意僵在脸上。
将女人送入军中,那就只有一个下场——充当军.妓!
娘家侄子侄女是她的痛处,欧阳博太狠!
“欧阳博,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佟新惠绝望凄厉的声音在冷宫上方回响。
佟新惠紧捂着脖子大动脉处往外冒的血,眼底终于染上了恐惧之色。
“现在知道怕了?”欧阳博的带刀侍卫半蹲在佟新惠跟前,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迟了!你们佟家人注定做鬼也只能做一群孤魂野鬼!”
“什......什么意思?”佟新惠脸上渐渐失去血色,瞳孔不断紧缩。
带刀侍卫诡异一笑,再次低声道:“因为太子下令将佟家祖坟里的骨骸施以鞭挞之刑!”
“不......不可以......”佟新惠眼里渐渐失去焦距,可是意识里却不愿就这么死去。
“佟新惠,是你害得佟家列祖列宗死无葬身之地,是你害得佟家绝了后,你就到地府里去向佟家列祖列宗忏悔吧!”
带刀侍卫说完,甩了个刀花后将刀收回刀鞘之中。
就在侍卫起身那一瞬间,佟新惠尸体蓦地四分五裂,唯有一个脑袋还完整。
侍卫的话彻底将佟新惠击垮,到死都眼睛都瞪得大大的,显然是死不瞑目。
欧阳睿因为佟新惠而病倒,不过这事秘而不宣,除了庄立名,朝中没有一人猜得到这次朝廷的动荡全都是因为佟新惠这个欧阳睿曾经的宠妃而起。
泽儿在第一时间得知了宫里发生的事,只不过他也当作不知。
泽儿猜到事落后太子会召见自己,只不过他没想到太子召见自己是为了让他给欧阳睿治病。
“项越泽,本太子听说你在给太傅夫人治伤?”欧阳博神色莫辨的看着站在书案后的少年,眼底带着打量探究之色。
这少年就是项辰弘和苏氏的儿子?
欧阳博尤记得当年参加宫宴时,项辰弘身边跟着一个与之如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面无表情的小男孩,没想到眨眼都这么大了。
泽儿番外 34
“回太子,是的。”他给庄老夫人治伤的事整个太傅府的人都知道,泽儿即便再不愿意给欧阳睿治病也没办法否认。
“你父亲项辰弘医术高明,想必你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吧?”欧阳博神色不变的看着垂首而立的泽儿。
听出太子话中的试探,泽儿回道:“回太子,草民只向爹爹学了一些急救之法,并未曾钻研过医术。”
闻言,欧阳博眸色一沉,面露不悦:“项越泽,你这是在拒绝给本太子的父皇治病吗?”
“草民不敢!”泽儿一脸诚惶诚恐的跪下。
“你不敢?”欧阳博冷哼一声:“你都有胆利用本太子,还有什么不敢的?”
“草民惶恐!”泽儿嘴上说着惶恐,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之色,声音响亮:“太子,草民不敢有此大逆不道之心!”
“你让魏夫人递话,难道不是想借本太子之手铲除佟新惠?”欧阳博没打算跟项越泽绕圈子,直接逼问。
“回太子,就算借草民天大的胆子,草民也不敢生出利用太子之心,还请太子明鉴!”泽儿斩钉截铁的表明自己的忠心:“草民请魏夫人向皇后递话也是因为觉得草民表哥苏思浩被人算计陷害一事有些蹊跷,想求皇上和太子给草民表哥做主!”
欧阳博神色未动,继续问道“魏夫人当时可不是说有蹊跷,而是直指朝中有佟新惠势力,这又作何解释?”欧阳博沉声质问。
“回太子,草民求了庄太傅和魏大人查了此事,隐约觉得户部郎中这个职位是为了陷害表哥而空置出来的,草民隐约觉得,对方是冲着草民而来,而草民在盛京城除了佟新惠,并没有其他敌人,所以草民大胆猜测,这幕后的黑手一定就是佟新惠!”泽儿煞有其事的说着,其实却是把自己摘了出去。
欧阳博高深莫测的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少年,片刻后忍不住微扬了下唇角:“项越泽,你的猜测没错,你果真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若是换作别人,肯定会以为欧阳博真的在夸自己,可是泽儿却听出欧阳博话中的讥笑之意。
泽儿知道太子在嘲笑自己竟然不自量力的在他面前耍心眼。
“谢太子夸奖。”泽儿眸光闪了闪,从善如流的接下话。
君心难测,在欧阳博面前,泽儿只有故意流露出自负的一面才能打消欧阳博对自己的戒心。
作为未来的帝王,最忌讳的就是有他拿捏不了的人和事,他只有暴露出自己的缺点,欧阳博才不会将太多的心思放在他和项家上。
欧阳博没料到项越泽竟没听出自己话里的嘲弄,都气笑了,也失去了跟他讨论这事的兴致。
项辰弘的儿子到底还是不如他老子,居然想跟他耍心眼,还真以为他没查到他们是用佟庆民和佟丽云试探,后来苏思浩释放才得出佟新惠在朝中有隐藏势力的结论的吗?
“行了,你先到大明宫去给本太子的父皇看看病情。”欧阳博喊了一位公公将泽儿带到大明宫去。
庄老夫人的伤势徐太医都回天乏术了,这项越泽却能吊着她的命,说明他的医术起码比徐太医好,现在整个太医院都对父皇的病束手无策,只能让项越泽试试了。
想到欧阳睿的病情,欧阳博心情很是沉重。
虽说父皇的病不足以致命,可以后得每日与药相伴,欧阳博想想都难受。
欧阳博不是没想过要召项辰弘回京给欧阳睿看病,可是欧阳睿坚持不同意。
欧阳睿知道项子润的心思,他不想项子润为难。
欧阳博忙完手头上的事到大明宫看望欧阳睿的时候,欧阳睿正躺在床上跟泽儿说着话,声音飘出屏风外。
“回皇上,我爹娘现在每天处理完生意上的事就会下下地,养养鸡鸭。”泽儿恭敬的回着欧阳睿的话。
欧阳睿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说不出是羡慕还是什么:“还是你爹娘会过日子。”
泽儿抿了下唇角,表示赞同欧阳睿的话。
“太子!”
屏风外的几位太医一见到欧阳博进来,忙起身给他行礼。
欧阳博摆了摆手,走进内殿。
“太子!”
泽儿起身行礼,顺便将将椅子让给他。
“父皇,您觉得好些没有?”欧阳博在床前坐下,关切问道。
“嗯,跟泽儿说了会话,感觉好多了。”欧阳睿笑道。
见自己父皇精神确定好了很多,欧阳博笑了下,转而对一旁的泽儿道:“项越泽,既然父皇喜欢跟你说话,如果方便就多进宫看望父皇。”
欧阳博知道自己父皇对项辰弘的感情,他这是爱屋及乌,让项越泽多陪陪父皇也好。
见皇帝也看着自己,泽儿想了想,才回道:“好吧。”
见泽儿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欧阳睿没好气道:“你这小子就跟你爹一个德行!”
能在皇帝面前露脸,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到这父子俩面前,却变得有多为难似的。
不过就是因为这父子俩没有别的心思,欧阳睿才更加喜欢,而欧阳博也因此对泽儿多了一分好感。
“父皇,您先休息会,儿臣问项越泽几句话。”欧阳博替欧阳睿掖了掖被子,说道。
“嗯,去吧。”
和泽儿到了偏殿,欧阳博才开口问道:“父皇病情如何?”
“回太子,草民学艺不精,只看出皇上体内有气滞血凝之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泽儿没有将欧阳睿身体真正的毛病说出。
闻言,欧阳博眉头紧紧皱起。
气滞血凝之状?!
太医院太医们的诊断也是得出这个结论,说这项越泽医术不精也说不过去,可是却也没有给他惊喜,所以欧阳博神色淡了下来。
泽儿刚才给欧阳睿仔细看过,虽然不是多严重的病,可是欧阳睿身上有多处陈年旧疾,以后只能靠药物维持,若不及时医治,怕于寿命有碍。
“太子,草民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泽儿不想显露自己真正的医术,又想救欧阳睿,便想了个折衷的办法。
泽儿番外 35
闻言,欧阳博神色一动:“说!”
“太子,草民在想,不知可否请几位太医将皇上的症状和脉像写下,然后给草民的爹寄去,说不定草民的爹会有办法。”想治好皇帝的病还需要娘亲空间里一味罕见的草药,只要把皇帝的症状写下给爹寄去,到时候爹爹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
“行!”欧阳博略一沉吟就做下决定:“你与几位太医商议一下,若没有出入就将父皇的症状写下,本太子派人将信送往丰果村!”
泽儿直到半夜才由太子身边的太监送出了了宫,一回到太傅府,就听到庄老夫人醒来要见他,泽儿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又匆匆去了庄老夫人的院子。
看到泽儿,庄老夫人抬了抬手,抬到一半却又落下。
“老夫人!”泽儿上前握住庄老夫人的手,顺势给她把起脉来。
过了一会,泽儿才松开搭在庄老夫人脉搏处的手指,轻声安抚道:“老夫人,您的情况比前几天好了很多,您安心养伤,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泽儿......”
庄老夫人说起话来显得很吃力,除了前面两个字,后面说什么根本就听不清楚,泽儿只好将耳朵凑到庄老夫人嘴边,这才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话语。
听了庄老夫人的话,泽儿眼底闪过诧异,随后道:“老夫人,您别想太多,我已经给我爹去信了,等我爹把药送来,您的伤就能好起来的,多的我不敢说,再活个五七年是不成问题的。”
泽儿都被庄老夫人的话给惊了下,转而猜到庄老夫人肯定是昏睡糊涂了,不然庄太傅还在,庄大少爷兄弟几个还有七八个孙辈,庄老夫人又怎么会说出把庄家托付给他的话来?
庄娴就站在床尾处,见泽儿从进屋后连个正眼都没给自己,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生出一股忿忿之意。
庄娴是对泽儿是有本能的惧怕,可是被人忽视又是另外一种心情了,特别是曾祖母一醒来就急着要见这家伙,这让庄娴心里很不平衡。
不过庄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项越泽救了曾祖母一命,有些事能忍则忍了。
一旁的小武氏不知道婆婆跟泽儿说了什么,不过听了泽儿的话也猜到婆婆肯定交待后事之类的话,不由也跟着劝道:“娘,项大少爷医术了得,您看这几天您醒来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了,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武氏也是真心这么觉得,前些天婆婆每天虽然也能醒来一刻钟左右,可是每次醒来都是浑浑噩噩的,这几天醒来人精神了,还能吃点粥什么的,这是好现象。
庄老夫人醒来已经有一会了,跟泽儿说了句话又开始困了,她垂下眼皮看了站在床尾的曾孙女一眼,动了动双唇,好像有话想说。
“曾祖母!”庄娴急忙靠近一些,可是她刚靠近,庄老夫人又昏睡了过去。
泽儿看了庄娴一眼,对小武氏叮嘱了几句就出了屋子。
庄娴半个时辰后出来,正准备穿过回廊回自己屋去,一上回廊却看到那个让自己本能惧怕的少年。
“八小姐!”泽儿知道小丫头怕自己,远远就朝她作了作揖。
“你......你在这里做什么?”庄娴色厉内荏的瞪着他。
看他这架势,显然是在等她。
“八小姐,可否借步说话?”泽儿定定的看着她。
庄娴刚想拒绝,泽儿又补充了句:“是有关庄老夫人的伤势。”
庄娴稍作犹豫,便道:“到偏院花厅吧。”
其实庄娴心里也清楚,自己不是项越泽的敌人,而且这里是他们庄府,项越泽不可能对她怎么样,她只是一想到这人的心狠手辣心底就会涌上一丝恐惧,不过在曾祖母的伤势面前,这丝恐惧还是被压了下去。
到了花厅,庄娴没让小满出去,连坐都没坐就开口问道:“我曾祖母怎么了?”
“庄老夫人伤势有所好转,不过可能是因为昏睡太久,心理压力大,如果可以,还请八小姐在庄老夫人醒来之时进行宽慰疏导。”
“就这个?”庄娴莫名其妙的睨了泽儿一眼。
就算他不提醒,她也每天都在曾祖母醒来的时候在一旁陪着她,给她说些有趣的事。
看着眼前逐渐长开的小丫头,想到之前他还将这只小白兔当成个孩子,再有刚才庄老夫人的话,泽儿神色微微一顿。
庄老夫人刚才除了将整个庄家托付给他,还将这小丫头也托付给了他。
泽儿不傻,自然明白庄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就是不知道小丫头知道这事吗?
泽儿的眼神太过深沉难测,庄娴被他看得心底发毛,想要拔腿就跑的念头刚起,泽儿下一句话将她整个人都给吓懵了。
“老夫人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泽儿说完这句话,看到小丫头的脸色在他预料之中变得惨白起来。
“什......什么意思?”庄娴年纪虽小,可也不是单纯得不谙世事,她好像听懂了泽儿话里的意思,可是又不太敢肯定。
泽儿定定的看着她,没有开口。
看来庄老夫人并未跟小丫头提这事。
“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照顾!”庄娴见泽儿不说话,咬了咬唇,朝他吼了声,拉起呆愣的小满冲出了花厅。
回到屋子,庄娴才对小满问道:“小满,刚刚项越泽是什么意思?我有曾祖父,祖父母,还有爹娘和哥哥,曾祖母怎么会托他来照顾我?那坏蛋肯定是在骗我的,对不对?”
小满比庄娴大上两岁,她可是听明白了项家大少爷话里的意思,太夫人这是打算将她家主子许配给项大少爷的意思吧?
小满悄悄瞥了自家主子一眼,自家主子有多害怕讨厌项家大少爷她是知道的,如果太夫人真的有将自家主子许配给项大少爷的意思,那她如果把话说得太直白,惹得自家主子更加排斥项大少爷可不好了。
权衡再三,小满也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就是啊,项大少爷是不是听错了?或者太老夫睡太久,表达错了自己意思?”
泽儿番外 36
庄娴思索了会,觉得小满说的后面一个原因要靠谱一点:“你说得对,肯定是曾祖母表达错了意思。”
庄娴刚才就站在自己曾祖母的床边,将项越泽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刚才项越泽听完曾祖母的话后也有些愣神,所以说这事不可能是项越泽编出来骗她的。
“小满,那你说项越泽特意跟我说这事又是什么意思?”片刻后,庄娴又问。
“这个......”小满这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项大少爷的心思她哪能捉摸得透?
庄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也不去想了,撇着嘴道:“等明天曾祖母醒来,我亲自跟曾祖母说,我才不需要那家伙那照顾!”
小满悄悄瞄了自家主子一眼,觉得也是。
要是真让项大少爷来照顾她家小姐,不把小姐吓坏才怪!
片刻后,庄娴又“嗖”的站了起来。
小满吓了一跳:“八......八小姐,怎么了?”
“我还得去警告那个坏蛋,不许在对别人胡说八道!”庄娴说着冲出了屋子,往泽儿所住的院子去了。
泽儿正坐在院子里看着书,见庄娴绷着张小脸冲进来,不由放下书本直直的看着她。
被他这么一看,原本满腔正气的庄娴顿时像只被戳破的皮球,顿时泄了气。
“有事?”见她眼珠子乱转,咬唇不语,泽儿只好先开了口。
“我......”对上泽儿那似笑非笑的眸子,庄娴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小满,你说!”庄娴别开眼不去看那边的少年,回头瞪着身后的小满。
“小姐,您是来给项大少爷提个醒的。”小满压低声音说道。
“对,我是来给你提个醒的!”庄娴挺了挺腰杆,大声说道:“我曾祖母说的话你最好忘了,更不要往外说坏了我的名声!”
闻言,泽儿莞尔:“原来八小姐是来警告我的。”
见小丫头胆子大了起来,泽儿又忍不住想逗逗她。
庄娴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泽儿拧眉沉吟道:“八小姐的意思越泽明白了,只是庄老夫人是长辈,若是庄老夫人有其他要求,八小姐说越泽该如何拒绝呢?”
“我曾祖母才不会有其他要求!”庄娴想都不想就喊道:“你也别痴心妄想!”
庄娴话音一落,泽儿装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有八小姐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见状,庄娴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项越泽,你什么意思?!”
泽儿脸上那副好像怕她会粘上去的表情深深刺激了庄娴,她恨不处冲上前撕了他的脸。
“项越泽,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世上我最讨厌的人就是你了!”
“原来八小姐这么讨厌我?”泽儿呆呆的看着庄娴,眼底满是受伤的神色。
“你才知道!”庄娴气急败坏的朝他吼完才看到他眸底的神色,不由怔了怔。
她刚才的话好像有些过激了,也有些伤人。
其实......其实在他救了曾祖母后,她已经没有那么讨厌他了......她只是,只是还有点怕他。
对上泽儿脸上的黯然,庄娴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刚才真的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八小姐,你放心,以后我会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你请回吧。”
泽儿声音沉沉,压得庄娴都喘不过气来。
见泽儿起身回屋,庄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低着头出了院子。
“八小姐,项大少爷好像很难过。”一出院子,小满就低声道。
庄娴咬着唇,没有出声。
与此同时,泽儿脸上落寞之色一收,拿着书回到院子里重新看了起来。
想到刚刚一脸正气凛然冲进院子的小丫头几句话间就垂头丧气的离开,一旁的洪烈好笑摇头。
八小姐哪是他家少爷的对手?
洪烈看了眼在院子里看书的少年一眼,心里还是有些纳闷的。
他跟在大少爷身边这么多年,除了家人,可没见过他在哪个外人身上浪费时间的。
“洪叔,我脸上可有东西?”不知道过了多久,泽儿抬起头看向一旁盯着自己看了好一会的洪烈。
洪烈一笑:“大少爷脸上没东西,我就是好奇大少爷为什么这么喜欢逗八小姐?”
洪烈是个有一说一的人,泽儿一问,他便直接问出口。
“洪叔不觉得小丫头很有趣吗?”泽儿反问。
洪烈仔细想了想,只想到庄娴的恶作剧,怎么也看不出她哪里有趣了?
“洪叔,您知道庄老夫人跟我说什么了吗?”泽儿突然问。
“庄老夫人想把八小姐许配给你?”洪烈本来是不知道,不过他刚才从庄娴的话中猜出了个大概。
“庄老夫人没有明说,不过意思是那个意思。”泽儿一开始觉得庄老夫人是睡糊涂了才会跟他说那些话,不过后来细细一想,又觉得庄老夫人肯定早有此意了。
在庄老夫人对他说那番话之前,泽儿对自己的婚事是没有半点想法的,不过现在他觉得如果是那只小白兔的话,以后的生活也许不会太枯燥。
“那......你答应了?”泽儿每次给庄老夫人看病的时候,洪烈都是守在院子里的,所以不知道屋子里发生的事,也不知道泽儿有没有应承下来。
“还没。”
还没......
洪烈张了张嘴:“大少爷的意思是准备答应?”
“我准备答应没用,还得那小丫头答应。”泽儿抿了抿唇,又道:“不过那丫头还小,这事不急,眼下最重要的是秋闱,我想下场子。”
那只小白兔好哄得很,只是年岁太小,有些事情还不懂,还是等她长大一些吧,省得把她吓坏。
洪烈对泽儿的话没有异议,因为他知道泽儿向来都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就连大爷和夫人都不操心,他更不需要操这份心了。
两个月后泽儿同时收到自己父亲给庄老夫人和欧阳睿送来的药,有了这药,庄老夫人恢复得很快,每日能醒来好几次,每次能清醒半个来时辰,一个月后都能下地了。
泽儿番外 37
庄老夫人好得很快,欧阳睿那里则需要慢慢调理,没个一年半载也是好不了的。
庄立名的书房内,庄立名朝对面动作优雅的沏着茶的泽儿道:“听说秋闱你想下场子?”
别看这小子年纪小,如今可是秀才之身,他想在盛京城参加今年的秋闱也不是什么难办之事。
“是的。”泽儿将沏好的茶送到庄立名跟前,道:“我明年春闱后就回丰果村。”
他是家中长子,姐姐又不在家,不能总这么不负责任当甩手掌柜,他得回去帮爹娘。
庄立名轻抿一口热茶,抬起眼皮瞥了对面面无表情的少年一眼:“这么有信心能进入春闱?”
“如不出意外的话。”泽儿言简意赅的应了声,端起茶品了起来。
庄立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以这小子的能力,进入会试确实不是问题,就是会试,庄立名对他也很有信心,他想的是到时候排名的问题。
思及此,庄立名再次抬起眼皮睨了少年一眼:“你若是在春闱中脱颖而出,到时你该如何?”
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进入官场的打算,如果会试出来名次一般也就罢了,可若是名次靠前或有资格参加殿试,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了。
庄立名很清楚皇帝的心思,现在就连太子都有留人的意思,这小子会一点都没察觉?
“太傅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发生。”泽儿胸有成竹道。
“你有成算就好。”泽儿把话说到这份上,庄立名也没再说什么,其实他更希望这小子能过会试,再进入殿试。
终止泽儿下场子的话题,庄立名说起了自家老婆子的事来。
“泽儿,娴娴曾祖母的事还没谢你费心,听小武氏说,你爹送来的药很管用,现在娴娴曾祖母的神气好多了。”庄立名道。
“太傅,您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泽儿扯了扯唇角,说道:“您真要这么说,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得向您交住宿费了?”
庄立名真是太惊奇了,没想到这小子还会开玩笑,不由眯眼笑了起来:“好,不说这些,你好长时间没陪我下棋了,不如今天陪我杀一盘?”
泽儿抿了抿唇:“好。”
从庄立名的书房出来已经快到傍晚了,泽儿看了看天色,正准备离开,眼角余光突然瞥到回廊那边两个偷偷摸摸的小身影。
泽儿唇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加快脚步走出了院子。
那小白兔最近好像很喜欢偷窥呢!
“哎呀,又被他发现了!”一看泽儿匆匆离去的身影,庄娴懊恼的跺了跺脚。
“八小姐,您要是觉得上次的话说得太过了,那就直接跟项大少爷道歉不就成了,这样多累啊?”小满无奈道。
她以前是觉得自家小姐讨厌项大少爷,可是最近她都有种奇怪的想法,总觉得小姐对项大少爷的关注好像有些过了。
“你不懂!”庄娴沮丧的靠到了回廊的一柱子上。
小满确实是不懂,在她看来,这才多大的事,不就是道个歉吗?
“对不起”三个字就能搞定的事,她真不明白自家小姐有什么好为难的,非要每次看到项大少爷都避着他。
“小满,我不是不想道歉,可是你看他,每次我一出现他就跑得比兔子还快,这话都说不上,你让我怎么跟他道歉?”庄娴郁闷道。
刚开始她确实是有些犹豫,每次看到项越泽都很踌躇,可是曾祖母能下地后她就真心想跟他道歉顺便道声谢的,可也许是她上次的话真的太伤人了,而项越泽也说话算话,每次一看到她不是绕路走就是躲着她,自那次后,她都没跟项越泽说得上一句话。
泽儿要下场子,浩儿比他本人还要紧张,提前请了三天的假到太傅府陪着泽儿,并跟他讲下场子时要注意的事。
看着自家表哥那对黑眼圈,泽儿心头微暖,反过来安慰他:“表哥,我又不是第一次下场子,而且我也不打算进官场,就算考不好也不要紧的,放轻松一些。”
“我没紧张,没紧张,你下场子也一定不能紧张,知道吗?”浩儿反复叮嘱道。
泽儿哭笑不得:“表哥,要不明天你还是别陪送我了。”
泽儿是怕表哥跟有些家属一样,考生都还没进考场就先紧张得昏倒了。
经泽儿这么一提醒,浩儿也觉得自己这样或许会给泽儿压力,忙道:“泽儿,我不说了,你还是先歇息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养足精神。”
浩儿是过来人,他太清楚进考场的苦了。
庄立名嘴上说不在意,其实心里也是有些不放心的,傍晚的时候亲自到泽儿的院子里走了一趟,见泽儿气色红润,神色放松,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老头子,你说泽儿这次能不能考中?”庄老夫人一脸关切的问道。
“如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能。”庄立名重复了泽儿自己所说的话。
庄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让小武氏带娴娴到寺里给泽儿求张符,应该快回来了。”
庄立名神色一顿,看着自家夫人:“你跟小武氏和娴娴透露了我的打算?”
“没有,这八字都还没一撇的事我哪能跟她们说?”庄老夫人嗔了庄立名一眼,下一秒脸色却是一僵,好像想起了什么:“老头子,我受伤卧床不起那阵子,好像跟泽儿提过这事了。”
庄立名眉头一皱,思索片刻后,问道:“那泽儿有什么表示,或者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庄老夫人想了想,摇头道:“我记不大清了,不过据我醒来这段时日的观察,他好像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应该是把我当日的话当成糊话了吧?”
“这事你该早些跟我说的。”庄立名神色复杂道。
“现在说就迟了吗?”庄老夫人斜睨了他一眼。
庄立名轻叹一声:“你没有发现泽儿这阵子故意避着娴娴那丫头吗?”
庄立名特别关注小丫头和泽儿的事,自然知道两个孩子之间的微妙变化,本来他还觉得纳闷的,现在听老婆子一说,他算是明白了。
泽儿这是无意娴娴那丫头呢!
泽儿番外 38
听罢庄立名的话,庄老夫人也想到了什么,不由叹气道:“老头子,按你这么说,我坏了事了。”
经老头子一提醒,她也想起来了,这阵子泽儿每次过来给自己复查都是趁娴娴丫头不在的时候,看来确实是有心避着那丫头了。
“没什么坏事不坏事,泽儿是个有主意的人,他既然无意这门亲事,我们说再多也没用。”
庄立名就是觉得惋惜,他对泽儿那孩子是越看越满意,只是那孩子自己不愿意,他总不能勉强人家。
“那倒也是。”庄老夫人之前对自家老头子的打算的态度是不支持也不反对,不过后来越接触,她也越觉得泽儿那孩子适合娴娴,不然自己受伤昏迷醒来后也不会把老头子的打算跟那孩子说。
“其他事先一边吧,那孩子明天要下场子了,得让小武氏交待厨房给那孩子多炖些提神的汤水喝。”庄立名说道。
“不用你我的吩咐,小武氏自从得知泽儿要下场子后就开始给那孩子补身子了。”庄老夫人说完,又略带忧虑道:“老头了,泽儿的户籍可不在盛京城,他明天在我们这边下场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这事我已经向皇上和太子报备过,皇上和太子都想看看泽儿的真才实学,如果我猜得没错,太子应该是有意把泽儿留下。”庄立名压低声音说道。
皇上和太子都是爱才之人,如果泽儿这次成绩出来能进入明年的春闱,以后前途会一片光明,皇上金口玉言,允了泽儿在这边下场子,都无需动用到他的关系。
“那就好,泽儿为了我的伤才没能及时赶回丰果村,若是他因此而误了下场子的机会,我这心里也不安啊。”庄老夫人道。
庄立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无奈的笑出声来,对上庄老夫人询问的眼神,庄立名不由开口道:“我看我们是瞎操心,那小子跟我说他就是下场子玩玩,好似一点都不把这次考试放在心上。”
庄老夫人先是怔了怔,随即想到方儿回丰果村前说不希望自己的子孙走仕途的话,不由轻叹了口气。
项家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啊。
不过说起来,庄老夫人也理解项子润和苏可方当父母的心情,项家人在朝中没根基没人脉,泽儿要走仕途的话确实是会很辛苦,还不如让孩子当个富家翁呢。
且不说庄立名夫妻二人的心思,泽儿早早就睡下了,一觉睡到凌晨,浩儿洪烈却都紧张得一个晚上没合眼,就怕错过了时辰喊泽儿起床。
其实就算他们睡过头了,不也还有庄家下人吗?
说到底,还是他们把这场试看得太重要了。
“大少爷,这是小满姑娘送来的,说是大夫人和八小姐昨日去寺里求来的,交待你今天入场前一定要戴上。”泽儿一洗完脸,洪烈就把一个串了红绳子的平安符交给他。
泽儿接过平安符上下翻看了下,随后塞进袖袋中。
这时,庄大爷亲自带着管家将早饭送了过来:“项大少爷,时辰不早了,吃完早饭准备一下可以出门了。”
考场虽然离太傅府不远,可是每次春闱秋闱盛京城大街都会被堵死,不提早出门会赶不上入考场的。
“让大爷操心了。”泽儿朝庄大爷作了一揖,也没再多作客套就进屋用早饭去了。
泽儿本来是打算只带着洪烈过去的,可是浩儿却非要跟着,庄大爷也一定要陪着一块过去,泽儿劝说无果只好由着他们了。
泽儿几人走出外院,发现太傅府上到庄立名,下到扫地的丫环婆子几乎都到齐了,所有人脸上都是紧张的神色,看到这阵仗泽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太傅,这样兴师动众,您就不怕我压力太大影响发挥?”泽儿好笑道。
“你会有压力?”庄立名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正常发挥就好,给别人留条活路!”
“哈哈~~”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庄立名这一揶揄,顿时变得轻快起来。
“爹,时辰不早了,我陪项大少爷出门了。”庄大爷笑完,赶紧说道。
“去吧,去吧。”庄立名带着庄家上下将泽儿送出了府。
庄娴虽然一直躲在人群后面,不过泽儿还是看到了她的身影,转身之时眸底闪过一丝笑意。
果然不出所料,他们出门的时候天还蒙蒙亮,可刚走出两条街就开始堵车了。
看着移动得比蜗牛还慢的车辆,庄大爷道:“还好我们出门早,不然以这走法,肯定会误了时辰的。”
洪烈看了泽儿一眼,见泽儿只是微微扬了下唇角,没有说话,便也没开口。
车子移动了将近三刻钟才转入另外一条街,泽儿气定神闲,庄大爷显得有些焦急了。
他原本以为这么早出门,时间很宽裕,可照这么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呢。
“洪叔,去看看前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泽儿对身边的洪烈道。
几条通往考场的路,朝廷都派了禁军把守,估计也没人敢闹事,可前面车辆再多,也不可能走得这么慢,除非是出了其它事了。
“项大少爷,还是让我小厮去吧。”庄大爷认为洪烈对盛京城没有自家小厮熟悉,便把小厮打发出去了。
小厮两刻多钟后才回来,身上的衣服都挤得皱巴巴,脸上满是汗水。
“大爷,项大少爷,前面真出事了。”小厮连汗都来不及抹,忧心忡忡道:“要不我们绕路吧?”
再耽搁下去可真会误了时辰的。
“不急。”泽儿从容不迫道。
这些人里不止他一个考生,禁军肯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前面出什么事了?”庄大爷比泽儿这个当事人都还急。
“听说有个考生晕倒了,身上好像还有其他暗疾,大夫说不宜移动,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好几个大夫正在商量如何诊治呢,禁军头领也在,命令那几位大夫半个时辰内把人救醒,不然后面这些考生若误了进场的时辰,就拿几个大夫是问。”
泽儿番外 39
闻言,庄大爷眉头微微皱了下,有些同情起那几个大夫来。
“大少爷,要不换马过去?”洪烈问。
泽儿抿了下唇角:“再等等。”
“项大少爷,洪兄弟,这道路这么拥挤,就算换马也走不了啊。”庄大爷急道。
“庄大爷,我们早有准备,在悦通街那边准备了马匹。”洪烈道。
每逢秋闱和春闱,车辆堵塞的都是盛京城城中心这片主干道,再过去分有几条道可通往考场,就不会再出现拥堵的情况了。
“原来项大少爷早有准备!”庄大爷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路前往通悦街吧。”
这马车和马都出不去,只有步行前往了,好在这里离通悦街走路也就小半个时辰,再骑马到考场也还很早。
“再等等吧。”泽儿还是一点焦急的神色都没有。
洪烈到底跟在泽儿身边好几年,对泽儿的性子多少也了解一些:“庄大爷,这后面还堵着那么多考生,考场那边肯定会延时开考的,我们少爷就算提早过去也是要等的,还不如先在这里等等看吧。”
庄大爷想了想,说道:“也好,那就再等等吧。”
说远,庄大爷又派了身边的小厮到前面去探探最新情况。
“项大少爷,大爷,那位考生情况很危急,说不定撑不过去了。”小厮心里一阵唏嘘。
往年进考场大多都是出了考场太累才晕倒的,也有个别是放榜后太过激动或刺激太大得了失心疯的,可是赶往考场路上就毙命的小厮还是第一次听说。
泽儿神色一顿,抿唇道:“看看去!”
见泽儿掀开车帘下了车,洪烈也跟着下了车,庄大爷反应过来也带着小厮紧跟了上去,就怕泽儿在这关键时刻出意外。
后面辆马车上的苏思浩见几人下车步行前往,跟车夫交待了一声也下了车。
说实在话,苏思浩都觉得要是走路的话,他们可能都走到一半路程了。
那位出事的考生离庄家的马车不远,几人还没上前就被禁军给拦住了。
“前面有人得了急病,不许靠近!”一禁军绷着脸朝几人低喝道,不过态度还不算太恶劣,毕竟泽儿几人身上的穿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禁军不敢把人得罪狠了。
“这位军爷,请问前面那位考生得的是什么急病?”泽儿开口问道。
闻言,洪烈看了泽儿一眼,欲言又止:“大少爷?”
“项大少爷,里面有大夫在,咱们还是先赶往考场吧。”庄大爷不赞成泽儿救人。
“庄大爷,我奶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我救不了也就罢,如果救得了,我不能见死不救!”泽儿今天来参考也只是来试试水,当玩儿的,能不能进考场他不是太在意,因为今天若不能赶上,那就三年后再考,可是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拖不得的。
想到自己母亲,庄大爷有些迟疑了。
是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禁军听罢几人的话不由打量起泽儿来,与此同时,那边的禁军头领往这边看了眼,在看到庄大爷后急忙走了过来。
“庄大爷,您怎么也在这?”禁军统领谢永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惊讶的看着庄大爷。
据他所知,太傅府今年好像没哪个少爷入考场吧?
“谢统领。”庄大爷朝谢永拱了拱手,然后把泽儿介绍给他:“这位是前项大元帅之子项越泽,项大少爷医术了得,他听说前面有考生得了急病想进去看看,不知谢统领可否通融一二?”
“这位少爷是项元帅的儿子?!”谢永视线落在泽儿脸上端详了一会,当即激动起来:“像,像,真像项元帅!”
原来谢永当初也跟着项子润攻打过天惟国,自然认得项子润了,只是在打下天惟国的时候他受了点伤,后来走了关系调回盛京城的禁军任职以便调养身子,前两年被太子看中,提拔为禁军统领。
“是啊,见过他们父子的人都说是同一模子印出来的。”庄大爷笑了笑,言归正传:“谢统领,不知可否让项大少爷进去看上一眼?”
“当然可以!”谢永爽快道:“要是能救,就当是做了件好事,救不了也是那考生的命。”
“就是这么个理!”庄大爷笑道,有这谢永在,万一项大少爷救不了那考生,也不怕被人倒打一耙了。
几位大夫救治不了那个考生,正急得冒冷汗,看到禁军统领将一个少年带过来给那考生检查,看他那举动,还真像个大夫。
几位大夫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大夫,反正有个替死鬼过来,他们大大松了口气,几人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点了点头。
没错,等会直接把责任推到这少年身上就是!
“项大少爷,这考生还有救吗?”谢永见泽儿给那考生把完脉又翻了翻他的双眼,按捺不住问道,因为后面被堵住的考生都开始躁动起来了。
“稍等一下。”泽儿说着向洪烈伸出手:“洪叔,银针还有蓝色药瓶。”
因为进考场不得带与考试无关的东西,泽儿只好把便药和银针交给洪烈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几个大夫再次对视一眼,没有出口阻拦,反而盼着这少年快点动手。
人都是自私的,这个考生眼看也是救不活了,要他们几个跟着陪葬,还不如让这少年一个人陪着考生吧,就当是他们对不住这少年好了。
那个考生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体有些单薄,身上的穿着算不上好,不过看得出是全新的。
泽儿给他把衣服解开,接过洪烈手中的银针在他身上扎了好几针,然后从蓝色药瓶里的药倒出两粒喂到考生嘴里。
“项大少爷,好像没咽下去呢。”谢永提醒道。
“没事,这药含进嘴里很容易化。”泽儿观察着那考生的脸色,片刻后,见考生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这时,一个禁军急匆匆的冲了过来,对谢永禀报道:“谢统领,后面的考生快控制不住了!”
泽儿番外 40
秋闱事关考生的前程,如果误了入考场的时间说不定这辈子也给耽误了,后面考生躁动在谢永的预料之中。
“谢统领,无论如何也要让大家再等一刻钟。”谢永还没发话,泽儿就严肃说道:“现在时辰还早,就算再等一刻钟,也还赶得及入场的。”
谢永看了看天色,板着脸对手下下令:“继续安抚,告诉他们,只需再等一刻钟!”
“是!”
有了确切的时间,而且只是一刻钟,后面的考生心里有了底,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
让几位大夫和谢永等禁军吃惊的是,那个晕倒的考生还不到一刻钟就醒来了,他睁开眼,有一瞬间的迷茫,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了什么,想要起身。
“你现在还不能动,更不能心急,再躺一会。”泽儿轻轻按住他的肩膀,他就不能动弹了。
泽儿这才发现,这考生有一双潋滟的美眸,只是此刻眸底带着几分焦虑,五官生得也很好看,这考生可能是泽儿见过最像书生的男子,因为他身上还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是你救了我?”那考生扫了眼不远处的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老大夫,视线落回泽儿这张英气俊朗的脸庞上。
泽儿还没开口,一旁的谢永就道:“是你运气好遇到了项大少爷,不然早就一命呜呼了,你可得好好感谢项大少爷才是。”
“原来是项公子!”那考生因为不能起身,只能躺着给泽儿拱了拱手。
泽儿不以为意的轻扯了下唇角,问道:“兄弟这心悸之病有多久时间了?”
那考生惊讶的看了泽儿一眼,才开口:“项公子看出唐某这是心悸之病?”
泽儿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唐海光道:“项公子,我这病有两年多了,以前只是胸口轻微疼痛,一会就过去了,看过大夫,大夫连药都没开,说不碍事,哪知这次会疼晕过去。”
唐海光觉得自己病情会突然加重,肯定是因为她这段日子不眠不休,再加上焦虑所致,因为之前的大夫就叮嘱过他,忧思过重的话病情就会加重。
泽儿看了唐海光一眼,问道:“唐兄,你这是要去考场?”
“是的,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为的可不就是今日?”唐海光轻叹道。
“唐兄,恕我直言,以你现在这身体状况,实在不宜参加考试。”泽儿定定的看着他提醒道。
要他说,什么都没有命来得重要!
泽儿的话对唐海光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挣扎着要起来,泽儿只好将他扶起。
“唐兄,你这病需忌急忌躁。”泽儿无奈道。
虽然他自己对这次秋闱并不太看重,可他理解天下士子之心,他只是给他提个醒,如果这位唐兄执意要进考场,他也不可能真的去阻拦。
“项公子,唐某明白你的一片好心,但是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就算是死,这次我也要下场子!”唐海光斩钉截铁说道。
一旁的庄大爷见状忙劝道:“这位小兄弟,要是可以,能否听我一声劝?你还年轻,下场子的机会多的是,还是身体要紧。”
“这位爷,还有项公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真的别无选择了!”唐海光勉强站起身,朝庄大爷和泽儿作了一揖:“如有机会,唐某定报答两位的救命之恩!”
“唐兄严重了。”泽儿见他态度坚决也没再多劝,说道:“既然如此,唐兄不如跟我一同前往考场,这样也有个照应?”
“也好!”唐海光知道泽儿邀他一同前行是方便照看他,看向泽儿的眼底满是感激。
泽儿回以淡淡一笑,是个明白人就好,起码不会惹来麻烦。
当然,就算最后救了个麻烦回来,他也有办法甩掉。
洪烈将唐海光扶到了庄家的马车上,庄大爷则和浩儿同坐一辆马车前往考场。
因为谢永亲自进考场说明原因,监考官特意将泽儿和唐海光的座位安排在就近。
有了谢永和庄家的关照,唐海光竟然撑了下来,只是还没出考场就再次晕了过去,不过这次晕倒的不止唐海光一个,还有另外几个考生。
或许是见惯了这种情景,考官从容的叫来大夫给几个晕倒考生诊治。
泽儿是知道唐海光情况的,急忙请谢永把洪烈叫进来,从他那里取来药给唐海光服下,并扎了针,半个时辰后才出了考场。
见唐海光急着回家,泽儿只好让洪烈将人送回去,并给他留了药。
唐海光的心悸之症其实并不严重,是体虚劳倦,外邪侵袭所致,只要适当调理,以补气养血为主,配以镇心安神之药物,三两个月就能调理过来,可是唐海光这病一拖再拖,若再不重视,病情恶化引出其它疾病可就棘手了。
洪烈将唐海光送回唐家后跟泽儿简单的说了下唐家的情况,原来唐海光家境不好,父母同时卧病在床,下有一弟弟和两妹妹,日子过得很艰难,这就怪不得他的病没有及时诊治了。
与唐海光也只是一面之缘,泽儿很快就将唐海光的事给抛之脑后。
等泽儿休息好后,庄立名才将他叫了过去,关切的询问了一下这次下场子的情况。
泽儿只回了一句:“放榜才知。”
放榜这天,盛京城大雪纷飞,街上却人头攒动,不少人大声喊着:“放榜了~~放榜了~~”
泽儿一点都不着急,练完功后在厅里做起木雕来,倒是庄家人从一大早就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透,苏思浩也早早就准备出门,看榜单去。
“浩儿,不用急,以泽儿的能力中个举人是不成问题的。”左见铭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学生还是很有信心的。
“爹,我知道,不过我想看看泽儿能排到第几名。”苏思浩喝了口热水就出了门。
庄大爷远远就看到了苏家的马车,不用猜也知道是苏思浩了,不由出声喊道:“苏大人,这里~~”
因为人和车都太多,苏思浩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会才看到抱着个手炉的庄大爷,笑着朝他走去:“庄大爷,榜单还没出来?”
泽儿番外 41
“没呢,估计也快了。”庄大爷时不时往街口那边看去。
那些人也是急疯了,都还没放榜就在那里喊,他刚才还真的以为榜单出来了呢。
“大爷,您看,来了,来了!”庄大爷身边小厮眼尖看到前方有了躁动,随即人群让出了道,将几个衙役迎到贴放榜单的墙下。
其中一个衙役对着众人喊了几句官话,无非就是安抚一下众人,要大家无论是否入榜都要以平常心对待。
见众人等得心焦,衙役也知道说太多也听不进去,便让人把榜单贴出。
“大家别挤,别挤~~”榜单一贴出来,众人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前钻,衙役明知没办法阻止仍负责任的喊了几声。
“中了!我中了!我中了!”前面人群有人激动的喊了起来。
一旦放榜,有人欢喜有人忧,很快就有人从人群里挤出来,奔走相告。
当然,更多的还是落榜之人的仰天长叹。
苏思浩和庄大爷两人还在往前挤,庄大爷的小厮已经边挤边跳的跑回来了,又像哭又像笑的看着两人:“苏......苏大人,大......大爷......”
苏思浩和庄大爷的心都提了起来:“没中?”
见小厮使劲的点了点头,两人心跟着一沉,随后见小厮又摇了摇头,庄大爷忍不住喝斥道:“到底中没中?”
“中......中了!”小厮好像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激动的喊道:“第一名!项大少爷考了第一名!”
庄大爷猛的抓住小厮衣领:“真的?!”
“千真万确!”小厮仰了仰头,大声喊道,一副与在荣焉的样子。
虽然小厮言之凿凿,庄大爷和苏思浩也激动不已,不过两人还是挤到了榜单下,只有亲自看过才能相信。
“真的,真的是第一!”苏思浩重重吐了口气,似要将这阵子压在心头上的压力全都吐出。
突然,一旁的庄大爷惊呼道:“咦,唐海光?!”
苏思浩回过神,顺着庄大爷所指往榜单看去,竟然看到排在第二的唐海光的名字。
“这个唐海光可是泽儿所救那个唐海光?”这世上重名的人多了去,苏思浩不确定是否会有这么巧。
而且泽儿那天所救那个唐海光生着病,能撑到出考场就不错了,还能考到第二?
“先不管这个唐海光是不是那个唐海光,我们还是先回府吧,说不定官府的人已经到府里报喜去了。”
庄大爷也觉得诧异不已,不过唐海光对他们来说到底是个外人,还是先回府给泽儿报喜吧。
“对,我也先回府把这好消息告诉我岳父!”苏思浩道。
庄大爷刚回到太傅府门口就遇到正要出门的泽儿,看到府门口满面喜色的守卫,还有门前放过鞭炮的痕迹,庄大爷便知道官府的人已经来道过喜了。
“项大少爷,恭喜恭喜!”庄大爷上前给泽儿道喜。
“谢大爷!”泽儿回以一礼,说道:“我先去见见我先生,回来再跟庄大爷喝一杯。”
“好,好!左先生这会肯定也在等着项大少爷了。”庄大爷笑道。
庄大爷一进大门就碰到送衙役出来的庄立名还有自己两个弟弟,不由上前和衙役打了声招呼,随后问起了那个排名第二唐海光。
其中一个衙役笑了起来:“庄大爷,排名第二的唐海光是城外唐家村人氏,这位唐举人可是唐家村几十年来唯一的一位举子,我们这正准备到唐家去报喜呢。”
闻言,庄大爷忍不住感叹这机缘之巧。
送走前来报喜的衙役,庄大爷这和将当日泽儿赶往考场路上的插曲告诉了自己父亲。
庄立名听后心念微动,当即派人去查了唐海光的底细,确定当日的插曲确实是个意外后,庄立名便没再提起。
其实在得知唐海光的名次就在泽儿后面后,洪烈也第一时间派人查了这个唐海光,发现这个唐海光自小念书就好,只是三年前的秋闱因为父母相继得病才误了下场子,并没有可疑之处。
而此时的唐家村,唐海光送走了报喜的衙役和道贺的村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久久没有移动脚步。
屋里唐海光的二妹唐妙云见外面飘着雪花,担心哥哥冻坏身子,拿了伞就要往院子去,却被姐姐唐妙心拉住。
唐妙云忧心忡忡道:“姐,哥哥大病初愈,万一冻着......”
唐妙心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随他去吧。”
唐妙心知道哥哥这些年心头的苦,哥哥这么努力无非就是为了让全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如今总算得偿所愿,哥哥此刻的心情肯定很复杂,他需要一个人好好平复。
听到两个妹妹的说话声,唐海光心回思绪,回头往屋里看了眼,大步走了进去。
“哥,看你衣服都湿了,赶紧换换。”二妹唐妙云拍了拍他唐海光身上的雪花,嗔怪道。
唐妙云话音未落,唐妙心已把哥哥的干净的外衣拿来,并替他把已打湿的外衣脱掉。
看着两个对自己紧张不已的妹妹,唐海光心头百般滋味。
“没事,哥今天高兴。”唐海光笑道。
“哥,你若无不适,该去感谢那位救了你的项公子。”唐妙心提醒道。
唐父唐母都是老实人,再加上卧病在床,这个家里里外外的人情世故都是唐妙心在把持着,之前哥哥身体还未恢复,也没留恩人住址,她也就没提这事,现在哥哥身体好了起来,又中了举,理应托人将恩人找出并道谢。
唐海光因为身子不适,唐家姐妹也担心他落榜而受刺激,所以一大早就守着他,没让他去看放榜,所以直到刚才衙役来报喜,全家人才知道唐海光中了举,更不知道排在第一名的就是救了唐海光一命的项越泽。
说到这事,唐海光眸光一亮,有些激动道:“这事说来也巧了,我刚刚已经问过几位差大哥,救我那位项公子名次还在我之前,他考了第一,如今正在太傅府做客,我准备明天再过去向项公子道贺并道谢。”
泽儿番外(42)
项公子作为榜首,此时肯定会有不少人登门道贺,他如果现在过去除了锦上添花,也显得不够郑重。
唐家姐妹听到救自己哥哥的恩人竟然考了榜首,惊讶的相视一眼,随后唐妙心笑道:“哥,那咱们的贺礼和谢礼得一起送呢。”
“那是。”唐海光应这话时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知道家里已经没有半文钱了,想着还能去哪里借钱?
唐妙看了哥哥一眼,转身进了屋子,没一会拿着个小布包出来了。
唐妙云怕被哥哥骂,垂下头,躲到了哥哥身后。
唐海光不解的看着自家大妹,见她把小布包放在家里唯一一张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布包打开,一层又一层,整整三层之后才看到里面露出来的两锭银两。
唐海光脸色蓦地一沉,喝问道:“这银两哪来的?!”
唐妙心不以为意一笑:“我和妙云把玉镯给当了。”
那玉镯是娘亲出嫁时外婆送给娘的,在她八岁定亲那天,娘把其中一只给了她,另一只留给妙云。
“什么时候的事?!”唐海光又急又怒,那对玉镯是娘留给两个妹妹的体面,她们竟然给当了!
“在杨家退亲当天。”唐妙心低下头道。
当玉镯的钱一部分给能爹娘和哥哥买了药,刚才给了来报喜衙役赏钱,也就剩下这两锭银子了。
唐海光呆呆的看着自己大妹,心头闪过懊恼、气愤还有愧疚。
杨家退亲那天不正是他入考场那一天吗?
杨家早就因为他们父母双双卧病在床而萌生了退亲之意,所以他才执意要下场子,就是为了能考得功名好全了妹妹的婚事,而杨家果真因为他要下场子而歇了退亲的念头。
可是,他在赶往考场的路上突发疾病,差点丢了命,消息一传出,杨家人就断定他这次考试失利,立马就让人到家里来退亲。
想那时他还在考场之中,弟弟又出了远门,妙心是自己亲手将杨家小子的庚帖换了回去,当时妙心是什么样的心情?
“妙心,哥对不起你!”一抹痛楚从唐海光眸底一闪而过,随即又燃起一抹坚定的神色:“妙心,杨家如此势利,也非良缘,这亲退了也好,哥一定给你找一门更好的亲事!”
妙心今年也才十二岁,再过一两年,待他谋得差事,再给妹妹说亲也不迟。
“好!”从哥哥脸上看到了几年前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唐妙心和唐妙云相视一眼,姐妹两人脸上也漾起了笑意。
“妙云,你给爹娘喂药,现在时辰还早,我进城一趟。”唐妙心说着给将两锭银子揣进了怀里,准备进城替哥哥准备礼物。
唐海光刚刚一激动,感觉胸口又有些闷,这会也没逞强说自己去,再晕倒的话只会给妹妹添乱。
泽儿到“君悦酒楼”打了酒菜回到左家,跟左见铭还有浩儿等人好好庆贺了一番,从左家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泽儿喝得有些多,不由对洪烈道:“洪叔,我走走,醒醒酒。”
“好。”洪烈回头跟车夫说了声,车夫便驾着马车先回了太傅府,洪烈则跟在泽儿身后慢慢往大街那边走去。
因为是放榜日,今天大街上特别热闹,买鞭炮,买供品,买贺礼的人特别多,一片喜庆洋洋。
至于那些落了榜的,或许是在哪间酒楼借酒消愁,又独自失意吧?
泽儿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洪叔,你说那个唐海光若不是生病,是不是能考得更好?”
泽儿是有信心能考中,但是得了榜首还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说不高兴是骗人的,但不还不至于激动得失去理智。
“大少爷不必想太多,唐海光的命还是你救的呢。”洪烈道。
泽儿听出洪烈误解自己意思了,其实他也就是随口问问,并不觉得自己这个榜首得来名不正言不顺。
走了一会,泽儿觉得酒醒得差不多了,前面不远正好是自家的药材批发行,便想着到铺子里歇歇脚,暖暖身子。
泽儿和洪烈两人正准备进铺子,突然听到自家铺子对面的酒庄传来一个小姑娘的讨价还价的声音。
“掌柜,这坛酒能不能再便宜点?”小姑娘问。
那掌柜很无语:“姑娘,我们酒庄童叟无欺,从来都不讲价的。”
也正因为这酒庄众所周知,所以泽儿和洪烈听到有人讲价才会多看一眼。
“掌柜,我当然是知道您这里的酒好才来的。”小姑娘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反而义正言辞道:“至于这讲价的人嘛,有了第一个自然就会有第二个,就让我来当这第一好了,这第一可不是人人都能当得了的。”
听到近乎无赖的话,泽儿和洪烈都饶有兴致的驻足往对面酒庄看去。
酒庄掌柜被小姑娘说得哭笑不得:“小姑娘,我们酒庄的所有酒都是有定价的,真的没办法少,你就别为难我了。”
“掌柜,这酒价是您定的,还是你们老板定的?”小姑娘又问。
“这......”掌柜看了小姑娘一眼:“当然是我们老板定的了。”
“掌柜,那我问您,你们老板开这酒庄是为了什么?”小姑娘一脸严肃的看着掌柜。
“当然是为了赚钱了。”掌柜已经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那就是了,你们老板开这酒庄是为了赚钱,那我的钱就不是钱吗?”小姑娘反问:“掌柜,如果您今天把酒便宜卖给我,等我以后有了钱,我加倍的还您,行不行?”
“姑娘,敢情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吧?”掌柜脸色有些难看了:“姑娘,我再说一次,我们这里的酒价格不能少,如果你非要讲价,你这生意我们可做不了!”
“掌柜,您开门做生意怎么能赶人呢?”小姑娘仍不依不挠:“掌柜,我是真心想买你们酒庄的酒,您可不能这样对待客人!”
小姑娘紧紧的抱着怀里那坛子酒,防备的看着掌柜和正朝自己靠近的小二。
就在这时,酒庄进来一位穿着正式的中年男子,小姑娘猜测这人应该是哪户大户人家的管家,心念微转,随即抱着酒朝掌柜深深鞠了个躬:“谢谢掌柜好意,不过无功不受禄,这酒钱还是要给的。”
小姑娘说着把手里的几块碎银塞到就近的小二手里,抱着酒坛子就冲出了酒庄,留下一脸懵圈的掌柜和小二。
泽儿番外(43)
看着抱着酒坛子躲进另一家铺子里的小姑娘,洪烈好笑道:“这不是无赖吗?”
人家掌柜都说不讲价了,那小姑娘还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人家,最后还把酒强买走了。
泽儿扯唇一笑:“也不完全是无赖。”
起码给钱了。
唐妙心探出脑袋往酒庄那边看了眼,见掌柜和小二没追出来,这才松了口气,一只手抱着酒壶子,一只手捏了捏荷包里所剩不多的银两,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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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才说等有钱了加倍还给掌柜并不是空手套白狼,她是认真的,可惜掌柜不信。
要是她手里的银钱充足,她也不愿意这么没脸没皮。
想到中了举的哥哥,唐妙心一扫脸上的沮丧,笑了笑,往酒庄那边看了眼,悄悄进了对面的药材批发行。
这间药材批发行现在都不怎么做零售了,不过她每次给爹娘买药还是喜欢到这里来,因为这里的两个掌柜都很好说话。
“小二哥,麻烦照这两个方子各抓三副药。”唐妙心将两张单子交给抓药的小二,这方子是大夫给她爹娘开的,都吃了将近三个月了。
听到唐妙心的声音,正和二掌柜说着话的泽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这不是刚才在对面酒庄强行买酒那个姑娘吗?
这是又打上他们铺子的主意了?
泽儿微微挑了下眉头,眸底带着些许兴味。
“哟,原来唐姑娘啊。”抓药的小二看到唐妙心眼睛亮了亮。
此时没有其他要抓药的客人,小二接过单子便给唐妙心抓起药来。
“唐姑娘,还是这药啊?你爹娘吃这药好像有段时间了,病好点没有?”小二显然跟唐妙心很熟了,边抓药边和唐妙心聊了起来。
“多谢小二哥关心,我爹娘好些了。”唐妙心淡笑回道。
洪烈也看着跟小二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的小姑娘,心里想着,这小姑娘是不是跟刚才在酒庄一样,等抓完药再来讨价还价?
洪烈刚有这想法,就见小二把药递给那小姑娘:“唐姑娘,药抓好了。”
“小二哥,还是八两银子吗?”唐妙心边问边掏荷包。
“是的。”
“小二哥,您数数。”唐妙心二话不说就把银子数好放到柜台上。
唐妙知道爹娘吃的药里还加了少许补药,这个价格已经很优惠了。
“哪还信不过唐姑娘您啊。”小二笑了笑,眼巴巴的看着唐妙心拿了药出了铺子。
“这倒稀奇了,刚才为了让酒庄掌柜少半两银子磨了半天,还耍起无赖来,这会八两银子说拿竟然就拿出来了,还没还一句价。”洪烈很是惊奇。
实在是这姑娘刚才无赖的举止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导致这小姑娘不讨价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泽儿不置可否的看了那小姑娘的背影一会,继续跟二掌柜说起话来。
泽儿知道庄家人晚上肯定会给自己庆贺,也没在药材行呆太久,问了二掌柜几句话,喝了杯热茶就出来了。
两人刚从主街道走出来,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一妇人的凄厉的尖叫声响起,泽儿和洪烈同时抬起头。
这条是通往城外的小路,所以行人比较少,一般马车都会走另一条大路,这会那头过来的马车却赶得飞快,大人都慌张的闪到路边去了,可是有个四五岁的小男童看到急奔而来的马车显然是吓傻了,都忘了走开,一个挑着担子的妇人见状扔掉肩上的担子边尖叫边朝孩子跑去。
“坏了!”洪烈刚低咒一声,旁边的身影已经往那边掠去。
只是距离太远,泽儿还是迟了一步。
马车车夫在看到小男童的时候就想勒马,只是这雪地上,车子哪是想刹就刹得住的?
眼看马车就撞上小男童,周边响起了路人的抽气声和尖叫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蓦地冲出一小姑娘,在马车撞上来那一瞬间将小男童撞到一边,堪堪躲过了那马车。
泽儿身形一顿,在离小男童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还好没出事,泽儿暗自松了口气。
“宝儿,宝儿,你怎么样?”那挑担子的妇人跑到小男童旁边将孩子抱了起来,颤抖的双手在孩子身上上下摸索着。
小男童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哇”的一声扑进妇人怀里大哭起来。
妇人被儿子一哭慌了神,声音也跟着发起颤来:“宝儿,到底哪疼,哪疼,告诉娘?”
“这位大嫂,孩子应该没受伤,别担心。”众人见孩子只哭,也没喊疼,纷纷松了口气。
“大妹子,孩子可能是吓到了,你要真不放心就带孩子看看大夫,开点压惊的药吃吃。”几位妇人也跟着安抚道。
“是啊,也多亏了天气冷,穿得多,肯定没摔坏。”
刚才大家都看到了,孩子根本没被马车撞到。
大家都只顾着宽慰小男童的母亲,没有人发现那个救人的小姑娘从雪地里爬起来,默默将从篮子里摔出来东西还有摔烂的酒坛子碎片一片片的拾回篮子里,然后无声的提起篮子就往城门处走去。
听身边的洪烈“咦”了一声,不由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问道:“洪叔,有什么不对吗?”
这一下午就见到这小姑娘三回,泽儿都不得不起疑心。
“这姑娘跟唐海光的二妹长得很像。”洪烈看着那个远去的小身影,说道。
那天他将唐海光送回唐家的时候,听说唐海光的大妹和几个邻居进城接唐海光来了,所以没遇上,不过这会仔细一看,这姑娘的相貌跟唐海光的二妹有三四分相似。
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多了去,所以洪烈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可是这会仔细一看,又觉得这姑娘跟唐海光也有几分相似。
闻言,泽儿倒有些意外。
想到刚才小姑娘在药材行说给父母抓药,再结合洪烈之前说唐海光父母双双卧床不起,泽儿稍作沉吟,便道:“看看去。”
对上洪烈探究的视线,泽儿笑了笑,没多作解释。
洪烈知道泽儿并不是多热心的人,上次救唐海光可以说是医者父母心,可现在呢?
泽儿番外(44)
泽儿和洪烈不疾不徐的跟在唐妙心身后,从她的脚步可以看出,她此时有些魂不守舍。
出了城,行人越来越少了,不过雪却越下越大,洪烈忍不住又看了泽儿一眼,见他微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也就没劝他往回走。
出了城又走了一会,前面的道路已经一个人都没有,唐妙心突然提着篮子走到路旁一棵树后蹲了下来。
泽儿和洪烈同时急急背过身,脸上都有些尴尬。
两人本以为唐妙心是要方便,正琢磨着是不是先回去,突然听到树的那边传来隐隐的哭声,这哭声很压抑,显然是唐妙心发出的。
唐妙心的哭声并不大,却让听的人感觉出了她的悲伤。
唐妙心的哭声没有维持太久,她将心底的难过发泄完擦干了脸上的泪,提着篮子就往唐家村而去。
待回到家,唐妙心情绪已经平复,刚走到家门口就笑着朝里面喊道:“哥,妙云,我回来了!”
唐妙心的笑声很有感染力,后面不远处的泽儿和洪烈虽看不到她的脸,都能想像得出她此刻的笑容有多灿烂。
“姐~~”屋里跑出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手接过唐妙心手里的篮子,一手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姐,很冷吧,快进屋烤烤,我给你煮了碗......啊,姐,你流血了!”
里面的唐海光听到这话冲了出来,急切的看着自家大妹:“妙心,你受伤了?怎么受伤的?”
“没事,就是路太滑摔了一跌。”唐妙心一顿,有些沮丧道:“只是给项公子买的好酒给摔了。”
唐海光一怔,随后安抚道:“摔了就摔了,我明天过去的时候再买过就是,外面冷,快进屋吧,让妙云给你看看伤得重不重,要不要上药?”
兄妹三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估计是进了屋。
“走吧。”站了一会,泽儿开口道。
泽儿怎么也想不到,唐妙心跟酒庄掌柜讨价还价半天,还耍赖买的那坛子酒竟然是要送给他的。
“还真是唐海光的妹妹。”洪烈边走边说道:“唐家的日子这般艰难,唐海光不容易。”
“唐海光很幸运。”泽儿开口道。
“是啊,唐家条件这般艰难,唐海光能坚持把书念下去,肯定离不开弟妹的支持,这也怪不得他那天冒死进考场了。”洪烈是孤家寡人,对这无私的亲情尤其羡慕。
洪烈的话让泽儿不由自主的想起唐妙心那压抑的哭声,还有那愉悦人心的笑容。
不知为何,泽儿竟在唐妙心身上看到自己母亲的身影。
泽儿中了榜首,庄家为他庆贺,把左见铭、苏思浩还有魏鹏等人都一起请了过来。
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泽儿连解酒药都没用,自然喝高了,第二天破天荒睡过了头。
泽儿被洪烈叫醒,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问道:“洪叔,什么时辰了?”
“辰时末了,唐海光来给你道贺,正在花厅等候。”洪烈道。
泽儿手一顿:“来多久了?”
昨天听到唐海光说今天要过来的,他都给忘了。
“刚到。”
唐海光正目不斜视的在花厅端坐着,听到脚步声往厅门口看去,见梳洗好的泽儿走了进来,当即笑着迎了上去:“项公子,恭喜恭喜!”
刚才他还担心姓名只是巧合,这会看到过来的人的确是自己的恩人,唐海光心下大喜。
“唐兄,同喜。”泽儿朝唐海光拱了拱手。
“项公子,唐某托人寻了你好些时日,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唐海光高兴道:“更没想到此次秋闱折桂的竟然是项公子!”
泽儿笑了笑:“唐兄莫要取笑,这次也是占了唐兄的便宜!”
这次唐海光若不是突发疾病,这榜首还不一定会是他。
唐海光明白泽儿话里的意思,却笑道:“项公子过谦了,这次唐某人若是不发病,或许会考得更差。”
当时他因为身体的关系索性豁了出去,所以发挥超常,唐海光心里清楚,要是换成他平时的谨慎,这次科考肯定会有所顾忌,能不能入榜还两说。
泽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唐兄的身子恢复得怎么样了?”
“谢项公子记挂,唐某的身体好多了。”
听到这话,泽儿便猜到唐海光没有再继续看大夫了。
看着满脸真诚的唐海光,泽儿突然生了结交之心,不由多说了几句:“唐兄,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必须好好调理,不然怎么参加明年的会试?”
“多谢项公子关心,唐某会的。”唐海光笑道。
“唐兄,你喊我越泽即可。”泽儿听出唐海光话里的敷衍,不过想到他的家境,泽儿也没再多说什么。
缘分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不管爱情还是友情,一旦对上眼,就是一辈子的事。
从太傅府出来,唐海光感觉身心都舒畅。
唐妙心见哥哥精神抖擞,不由打趣道:“哥,昨天衙役来报喜都不见你这么高兴呢。”
哥哥向来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看他这样子,显然跟那位项恩公相谈甚欢。
“妙心,你不知道,你哥哥我今天交到了一个很厉害的朋友!”唐海光兴奋道。
“哥哥是指那位项公子项恩公?”唐妙心好笑道。
唐海光点了点头,道:“妙心,越泽也就比你大一岁,以后还是不要称呼他为恩公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越泽有多老呢。”
其实唐海光并不知道泽儿的真正身份,只是从泽儿的谈吐,还有后来听闻他当日发病,几位盛京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了,泽儿几针就把他救了回来,唐海光推测出泽儿的医术精湛。
“好~~听哥哥的。”唐妙心从善如流的笑道。
越泽,想必是那位项公子的名字。
唐海光也有些感慨,本来他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因为他带去的礼物太过寒碜,都没好意思开口提到“贺礼”两个字,更别说是谢礼了,只是跟越泽聊了开来,他发现越泽并没有因为他的礼薄而轻视他,这才渐渐放开。
泽儿番外(45)
有来无往非礼也,泽儿跟唐海光的一番交谈,结交之心更甚,第二天就准备了礼物前往唐家。
泽儿的到来让唐海光内心激动不已,脸上便带上了浓浓的笑意。
“越泽,没想到你会来。”唐海光将泽儿和洪烈迎进屋。
“莫非唐兄不欢迎?”泽儿淡笑道。
“怎么会?越泽不嫌弃我家简陋,我自是欢迎。”有了昨天一番交谈,唐海光也不再拘束。
“家里只有一些粗茶,还请两位别嫌弃。”唐妙心和唐妙云把茶沏好送到厅屋,不好意思的说道。
人家救了她们哥哥一命,她们却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呼,姐妹俩心里自是过意不去。
“唐姑娘说笑了,我在家一般都是喝白水的。”
泽儿说的都是实话,他跟自己母亲一样,在没有客人的情况下一般都是喝白开水比较多。
唐家姐妹听哥哥说泽儿借住在太傅府内,猜测他的身份不简单,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平易近人,一点富家子弟的架子都没有。
虽说农家对男女大妨没那么多的讲究,但唐家姐妹毕竟到了说亲的年纪,有外男在也不好多作逗留,便回厨房给两老熬药去了。
泽儿闻到药味,状似不经意问道:“唐兄,你不是说没服药了吗,家里哪来的药味?”
“是家父家母身子不好,这药是熬给他们喝的。”这事没什么好隐瞒,唐海光大大方方的说道。
“两老得的什么病?”泽儿将渐渐导入话题。
没错,他今天来的目的除了回访,另一个目的就是给唐家两老看病,但这事必须做得不经意,否则会让唐海光有压力。
“都是老毛病了,大夫说得慢慢养着,希望以后能好起来。”唐海光苦笑,他知道这只是大夫安慰他们的话,他爹娘以后的日子怕都得在床上渡过了。
泽儿状作沉吟,说道:“若唐兄信得过我的话,不如让我替两老看看?”
唐海光怔了怔,想到自己当天的情况,心下一喜:“我的命都是越泽你救的,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说到这,唐海光话突然一顿,有些为尴尬的看着泽儿:“不过屋里味道不太好......”
泽儿不以为意一笑:“没事。”
唐家也就两间屋子,唐家姐妹住了一间,唐家两老一间,唐海光之前是和弟弟在柴房睡,现在两老身体不好,为了方便照顾,他便用木板在两老屋里打地铺。
屋子不大,一进屋唐海光急忙将铺在地上的木板棉被等东西收了起来,不然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屋里确实有异味,不过对于常年卧床不起的病人来说,这味道已经不算重的了,想来唐家姐妹也是勤快的。
唐家姐妹听到泽儿要给自己爹娘看病,也紧张的站在屋门口,一方面担心屋里的恶劣环境冲撞了泽儿,一方面也对泽儿寄于期望。
见泽儿进屋后神色如常,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唐家兄妹稍稍安下心来。
唐家两老虽然卧病在床,不过人却一点都不糊涂,听完儿子的介绍后忙给泽儿道谢,感谢他对儿子的救命之恩。
“越泽,我爹娘怎么样?”见泽儿给两老把完脉,收回手,唐海光才问道。
“伯父年轻时是不是常年都在干重活?”泽儿问。
“是的。”唐海光急切说道:“家父可还有得治?”
泽儿能准确的说出唐父的情况,唐海光一点都不吃惊,因为其他大夫也看得出来,只是他对泽儿多了几分期盼与信任。
“伯父年轻时干了过重的体力活,导致右脚关节错了位又没及时诊治,左腿也受过伤,如今才会无法行走,若是年轻人的话,我是建议重新将错位的关节移位后再慢慢医治,这过程是非常痛苦的,”泽儿看了唐父一眼,说出自己的顾忌:“伯父这年纪,我怕伯父承受不了。”
本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唐父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亮光,听这话,他这腿是不是有治愈的可能?
想到这,唐父难掩激动的问道:“项公子,听你的意思,如果我承受得住,我这老腿是不是就能治了?”
见唐海光也满眼希冀的看着自己,泽儿抿唇道:“也可以这么说,但我不建议伯父这么做,因为风险太大了。”
“我不怕风险!”唐父声音陡然提高,住认真说道:“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我也想试试,就算死也总比当个废人拖累孩子们好!”
“爹,您说什么呢?”唐海光皱眉道。
站在门口的唐家姐妹听到父亲这话很不敢苟同,张了张嘴,不过因为泽儿在,两人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海光,你别劝我了,如果项公子愿意帮我,我就要试!”唐父说着看向泽儿。
泽儿则用眼神询问着唐海光,他倒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这事要看唐海光。
他能理解唐父的心情,如果换成是他,他也会冒这险。
唐海光被自己父亲看得一阵烦躁,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事让我想想。”
他又何尝不希望父亲能再站起来,可是越泽刚才说了,风险太大,万一父亲出事怎么办?
这事还得等弟弟海亮回来商议一番再做决定,反正海亮过年就要回来了。
“好,那就等你想好再告诉我。”泽儿道。
“项公子,那我娘呢?”站在门口处的唐妙心忍不住问了句。
“依我看,伯母除了气血不畅,并没有什么大病。”说到唐母,泽儿两道剑眉蹙了起来。
如果只是气血不畅,又怎么会卧床不起?
“可是我娘总是晕得不敢起身,左侧身子还时不时发出轻颤。”唐海光急切道。
泽儿也百思不得其解,沉吟一会,说道:“要不把伯母的药拿来给我看看?”
“我去拿。”唐妙心说着就往厨房去,把几副还没煲的药拿到泽儿面前:“项公子,这是我昨天给我娘抓的药,我娘这两年一直都吃这个药。”
以前她是在其他药铺抓的,后来才听说药材批发行那边也有给人抓药,而且药比一般药铺要好上一些,这才改到药材批发行抓药。
泽儿番外(46)
这药是唐妙心从项家的药行抓的,不过昨天泽儿并没有过问她抓的是什么药,这会仔细一看顿时恍然。
“这药不能再吃了!”泽儿绷着脸果断说道:“这药虽然有补气养血的功效,但也会催动病情恶化,再吃下去会要了伯母的命的!”
泽儿话音一落,唐海光和唐妙心姐妹脸色刹的白了。
母亲的病越来越重,原来是他们给害的!
唐家两老也吓傻了。
对上唐海光兄妹几人脸上的自责与愧疚,泽儿意识到自己的话对他们来说有些重了,不由再次开口:“庸医误人!”
这药是大夫开的,兄妹几人也是为了两老好,省吃俭用存下钱给两老抓药,可见其孝心。
听到这话,唐海光几人脸色微微好转了些。
“项公了,那我娘这情况可还治得好?”唐妙心撇开心头的震惊,急切问道。
“其实伯母的病并不严重,只要用对药,加以适当的活动,是完全治得好的。”
对泽儿来说,唐母的病比唐父更加容易医治。
闻言,唐海光大喜:“越泽,我娘的病真的能治好?”
“项公子,听你这么说,我以后还能下床走动?”唐母差点喜极而泣,可是又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站在床边的唐妙心也激动的看着泽儿,想得到他的再次确认。
因为泽儿救了唐海光一命,所以唐家人一点都没有质疑泽儿的医术。
“真的,伯母的病能治好。”不比唐父的状况,这次泽儿回答得很干脆。
“娘,您听到了吗?项公子说您的病能治好!”唐妙心拉着母亲的手,又哭又笑。
“听到了,听到了......”在床上躺了将近两年的唐母也哭了起来,不过这次不同以往的难过,这次她是高兴的。
“要是能早点遇到项公子就好了,我们也不会拖累孩子这么久。”唐父感叹道。
“爹,您怎么又说这种话了?”唐妙心擦干眼泪嗔了自己父亲一眼,说道:“再说了,现在遇到项公子也不迟。”
说完,唐妙心感激的看着泽儿,认真说道:“项公子,谢谢您!”
唐妙心感谢泽儿给了他们家希望。
泽儿抬眸看了唐妙心一眼:“不过是举手之劳,唐姑娘客气了。”
唐妙心想了想,说道:“项公子,能不能再帮我们看看我爹的药,看那药还能不能再吃?”
“不用看了,我重新给伯父开点药吃,等你们做好决定我再看要不要换药。”泽儿道。
泽儿猜测唐父最后应该会接受移动错了位的关节,所以泽儿打算先给唐父开些补身子的药先吃着,不然到时候怕他撑不住。
“越泽,谢谢。”唐海光除了这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越泽不但救了他的命,还给他们家带来了曙光,真是他们全家人的福星。
“唐兄,我们之间无需说这些。”泽儿笑了笑,想到唐家的情况,又道:“我要用的药一般的药铺都很难找,不过我前阵子上山正好采了这几种药,等我回了太傅府再让人把药送来。”
唐海光点了点头,感谢的话也不足以表达他对泽儿的感激之心了。
“妙心,妙云,赶紧去准备饭菜,今天中午我要跟越泽还有洪叔好好喝一杯。”半晌,唐海光压下心头的情绪,对两个妹妹道。
听到药是泽儿自己上山采的,唐海光心里的压力小了不少,不过这份情他记在了心里。
“好!”唐妙心笑了起来:“我这就去把家里那只老母鸡给杀了!”
家里养了两只老母鸡,平日能下几个蛋,他们都舍不得杀,不过项公子是他们大恩人,就算把两只老母鸡都杀了,她也不会有半点心疼。
“哥,我去跟黄大叔借坛酒过来。”唐妙云说着就要往外走。
唐家村的老黄是个无酒不欢的主,家里常年都备着酒,唐家村谁家有客人或有什么临时喜事都会到他家去借酒。
“唐姑娘,我家少爷这次来就是要找唐公子喝酒的,所以带了酒菜,不用借,麻烦唐姑娘把菜热一下。”厅屋的洪烈指了指桌上的一食盒,笑道。
“越泽,你到我家来怎么还自带酒菜呢?”唐海光不好意思道。
“唐兄,我是想喝酒又没人陪,这才找上你的,唐兄不怪我唐突才好。”泽儿道。
“怎么会?”唐海光释然一笑,转而让妹妹把菜拿到厨房去热。
唐海光见泽儿这次前来除了这食盒酒菜,也就带了一条腌肉,也就欣然收下了。
泽儿在太傅府住着,出手却这么寒碜,唐海光不但没有觉得泽儿小气,反而觉得他这才是真正把自己当朋友,心里还很高兴。
泽儿带来的一大食盒精致菜色,足够他们六七个人吃个饱了,唐海光不是读死书的傻书生,等到第二天泽儿让人把药送到唐家,听唐妙心说给唐父的药里有鹿茸和灵芝等补药,唐海光便明白了泽儿的苦心。
想到泽儿为了顾全自己的脸面而如此用心,唐海光一阵惭愧。
越泽诚心将自己当朋友,给他爹娘看病,而他还想着脸面不脸面的事,如何对得起越泽的这份用心?
越泽用心良苦,无非是在意他这个朋友,唐海光不是迂腐的人,也就没再纠结泽儿对自己的帮助。
小年夜前一晚,唐海光在外打工的弟弟唐海亮回来了,唐海亮在家排行第二,若不是唐海亮为这个家苦苦支撑,唐海光也没办法坚持念书。
唐海亮一回来,唐海光就跟他说了唐父唐母的情况,见父母如今的气色比正月他离开时要好得多,母亲偶尔还能靠着枕头坐上一会,唐海亮也赞成父亲的决定。
“妙心,妙云,你们的意见呢?”唐海光问向两个妹妹,看着母亲的病日渐有了起色,其实唐海光心下也有了抉择,不过爹娘不是他一个人的爹娘,得弟弟妹妹都同意才成。
“大哥,我相信项公子的医术!”唐妙心斩钉截铁说道。
“我也相信!”唐妙云也附和道。
屋内的唐父听到儿女的话,笑了起来。
泽儿番外(47)
泽儿早有准备,所以唐海光一找上门,泽儿就带着药和唐海光一起去了唐家。
“项公子,我是唐海亮,我爹就麻烦您了。”唐海亮长相跟唐父有七八分相似,身材高大粗壮,一见到泽儿就一脸感激的说道。
“唐二哥严重了。”唐海亮比泽儿还在三岁,泽儿称之为唐二哥也没错。
寒暄片刻,泽儿便进了唐父的屋子。
唐母已被移到了唐家姐妹的屋子,泽儿只留下唐海光,其他人,包托洪烈都在屋外候着。
屋里很快就传来唐父痛苦的叫喊声,唐妙云紧张又担心的抓着唐妙心的手,声音里带着些许哽咽:“姐,爹会不会有事?”
“不会,不会的!”唐妙心将妹妹揽进怀里,也不知道是安慰妹妹,还是安慰自己。
唐海亮则紧张的握紧了拳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屋门口。
屋里唐父的叫喊声越来越尖锐,连声音都叫哑了,唐妙云都哭了出来:“二哥,姐,要不算了吧?”
唐海亮下意识看向自己大妹,虽然他年纪比唐妙心大,可是这两年家里的大小事都是唐妙心在做主,他一时也没有主意。
唐妙心紧抿着唇,片刻后才开口:“事到如今只有坚持下去,我相信项公子的医术,万一......万一爹真的撑不住,我也相信项公子会有分寸的。”
一旁神色如常的洪烈听到这话眼底闪过诧异,不由多看了眼前这个满脸坚定的唐妙心几眼。
屋里唐父撕心裂肺的声音不断传出,到了后面声音都叫哑了,唐妙云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唐海亮也蹲到厅屋门口去了,只有唐妙心还挺直背脊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她心里真正的情绪。
终于,唐父的叫喊声不再,唐海亮和唐妙云同时眼带惊慌的抬起头,却没敢移动脚步,唐妙心迟疑片刻,疾步向屋子走去。
“爹——”
唐妙心推开门,提着心往屋内看去。
见哥哥拿着帕子坐在床沿,而父亲紧闭着双眼躺着,脸色白得近乎透明,唐妙心脚下一软,左臂被人扶了一把。
唐妙心呆呆的看着扶着自己的少年,艰难的开了口:“项公子,我爹他......”
唐妙心喉间酸涩,剩下的话卡在喉中。
“唐姑娘放心,伯父挺过来了,他只是疼晕过去。”泽儿知道唐妙心想岔了,不由出声安抚了句。
泽儿双唇一张一合,唐妙心感觉自己那像是被只大手紧捏紧的心猛的被松开,紧绷的神经一松,一口气呛入脑中,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唐姑娘!”泽儿眼疾手快将往后倒去的人给捞了起来。
“妙心!”
唐海光给唐父擦完汗,一抬头就看到自己妹妹直直往后倒去,吓得惊叫一声。
“姐!”
“妙心!”
唐海亮和唐妙云听到声响冲了进来,看到被泽儿抱在怀里的唐妙心,一时之间都忘了反应。
事发突然,唐海光也怔了怔,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走过去将自己妹妹接过,抱回了隔壁屋子。
“越泽,妙心她这是怎么了?”唐海光回到厅屋,忧心忡忡的对泽儿问道。
“唐姑娘就是情绪起伏太大,没有大碍。”
泽儿说着将自己带过来草药调好,进屋敷在唐父的腿关节处,然后又将一瓶药丸交给唐海光,叮嘱了几句就和洪烈离开。
这都要过年了,唐海光也没有留人,将两人送出唐家村村口。
泽儿停下脚步,有些迟疑说道:“唐兄,刚才事出突然,还请唐兄莫要见怪。”
有些事还是说明白好!
唐海光知道他说的是唐妙心的事,心里苦笑一声,面上却不甚在意道:“为兄知道,是为兄给你添麻烦了,越泽,这事咱们都当没发生过吧。”
今天的事是个意外,幸好今天家里没有外人,不然传出去妙心的声誉可就毁了。
妙心已经被退了一次亲,若再传出什么不利于妙心的传言,以后妙心的婚事可就更难了。
泽儿点了点头,与唐海光告辞后和洪烈上马离开了唐家村。
看着两人的背影,唐海光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
就算越泽不说,这事他也不敢多想的,虽然他觉得自己妹妹千好万好,可在别人眼里妹妹始终是退过一次婚的姑娘,他又哪敢奢望越泽看上妙心呢?
雪地不好走,泽儿和洪烈骑得很慢,走出没多远,洪烈就笑道:“刚才听唐大姑娘那番话,还以为她真那么信任大少爷你,没想到是在佯装镇定。”
泽儿向来话少,洪烈也不期盼他回答自己,他只是有些感慨。
虽然唐妙心最后还是紧张得晕了过去,可是一个12岁的小姑娘能在关键的时刻沉住气,这份心性已经很难得。
闻言,泽儿挑眉看了洪烈一眼,洪烈将唐妙心刚才的话转述了一遍,泽儿听完也颇感惊讶,不过他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再说唐海光回到家,见唐妙心已经醒来,而且一副呆愣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看向了自己弟弟和小妹。
“海亮,妙云,你们出来一下!”唐海光说完率先出了屋子。
见哥哥板着一张脸,唐妙云和唐海亮相视一眼,提着心跟了出去。
走到离唐家有段距离,唐海光才停下来,转身严厉的看着弟弟妹妹,沉声质问:“你们是不是将刚才的事告诉妙心了?!”
唐妙云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唐海亮看了看自家小妹,又看了看哥哥:“哥,我们是告诉妙心了,项公子平易近人,医术高明,又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刚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妙心嫁给他也是桩美好的姻缘。”
杨家退婚唐海亮虽然愤怒,不过唐海亮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杨家那小子,他们退婚那是他们杨家没福气,他就知道他们家妙心能找到更好的婆家的。
“胡说八道!”唐海光厉声喝斥:“正因为越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才不能这样赖上人家!”
“哥,妙心长得漂亮,又贤惠懂事,怎么能说赖上人家呢?”唐海亮不满反驳。
泽儿番外(48)
唐妙云见大哥脸色不好,不敢开口,不过她还是使劲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自家二哥的话,她也觉得姐姐足以配得上项公子的。
戏文上不常有这样的桥段吗,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以身相许,这是佳话呢!
“你们......”唐海光恼怒的指了指唐海亮和唐妙云,他知道自己说不通这两人,甩袖回去了。
这事只有跟大妹才能说得明白!
回到家,唐海光见唐妙心还一副魂不守舍的坐在那里,心往下沉了沉。
“妙心......”唐海光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唐妙心回过神,对上了自家大哥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大哥,怎么了?”唐妙心唇边掀起一抹甜笑。
“妙心,刚才的事......”唐海光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妙心向来懂事,很少将真正的情绪摆在脸上,杨家退婚对她来说是个打击,可是她硬是没露出一丝的难过,他从考场回来,她还反过来安慰他,可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唐海光看出她对越泽产生了好感。
唐海光想劝她,越泽并非是他们能高攀得起的,可是这话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哥,刚才不就是个意外吗,你就替我和爹好好谢谢项公子不就成了?”唐妙心嗔笑一声,然后正色道:“哥,项公子是咱们家的大恩人,等你以后有了能力,咱们得好好报答项公子。”
唐妙心蕙质兰心,哪会不懂哥哥的意思?而且她也不敢痴心妄想。
看着过于懂事的妹妹,唐海光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难受。
若是可以,他想给妹妹这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可是有些事却不是他们能去做的。
刚才越泽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他只有断绝了妹妹的念想,不然最后受伤害的还是她自己。
对上哥哥那看透一切的眼神,唐妙心有些狼狈的垂下眸子:“哥,我去看爹醒了没有?”
说完,唐妙心落荒而逃。
唐父还没醒来,唐妙心坐在床沿,心头难受得就像要裂开了一样。
唐妙心承认,打从第一眼看到项公子开始,她就被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所吸引,后来得知他为了不让哥哥觉得难堪而拐弯抹角的替爹娘看病,她深受感动,当他再次过来,她的视线就已经随着他转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刚才听到二哥和妹妹的话,她竟鬼迷心窍的动了不该动的念头。
呵,她是定过亲又被退了婚的人,项公子身份尊贵,是今科榜首,医术高明,心地善良,他是神一般的存在,她怎能亵渎他?
还好,还好,她及时醒悟过来。
可是......为什么心口这么难受呢......难受得仿佛要裂开一样......
“姐,你不舒服吗?”
唐妙云刚走到屋门口就看到姐姐在捂住胸口,脸色一变,急忙冲进去急切问道。
“我没事。”听到妹妹声音的瞬间,唐妙心就敛起了脸上的情绪,朝她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
“姐,我都被你吓死了。”唐妙云松了口气。
“你在这里守着爹,我去给娘熬药。”唐妙担心妹妹看出端倪,找了个借口起身就去了厨房。
在除夕前一天,泽儿到唐家给唐父换药,感觉到唐妙心有意无意的避着自己,以为她是为了避免尴尬,也没多想,在唐家用了午饭才回去。
一回到太傅府,就被庄立名告知太子要他除夕夜和庄立名一起入宫用参加宫宴。
“大少爷,听说皇上用了你的药,病情有所好转,太子让你和太傅一起参加宫宴是对你的恩赏吗?”洪烈问道。
泽儿扯了扯唇角:“只要不是鸿门宴就行了。”
洪烈一笑:“那不能!”
泽儿不置可否一笑。
不是不能,而是暂时还不至于。
伴君如伴虎,谁猜得到龙椅上那个人下一秒会如何?
除夕这天中午,庄娴在书房缠着庄立名,也要跟他一块进宫。
庄老夫人往年进宫都会带上这丫头,不过泽儿说庄老夫人还需静养一段时间,她今年便没打算进宫,而皇后也准了。
庄立名本来也有心带这小丫头一起进宫,等她缠了一会便点了头,可是走到大门口看到泽儿也在,小丫头当即就打退堂鼓了。
“曾爷爷,我还是留在府里陪曾祖母吧。”说完,庄娴转身就跑。
每次见到项越泽她总要做上好几晚的恶梦,她才不要跟他一块进宫呢。
“这丫头!”庄立名无奈极了。
泽儿则笑了笑,和庄立名一同上了马车。
宫宴每年也就那样,泽儿小时候跟父母参加过几次,也不觉得有什么新鲜的。
参加完宫宴,泽儿正准备跟着大家一块离开,却被一内侍叫住,带到了皇帝的寝宫。
“项越泽见过皇上,见过太子。”泽儿一进宫就见欧阳睿端坐在殿中,太子欧阳博挺立在他身后,上前行了礼。
“起来吧。”看着项越泽那张跟故人极其相似的五官,欧阳睿的脸色不自觉缓和下来,甚至带上些许的笑意。
赐了座,欧阳睿才问道:“项越泽,朕让你有空进宫来陪朕说话,为什么不来?”
“皇上,您说的是‘有空’,越泽前阵子为了参加科考而忙着温书,所以没来,还请皇上恕罪。”泽儿从容不迫道。
闻言,欧阳睿脸一沉,佯怒道:“这榜都放了,你还温书?!”
“回皇上,为了明年的春闱,越泽不敢松懈!”
看着眼前少年那慢条斯理的模样,欧阳睿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不由冷哼一声:“也是,这么刻苦,中不了榜首都对不起你这勤奋的劲!”
泽儿好像听不出欧阳睿话里的嘲弄,正儿八经的扬声道:“皇上圣明。”
欧阳睿都气笑了,话峰一转:“项越泽,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有时谦虚也有可能是一种掩饰!”
“越泽才疏学浅,并未听过这句名言!”泽儿不慌不忙回道。
“名言?”欧阳睿神色古怪的瞪着他:“你没听说这话,又怎知它是名言?”
泽儿番外(49)
“从皇上口中说出话都会载入史册,对于后辈来说,就是名言。”泽儿振振有词道。
“少跟朕耍心眼!”欧阳睿这才发现这小子比他爹还像泥鳅。
这小子明知道这话是他说的,不但不揭穿他,还给他戴高帽!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话取悦了他。
“越泽不敢。”
欧阳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想跟朕插科打诨?”
“越泽愚钝,还请皇上明示。”泽儿一脸诚惶诚恐。
这小子明知道自己指的是什么,却还在这里装样,欧阳睿只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侧头对太子指了指泽儿,恼道:“太子,你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比朝中那些御史还气人?”
朝中那些御史的嘴能活活把人给气死,还动不动就以死相谏,现在欧阳睿发现,这个项越泽很有当御史的潜能!
不待太子回答,欧阳睿又气呼呼道:“幸好这小子不愿入朝为官,不然你以后可有得受了!”
欧阳博自知自家父皇这话的用意,看了垂首而坐的泽儿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父皇,剑有双刃,端看父皇如何用了?”
听罢这话,泽儿面上不显,心头却警惕起来。
看来今天这宫宴对他来说还真是鸿门宴呢。
“项越泽,你觉得太子这话可有道理?”欧阳睿神色莫辨的看着泽儿。
“越泽不敢妄测皇上与太子心思。”泽儿不疾不徐道。
“你过来!”欧阳睿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开口。
泽儿微怔,却不敢迟疑,起身垂首走到欧阳睿跟前五步远的地方停住,恭敬的喊了声:“皇上。”
泽儿实在捉摸不透欧阳睿为什么让自己上前,心下愈发警惕起来。
“再上前一点。”欧阳睿好像并不太满意这个距离。
泽儿只好谨慎的往前再走两步。
“再近点!”
欧阳睿声音里透出了许些不耐,泽儿只好再上前一步。
这个距离其实是很危险的距离了,泽儿猜不透欧阳睿到底要做什么,而欧阳博也很不解。
看出泽儿脸上微显戒备,欧阳睿没好气的抬起手就往泽儿头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在欧阳睿抬手的瞬间,泽儿差点反S性的抬起手抵抗,幸好只是差点,在关键时刻他硬生生的压住了手。
泽儿惊愕的抬头看着欧阳睿,欧阳博又何尝不是吓到了?
欧阳博看了看因偷袭成功而满脸得意的父皇,不知为何,竟失笑出声。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父皇这小孩子心性的神情,不知不觉被他的好心情给感染了。
欧阳睿侧头瞪了他一眼,欧阳博急忙敛起笑意。
不过他知道,父皇并没有真的怪他笑。
“项越泽,将你那些心思收起来,别再跟朕耍心眼!”欧阳睿板着脸轻斥。
殿中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被欧阳睿这么一打岔,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欧阳睿虽然板着脸,但他身边的近侍都看得出他没有真正生气,泽儿自然也看出来了。
“越泽不敢!”泽儿微不可察往后退了点,回道。
欧阳睿重重的哼一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朕知道你跟你那老子一样,朕也不逼你们......”
“谢皇上成全!”欧阳睿话还没说完,泽儿猛的撩袍跪地谢恩。
欧阳睿气得咬牙:“朕话还没说完!”
泽儿当然知道他话还没说完,他就是为了不让欧阳睿把后面的话说完才急忙谢恩的。
欧阳博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沉着脸,其实却并未真正生气的父皇,又看了看好像被父皇看穿心思而一脸苦恼的项越泽,仿佛看到了自己父皇与项辰弘之间的相处模式,不由会心一笑。
“项越泽,既然你医术这么好,不如进太医院吧?”欧阳睿并没有直接下口谕,而是以商量的语气跟泽儿说。
听到这话,泽儿便知道自己替唐家两老医治的事欧阳睿已经知道了,这事他知道迟早都会传出去的,所以也并不惊讶,让他意外的是,皇帝竟然会给他开后门,让他进太医院。
“起来回话!”欧阳睿又道。
“谢皇上。”因为探得了欧阳睿和欧阳博让自己入宫的目的,泽儿起身后也没再跟欧阳睿打太极,而是认真回答道:“皇上,越泽是家中长子,得在爹娘身边尽孝,为爹娘分担,怕会辜负了皇上的一番信任与厚爱。”
欧阳睿想将泽儿留下,除了对旧人后代的关照,也是有私心的,他知道项家家大业大,需要泽儿继承,也正因为这样,如果项越泽留下,对太子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更何况项越泽还继承了他父亲的衣钵,有一手好医术。
“你不用急着回答朕,等你参加完春闱再说。”欧阳睿没有接受泽儿的拒绝,喊来小太监,送泽儿出宫。
“博儿,若是项越泽到最后不肯留下,也不能逼他。”泽儿离开后,欧阳睿对儿子叮嘱道。
欧阳博这时才明白过来,父皇原来并不是单纯的见故人之子,还在为他做打算,不由正色道:“父皇,您放心,儿臣不会一错再错。”
得了儿子这句话,欧阳睿仿佛安下了心,靠在榻上闭目养神起来。
这人越上年纪就越容易困,今年除夕看来没办法跟皇后还有众皇子一起守夜了。
欧阳博从宫女手中接过薄被,给他轻轻盖上......
泽儿一回到太傅府就被庄立名叫了过去,得知皇上和太子没有为难泽儿,便没有多问。
泽儿不喜欢交际,所在过年了除了到左魏两家拜访,还有就是和唐海光喝了顿酒,就没再出门。
年一过,盛京城就更加热闹起来,因为全国各地的学举人都往盛京城赶,而本地的举子们也为着春闱而埋头苦读,或许是念书的气氛浓厚,又或许是因为巡街的禁军比平密集,街上少年打斗的迹象倒少多了。
这天,泽儿从药材行出来见天色不早,便到“君悦酒楼”用餐,谁知刚要进包间,就听到一个不可一世的声音:“喂,小子!”
泽儿番外(50)
泽儿抬眸看了眼,见隔壁天字号包间前站着一个身着华服,二十岁上下的年青人,年青人身后跟着七八个随从。
泽儿往身后看了眼,这似笑非笑道:“公子在跟我说话?”
“蠢得跟猪一样!”年青人不屑的啐了口:“这里就我们两拨人,不是跟你说话,还能跟鬼说?!”
泽儿剑眉再次挑了挑,与洪烈相视一眼,推开天字号包间的门就要进去。
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少年,他们没功夫陪他玩。
被人无视,那年青人相当恼怒:“臭小子,你竟敢无视本少爷!”
“来人,把这小子给本少拖出来!”年青人暴跳如雷,对身后的随从大吼道:“本少爷就要这包间了!”
这时,被年青人推倒的小二站起身,在他们身后气急败坏的喊道:“这位公子,这可是我们少东家,你们别太过份了!”
竟然敢在他们的酒楼喊打喊杀,而且对象还是他们少东家,这人脑壳坏掉了吧?!
刚才他都说了,这个包间是他们老板专用的,给他天字号包间都不要,非要他们家老板专用这一间,还不依不挠的。
他们酒楼多少年没遇到这么没眼色的客人了?
听这家伙的口音并不像是外地人,难道他不知道他们酒楼的牌匾是皇上亲赐吗?竟敢到他们酒楼来撒野?
见那些随从还真的跟着少东家冲进包间,小二又气又急,又怕吓到其他客人不敢叫得太大声,只好转身冲下楼找掌柜去了。
掌柜听到天字号包间的客人要闹事,而且还要打他们少东家,只是抬了下眼皮:“随他去。”
谁打谁还不知道呢?
他们酒楼是做生意的地方,相信少东家会有办法解决的。
掌柜的态度让小二傻了眼,天字号包间的客人都要打他们少东家,掌柜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万一伤着少东家可怎么办?
见小二急得团团转,掌柜抬头道:“少东家的事你无需管,招呼其他客人去。”
“可是掌柜......”
掌柜眼睛一瞪,打断小二的话:“让你招呼其他客人,没听到?!”
见掌柜生气,小二不敢再多说,刚好有客人过来,他赶紧迎了上去。
再说原本天字号那位年轻客人和随从跟着泽儿洪烈两人冲进包间,趾高气扬的指着已经就坐的泽儿和洪烈扬声说道:“既然你是这酒楼的少东家,那本少就饶了你们这一次,你们识相的话就把这包间让出来!还有,以后这包间本少爷要了,以后不许让其他客人进来!”
年青人一进包间就四下打量起来,发现这个包间不但比天字号包间要敞亮,这包间的屏风后竟然还有一张软榻,软榻前的红木几子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炭炉,可温酒,还可煮茶。
这个包间有两面基本都是窗户,视野很广,由窗边往外看,能将半个盛京城的景象纳入眼中,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泽儿好像没有听到年轻人的话一样,只是看了洪烈一眼,洪烈右手不着痕迹伸到桌底轻轻一按,“呯”的一声,包间门毫无预警的关上。
年青人和他身后的随从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见门被关上,年青人不但没有露出害怕之色,还一副了然的笑了起来:“小子,你这是想与本少化干戈为玉帛吗?”
年青人以为泽儿是要面子,在外面对自己伏低做小会丢了脸面,所以才让人关了门谈和。
不过他大人有大量,不跟这小子计较就是。
洪烈不可思议的看了年青人一眼,这家伙瞎了吗?他哪来的自信心觉得他家少爷是为了跟他化干戈为玉帛?
泽儿脸上突然扬起了浓浓的笑意,这笑意让那年轻人和他身后的随从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真是见鬼了!”年青人低嘀一声,径自朝桌边走去。
“你错了。”年青人正准备入座,就到对面的少年漫不经心的开口:“本大少是关门打猪。”
什么?!
年青人猛的抬头,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泽儿口中的“猪”指的是他们。
刚才他嫌这小子蠢得跟猪一样,这会他说“关门打猪”!
这是挑衅!
挑衅!
年青脸都气黑了,他虽然不是在盛京城长大,可是盛京城是他老家,他爹又是沧州总督,他这次回京参加春闱,走到哪别人不是对他卑躬屈膝,讨好奉承的?这小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这般污辱他?!
“来人,给本少爷打得他们求饶为止!”
年青人哪里忍得了,狠拍桌子,怒喝一声,他身后七八个随从当即一哄而上。
泽儿一点都不以为忤,身子往椅背一靠,好整以暇的看着一行人。
洪烈唇边是对年青人不自量力的嘲弄,手在桌脚某处一按,“咔”的一声,屋顶一个铁笼在一行人猝不及防之下落下,将他们罩进了铁笼里。
几个随从大惊失色,惊叫道:“少爷!”
“笨蛋!”年青人怒踹其中一个随从一脚,骂道:“你们死人啊,还不把这鬼东西给本少爷弄开?!”
“还有你!”年青人隔着铁笼目眦欲裂的对泽儿咆哮:“臭小子,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你竟然敢关老子,等老子出去有你好看!”
“少爷,这笼子弄不开啊。”几个随从努力了好一会都不见铁笼有半点移动,心下更慌了。
这什么酒楼,怎么包间里会有这种机关?
年青人脸色微微一变,见泽儿神色不变的坐在那里,那冷凛的眼神让人看得心里发怵,不由压下心底的惊恐,色厉内荏的叫道:“臭小子,你若现在跟本少爷道歉,本少爷说不定还能饶了你......你知道本少爷是谁吗?说出来会吓死你......”
年青人显然气坏了,说话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泽儿对他的叫喊置若罔闻,拿起桌上的餐牌看了看,然后在餐牌上点了点:“洪叔,就这几个菜,可以吗?”
“可以,再加壶酒。”洪烈是无酒不欢,说着扯动了一根隐形的线,很快就有小二过来了。
泽儿番外 51
这个小二并不是刚才那个招呼年青人的小二,这小二进包间后恍若没看到铁笼里的人一样,走到桌边,恭敬的问道:“少东家,洪爷,菜点好了吗?”
“好了,就这几个。”洪烈在餐牌上指了指泽儿刚才所点的几个菜:“再来壶酒。”
他们就两个人,这几个菜足够他们吃的了。
“好的!”
小二出去没多久就带着人把菜给上来,好像泽儿和洪烈点的菜,酒楼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小二离开前叫了一声“洪爷”,然后伏在洪烈耳边低语了几句,洪烈抬起头看了眼还在叫喊的年青人与他几个随从一眼,然后在泽儿面前写了一个“印”字。
印?
泽儿神色微顿,视线落在铁笼的年青人身上。
是盛京城的印家吗?
这家伙是在沧州一手遮天的印达年的人?
见几人的神色,铁笼里的年青人似乎猜到了什么,当即由愤怒转为得意洋洋:“怎么,这下知道本少是谁了吧?本少可是印家大少爷,我爹是沧州总督印达天!臭小子,本少爷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把这鬼东西给拿开,再跪到本少脚下磕三个响头,今天之事本少爷就跟你计较了!”
泽儿扯了下唇角,挥退了小二,若无其事的和洪烈吃了起来。
他是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可是这家伙非要找事,他又有什么办法?
印家?
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泽儿一心两用,一边和洪烈吃喝着,脑子也随之动了起来。
他是没兴趣进官场,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不了解如今朝政。
庄太傅曾提过,沧州总督印达年在沧州呆了将近二十年,可以说是沧州的土皇帝,近几年越来越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甚至对朝廷颁发的指令阳奉阴违,朝廷几番召他回京述职,他也以各种借口推托......
想到这,泽儿突然看向铁笼里的年青人,问道:“你说印总督是你爹?”
“哼,怕了吧?”印一飞抬了抬下巴,嚣张喊道:“本少爷可是我爹唯一的儿子,本少爷要是少一根毫毛,看我爹不把你挫骨扬灰!”
泽儿笑了笑,不错,从刚才到现在已经用了两个成语了,看来这个印家唯一的子嗣还不算不学无术。
“小子,你笑什么?!”印一飞对泽儿怒目而视:“别说本少爷没提醒你,在这盛京城,就是皇子皇孙见到本少爷都得礼让三分,你一个商贾之家的贱民竟然敢关本少爷,你要是想活命,就赶紧过来磕头认错!”
洪烈收到泽儿的眼色,开口问道:“印少爷,你是印总督唯一的儿子,按理说印总督应该很紧张你才对,可他怎么就舍得让你一个人进京呢?”
印一飞眸光一闪,看起来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本少爷的事要你们管!”
秋闱下场子的时候,他爹娘都是欣然同意的,还说如果他中了举人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可是当他中了举要进京参加春闱时,他爹娘却极力反对,为了不让他进京,还将他关了起来,后来他绝食相逼才让爹娘答应他进京来的。
爹娘最后同意是同意他进京了,不过却派了管家老龚和几个护卫跟随,还要他凡事都听老龚的,不然老龚和护卫随时可带他回沧州。
他这一路被老龚和那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看得死死的,这不许,那不准的,都快憋死了,今天好不容易趁着老龚接待客人,他让小厮把几个护卫给引开,这才偷跑了出来,没想到一出来就遇到这个蠢得跟猪一样,又没眼色的臭小子,真是气死他了,回头让老龚给这小子好看!
印一飞这神色一看就知道有鬼,洪烈和泽儿没有再套话,吃饱喝足就下了楼,也不管包间里大喊大叫的几人。
泽儿跟掌柜交待了几句话,就和洪烈回了太傅府。
掌柜将印一飞身上的天字号包间的玉牌给收了回来,然后派人将一行人送回了印府。
如今的印府除了印达年一个堂弟一家还有刚回来的印一飞等人,也没有别的人了,所以听到印一飞在“君悦酒楼”闹事被送回来,印达年那个堂弟吓得脸都青了。
老龚得知此事将印一飞狠狠训斥了一番,并将他关了起来,命令护卫和随从看紧他,在春闱之前不许他再离开印府半步。
印一飞在沧州就是一有点学问的纨绔子弟,除了被父亲副着念点书,就知道吃喝玩乐,哪里知道盛京城“君悦酒楼”的来历?
可老龚不一样,他能被印达年派来监管印一飞,是印达年极为信任而且有能力之人。
将印一飞关起后,马上派人查看项辰弘之子项越泽为什么会在盛京城?
据他所知,项辰弘当年离开盛京城时,皇帝可说过不许他们夫妻再回盛京城的。
在老龚派人调查泽儿的同时,泽儿也派人查了印一飞。
老龚那边很快就查到泽儿不但在秋闱时得了榜首,还医治了庄老夫人和皇帝,不由庆幸自己将自家少爷给关了起来,不然以自家少爷那性子,准会为酒楼的事而去报复。
先不说皇帝与项辰弘的私交,就庄立名也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毕竟这里不是沧州,他们不能随心所欲。
就在春闱前一天,泽儿也收到了关于印一飞的消息,原来这家伙在沧州所谓的中举都是放了水的,这次来京前还信誓旦旦的说此次一定要考个进士回去。
当然,消息里除了这些八卦,还有印家在沧州不少的事。
印一飞身边那个老龚是聪明人,他不会让印一飞到他面前闹事,这样对大家都好。
这次会试,还是庄大爷和苏思浩送泽儿进考场,不过这次泽儿和唐海光约好了在考场前碰头,然后一块进去的。
唐家两老的身子好了很多,无需人时刻在旁照看,这次唐妙心和唐妙云姐妹俩人一块将唐海光送到了考场前。
在看到泽儿那一刹那,唐妙心微微愣了下。
离项公子上次到家里给爹换药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竟然又长高不少。
“越泽,你来得真早,准备好进场了吗?”唐海光问。
泽儿番外 52
“准备好了,我们进去吧。”泽儿朝唐家姐妹点了点头,和唐海光一块进了考场。
考生陆陆续续的进了考场,唐妙心直直望着门口,一动也不动。
苏思浩见状不由笑道:“唐姑娘,这考试要好几天呢,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唐妙心和唐妙云给洪烈几人微微施礼,就随着人群离开了。
考场内,当泽儿看到试题后先是蹙眉,再是沉吟,最后提笔写下自己的大名......
转眼到了出考场这天,泽儿扶着唐海光刚走出考场,洪烈等人还没看到两人的身影,两人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音沙哑的怒叫声:“臭小子,给老子站住!”
泽儿回头一看,原来是印一飞,不过此时的印飞脸色苍白,头发凌乱,身上的华服也满是皱褶,比唐海光还要狼狈,哪还有半点当天的神采?
“少爷!”
看到印一飞扶着墙蹒跚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两个小厮冲了过来将他扶住。
“少爷,你还好吗?”老龚看到这样子的印一飞,心头百般滋味。
这时候印一飞没有功夫去抱怨考官不受他贿赂,不给他开后门的事,指着泽儿的背影对老龚喊道:“老龚,快,把这小子给本少抓起来!”
真是冤家路窄,他正准备会试结束让人收拾这小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
“越泽,你快走!”唐海光看到那位凶神恶煞的考生指着泽儿大喊,想要扯开泽儿扶着自己的手让他赶紧离开,谁知泽儿却怎么也不肯放开他,都快急死了。
“越泽,他们人多,你先出去再说!”唐海光压低声音道。
他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容不得他们跟人起争执,不过越泽的情况比他好得多,到人群里去找洪叔应该不成问题。
“没事,我们一走走。”泽儿不以为意道。
老龚看了泽儿一眼,对印一飞低斥道:“少爷,这里都是禁军呢,不许胡闹!你若不听话,我明天就安排船回沧州!”
说完,老龚给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会意,将印一飞抬起就走。
“放开!本少爷命令你们放开!”
印一飞沙哑的声音渐行渐远,泽儿头也没再抬一下。
“大少爷?”洪烈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刚才的一幕,看了泽儿一眼,随后抬起头,刚好与老龚那双阴鸷的眸子对上。
洪烈眸底的杀意一闪而逝,老龚已移开视线,跟上了印一飞一行人。
“泽儿,考得怎么样?”苏思浩惊讶的看了衣裳整齐的泽儿一眼,有些急切的问道。
实在是每个从考场出来的考生都很狼狈,对比起来,泽儿这状态简单是好得都要让人怀疑他有没有进过考场了。
“哥——”
唐妙心和唐妙云四下张望,终于看到了自己哥哥,急忙挤了过来。
“哥,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唐妙心将手上装着吃食的布袋塞到妹妹怀里,从泽儿手里接过唐海光,紧张的问道。
对唐妙心来说,大哥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考得好不好还是其次。
“没事,就是累的。”不止唐海光,几乎所有考生一出考场都有种重新活过一回的感觉。
这几个月也是吃了泽儿开的药,他心悸的毛病没再发作,这次才能顺利的考完试。
“哥,我们先到前面茶楼喝碗茶休息一会再回去。”唐妙心见哥哥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
“唐公子,唐姑娘,你们家离得远,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先到太傅府梳洗一番,我再让车夫送你们回去?”庄大爷开口道。
唐妙心下意识想拒绝的,可是看着哥哥惨白的脸色,想到自己和妹妹刚才问了好几辆车都说被人租下了,也不知道哥哥这样子能不能走回去,迟疑了下,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
因为哥哥身上确实也好臭!
唐海光看了两个妹妹一眼,开口道:“多谢庄大爷好意,不过我们还是回家吧。”
苏思浩倒是看出唐海光的顾忌,不由开口道:“要不到我们家去吧,我岳母和夫人平日很少出门,两位唐姑娘正好陪她们说说话。”
闻言,庄大爷恍然而笑:“倒是我疏忽了。”
他们太傅府人多嘴杂,两个小姑娘若是跟着他们几个大男人回府,还不知道会招来什么闲言闲语呢,倒是苏家人口简单,唐海光到苏家歇息确实更合适。
“洪叔,那你陪唐兄还有唐姑娘先过去,我回太傅府换身衣服再过去。”泽儿也觉得这样安排好一些。
唐海光和两个妹妹上了苏家的马车,苏思浩和洪烈则坐在马车外,一同往苏家而去,泽儿则和庄大爷一同回了太傅府。
哪知两人还没进二院,一个小身影就拿着鞭子从里面冲了出来。
“娴娴!”庄大爷惊呼一声,想上前拦住她,谁知脚下一绊,差点跌了个狗吃屎,幸好身边的随从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项越泽,你这个卑鄙小人!”庄娴提起鞭子就朝泽儿挥去。
泽儿身子微微一侧,躲过她一鞭,不过庄娴这会正在盛怒之中,第二鞭,第三鞭随之而来。
泽儿微微皱了下眉头,避了几下,最终忍无可忍抓住了挥来的鞭子。
“八小姐,你要打人总得给个理由吧?”泽儿看着她轻声说道。
这只小白兔真是越来越暴躁了呢,而且,她不是很怕他的吗?
“项越泽,你这个坏蛋,我才不要嫁给你!”
庄娴扯不出鞭子,改为用脚踹,泽儿身子微动就避了过去。
“八小姐,此话怎讲?”泽儿挑眉看她。
小丫头一开口,泽儿就猜到了什么。
他承认自己有这个想法,但这小丫头年岁还小,他未和庄太傅挑明这事,这小丫头到底从哪听到这事?
“项越泽,我以后就算是嫁给乞丐也不会嫁给你,你别做梦了!”庄娴边哭边叫道,这会她哪还想得起自己害怕项越泽的事?
刚才她想到曾祖父书房去,谁知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曾祖父和曾祖母的话,他们竟然说如果项越泽这次要是能中榜,就要把她许配给他!
她才不要嫁给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坏蛋,她不要......不要......
泽儿番外 53
看着哭得悲痛欲绝的庄娴,泽儿微微一怔。
原来在她眼里,他是这么不堪?就算嫁乞丐也不嫁他?
她真的懂得了感情之事吗?她说这话只是一时之气还是真的如此排斥他?
“还不赶紧把八小姐带回去!?”看着满院子看热闹的下人,庄大爷气得七窍生烟,朝已经吓傻眼的小满大声喝斥道。
“项越泽,你不要痴心妄想!”庄娴被小满边拖着往里走,边哭着回头朝泽儿喊道。
“庄大少爷,这丫头被我们宠坏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庄大爷满脸歉疚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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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大爷知道,自从泽儿住进太傅府,庄娴那丫头就屡次三番的为难人家,这也亏得人家项大少爷不计较,不然他这老脸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哎,爹娘太宠着那丫头了!
“没关系。”泽儿淡淡应了声,回自己院子去了。
唐海光兄妹几人在苏家,泽儿梳洗一番后让下人跟庄立名说了一声就去了苏家。
泽儿到苏家的时候,左夫人和左文昕已经把一大桌子的酒菜给准备好了。
一见泽儿进门,苏思浩就朝他招手:“怎么那么久,正准备让洪叔去太傅府叫你呢。”
“师母和表嫂辛苦了。”泽儿笑着在唐海光身边坐下。
唐海光已经梳洗过了,刚才过来时洪烈先去酒楼给他弄了碗人参鸡汤喝下,这会脸色好多了。
左文昕将最后一个菜端上,笑着道:“有妙心和妙云帮手,我和娘都没弄几个菜呢,你们尝尝,这桌菜可大部分都是她们姐妹做的。”
左文昕也没想到这姐妹俩的厨艺居然还挺不错。
左文昕话音刚落,唐妙心和唐妙云就拿着碗筷出来了。
“苏夫人说笑了,我们今天来得突然,希望不会吓到先生和夫人。”唐妙心有些过意不去的说道。
要是一般人家,他们一来就这么多人,肯定会穷于应付的。
“都是自家人,说这话就见外了。”左夫人嗔怪道:“今天要不是托唐公子的福,泽儿还不一定能在这边吃饭呢。”
“就是!”苏思浩笑着接话道:“我们平日里可不敢跟庄太傅抢人。”
闻言,泽儿轻笑了下。
庄家上下对他这次下场子都很重视,要不是唐海光在这边,他这会肯定是在庄太傅的书房。
“来,妙心,妙云,坐下边吃边聊。”左夫人招呼妙心和妙云在自己两边的椅子坐下。
左家的长餐桌让妙云觉得很稀奇,不过这不是自己家,她不敢随便说话。
“你们别光吃饭,多吃点菜。”左夫人怕唐家姐妹拘束,换了双公筷往两人碗里不断的夹菜。
“左夫人,我们自己来。”唐妙心笑笑,说道。
这是张大长桌,左见铭和唐海光还有泽儿等人坐在对面,边喝边聊着,左夫人和左文昕这边也跟唐家姐妹聊了起来。
“妙心,妙云,我们家逢年过节都是这样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希望你们别介意。”
左夫人往姐妹两人碗里各夹了只大虾,笑着说道。
唐妙心知道左夫人指的是什么,也笑着道:“左夫人,我们穷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不过一块吃个饭而已,没什么的。”
“就是这么说!”左夫人太喜欢唐妙心这样蕙质兰心的小姑娘了,只可惜她儿子都定了亲,不然她说不定会考虑把这小姑娘给娶进家来呢。
左文昕见自己母亲流露出对唐家姐妹的喜爱却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虽然相处不到短短一个时辰,她都喜欢上这姐妹俩了呢。
唐妙心的心思全都在自己哥哥身上,见坐在对面的哥哥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唐妙心很是担心,正思索着该不该开口提醒一句,就见泽儿笑着往他碗里夹了一块清蒸排骨:“唐兄,这些天饿得太过,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喝吧,时间还早着呢。”
“对,先吃点东西,等会咱们慢慢喝,不然会把胃喝坏的。”苏思浩也道。
见泽儿两人在旁劝着,唐妙心这才放下心来。
“泽儿,你这次考得怎么样?”酒过三巡,左见铭也忍不住问了苏思浩在考场外已经问过的问题。
秋闱他有信心泽儿能过,但这次会试左见铭还是有些紧张的。
左见铭话一出口,唐妙心手中的筷子也紧了紧,佯装低头吃东西,注意力却全都凝聚在耳朵上。
她已经很努力的不让自己去关注他的事了,可是这是关乎项公子的前程,她真的没办法控制自己。
泽儿神色微顿,笑道:“左先生,我这次可能会落榜。”
其实泽儿很确定自己这次会落榜,不过为了不让左见铭等人怀疑,他没有说太多。
闻言,左见铭微微错愕,转而笑着安抚道:“没关系,这次落榜,三年后再考就是。”
“泽儿,你怎么就那么确定会落榜?”苏思浩不相信的问道。
听到泽儿笃定的语气,唐妙心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怔怔的看着泽儿,不确定他脸上的笑是不是装出来的?
唐海光听到泽儿说自己会落榜,下意识摇了摇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这会左文昕也注意到他们这边的谈话了,泽儿下场子是大事,她这个当表嫂的怎么能不关心?
“这次考的题目基本上都是我和越泽平日都有探讨过的,以越泽的水平,榜首我不敢说,不过一甲肯定没问题的!”唐海光很胸有成竹的说道。
不说越泽,就是他也有八成的把握能进榜,剩下的二成就是考官的问题了,毕竟每个考官会有自己的偏好。
也正因为自己考得不错,唐海光这会才有心情在这里吃喝,他相信泽儿比他考得更好。
见众人满怀希冀的望着自己,包括唐家姐妹,泽儿无奈一笑:“凡事都有意外。”
一顿,又道:“今天先喝酒,能否入榜等放榜就知道了。”
“对,今天先不说这事。”左见铭也开口道。
唐海光身子还虚,泽儿没让他喝醉,待唐妙心唐妙云帮忙把碗筷收拾好,泽儿就让洪烈送他们回了唐家村。
泽儿番外 54
会试一结束,盛京城大街安静了整整两天,两天后盛京城沸腾了起来。
参加会试的外地考生大多都是第一次来盛京城的,他们休息了两天,养足精神后开始打听盛京城好吃好玩的地方。
两天后,庄立名一从宫里回来就将泽儿叫到书房。
看着庄立名那难看的脸色,泽儿便知道他为什么叫自己过来了。
“太傅。”泽儿气定神闲的打了声招呼。
“为什么交白卷?!”庄立名刚才在宫里听到皇帝说泽儿交了白卷,差点把他给气吐血,亏他一直在皇上与太子面前称赞这小子才思敏捷,下笔成文,这小子就是这么打他脸的?!
“太傅,人各有志。”泽儿只回了句。
他早说过,他无心官场,在皇帝与太子面前他也这么说。
在参加宫宴之前,他是打算在这次会试上全力以赴来证明自己,可是皇帝和太子的意图太明显,若他真的考出好的成绩,到时候皇帝和太子直接给他授官,他就算有再多的借口也推辞不了的。
庄立名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要交白卷,不止他知道这小子的心思,就是皇上和太子都知道。
只是——
“你就那么确定你认真考了就一定能考中!?”庄立名没好气问道。
“还请太傅过目!”泽儿从宽大的袖袋里抽出一叠写满字的宣纸递到庄立名面前。
“这是什么?”庄立名狐疑的看着他,没有接过。
“我的卷子。”泽儿道。
他这两天没有出门就是在凭着记忆把卷子重新做了一遍,以安抚庄太傅的心,省得他着急上火。
再怎么说,庄太傅这两年对他也算是尽心尽力,这卷子算是给庄太傅一个交待吧。
“太傅,您慢慢看,我邀了朋友到‘瑶池庄’玩几天,回来再跟您探讨。”泽儿跟庄立名打了声招呼就出了书房。
因为交了白卷,所以泽儿并没有打算等放榜,他约了唐海光到“瑶池庄”放松两天,然后就回丰果村。
大雪初融,天气还很冷,不过庄子里却有不少客人。
唐海光第一次来“瑶池庄”,一下车就被里面的景色给惊艳到了。
“没想到郊外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唐海光惊讶道。
“这庄子是我娘和几位亲戚开的,你要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庄子里有我们的院子,到时候你直接住进去就是。”泽儿笑道。
除了他,家里也没人到盛京城来,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给唐兄偶尔放松放松。
“我一个人来多没意思,你要是过来的话叫上我就是。”几个月的相处,唐海光深知泽儿的性子,也没跟他客气。
泽儿笑了笑,打算回去后再告诉他自己要回丰果村的事。
“唐兄,庄子上有一处温泉,我带你去泡泡,对身体有好处。”泽儿带着唐海光轻车熟路的往温泉的方向而去。
因为唐海光的身子太虚,两人没泡太久就起来了。
“还别说,这温泉泡起来还真舒服。”唐海光和泽儿边往外走,边说道。
这温泉他以前听说过,知道这是有钱人家享受的东西,没想到今天托越泽的福,他也泡上一回。
越泽说泡这温泉对身体有益,以后有机会希望能带爹娘还有妙心他们过来。
“唐兄不觉得肚子饿吗?”泽儿好笑的问道。
他们中午在路上也就吃了一块硬得跟铁似的的烧饼,又泡了一会温泉,他可饿了。
“哈哈,越泽你一提醒,我还真觉得饿了。”唐海光朗声笑道。
“这庄子的厨子手艺很不错,我带唐兄吃好吃的去!”泽儿领着唐海光就往他们的院子走去。
管事知道他过来,这会肯定把饭菜准备好了。
“站住!”
两人刚走出没多远,就看到印一飞从路旁一棵树后跳出来,此刻正满面怒容的瞪着泽儿。
唐海光心下一沉,上前一步,好言好语的劝道:“印少爷,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什么事不如坐下来好好说。”
考场外的事唐海光问过泽儿,知道眼前这位嚣张跋扈的富家子弟是沧州总督印达年的儿子,所以他不想泽儿再与他起冲突。
“呵,原来你认得本少爷?”印一飞冷笑一声,趾高气扬问道:“你又是谁,竟然有胆管本少爷的事?”
“印少爷,在下唐海光,是越泽的朋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印少爷海涵。”
唐海光已经把姿态放得够低了,可印一飞却一脸的不屑:“唐海光是吧?你这是打算替这臭小子出头了?”
印一飞说着看了唐海光身后神色莫测的少年一眼。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印少爷您说呢?”唐海光赔着笑道。
虽然泽儿并未对唐海光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唐海光隐约猜到了他有可能是项大元帅的后人,不过现在项大元帅已经解甲归田,这个沧州总督能不惹的话就尽量不要去惹。
“你说得对!”印一飞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唐海光心底刚升起一丝警惕,就听印一飞接着道:“我与这小子的事可以一笔勾销,不过本少爷有个条件。”
“印少爷请说。”唐海光已经看出印一飞并非真心和解,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
印一飞忽地****往地上指了指:“你往本少他的胯下钻过去,我与这小子的事就算了。”
“哈哈~~”印一飞身后的随从发出一阵哄笑声。
唐海光脸色微沉,声音也冷了下来:“印少爷莫要欺人太甚!”
他是忌惮印达年,但这不代表自己能让他们作贱!
“本少爷就欺你了,你能拿本少怎么样?!”印一飞盛气凌人的朝唐海光扬了扬下巴,看向唐海光的眼里带满嘲讽。
“唐兄,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吧?”泽儿走到唐海光身旁,与他并肩看向印一飞,语气中满是无奈:“畜生是听不懂人话的,我们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就是。”
在唐海光的眼里,泽儿就是个彬彬有礼,善解人意的少年,这会听到从他嘴里说出这么刻薄的话,他先是愣了下,继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话好有道理~~
泽儿番外 55
泽儿的这声“畜生”不由让印一飞想到在“君悦酒楼”的事,那时这臭小子就说他是猪,这会又说他是畜生,这次他一定要这臭小子的命!
“来人,谁给本少杀了这两人,本少重重有赏!”印一飞往后一退,面目狰狞的指着对面的两人。
唐海光脸色一变,站到了泽儿面前,朝往他们冲来的几个随从厉喝:“印一飞,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想干什么?!”
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天子脚下喊打喊杀!
唐海光身上气势陡变,脸上带着厉色,硬生生将几个印家随从给吓唬住。
“越泽,你先离开!”唐海光对身后的人低声说道。
这次洪叔有事没有一块过来,能保护越泽的只有他了。
“想跑?!”
印一飞虽然听不到唐海光对泽儿嘀咕什么,不过却能猜到他的意图,抬脚朝一个随从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几句话就将你们吓住,你们丢不丢人?!还不给本少爷把这两人给杀了!”
泽儿有些同情的看着印一飞,在他家庄子上对他喊打喊杀,一个人的性命在他眼里是就如同蝼蚁一般,想拿就拿,这人是蠢的呢,还是在沧州经常干这事?
其实泽儿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可是他还是觉得这个印一飞太没脑子了。
先不说他是为了什么而来盛京城,就以他爹对朝廷的蔑视,他真以为皇帝一点芥蒂都没有吗?来到盛京城不夹着尾巴做人就不错了,竟然还大张旗鼓的要杀人,这是嫌皇帝找不到借口让他们印家断子绝孙吗?
“越泽,快去叫人!”眼看几个随从冲了过来,唐海光将泽儿往后推了一把,准备先挡上一挡。
这里是项家的庄子,唐海光相信泽儿很快就能叫人过来阻止这个丧心病狂的印一飞。
他虽然是个书生,但他也是农户出身,经常下地劳作,真与这些人打起来也总比越泽这个大少爷撑得久一些。
唐海光这一推却发现泽儿一动也不动,不由急得大喊:“越泽,你再不走我们两个都走不了!”
唐海光话音未落,印家一个家丁的拳头已挥了过来,唐海光虽然身子还虚,可是到底是农户出身,在拳头落在自己脸上之前伸手将挥来的拳头挡住。
可是双拳难挡四手,几个家丁一起朝他攻来,唐海光根本就无暇应付,见其他几个家丁的纷乱的拳头就要落在自己身上,唐海光心头怒火大盛,正准备跟他们拼了,谁知眼前一晃,几个印家家丁的身子毫无预警的飞了出去,直直砸向印一飞。
印一飞脸色一变,两条身影同时出现在他面前,及时出掌将几个家丁击开。
下一刻,传来几个家丁的哀嚎声。
“你们怎么才来?!”看到挡在自己跟前的两个护卫,惊疑不定的印一飞就像见到救兵一样,朝他们大吼道:“你们是不是想要等本少爷死了才出现?!”
“现在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把这两人给本少爷杀了!杀了!”印一飞被刚才那么一吓,这会都气红了眼。
“少爷!”老龚适时出现在众人眼前,朝印一飞厉喝一声:“不得胡闹!”
“老龚,我爹让你来保护我,现在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人欺侮你都还说我胡闹?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印一飞朝老龚咆哮起来,将怨气和怒火全都转移到他身上。
“少爷饿了,带少爷回院子吃饭。”老龚没有理会印一飞的大喊大叫,对两个护卫命令道。
“老龚,本少爷是来瑶池庄游玩的,你休想再关本少......”印一飞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个护卫架着往他们在瑶池庄租的院子去了。
老龚也跟着转身离开,只不过走了几步却又回头深深的看了泽儿一眼,泽儿背着手,似笑非笑的对他轻点了下头。
“太无法无天了!”唐海光皱眉道。
“唐兄,何必为无关紧要的人生气?”泽儿拍了拍唐海光的肩膀,说道:“我们去吃好吃的。”
庄子管事得知这边发生的事赶过来的时候,泽儿和唐海光在院子里吃上了。
看着满桌的酒菜,唐海光忍不住笑道:“有钱就是好。”
唐海光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没有半点钦羡之意,泽儿也笑了:“唐兄就莫要取笑我了,我这也是托我爹娘的福。”
唐海光大笑一声:“你托你爹娘的福,那唐某人就托越泽你的福了,来来,咱们今晚可得好好喝几杯,别浪费了这桌子的好菜。”
这些菜色比起“君悦酒楼”来也差不了多少,唐海光是真不想浪费了。
几杯酒下肚,唐海光有了些许的醉意,但还理智还在,不由问道:“越泽,你这院子说话方不方便?”
闻言,泽儿便猜到他要说的话可能不是小事,脸上的笑意了敛了敛:“唐兄放心,我这院子很安全。”
不说他身边有几个暗卫守着,就是这院子也禁止外人进入,隔音效果也非常好,不怕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唐海光为人谨慎,平日很少论人是非,但在泽儿面前,他毫无顾忌:“越泽,你怎么看那个印一飞?”
对上唐海光那流露出嘲讽的眼神,泽儿唇角微扬,不答反问:“唐兄如何看?”
“愚昧无知之辈!”唐海光不屑的给出了一个评价。
“可他有一个当总督的爹,所以他就算再无知,也能富贵一生。”泽儿道。
唐海光有些不悦的睨了泽儿一眼:“越泽,咱们之间有必要这要遮遮掩掩的吗?”
泽儿哑然。
“印达年在沧州的事我多少听说一些,越泽你跟在庄太傅身边会没听说过?”泽儿的不坦诚让唐海光很不高兴,不过这不高兴还不至于让他产生芥蒂:“越泽,不瞒你说,刚才看到印一飞那样子,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唐海光知道,泽儿对自己不坦诚,说明他还不够信任自己,所以唐海光虽然不高兴却没有生气。
泽儿心念微动:“什么感觉?”
泽儿番外 56
“你说印一飞会来盛京城,会不会是皇上......”唐海光欲言又止的看着泽儿。
泽儿眸光微闪,放下了筷子,用眼神示意唐海光往下说。
“听说皇上不是好几次召印达年回京,他都以各种借口推脱了吗?”唐海光的声音下意识低了下去:“说不定皇上在印达年那里无计可施,便从印一飞身上找突破口,据说印达年夫妻二人对印一飞这个独子很是溺爱,万一印一飞出点什么事,说不定印达年就妥协了呢?”
对上泽儿略显吃惊的目光,唐海光一笑,看不出是苦笑还是无奈:“越泽,我平日不谈政事,不代表我没了解过......没错,我是特意了解过的......你该知道我志向的。”
唐海光一句三顿,他相信以越泽的聪敏应该早看出他的追求,可他担心自己这个唯一的好友因为自己这份心思而看低自己。
“我知道,唐兄有远大的抱负,这样很好。”泽儿神色没有半点的变化,就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没有不屑,更没有鄙视。
当然,也没有钦佩。
这才是他认识的项越泽,并不会因为他出身寒门而轻视他,更不会因为他那在别人看来是不可企及的妄想而赞赏或嘲笑于他。
唐海光心头一松,泽儿又淡淡开口:“唐兄,你继续。”
唐海光直直的、眸光闪亮的看着他,泽儿挑了下剑眉,问道:“唐兄为何这般看着我?”
“越泽,你真觉的我那不是野心而是抱负?”唐海光略显激动问道。
对上唐海光脸上的急切,泽儿有些好笑:“唐兄,只要你自己觉得是对的,有信心把这条路走下去,是抱负还是野心又有什么区别?”
见泽儿脸上没有一丝的玩笑,唐海光怔忡片刻,终于释然一笑:“越泽,你说得对,只要我自己有信心,何必管别人怎么看呢?”
只要他的家人和越泽这个朋友不觉得他痴心妄想,这条路他就有信心走下去!
一扫心底萦绕多时的迷茫,唐海光更显神采奕奕:“越泽,若我没猜错,这次印达年应该是不同意印一飞到盛京城来的。”
可是为什么印一飞又会来参加会试,唐海光觉得纳闷。
“据我所知,的确如此,不过印一飞以绝食相逼,印达年夫妻拿他没办法,所以才派了身边最为信任的人随同。”泽儿也没再对他隐瞒自己所得到的消息。
见唐海光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泽儿扬唇一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唐海光眸底精光一闪,开怀大笑:“差点被你蒙骗过去!”
这小子耳聪目明,对千里之外的沧州之事都一清二楚,难道他会没看出皇帝的意图?亏他还在这里放言高论,简直丢死人了!
仿佛看出唐海光的心思,泽儿严肃说道:“唐兄,每个人的观点不同,我是真心想听你的看法的。”
唐海光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就继续了?”
如今他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举人,也就在越泽面前唐海光才敢这样畅所欲言,他实在憋得太久了,今天一定要说个痛快!
“洗耳恭听。”泽儿笑着举了举杯。
唐海光端起酒杯与其一碰,仰头一饮而尽,这才冷嘲热讽道:“印一飞,一飞,一飞冲天!就印达年给他儿子取这个名字就能看出他的野心了!”
“据说印达年的夫人生下印一飞之时,印达年还是兢兢业业的大清官。”泽儿提醒了句。
唐海光冷哼了声:“越泽,你信不信,印达年当年想方设法调到沧州之时,说不定他那狼子野心就已经萌动了?”
泽儿有些惊讶唐海光这看法,他略一沉吟,说道:“我对印达年当年的事知道的不多,不能下定论,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唐海光思索了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脸色突然凝重起来:“越泽,你刚刚说印达年最信任的人可是刚才印一飞口中那个老龚?”
“是的。”
“越泽,你要小心。”唐海光忧心忡忡的看着泽儿。
以他所打听到的事来看,印达年的城府极深,在沧州,冤死在他手中百姓无数,他如今连圣意都敢忤逆,就印达年对印一飞的宠溺程度来说,说不定那个老龚会对越泽下手。
“唐兄不必替我担心,我有分寸。”泽儿笑道。
“那就好。”见泽儿应该是有所防备,唐海光便回到了刚才的正题:“印达年在沧州所做下的事简直是人神共愤,皇上如今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而印达年这两年气焰愈发嚣张,与皇帝无心朝政不无关系。”
唐海光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满含忧虑,听得泽儿又是一惊:“唐兄,你如何得知皇上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身为一国之君,欧阳睿的安危关乎着天下的安定,就算身体有恙也会瞒下来的,就像上次,除了几个太医和朝中几位重臣,其他人都以为欧阳睿只是偶感风寒,并不知道他病重。
也正因为如此,唐海光这番笃定的话才让泽儿吃惊。
“越泽,太子的储君之位不可动摇,皇上这几年逐渐给太子放权,朝中百官只要不是缺心眼的都不会提出异议,可是私底下谁又知道有多少是印达年的眼线?纸是包不住火的,印达年应该是知道了皇帝的身体状况,而且不把太子放在眼里,所以才这两年才愈发有恃无恐。”唐海光并没有说自己从何看出皇帝身体不好,而是指出知道皇帝身体不好的并非他一人。
听罢唐海光的话,泽儿脸色微沉了下,继而又暗笑起来。
他一不是皇亲国戚,二不是皇帝近臣,他操什么心呢?
泽儿若有所思的看着唐海光,半晌才开口道:“唐兄,我有预感,你的抱负一定会实现的。”
泽儿不得不承认,唐海光对政事的敏锐远在他之上,唐海光一无人脉,二无权势,他只凭自己的感觉就一针见血的指出大多朝臣都无法看出的问题,就这一点,还有唐海光的小心谨慎,泽儿相信他在仕途之上一定能走远。
泽儿番外 57
唐海光没想到泽儿会突然跟他说这个,微微一怔,转而笑了起来:“越泽你的鼓励真是与众不同。”
泽儿没有解释,笑了笑,问道:“唐兄,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对印达年有很深的怨气?”
话都说到这里了,泽儿也就直接问出来了。
“越泽,你有消息来源,你难道没听说印达年在沧州一手遮天吗?印一飞在沧州欺男霸女,而印达年为了掩饰自己儿子的罪行,屡屡草菅人命,如今的沧州简直就是印达年的一言堂,但凡有谁不服,一定会招来灭族之祸,现在的沧州根本就无人敢与之对抗!”
这些事都是唐海光这两天从同窗那里听来的,听说如今盛京城茶楼酒肆全都盛传着着于印达年在沧州的恶行,所以他才会猜测印一飞来盛京城参加会试是皇上的计谋,或许皇上就是为了让大家看看印一飞的品行,只可惜会试前印一飞只偷跑出来一次,今天出来游玩也有那个老龚相伴,想必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之前唐海光也琢磨过,那些谣言的可信度,他甚至怀疑那些是皇上故意让人放出来的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激起天下士子的不满,以达到讨伐印达年的目的,不过从那天考场外所见,还有今天与印一飞的正面冲突,唐海光觉得,就算那些消息是皇上的人放出来的,但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想到活在苦难之中的沧州百姓,唐海光极度愤慨。
“能急百姓之所急......嗯,唐兄未得其职就已谋其事,很好。”泽儿笑道。
“越泽,你就别取笑为兄了!”唐海光无奈道:“如今盛京城恨不得将印达年碎尸万段的可不只我一个,不信你找个茶楼或酒肆坐上一坐就知道了。”
这两天泽儿没有出门,而洪烈知道他在做会试的卷子也没拿这事打扰他,所以泽儿还真不知道这两天各茶楼酒肆盛传着关于印达年父子在沧州的事迹。
听完唐海光的转述,泽儿恍然:“怪不得。”
“怪不得我能猜到皇上的用意?”唐海光睨着他。
“怪不得皇上要让印一飞走这一趟!”泽儿意味深长的笑道:“唐兄,要不要打个赌,印一飞在放榜前肯定会闹出大事来!”
“你都这么笃定印一飞这一趟是皇上的计谋了,我干嘛明知是输还跟你赌?”唐海光没好气道。
虽然只匆匆见两面,唐海光却看出印一飞性子浮躁,这样的人最经不起激了,想挑拨他到京城参加会试再容易不过了。
“不赌那就喝酒吃菜。”泽儿拿起酒坛给唐海光添满酒。
两人聊了国事,又说起了各自同窗。
说起来,泽儿和唐海光也算一类人,他们同窗虽然多,但真正交心的却没有一个,他们都是彼此第一个诚心相交的朋友,两人不由感叹缘分的奇妙。
唐海光第一次来瑶池庄,泽儿肯定要带他好好逛逛了。
因为有了前一天傍晚的事,庄子管事唯恐再发生意外,亲自带着两人从头到尾将庄子逛了一遍,倒没再遇上印一飞一行人。
在瑶池庄玩了两天,准备离开的时候泽儿才跟唐海光说自己准备回丰果村的事。
“还没放榜你就要回去?!”唐海光带着探究的目光盯着泽儿,见他点头,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想法:“你很有把握会落榜?”
“是的!”泽儿回视着他的视线,神色不变的应道。
“为什么不尽力?!”唐海光有些生气的质问。
以泽儿的能力,如果他有尽力,唐海光不相信他会落榜,现在他这么肯定自己会落榜,唯一的解释那就是他没有尽力!
那天在左家,唐海光还以为泽儿是刚出考场还没定魂,现在他才知道这其中有端倪。
他本来还期待着未来两人能一起进入官场,相互扶助,谁知......
“我交了白卷。”泽儿定定的看着他,朝唐海光砸去一个响雷。
什么?!
唐海光瞪大眼:“越泽你疯了?!”
激动完,唐海光瞬间又冷静了下来。
确实,这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应该是疯了,可是越泽他无心官场,这次参加会试也就是来玩儿的,他交出白卷自己又有什么好惊讶的?
唐海光情绪低落的坐回椅子上,沉默不语。
“唐兄,我不是说了,人各有志,你的志向是成为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臣,而我只想和家人过着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日子,还望唐兄理解。”泽儿道。
唐海光苦笑:“越泽,我理解,真的!”
这两天,越泽跟他说了不少关于他爹娘的事,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越泽果真是项良大将军的后人,是项元帅之子,越泽说想过平淡安稳的日子,他特别能理解。
项家世代忠良,却招来灭门之灾,倒不如做一个普通的百姓呢?更何况现在的项家生意遍布全国,越泽就算只做个普通的百姓,日子也会很惬意。
唐海光虽然因为不能与泽儿共进退而感到失落,不过只要泽儿开心就好,想到这,唐海光笑了笑:“越泽,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谢唐兄。”
唐海光轻叹一声,往外看了看:“时辰不早了,我们启程回去吧。”
这也是父母身体好了起来,不然他哪能安心的在外面游玩?
唐海光刚学会骑马,两人走得并不快,眼看就要到唐家村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人回头一看,见像是一群出城狩猎的富少年,两人便没在意。
这时候大雪都未融尽就出城狩猎,可想而知是空手而归了,不过从这群少年的衣着打扮来看,显然都是富家子弟,想来也只是出来打发时间而已。
“项大少爷!”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泽儿回头一看,竟然是庄家二少爷。
这位庄二少爷是庄大爷庶子,比泽儿要大上几岁,刚刚成了亲,他虽然念书不太好,不过武功了得,脾气好,为人和气,又会说话,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很受欢迎。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庄二少。”泽儿朝他点了点头。
泽儿番外 58
“哼!”
泽儿话音一落,庄二少爷身边一小随从鼻腔重重发出一声鄙夷的声音。
泽儿抬眸,当看到好张熟悉的小脸之时,眸底闪过诧异之色。
庄二爷朝泽儿使了个眼色,又看了眼已经先行离去的同窗,这才苦笑道:“项大少爷且莫声张,昨天娴娴听到我要跟同学出来狩猎就非得跟着,我不同意,谁知她就找小厮要了这身衣服跟了出来。”
这丫头就是给他曾祖父曾祖母给惯坏了,又是府中嫡出小姐,他这个庶出的哥哥根本就拿她没办法。
庄二少爷满脸的无奈,泽儿可以想像得出他心中的苦闷,不由扬了扬唇角:“那我就不耽误二少爷了。”
看得出来,这二少爷是迫不及待想要把人给带回去。
“项大少爷不一起?”庄二少爷问。
“我先到朋友家去一趟,晚点再回去。”泽儿想在回丰果村前给唐家两老再看一看。
庄二少爷看了眼从他跟项大少爷说话就自觉退出两三米远的年青人,朝他点了下头,表示打过招呼。
唐海光回以一礼。
“那我就和同窗先回去了!”庄二少爷朝泽儿和唐海光拱了拱手,挥起鞭子追赶同伴去了。
刚才有自己二哥在旁,庄娴对泽儿倒还能趾高气扬,可这会她二哥都走了,她一下子就怂了,见他看向自己,庄娴吓得差点从马背摔下来。
泽儿的马与她靠得很近,泽儿出于本能伸手扶了她一把,哪知他这一伸手,庄娴吓得身子一仰,往另一边摔了下去。
泽儿显然没料到庄娴会有这么大反应,听到小丫头的哀嚎声他才急忙跳下马跑了过去。
“八小姐,你怎么样?”泽儿半蹲在庄娴面前关切问道,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你走开,不要过来!”庄娴的身子下意识往后挪了挪,一脸防备又害怕的瞪着他。
泽儿很是无奈的往前面看了眼,见庄二少爷竟然没有发觉这小丫头没跟上去,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思索了会,泽儿突然抬头对唐海光喊道:“唐兄,麻烦你帮我把她送回太傅府,可以吗?”
眼前的突发状况将唐海光看傻了眼,他正纳闷着这小厮在面对越泽之时怎么对一副怒恐交加的样子,这会听到越泽的话,他才知道这小厮其实一个姑娘家,听这话,这八小姐应该是庄府的八小姐。
“我不要你们送!”庄娴瞪着泽儿:“他跟你是一伙的,你们都不是好人!”
“八小姐,不得胡说!”泽儿轻斥道。
他知道这小丫头因为亲眼看到自己杀人而畏惧他,可是她连唐兄也骂,这就太不懂事了,这丫头也九岁了,应该明事理,辨是非了才是。
泽儿一板下脸,庄娴瑟缩一下,咬着唇要哭不哭的瞪着泽儿。
正在泽儿不知道该拿小丫头怎么办之时,突然一股杀气袭来,泽儿脸色一变,猛的将庄娴拽起丢上马背,同时抽出腰羊软剑朝前挥去。
“铛”的一声,两剑相撞擦出火花,泽儿看着突然出现在周围的黑色身影,冷笑一声:“来得还真快!”
他原以为印达年的人最快也会等到印一飞离开盛京城才对他出手,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迫不及待!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几米外的唐海光都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他只怔忡片刻就跳下马朝泽儿奔跑过去。
“别过来!”泽儿冷喝一声。
他有把握对付这些人,可是他却没把握护庄娴和唐海光两人的周全。
唐海光脚步猛的一顿,理智渐渐回笼,沉声道:“我明白!”
唐海光说着又往前冲了半米,扯住庄娴所骑之马的缰绳,在马背用力一拍,庄娴惊叫一声,下意识趴到马背上,被马带离危险之地。
唐海光知道,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泽儿后腿!
“一个都不许放过!”其中一个黑衣人阴森森开口。
老龚!
泽儿和唐海光同时想起这个声音,不过此时两人没有功夫去想那么多,因为已经有几个黑影朝庄娴掠去。
泽儿身形一动,避过几个黑衣人的攻击,身形敏捷的追着庄娴而去。
老龚的真正目标是泽儿,暂时没功夫理会唐海光,朝泽儿追了出去。
唐海光权衡再三,便策马朝另外一个方向而去,这一是条进城的小路,因为难走,平日也没什么人走,跑起来也快些。
看出唐海光要进城找帮手的意图,老龚命令其中一个黑衣人追赶过去,自己则同其他人一起朝泽儿攻去。
泽儿落在庄娴身后,庄娴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里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看着一群黑衣人提剑追来,她吓得捂住脸尖声叫了起来,泽儿怕她掉下去,只好一手搂着她,一边抵挡着黑衣人的攻击。
泽儿这一抱使庄娴更加惊惧,尖叫声更大,叫得泽儿一个失手,差点被老龚挥过来的剑伤到,幸好暗卫及时出现挡下这一剑。
“不许哭!”泽儿得空,忍无可忍的朝怀里的小丫头低喝出声。
庄娴的哭声一顿,几秒后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声“啊~~~”
泽儿忍了又忍才没将人给劈晕过去,眼看那边才走出没多远的唐海光肩膀挨了黑衣人一剑,第二剑就要朝他胸口刺去,泽儿脸色一变,下一秒手中的软剑飞出,同时提着还在尖叫的小丫头朝那边飞身而去。
凭空出现的几个暗卫让老龚心惊不已,不过他今天既然已经出手就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几个回合下来,老龚发现他们根本就不是几个暗卫的对手,不由厉喝一声:“速战速决!”
老龚声音一落,所有黑衣人齐齐收剑朝那边的泽儿而去。
“越泽快走,不要管我!”唐海光见其中一个黑衣人就要追上泽儿,不由大惊失色。
再说唐妙心想着哥哥说过今天一定会回来的,眼见天都要黑了也不见人影,便走出唐家村等候,哪知一走出唐家村,就听到远处传来打斗声。
唐妙心小脸一白,急忙朝打斗声的方向奔去......
泽儿番外 59
“哥——”
唐妙心赶到出事地点之时,刚好看到哥哥身后一黑衣人举剑朝哥哥后背刺去,吓得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想都没想就拔腿朝自己哥哥那边冲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泽儿伸手将庄娴头上固定头发的簪子抽出,射入唐海光身后的黑衣人的眉心处。
黑衣人手上动作一顿,瞪大双眼望着泽儿,片刻后才往后倒去。
“啊~~~” 庄娴被黑衣人恐怖的表情吓得再度惊叫,她神情近乎疯癫,边尖叫边捶打起泽儿来。
泽儿剑眉紧皱,一边防守着老龚等黑衣人,一边要应付庄娴的突然发疯,还要护着她不被黑衣人伤到,有些应接不暇。
“越泽——”
唐海光想起身过去帮忙,却因一阵晕眩而跌坐回地上,只能急得直拍地板大喊:“放开那丫头,快跑!”
不能怪他自私,实在是因为唐海光见这小丫头差点把泽儿害死,给气的。
几个暗卫及进赶过来加入打斗,泽儿心头微松,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看这些人的身手,肯定是有备而来,现在唐兄又受了伤,小丫头又吓成这样,他们想全身而退恐怕有些困难!
老龚等人的目标是泽儿,他们要速战速决,这会都无暇去管唐海光,唐妙心冲过来,看着自己大哥的衣服被鲜血染红,吓得小脸苍白。
“哥,哥,你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唐妙心见自己哥哥肩膀上有鲜血往外冒,发颤的双手想要将其按住不让血冒出,可是一靠近却又收回手。
“大哥,我要怎么才能帮你止血?”唐妙心声音也发颤,眼眶发红,小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却很镇定。
“妙心,危险,快走......”唐海光刚才对泽儿喊的那几声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这会快要支撑不住了。
“不,我不走!”
唐妙心一咬牙,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将哥哥的手架到自己肩上,将他拖离那群正在打得难解难分的人群。
就在唐妙心不知所措之时,一个小瓶子落在她的脚边。
“止血药!”
泽儿的声音传来,唐妙心只愣了一秒,随即欣喜的拾起瓶子跪在哥哥脚边,颤抖着将哥哥的衣服解开,将药粉洒在他还往外冒血的伤口上。
看着不知道是因为刚才跑得太急,还是因为害怕而喘着粗气的妹妹,唐海光神情冷峻的说道:“妙心,你认真听我说,你现在马上进城跟守城的官兵求救,然后再到太傅府,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们!”
“可是大哥你......”
“别管我,再迟就来不及了!”唐海光打断她的话。
唐妙心往泽儿那边看了眼,见他抱着个小姑娘,应付得有些吃力,又不放心的看了看哥哥,见哥哥肩膀伤处的血果然止住了,把心一横,就朝唐家村那边跑去。
唐海光脸色一变,气急败坏的喊道:“妙心,不是让你回去!快给我回来!”
他让她去搬救兵,她却跑回家!
唐海光不相信自己妹妹是贪生怕死的人,她一定是吓坏了,对,一定是吓得六神无主了!
唐海光一急一怒,再加上失血过多,一个激动就晕了过去。
泽儿往唐妙心离开的方向看了眼,暗自松了口气。
知道跑就好,黑衣人越来越多,小丫头又太不懂事不帮到忙就好了,所以如果唐妙心要是再留下,他真的没办法护她周全,所以能跑一个是一个。
泽儿一个分神,还在拼命挣扎着庄娴差点摔下去,泽儿神色一凛,在庄娴脱手之际急忙将她捞了回来。
见机不可失,老龚一剑挑向泽儿胸口,泽儿鹰眼一眯,身子微微一侧,避开了要害,老龚手中的剑却从他右胸一划而过。
老龚这一剑用尽了所有的内力,泽儿身上的衣服被划开,右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少主!”一暗卫惊叫一声,趁老龚不备,一剑挑上他手腕,老龚手中的剑应声而落。
此时泽儿身边的暗卫已经倒下一个,而老龚那边却来了第三拨黑衣人,显然是不把泽儿置之死地不罢休,另外三个暗卫相视一眼,有默契的点了下头。
“不行!”泽儿知道他们的用意,沉声道:“再撑一会!”
洪叔应该很快就会到,他如果现在离开,他们肯定会朝唐兄下手!
“少主,我们的任务是护您周全!”泽儿身边一暗卫一边与黑衣人交手,一边毫无感情的出声。
在他们眼里,自家少主的生死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其他人的死活与他们无关!
“哈,想跑?”老龚冷笑一声,他虽然右手受了伤,可是他左手仍能使剑,只是没有那么灵活而已:“项越泽,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祭日!”
老龚话音刚落,唐家村方向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老龚回头一看,恼怒道:“怎么回事?!”
众黑衣人也一脸懵圈,就在黑衣人愣神之际,暗卫趁机解决了几个黑衣人,老龚神色一凛,怒喝:“挡我者死!”
说完,老龚索性扯下脸上的黑巾,身上气势陡然膨胀,剑剑毫不留情的朝泽儿而去。
泽儿心下一沉,这是不打算留退路了?
难道说......印一飞被送走了?!
看着唐妙心带着手拿铁锹或锄头,或棍子的唐家村村民满面愤怒的朝这边冲来,泽儿的心一寸寸住下沉。
“乡亲们不要过来!”泽儿厉喝出声。
他原以为唐妙心是吓跑了,没想到她是去叫唐家村村民去了,真是傻!
泽儿想制止乡亲们,可是已经迟了,几个冲在前头的年青小伙已经举起铁锹锄头朝黑衣人攻去。
“哥,大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快醒醒!”唐妙心见哥哥一动不动的躺着,吓得哭了起来。
被唐妙心一阵摇晃,唐海光微微张了下眼。
“妙心......”
唐海光声音虽小,但唐妙心还是听到了。
原来大哥只是昏过去,唐妙心心下一安,抬头看向被泽儿刻意往远处带的黑衣人......
泽儿番外 60
“唐喜!”唐妙心朝冲过来的少年喊道。
那少年冲过来,看到受伤的唐海光,吓了一跳:“妙心,光哥怎么了?”
唐妙心擦干眼泪,严肃说道:“唐喜,我大哥受了伤,你先送我大哥回去!”
“那你呢?”唐喜忧心忡忡问道。
“你别管我,先送我大哥回去!”唐妙心板着脸道。
唐喜往远处看了眼,迟疑了下才道:“好好,我先送光哥回去。”
说着,唐喜蹲下身,让唐妙心把唐海光扶到他背上。
“我大哥的伤在肩膀上,小心压到伤口。”注意到那边已经有不少乡亲受了伤,唐妙心的心尖都在发颤,却佯装镇定的叮嘱着唐喜。
“不要管我,你们先去城里叫人......”唐海光无力的说道。
“哥,金子哥脚程快,他已经去报官了,大哥你先回去,我们不会让项公子有事的!”唐妙心虽然还红着眼眶,但语气却很坚定。
只要再撑一会,就一定能等到救兵过来!
见唐喜背着哥哥离开,唐妙心深呼吸一口气,见那边的老铁伯三人已经按照她的吩咐把干秸秆用板车推了过来,唐妙心心下一喜,朝他们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老龚等人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百姓毫无章法的乱敲乱砸乱捅给弄乱了手脚。
本来一群没有武功底子的乌合之众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毫无威胁,可是有项越泽和他身边三个暗卫的阻挠,他们想先解决了这些碍手碍脚的蠢货想法根本就无法实施,除了伤了几个,竟然没要到一个人的命!
为了预防万一,他在几里外预留了人手接应,因为约好的时间他们没到,预留的人手都过来了,这次若是不能解决掉项越泽,他们恐怕再没机会了。
想到这,老龚又气又急。
“老铁伯,您年纪大,还是我来吧。”那边的唐妙心从老铁手中将板车接过,和另外两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说道:“远山叔,辉叔,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兄妹几个记下了,等会你们一定要找准机会把项公子救下来,不用管我!”
“妙心丫头,你放心,我那大孙子的命是项公子给救回来的,今天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会把项公子给救出来的!”唐远山一脸豁出去的说道。
“没错,我媳妇的病也是项公子给治好的,我们唐家村人可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唐辉也斩钉截铁道。
老铁知道自己的腿脚没有年纪人快,
唐妙心没再说什么,掏出火折子一点,三辆车上的秸秆瞬间烧了起来。
这秸秆上浇了些油,烧得很快,唐妙心一咬牙,和唐辉还有唐远山一起边喊边冲向打斗中的人。
“乡亲们,闪开!”
几辆燃着熊熊大火的车子一过来,唐家村村民就像经过训练一样,在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同时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就跑。
唐辉和唐远山朝泽儿喊道:“项公子快过来!”
几个暗卫会意,其中一人从唐妙心手里接过推车,朝推车击出一掌,那秸秆带车都烧了起来的车子朝老龚等人而去。
“项公子快走!”
唐妙心顾不得那么多,拉起还抱着庄娴的泽儿就往盛京城那边跑去,唐辉和唐远山则紧跟在后面。
他们的马都惊跑了,一个暗卫则紧随其后护着泽儿,另外两个暗卫则留下断后。
唐妙心边跑边往后看,见对方人手太多,眼看两个暗卫就挡不住了,唐妙心脚步一顿,松开泽儿,将庄娴从他怀里扯出来,对一旁的暗卫道:“他们的目标是项公子,你快带项公子走!”
庄娴刚才尖叫挣扎都力竭了,也吓坏了,神情有些呆滞,这会被唐妙心扯到身边,她眸子缓缓转动起来,听到耳边传来说话声,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可当看到泽儿右胸口的血渍后,她再次尖叫起来。
“啪”的一声,唐妙心一巴掌刮了过去,庄娴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泽儿身边的暗卫眼底露出一抹舒爽的笑意,其实他刚才早就想这么做了。
要不是这个庄八小姐,他家少主根本就不会受伤!
泽儿神色复杂的看着唐妙心,问道:“乡亲们是你叫来的?”
“项公子,您快走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有,您受了伤,得赶紧处理!”唐妙心没想到泽儿会在这么紧张的时刻问这问题,往后面看了眼,心急如焚的催促道。
泽儿突然一笑:“唐姑娘,谢谢你了。”
唐妙心被泽儿这一笑恍了下神,不过她很快就过神来焦虑万分的说道:“项公子,您还是赶紧走吧!”
此时暗卫也听到了往京城方向而来马蹄声,也缓下心神来退到自家主子身后,不催促他离开了。
“唐姑娘,你也受伤了,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泽儿视线落在唐妙心右手手背。
唐妙心顺着泽儿的视线低下了头,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手背一片红肿,想来是刚才被烫伤的。
不过此时她真没心情注意这个,她急得跺脚,将手藏到身后避过泽儿伸过来的手:“项公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唐妙心话一出口就看到远处疾驰而来的人马,小脸变得煞白,低喃道:“走不了了,这下真的走不了了......”
“别怕,是自己人。”泽儿神色莫辨的往来人方向看了眼,轻声说道。
自己人?!
唐妙心怔怔的看着泽儿,见他笑着点头,这才狂喜叫道:“是来救我们的人?!”
“是的,我们的救兵到了!”不知为何,看到唐妙心脸上的笑容,泽儿心中的冷意被冲淡不少。
一开始他没多想,可在看到这队前来救援的人马后,他便明白今天只不过是一个局,是皇帝对印家人设的局,而欧阳睿把他当成饵了!
想到受自己连累而受了伤的唐海光、牺牲的那个暗卫,还有对自己舍命相救的唐家村的村民,泽儿怒火中烧,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又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将心头的怒火压下。
泽儿番外 61
老龚看到足足有一个营的人马往这边而来,脸色大变,喊了声“撤”就飞身往相反方而去。
只是他们没走出多远就发现后路也被人断了,因为那边也出现了一队人马。
老龚发现他们被包围了!
“怎么会这样?!”眼前的陡然而变的形势让老龚无法接受。
他精心安排了两日,他自认计划天衣无缝,不会让人察觉,这些人到底是从何而来?!
老龚心下惊疑不定,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刺杀项越泽的计划失败了!
老龚和一行黑衣人相视一眼,正准备自刎,却听到印一飞那惊恐的叫声。
“老龚,老龚救我!”印一飞趴在一个侍卫的马背上,痛哭流涕的朝老龚喊着。
“少爷!”老龚肝胆俱裂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明明把少爷送走了,怎么会落在禁军手里?!
不过老龚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中计了!
“你们若是敢自刎,印一飞也别想活了!”那个带着印一飞的禁军冷声道。
老龚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不停哭喊的印一飞,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扔掉了手里剑。
紧跟在这队人马后面的洪烈远远就跳下马朝泽儿飞奔而来。
“大少爷,你受伤了?”洪烈脸色难看的看了泽儿右胸口的伤一眼,掏出药上前给他上起药来。
泽儿的伤虽然不重,可洪烈还是怒不可遏道:“大少爷,是......”
“洪叔,我知道了!”泽儿面若寒霜的往那边将老龚等人团团包围的人马看了眼,淡声打断了洪烈的话。
“大少爷,这盛京城真他娘不是人呆的地方!”洪烈恨得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自家大少爷提醒过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帝与太子的监视之中,他又怎么会有所顾虑而误了救人的时间?
洪烈恨皇帝与太子的阴险,更恨自己的优柔寡断!
自家大少爷让他去收集印达年与印一飞的消息,他却大意得没往自家大少爷身边多安排人手,否则大少爷也不会受伤了!
“洪叔,我们过两天就回去了,这里好坏都与我们无关。”泽儿见洪烈给他上好药,伸手将衣服拉好。
唐妙心怔怔的看着那边已被擒住的老龚等人,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这群像是天兵天将一样的人马来得太及时了!
突然,右手手背传来的刺痛让她回过了神,这才发现项公子在给她上着药,再次呆住。
这时,那队人马的为首的一个侍卫走了过来,看着泽儿道:“你就是项大少爷项越泽?”
洪烈虽然没见过这人,不过却知道这个侍卫雷源是太子身边最为信任的人,是太子的心腹,看他跟泽儿说话的态度可以看出,他根本就没将泽儿放在心上。
洪烈也是刚得到消息,这次给印一飞和老龚设陷阱全是这雷源在部署,是他将自家大少爷置于危险境地!
洪烈好不容易才压下将雷源挫骨扬灰的冲动,重重的哼了声。
泽儿仿佛没有听到雷源的话,专心的给唐妙心把药上好,然后叮嘱道:“记得这几天伤口不能碰水。”
唐妙心眨了眨眼,又点了点头。
雷源被泽儿无视,很想发作,可是想到太子对泽儿的态度,他强忍着怒火,再一次道:“项大少爷,还请你跟我到宫里走一趟。”
“洪叔,送唐姑娘回去。”泽儿对雷源视若无睹。
洪烈看了一眼呆坐在地上的庄娴一眼,明白泽儿是要亲自送庄娴回太傅府,便点了点头。
“项大少爷,你想忤逆太子吗?”雷源忍无可忍,沉声问道。
泽儿冷冷的扫了雷源一眼:“麻烦替我向太子问一句,你就问他是不是要将我们项家赶尽杀绝?”
雷源眼睛一瞪,厉喝道:“大胆,竟敢对太子不敬!”
三个暗卫眼睛一眯,挡在了泽儿面前。
“雷大人!”一小太监骑马匆匆赶来,看到雷源与泽儿等人剑拔弩张,远远就喊了起来。
“李公公,您怎么来了?”看到太子身边的近侍李三余下马半跑着过来,雷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李三余也是欧阳博的心腹,比雷源更得欧阳博信任。
李三余在雷源耳边低语了几句,雷源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眼底闪过忿忿之色,最后狠狠的瞪了泽儿一眼,朝手下打了下手势,带着人离开了。
“救我,救我......”印一飞的哭喊声越来越远。
李三余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能救他的人都被擒获,那笨蛋到底还想谁救他?
“八小姐?”泽儿蹲到庄娴面前,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唤了声。
庄娴没有反应,那边的李三余想到太子交给自己的事,忙走到泽儿身边赔着笑道:“项大少爷,太子知道雷大人的所做所为很是生气,太子怕您受惊让咱家赶过来看看,太子说了,等项大少爷回了太傅府,太子会亲自到太傅府看望项大少爷。”
说起来,欧阳博也是无辜,他是让雷源将泽儿当饵吸引老龚注意,然后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拿下印一飞这张王牌,可他却没有要雷源不顾泽儿的安危引出老龚。
欧阳博得知雷源擅作主张,此刻正在宫中大发雷霆。
当然,这些事泽儿无法得知。
李三余一来,洪烈来不及送唐妙心离开,唐妙心见庄娴傻坐在地上,无论泽儿怎么喊都没有反应,心下忐忑不安:“项公子,是不是我刚才那一巴掌用的劲太大,把这小姑娘给打坏了?”
泽儿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淡声说道:“应该是刚刚受刺激了。”
这小丫头当初在马车里看见他杀人就吓成那样,更别说这次是近在咫尺的看着,全身还溅了鲜血。
普通小丫头看到这场景也会吓坏的,泽儿能理解,只是从第一面见到这小丫头,泽儿以为这孩子是不同于普通孩子的,以为她是特别的,所以此时心里除了对这小丫头的愧疚,难免也有些失望。
见泽儿不理会自己,抱起庄八小姐上了洪烈的马就离开,李三余想到太子的叮嘱,不敢有半点不高兴,还紧跟了上去,关切的询问着,只是泽儿没有给出半点回应。
泽儿番外 62
因为庄娴是偷跑出来的,当庄府的人看到泽儿抱着满身是血,神情呆滞的小丫头回到太傅府的时候,全家人都吓坏了。
庄老夫人又心疼又恼怒,问出事情的原委后,将庄二少爷关进了祠堂。
书房内,站在窗边的庄立名蓦地转身看向泽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傅,八小姐的事我很抱歉。”事情就是这么巧,泽儿没法解释。
庄立名此时心里装着太多事,有些乱,他在书房内来回踱了两圈,才问道:“那丫头情况如何?”
“等八小姐醒来再看看情况。”
庄娴回到“静娴阁”没一会就睡着了,能睡也是好事。
庄立名抿了抿唇,总算在椅子坐下:“先不管这丫头,我问你,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泽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唇边掀起了冷笑:“看来太傅还不知道今天的事是皇上和太子给印一飞设的陷阱!”
帝王无情,自己的老子儿子都下得了手,更何况他一个外人,一个普通的百姓,他早该明白这点的!
“不可能!”庄立名想都不想就否决泽儿这个说法。
可是想到刚才听到的消息,说雷源带着禁军将印一飞等人捉拿回城,还有刚刚到府里来的李三余,庄立名又不敢确定了。
“不,皇上和太子都不会这么做的!”庄立名再次站起身,来回踱步,脑子飞快的转起来。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庄立名百思不得其解。
突然,庄立名猛的顿住脚步,说道:“泽儿,我这就进宫,这事我会为你讨个说法!”
他思前想后,昨天早上才把泽儿做的那些卷子呈到皇上面前,皇上是爱才之人,看完卷子后要求他无论如何都要把泽儿留在盛京城,太子也是这个意思,怎么才一天的功夫就变成置泽儿的生死于不顾了呢?
不行,他一定要进宫问个明白!
“太傅,这说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您也不必进宫了。”泽儿面无表情道:“唐家村的不少乡亲为了我受了伤,我现在必须过去看看,如果八小姐醒来,请让人知会我一声。”
庄立名想说唐家村那边找个大夫过去就成了,可是对上泽儿的眼神,庄立名张了张嘴,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你受了伤,天也黑了,我让车夫送你过去。”庄立名轻叹一声,改了口。
皇上和太子做的都是什么事?!
庄立名心里对皇帝和太子也有了怨气,毕竟泽儿是他看中的曾孙女婿,皇上和太子怎么能让他去冒险呢?
不管泽儿怎么说,庄立名还是连夜进了宫。
泽儿来到唐家村的时候唐家屋里的灯都灭了,守在厅屋的洪烈见到泽儿不敢苟同道:“大少爷,你受了伤怎么还过来?”
泽儿怕印家余孽会找唐家人麻烦才让洪烈暂时守在这里的。
“唐兄伤势如何?”泽儿压低声音问道。
洪烈是军人出身,处理一些外伤是没问题的。
“伤口有些深,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就是失血过多,看来得在床上躺些日子。”洪烈道。
唐海光心悸的毛病刚调理过来,现在又受了伤,肯定没那么快复原的。
“回头让药材行那边送些药材过来。”泽儿是知道唐海光没有生命危险的,不然他也不会先带庄娴回太傅府。
“可是项公子?”唐妙心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蹑手蹑脚走了出来,轻声喊了句。
“唐姑娘,是我。”泽儿回道。
听到泽儿的声音,唐妙心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她急忙摸出油灯点亮,走到院子里把泽儿和洪烈请了进去。
“项公子,您坐,我去给您烧水。”唐妙心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唐姑娘,我是过来给乡亲们看伤的,不用麻烦了。”泽儿把她叫住,往她手背看了眼:“唐姑娘的伤可好些了?”
“多谢项公子惦记,我这皮外伤,不碍事。”唐妙心暗自跟自己说不要多想,项公子只不过是随口问问。
见洪烈狐疑的看着自己,唐妙心心里一个咯噔,理智顿时回笼,她敛了敛心神,说道:“乡亲们受的都是轻伤,洪叔把伤药给了乡亲们,大家伙都自己上药歇下了,没事的,项公子不必担心。”
“那就好。”泽儿说着坐了下来,微蹙眉头陷入了深思。
他要离开盛京城,可是他该如何在确保唐家村百姓安全的前提下离开,这是个问题。
要是在别的地方还好办,可是在盛京城,他必须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成。
想到白天唐家村村民舍身相救那一幕,泽儿脸上刚毅的线条柔和下来。
相比起盛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普通老百姓显得可爱多了。
唐妙心心底那丝不受控制、不切实际的念头早在洪烈刚才那探究的目光下四分五裂,这会她清醒了过来,见泽儿就这么坐着,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又有些不知所措。
“项公子,我哥没事,您也受了伤,不如回去休息吧。”唐妙心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开了口。
他们家没有别的房间,总不能让项公子在厅屋坐一宿吧?项公子身上可还有伤呢。
“唐姑娘,天色不早了,你回屋睡吧,我和洪叔到院子里说点事。”泽儿说着站起身和洪烈就出了厅屋。
唐妙心想跟他们说院子里冷,可是两人已经走了出去,她作为这个家的主人也不好真的回屋去睡,只好在厅屋等着他们。
泽儿和洪烈在院子里谈了一会便回了厅屋,见唐妙心执意不回屋睡觉,泽儿也没有再劝,三人在厅屋坐到了天亮。
给唐海光看完伤,又给唐家两老查看了下身体,见三人无大碍这才离开。
出了唐家村,泽儿回头看了眼,交待道:“洪叔,乡亲们昨日舍命相救,这谢礼不能少。”
顿了顿,泽儿又道:“不过也不能太过了。”
谢礼太重,对乡亲们来说也不一定是好事。
“好,我会交待药材行大掌柜。”洪烈道。
药材行的大掌柜可不只是掌柜,他还是项家在盛京城的大总管,这些事交给他去办,他一定会办得妥妥的。
泽儿番外 63
泽儿回到太傅府,听说庄娴已经醒来,由丫环带着进了“静娴阁”。
小满端着托盘出来,一看到泽儿急忙将他给拦住:“项大少爷,八小姐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您现在不能进去!”
庄娴一醒来就在自己母亲孙氏怀里哭了个昏天暗地,然后把城外发生的事告诉了孙氏,小满自然也听到了。
自家主子现在犹如一只惊弓之鸟,一提起项大少爷就会尖叫,情绪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可不能再让项大少爷刺激到了。
“小满,是老夫人让项大少爷过来的。”带泽儿进来的丫环解释道。
小满一脸的焦急:“老夫人让的也不行,不然八小姐说不定会吓疯掉!”
小满是知道自家主子对项大少爷的畏惧的,打死她也不能让项大少爷进去。
泽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了小满手中的托盘一眼,问道:“八小姐吃东西了?”
“是的,刚刚喝了碗瘦肉小米粥。”小满一边挡在门口,一边老实的回答了泽儿的问题。
“八小姐的有做恶梦吗?”泽儿又问。
小满摇了摇头:“不过醒来后狠狠的哭了一场,把夫人的衣服都哭湿了呢。”
闻言,泽儿神色微松:“发泄出来了就好。”
他怕就怕小丫头把所有情绪都憋在心里,那可真会憋疯的,发泄出来了,心里的阴影也会小一些。
思及此,泽儿不由想到了唐妙心。
唐妙心虽说比小丫头年长几岁,可到底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昨天那样的情景之下她竟然能慌而不乱的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脚程快的人前往城内报信,又安排人在村子里收集秸秆,其他年青人则先赶往村外营救。
最让泽儿吃惊的是唐家村村民在营救他们时的默契,乡亲们一开始就没有拼尽全力的营救,只是为了干扰老龚等人,明显是为了救兵的到来而拖延时间,这也是为什么乡亲们明明不会武功却没有一人死在老龚等人的剑下。
后来老龚看出乡亲们的意图后抽出人手想要先解决掉他们时已经太迟了。
泽儿虽然没问,但他也能猜到肯定是唐妙心事先对乡亲们做了安排,乡亲们才没平白丢掉性命。
唐妙心既然有这份临危不乱的心性,昨天的事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影响吧?泽儿暗忖。
“项大少爷?”小满跟泽儿说了几句话,见他没半点回应,不由再次喊了声。
泽儿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庄娴的院子里发起呆来,忙收回思绪,说道:“既然八小姐没事,那我就不打扰了,若有什么需要,到院壁院子喊一声就好。”
小满大大松了口气,将泽儿送到院外。
八小姐说得没错,项大少爷就是她的克星,所以,以后一定不能再让项大少爷靠近八小姐了!
小满暗暗发誓。
泽儿一个晚上没睡,可是回到屋里却没有丁点的睡意,脑子里全都是昨天遇刺的情景,还有就是该如何安排唐家村村民的念头。
印一飞被抓,印达年肯定会拼尽所有到盛京城来救人,就怕印达年到时候对唐家村村民进行报复......
庄立名半夜进宫,直到第二天晌午时分才回到太傅府,一同进府的还有李三余。
“项大少爷,太子请您进宫一趟。”李三余对泽儿毕恭毕敬道。
“泽儿,太子本想亲自出宫来见你的,不过被我阻止了。”庄立名对泽儿解释道:“你也知道,现在印一飞被抓,盛京城内不知道还有没有印达年的人,万一太子出点什么事,那可是会动摇国之根本的。”
泽儿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不置可否的轻扯了下唇角。
见状,李三余用眼神向庄立名求助。
项大少爷若不肯进宫,太子说不定真会冒险出宫的!
“泽儿,这次的事希望你不要错怪太子,太子对雷源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是雷源好大喜功,才会独断专行,雷源已被太子降职,太子是希望你能进宫,他好当面向你解释这件事。”庄立名苦口婆心的劝道。
泽儿神色不变,淡淡开口:“李公公,麻烦跟太子说一声,我会进宫见他,不过不是今天。”
“项大少爷......”
泽儿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庄立名的院子,李三余追出院子,看着泽儿背影喊了几声,泽儿都没有回头。
李三余只好回到院子里,对庄立名苦笑道:“太傅,您看咱家可怎么跟太子交待啊?”
别人都巴不得有这份荣幸让太子召见,这项大少爷也太拿大了吧?他真以为太子奈何不了他吗?
在庄立名面前,李三余不敢把心里的忿懑表露在脸上,不过却在心里把泽儿唾弃了千百遍。
“李公公,你放心,你尽管把项大少爷的话一字不漏的禀报给太子,太子不会怪罪于你的。”庄立名说道。
“只有这样了。”李三余一脸的无奈,朝庄立名行礼离去。
泽儿傍晚去了左家,见了左见铭和苏思浩,将印一飞的事一说,苏思浩当即大惊失色:“泽儿,你有没有受伤?!”
他昨天就听说了印一飞被抓的事,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印一飞一行人的目标竟然是泽儿。
“受了点皮外伤,无大碍,不然也不能在这里跟左先生还有表哥说话了。”泽儿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左见铭惊魂未定的端详着泽儿的脸色,见他脸色不算太差,这才叹气道:“印达年父子在沧州的恶行已经在盛京城传开,印一飞被抓,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叫好呢,不过泽儿你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印一飞跟泽儿只是发生了小冲突,那印一飞就想在天子脚下要泽儿的命,真是目无王法!
“先生,表哥,印一飞是因为我而被抓,最近家里要采办就交给丫环去做,你们尽量少出门。”泽儿叮嘱道。
苏思浩眉头一皱:“你是担心印达年的人会对我们不利?”
泽儿轻点了下头:“左先生,表哥,这些年你们受我们家的连累也不少,真的很抱歉。”
上次表哥因为佟新惠的报复而入狱,这次泽儿不想他们再受到什么伤害。
泽儿番外 64
“泽儿,我们是一家人,你说这话像什么样?”苏思浩有些生气:“再说了,我的命还是姑姑和姑丈给的呢!”
泽儿一笑:“表哥,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提醒你们这段时间注意一些。”
苏思浩脸色这才好了些:“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叮嘱你表嫂和孩子们的。”
洪烈一直没有回来,泽儿接连两天都是早出晚归,第三天才和庄立名进了宫。
庄立名不知道泽儿和太子谈了些什么,当欧阳睿跟他说,要他不要再挽留泽儿留京时,庄立名很是不解:“皇上,这是为什么?”
那天皇上和太子看到泽儿所学文章后还直夸他有将相之才,还叮嘱他一定要将人留下,这才几天功夫,皇上竟然就改变了主意?
“太傅,”欧阳睿抬起眸皮,神色复杂的开了口:“我们皇家欠项家太多了。”
他和博儿本意并无要伤害项越泽的意思,可是他却差点因此丧命,如果是朝中官员,就算是死一两个欧阳睿也会觉得这是他们的荣幸,可是放在项越泽身上,他却觉得理亏。
他向子润保证过,不会再让项家人再受半点委屈,可是他却差点要了子润长子的命,所以他没有底气再要求人家留下来。
闻言,庄立名沉默了。
确实,天家欠项家太多太多了......
泽儿本来是打算马上回丰果村的,可是见了太子后又改变了主意。
从宫里出来,泽儿直接去往唐家村。
唐家两老如今都能下地,二人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见到泽儿进来,两人又惊又喜,忙朝厨房里喊道:“妙心,项公子来了,快倒茶水进来。”
“伯父,伯母。”泽儿朝两老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屋子看唐海光去了。
洪烈跟在后面也进了厅屋。
“越泽来了?”
唐海光挣扎着起身,泽儿过去将他按住:“唐兄,你躺着就好。”
“越泽,听洪叔说你们要回老家了,什么时候启程,我都不知道能不能去送你?”唐海光懊恼的说道。
“唐兄,我有点事要处理,暂时不走了。”
“项公子,您喝茶。”唐妙云端着一碗热水进来,送到泽儿手中,迟疑了下,问道:“项公子,您真要回去啊?”
泽儿点头:“是的。”
“妙云!”唐海光沉声一喊:“越泽的家又不在盛京城,他当然得回到亲人身边了,这里没你的事,你到厨房帮你姐去。”
“哦。”唐妙心欲言又止的看了泽儿一眼,不过看到自己大哥那吃人的眼神,唐妙心不敢多言,赶紧出了屋子。
“唐兄这是怎么了?”泽儿看着唐海光,问道。
“没事,小孩子不懂事,越泽你别见怪。”唐海光掩饰的笑了笑。
泽儿心下闪过一丝狐疑,然后给唐海光把了脉,又检查了一下伤口:“伤口已经开始愈合,过最多半个月就能恢复,不过唐兄你失血过多,还得继续调理。”
“你让人送来那么多补品,我们全家人一年都吃不完呢。”唐海光笑道。
药行掌柜也往其他乡亲家里送了药材补品,只不过份量远远不及他们家的多。
两人在屋里说了会话,唐妙云就在外面喊吃饭。
唐妙心将家里的鸡杀了一只,一半用来炒笋干,一半用来做成辣子鸡,另外炒了份腌菜和买了一坛酒。
见妹妹盯着灶台上的几个菜猛咽口水,唐妙心既心疼又没好气道:“赶紧把菜端出去,别让项公子和洪叔等急了!”
哥哥没办法起床,不能作陪已经够失礼了,要是再让客人久等,就真不好意思了。
“好好,我这就端出去。”唐妙云知道姐姐不会出去见客人,应了声,急忙把酒菜送到了厅屋。
唐妙云把饭送到哥哥屋里后,就和两老到厅屋作陪,省得把两个客人晾在那里,太说不过去。
“妙心姑娘呢?”泽儿见吃饭唐妙心都还没从厨房出来,出于礼貌问了句,毕竟他上几次过来吃饭,大家都是一块吃的。
“我姐她......她在厨房吃。”唐妙云想到自己刚才给大哥送饭进去,大哥对自己的提醒,话说到一半转了个弯,低头吃起饭来。
在厨房吃?
唐家两老奇怪的相视一眼,不过没有开口多问。
泽儿看了看唐妙云,又看了看一脸了然的洪烈,然后又看了看满脸狐疑的唐家两老,也没有再问。
他毕竟是个外人,唐家的私事他也不好多问。
吃完饭,泽儿便向唐家两老告辞,洪烈将泽儿送到院门口。
“洪叔,我们回去的日子看来需要缓一缓。”泽儿在院门口顿住脚步,低声说道。
洪烈迟疑了下,问道:“大少爷,印达年还不知道会不会为了印一飞而放弃一切进京,我们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咣”的一声,厨房里传来一声脆响,两人一惊,不约而同回头往厨房看去,见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唐妙心正无措的看着他们。
“妙心姑娘?”泽儿有些吃惊的看着她。
这才短短几天不见,这妙心姑娘怎么憔悴成这样?
“姐,你有没有伤到?”唐妙云到唐海光屋里把碗筷收出来,看到厨房门口的碗碎,不由急切问道。
“我没事。”唐妙心压下心头的不详预感,解下身上的裙系在妹妹的腰间:“妙云,你把碗洗了!”
“项公子,我送您到村口。”唐妙心匆匆走到泽儿面前,眸底闪烁着不安说。
泽儿略一迟疑,点头:“好。”
这小姑娘应该是从他和洪叔的话里猜到了什么?
唐家离村口要走上一会,唐妙心无声的走在泽儿身后,一直走到村口,泽儿停下脚步,唐妙心才开口:“项公子,洪叔不是没地方住,是您让洪叔留在我们家保护我们的,对不对?”
洪烈这几天都在唐家住着,在洪烈跟唐妙心说要在唐家借住几晚的时候,唐妙心就觉得有古怪了,只不过她不好多问,刚才听到泽儿和洪烈的话,她才猛然惊醒。
洪叔压根就不是没地方住,他是提防印家的人报复他们!
泽儿番外 65
唐妙心能猜到这一点,泽儿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对上她那焦虑的目光,泽儿也没有隐瞒:“是的。”
泽儿话音一落,唐妙心心都沉到了谷底,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更加惨白“项公子,印达年真的会报复乡亲们吗?”
若是乡亲们有个闪失,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她当时只想着要救项公子,却忘了传闻中的印达年是凶残无人性的。
见唐妙心都快把唇给咬破了,泽儿心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愫,劝慰的话脱口而出:“妙心姑娘莫急,你和乡亲们都是为了救我,我是不会让任何一个乡亲出事的!”
泽儿自己和唐妙心都没有察觉到这语气的不同,不过在他们身后不远的洪烈却听出来了,他看了看唐妙心,又看了看泽儿,忽然露出一笑,不过这笑很快就被他收了起来。
说实话,他真不觉得那个任性、胆小又不知好歹的庄八小姐跟自家大少爷有多般配,可是自家大少爷说庄八小姐能让他心情愉悦,他不过是个护卫的身份,又能多说什么?
“都是我思虑不周,都怪我......”唐妙心一想到自己的做法有可能害了乡亲们,就不断的自责起来。
她那天怎么就不想想其他办法,为什么让乡亲们去冒险呢?
万一......万一那个印达年真的到唐家村来寻仇可如何是好?如果乡亲们出了事,她就是死一万遍也不够!
唐妙心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这几天她被恶梦折磨得连觉都不敢睡,现在又得知印达年有可能报复乡亲们,此时情绪都濒临崩溃,说着说着,突然就蹲下来埋进膝里放声大哭起来。
泽儿一阵错愕,这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就哭了起来呢?
难得见到泽儿手足无措的样子,洪烈暗自叹了口气,上前对唐妙心劝道:“唐姑娘,我家大少爷不是说了吗,不会让乡亲们受到丁点伤害的,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洪烈这几天暂停唐家,自然知道那天的事给唐妙心造成了很大的阴影。
“是我......是我......都是我害了乡亲们......”
洪烈的安抚不但没有让唐妙心停止哭泣,反而让她哭得更加大声,洪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低声的将唐妙心这几天的状况告诉了泽儿。
听罢洪烈的话,泽儿更加愕然。
没想到那天看起来比普通男子还要英勇聪敏,临危不乱的小姑娘原来都是强撑出来的!
“大少爷,唐姑娘毕竟还是个小姑娘,那天亲眼看到那么多人死在自己面前,受惊也是正常的。”洪烈若有所指说道。
泽儿抬眸看了他一眼,他知道洪烈是在说庄娴,但是泽儿却没有拿庄娴跟唐妙心比较。
唐妙心哭得伤心,泽儿和洪烈两个大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有站在一旁大眼瞪小眼。
不过唐妙心并没有哭太久,她哭了一会就收住了眼泪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她才想起泽儿和洪烈还在,都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那个,大少爷,我先回村子看看去。”洪烈说完根本没给泽儿反应的时间,转身就大步往唐家村而去。
泽儿唇翕动一下,洪烈已经走远,看着把头埋在膝上的唐妙心,泽儿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到了尴尬。
唐妙心也懊恼自己刚才的情绪失控,竟然在项公子和洪叔面前毫无形象的大哭,她以后哪还有脸见他们,她真恨不得能钻进地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见唐妙心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泽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迟疑了下开口道:“唐姑娘,这天看起来快要下雨了,你赶紧回去吧。”
“啊~~我晒了棉被!”唐妙心一惊,“噌”的站了起来。
可是当她看到挂在半空中的那刺眼的太阳后,呆了呆。
这哪像要下雨的天?
唐妙心小脸上的呆滞跟那天的沉着和对乡亲们指挥若定完全判若两人,泽儿忍不住轻笑出声。
唐妙心将视线从半空中收回,对上泽儿脸上那促狭的笑意,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顿时又羞又恼,只是面对泽儿,那股刚涌起来的羞恼又被她压了下去,一张小脸都给憋红了。
泽儿眉宇间染满了笑意,声音比平时缓了些许,语气里却透着无比的认真,重申道:“妙心姑娘,你和乡亲们救了我们,我是不会让乡亲们受到半点伤害的,相信我。”
对上泽儿那深邃的鹰眸,唐妙心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项公子,我相信您!”
唐妙心回答得很干脆,清澈的大眼就这么直直的望着他,眸底满是神圣的光芒,泽儿神色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一道异样的情愫从心底一闪而过,泽儿也不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
在泽儿深沉莫测目光的注视下,唐妙心眨了眨眼,匆匆收回视线,有些无措的垂下了眸子。
“项公子,我没事了,时辰也不早了,您回去吧。”唐妙心低着头说道,因为刚才大哭一声,声音还带着些许的沙哑。
“好。”泽儿抿了抿唇,却又劝了句:“妙心姑娘,事情都过去了,不要想太多,家里家外都还需要你。”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唐妙心竟然从他话里听出几丝关切来,唐妙心感觉自己的心跳再次加速,她不敢开口,怕声音泄露自己此时的情绪,忙点了点头。
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唐妙心这才深呼吸一口气,抬起了头。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唐妙心心底酸涩一片。
有些事她一直都不敢往深处想,可却又容不得她逃避,她承认自己对项公子的心思,不过她也知道项公子不是她能高攀得起的,所以她只能把这份心思压在心底,可是大哥和妹妹都察觉到了她的这份心思。
大哥还好,大哥也知道她一个被退了婚的人是配不上项公子的,可是妹妹却不这么认为,她就怕妹妹在项公子面前胡说......
泽儿番外 66
泽儿回到城里先去了左家,晚饭才回到太傅府和庄立名一同进膳,听庄立名说庄娴情绪很稳定,进食也正常,也就没去看那小丫头。
回到自己院子,泽儿背着手站在院子中间看着隔壁的“静娴阁”,隔壁院子灯光通明,偶尔还传来小丫头又惊又喜的大叫声:“天啊,天啊,真的又生了?!”
“生了,生了!”小满兴奋的声音也传来。
“这次多少只?”小丫头满含期待问道。
“八小姐,这次小白一共生了12只!”小满简直乐坏了。
“这么多?!”泽儿隐隐还能听到小丫头在厅中激动的来回走动:“上次才生八只,这次竟然生了12只?!怎么这么能生?”
小满的笑声传来,小丫头又问:“还是那么丑吗?”
“八小姐,我让人问了,兔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子的。”
“那还是等过些天再抱来给我看吧......”
小丫头打了个哈欠,好像回屋去了。
泽儿心情受到了感染,微微扬起唇角。
小丫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来那天的事并没有给小丫头造成阴影。
只可惜......泽儿眸底的笑意一顿,轻叹了声,转身回了屋。
就在这天晚上,唐家村外突然来了一队人马,这队人马足足有上百人,所以动静不小。
乡亲们听到动静都吓得从被窝里跳出来,想到村外看个究竟,却被洪烈给拦住了。
“洪叔,会不会是印达年的人?”唐妙心几个晚上没睡,白天有了泽儿那番话,她好不容易才睡着,谁知刚睡没一会就听到村外的动静,这会声音都发颤了。
“应该是太子派过来保护唐家村的人。”洪烈脸色难看道。
白天少爷就说太子说了会派人过来保护唐家村村民,他本以为这些人最迟傍晚就能来,谁知半夜才来,这是存心吓乡亲们的吧?
“洪叔,太子派人来保护我们了?”唐妙心一颗心落到了一半,可是见洪烈脸色不太对,那半颗心又迟迟没办法落下。
“是的,这事是大少爷亲口跟我说的,不会有错。”
他不知道大少爷到底用什么跟太子交换,太子才会答应派兵过来保护唐家村乡亲,直到印达年落网。
乡亲们听到洪烈的话还云里雾里:“洪爷,我们这好好的,太子为什么要派人来保护我们?”
“对啊,这天子脚下,又没强盗贼匪敢来,哪需要人保护?”
听乡亲们纷纷询问,唐妙心更觉对不起乡亲们,正想对乡亲们全盘托出,可话还没出口,就见洪烈朝她摇了摇头,唐妙心只好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唐妙心知道洪烈的顾忌,若是让乡亲们知道印达年有可能报复他们,只会让乡亲们平添担忧,可是不告诉乡亲们,唐妙心又觉得心头顶着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乡亲们,不管这些官爷为什么来,反正不是坏事,咱们该吃吃,该干活的干活,也不用当回事。”洪烈朝乡亲们喊道。
“也是。”都是庄稼人家,也没想那么深,听罢洪烈的话也非常赞同。
“你们说太子派这些人到咱们村来,会不会是为了保护海光,咱们只不过沾了海光的光呢?”有乡亲脑洞大开的问道。
“还真有可能呢,海光可是咱们村几十年来唯一的举人,还是秋闱第二名,会不会是这次会试的成绩也出来了,而且海光又考中了,所以太子才这么重视咱们唐家村?”
“对啊,对啊!”
“......”
“......”
乡亲们在那里天马行空,唐妙心只有暗自苦笑,最终还是没忍心把事实真相说出来打击乡亲们。
待把乡亲们劝回去睡觉后,唐妙心忧心忡忡的对洪烈问道:“洪叔,不告诉乡亲们真相真的好吗?”
唐妙心一方面不忍打击乡亲们,一方面又担心不把真相告诉乡亲们,让乡亲们有所提防,万一真的出事会让乡亲们措手不及,那她就是错上加错,万死难辞其咎了。
“妙心姑娘,你没告诉乡亲们是对的,你就算告诉了乡亲们,也只会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整天提心吊胆,于大家无益。”洪烈道:“太子既然派了人过来保护乡亲们,就一定不会让乡亲们受到半点伤害,妙心姑娘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唐妙心双眉微蹙,点了点头,回屋去了,打算天亮再跟哥哥说这事。
唐妙云还有唐家两老都跟乡亲们一样的想法,可是唐海光却看出了端倪,只不过爹娘跟他同个屋睡着,他也不好把妹妹叫进来问话。
印一飞被抓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印达年的堂兄吓得魂飞魄散,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到了沧州。
印达年堂兄很清楚印达年夫妇对印一飞的宠溺程度,现在印一飞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抓,要是少了一根毫毛,印达年肯定会要了他全家人的命的!
印达年收到儿子被朝廷抓走的消息,震怒之下把传递消息的人都给杀了。
“老爷,现在可怎么办?”印达年的夫人柴氏一边扯着印达年衣服,一边哭喊道:“当初我都说不让孩子去盛京城的,你偏偏不拦着他,孩子要是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
“你现在怪我,当初你为什么又不拦着?!”印达年急怒交加的朝柴氏咆哮一声,一手将她推开,大步出了屋子。
当初他不是没怀疑过有人故意怂恿他儿子去盛京参加会试,还暗地里派人查过,因为没有查到半点蛛丝马迹,所以他才会以为是自己儿子好面子,想给他们挣个功名回来。
他和自己夫人软硬兼施,都拿那孩子没办法,最后为了儿子的人身安全,他还狠下心来对儿子用了美人计,那孩子是把美人收下了,可还是铁了心要去参加会试,还为此绝食相逼,他不得已才同意的。
可如今看来,他们果真是中了皇帝的诡计!
印达年已经没了主意,找到自己幕僚询问他的意见。
泽儿番外 67
“陈先生,你说该如何营救飞儿?”
印达年的幕僚姓陈,从印达年来沧州之前就跟在他身边了,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位陈先生,就没有印达年的今日,所以印达年对他极为尊敬。
听到印达年说如何营救,而不是“要不要救”,陈先生眸光微闪,说道:“大人,盛京城就是龙潭虎穴,若要救人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至于是什么万全之策,陈先生是懒得替印达年想了。
印达年近几年的所作所为让陈先生有些心灰意冷,前些年还好,自己的奉劝他都会听,这几年印达年总是觉得他的话有些言过其实,就像吓唬他一样,比如印少爷说要去盛京城参加会试,他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可是被印少爷一哭二闹,印达年竟然就同意了,压根就意识不到其中的凶险,这让陈先生很失望。
其实印一飞会落入朝廷手里也在陈先生的意料之中,陈先生甚至怀疑,去年鼓动印一飞参加秋闱也是朝廷的人从中推波助澜,而印达年为了让儿子高兴,竟然对考官威逼利诱,不然就印一飞那点水平,怎么可能中举?
陈先生更想对印达年说的是,就印一飞那种无法无天,尽会惹祸添乱,又蠢笨得一无是处的儿子,不要也罢,可是看着急得头顶都要冒烟的印达年,陈先生没有把话说出口。
“陈先生,飞儿是我唯一的子嗣,就算盛京城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印达年烦躁说道。
陈先生心底再次流露出失望,不过他很快又释然了,因为他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了。
主雇一场,陈先生在这最后一刻还是提醒了句:“大人,万一皇帝和太子要您拿沧州换少爷呢?”
印达年眼里的阴鸷一闪而过,咬了咬牙,却没有说出狠话来。
这在陈先生的预料之中,所以陈先生没有再说什么。
陈先生早生了离去之意,不过他知道印达年性子残暴,手段狠辣,所在才会在印达年厌弃他之前继续留在这里,毕竟他全家老小都在沧州,他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开玩笑。
“陈先生,你帮我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其它办法救飞儿?”因为陈先生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很好,所以印达年对他还是完全的信任。
“大人,这事事关重大,您容我想想。”陈先生对印达年太过了解,只有采取迂回的战术,他是需要时间想想,但他又没保证能想到办法。
“陈先生,就拜托您了!”印达年朝陈先生作了一揖,匆匆离开了。
飞儿落入了朝廷手中,他必须做两手准备!
欧阳博想要他的沧州,那也得看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印达年离开后,陈先生在太师椅里呆坐了整整两个时辰,身边的小厮以为他在想事,不敢上前打扰他。
陈先生的长子收到父亲的亲笔信,信上让他把刚满月的庶子和妾室悄悄送走,陈先生的长子以为父亲还在为他纳妾之事生气,想到总督府找父亲解释并求情,却被自己母亲给拦住。
“还是先把他们母子送出去吧,你爹那边我去劝,等你爹气消了,你再把他们母子接回来。”陈夫人不知道陈先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也以为陈先生是因为长子这个青楼出生的妾室而连孙子都不喜欢。
“娘,我听您的。”父亲不待见自己妾室和庶子,陈先生长子也很无奈,只好听从母亲的话,暂时把他们母子送出去。
而这事很快就传到了印达年耳里,不过印达年知道陈先生长子这个妾室是个青楼女子,而且将近临盆才被接入府中,陈先生当时非常反对,还差点把儿子给赶出陈家,现在孩子刚满月,陈先生让人把那母子送走,印达年自认能理解陈先生的心情,所以并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他正和属下商讨着该如何营救自己儿子,又哪有功夫去管陈家的事?
半个月后,印达年再次接到欧阳睿宣他进京的圣旨,这次印达年接了圣旨,并带了十来个护卫跟随钦差一同进了京。
印达年准备充足才启程进京,谁知一出沧州就被抓捕,然后秘密送往盛京城。
印达年几次三番想办法让人送消息出去后都渺无音讯,他才开始惊骇不已。
按他们商定好的计划,他的人两天没收到他报平安的消息就应该会派人前来营救,可是这都八九天过去了,他的人不但没有过来,就连他送出去的消息也如石沉大海,这太不正常了!
印达年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与陈先生商定的计划天衣无缝,不可能出差错!
“来人,我要见钦差!”印达年心下惊疑不定,打算将钦差叫来探话。
此次的钦差姓孔,名怀志,他听到印达年说要见自己便让人将其带了过来。
“总督大人,你有何事要跟本官说?”孔怀志冷冷的看着印达年。
印达年在沧州所犯下的事简直人神共愤,孔怀志也不例外。
虎落平阳被犬欺,印达年压下心底的恼怒,沉着脸扯了扯身上的粗布衣,喝问道:“孔大人,为什么让我穿成这个鬼样子?!我的官服呢?”
孔怀志冷眼看着印达年,反问:“以总督大人的聪明才智会不知道本官如此做的用意?”
印达年当然知道孔怀志让一行人换上普通百姓的衣服,又不住驿站是为了掩人耳目,可如此一来,他的人也无法得知他被抓的消息。
印达年想从孔怀志嘴里套出对自己有利的消息,可是孔怀志却不愿意跟他多说:“如果总督大人没有别的事,那就回屋休息去吧。”
印达年武功不高,不过却阴狠狡诈,孔怀志不敢大意,这次他过来,太子给他派了好几个武功高强的人,他全都安排在印达年身边了。
“孔大人,我还有话说!”印达年又急又怒喊道。
他发誓,他一旦脱离掌控,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个孔怀志!
“总督大人请说。”孔怀志的话听起来很是客气,脸上的神情却很冷淡。
泽儿番外 68
“我这几天赶路赶得太累,必须休息一天!”印达年不是询问孔怀志的意思,而是用着命令的语气。
在他的人没有消息之前,他只能想办法尽量拖延进京的时间。
“总督大人,这事恐怕由不得你了。”孔怀志脸上带着讥笑,看穿了印达年的意图。
印达年心思一转,又道:“那我要见陈广运!”
陈广运是幕僚陈先生的名字,这次陈广运是和印达年一块过来的,陈先生是不想来,可是又怕引起印达年的怀疑,只好跟来了。
印达年没有发现,在他提出要见陈先生的时候,孔怀志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
“总督大人,你的要求太多了!”孔怀志朝护卫使了个眼色,几个护卫上前将印达年带了下去。
“孔怀志,我可是太子想要的人,我要是有个好歹,看你怎么跟太子交待......”
印达年被几个护卫连夹带抬,根本无法动弹,威胁之声刚出口,嘴里就被塞了团东西堵住了。
孔怀志是个谨慎之人,每次落脚都选择在偏僻的小村子,然后租下离乡亲们较远的独院,万一发生点什么事也不用引人注意,但是印达年这么不识好歹,也只有让他闭嘴了。
没错,太子是想要见印达年,可是太子同时也发了话,若印达年不老实,便就地解决了,所以印达年的话对孔怀志根本造不成任何威胁。
让印达年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当他在皇宫见到皇帝与太子的时候,同时也见到了陈先生,只是与他不同的是,此时陈先生身上穿的还是他平日穿的衣服。
蓦地,印达年想到了什么,他猛的瞪大眼,目眦欲裂的瞪着陈先生:“陈广运,是你,是你出卖我!”
这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他安排的那些人没有出现!
因为担心身边有朝廷的奸细,所以这事除了陈先生,另外两个幕僚并不知道印达年这次的行动。
可是让印达年没有想到的是,背叛他的竟然是他给予百分百信任的陈广运!
陈先生没有为自己辩驳,低头跪在一边。
没错,印达年的信物一直都放在他身上,是他派人拿了印达年的信物制止了那些人的行动,给朝廷争取了时间。
他不否认自己叛主,可是印达年走的是一条不归路,他不可能还拿全家人的性命陪他去赌!
如果是几年前的印达年,陈广运或许还会放手一搏,可是如今的印达年已经是一叶障目,听不进劝,还失去了民心,就算没有他也注定会失败!
“印达年,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企图敢造反!”
欧阳睿冷若寒霜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打断了印达年对陈广运的质问。
印达年也意识到了自己大势已去,他不甘,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切会毁在自己人手里,他恨不得喝了陈广运的血。
印达年是有反叛之心,可是面对坐在龙椅之上那冰冷孤傲,俯视万生,不怒而威的明黄色身影之时,他心底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在来盛京城之前他胜券在握,斗志昂扬,可是此时此刻,印达年忽然就意识到自己的不自量力。
这些年他在沧州过得太过安逸,公事都有几个幕僚和下属操办,家里的事又有自家夫人妥当安排,他俨然就是沧州的土皇帝,在身边人的吹捧之下,心也跟着膨胀起来。
可到了盛京城,他才知道自己就是那井底之蛙,就他那点兵力,要是朝廷不是顾忌沧州百姓的安危,不用半个月就能将他给灭了。
也不知道孔怀志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安排,“护送”他的几个护卫时不时就会在他耳边聊起如今的局势,让印达年明白自己有多可笑,所以印达年此刻就像福至心灵一般,暗自反省起来。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事已至此,印达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历朝历代,但凡造反失败者都没有好下场,印达年也不例外。
在会试放榜的同时,印家被株连九族的消息传出,盛京城沸腾了起来。
实在因为之前对印达年父子在沧州所作所主的传言太深入人心,所以这消息一出,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这次会试泽儿交了白卷,但唐海光还是只考了第二名,这对唐家村乡亲们来说是个天大的喜讯,可唐海光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因为他知道随着印家事落,泽儿也要回丰果村了。
会试放榜两天后,驻守在唐家村外的人马都离开了,乡亲们都觉得他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太子是看重唐海光才派人来保护他们的,大家都觉得与有荣焉。
“大哥,我们没告诉乡亲们真相是对的。”唐妙心对哥哥低声说道。
这段时间,他们兄妹两人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朝廷发落了印家人,压在他们心头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兄妹俩人正说着话,就见唐妙云喜形于色的走了进来:“大哥,姐,二哥托人送了二十两银子回来!”
唐妙云说着将银子放到了桌上,说道:“大哥,你下个月要参加殿试,我和姐明天到城里给你准备两身新衣!”
唐妙心莞尔,她本来就打算明天进城给大哥裁身新衣去准备殿试的,现在二哥让人送了银子回来,那就多裁一身吧。
“明天一块进城吧,我也去太傅府看看越泽。”唐海光没有反对裁新衣,毕竟殿试是要面见皇上,仪态也很重要。
“大哥你能进城更好,你最近瘦了很多,尺寸得让裁缝师傅重新量一量。”唐妙心道。
说来也巧,兄妹三人刚进城门就碰到了正准备到唐家村找唐海光的泽儿与洪烈。
“去君悦酒楼?”泽儿问向唐海光。
“行,不过我们得先去一趟裁缝铺,等会到酒楼找你们。”唐海光道。
想到下个月的殿试,泽儿不由开口道:“先去酒楼吧,等会让裁缝带些料子到酒楼来,你们边吃边挑。”
见唐海光面露迟疑,洪烈笑道:“唐公子,我们项家在盛京城刚好有个成衣铺,让他们过为也不麻烦。”
这个成衣铺在项冰羽和裴斯远成亲之时,苏可方就转到了项冰羽名下,不过如今还是苏可方在打理着,把裁缝师傅叫过来也不麻烦。
泽儿番外 69
成衣铺掌柜那边得了话,以为是泽儿要做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带着两个裁缝师傅到了君悦酒楼,不但带了十来种布料,还带了七八身裁剪好的成衣供泽儿挑选。
成衣铺掌柜带人过来的时候,包间里还没上菜,泽儿索性让唐海光先挑选衣服和布料。
唐海光很在意这次的殿试,也没跟泽儿客气,他的身上的衣着一直都是唐妙心张罗的,便开口让妹妹帮忙挑一件。
“大哥,殿试的时候天气应该开始热了,就要这件紫色袍子吧?”唐妙心看了看布料和几件成衣,随后从成衣里挑出一件款式极好的袍子,可是拿起来看了看,唐妙心又摇头道:“不行,这件腰身宽了些,大哥不合穿。”
“不合身没关系,要是姑娘看中了这件,我们把腰身改改就成。”掌柜一脸笑意说道。
难得自家少东家有要求,他当然得让少东家满意了。
“那就按唐公子的尺寸改改,另外再做两身平日可穿的。”泽儿开口道。
“那请唐公子到屏风后量一下尺寸。”掌柜对唐海光恭敬说道。
待掌柜让跟过来的裁缝给唐海光量好尺寸,然后又请唐妙心挑了两种布料,这才离开。
“让项公子破费了。”唐妙心觉得很不好意思。
刚才那些布料一看就不便宜,所以她都没好意思提钱的事,因为她知道自己手头上的钱买其中一件衣服都买不到。
“妙心姑娘不用客气,我明天就要回丰果村了,唐兄参加殿试,到时候结果出来我也没办法给唐兄庆祝,几身衣服就当是我提前送给唐兄弟的贺礼吧。”泽儿道。
唐海光一愣:“越泽,你明天就要回了?”
“是的,我奶奶都让我爹娘来信催我回去了。”说到自己家人,泽儿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笑意。
唐海光很是不舍,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留不住泽儿,只好道:“越泽,回到家要给我来信。”
因为泽儿和洪烈要离开盛京城,这顿饭唐海光兄妹几个吃得有些伤感。
一行人出了酒楼,泽儿和洪烈步行将唐海光兄妹送到城外。
出了城,直到前后没有什么行人后,泽儿才突然开口:“唐兄,我想跟妙心姑娘说两句话。”
唐海光脚步一顿,目光复杂的看着泽儿,欲言又止。
他不是不知道妹妹的心思,可是越泽再好也不会是妹妹的良人,他担心妹妹陷得太深。
闻言,唐妙云却是喜上眉梢,朝自己姐姐挤了下眉眼,拉起自家哥哥就往外走:“大哥,项公子又不会吃了我姐,快走,我们到外面等他们。”
在唐妙云眼里,自己姐姐和项公子是这天底下最般配的两个人,姐姐那么喜欢项公子,唐妙云就不明白了,大哥为什么不让姐姐和项公子走得太近,而且姐姐自己好像也是有意无意的避着项公子。
“大哥,你和妙云在前面等我一下。”唐妙云心听到泽儿要跟自己单独说话,心只乱了一秒就冷静了下来。
项公子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他留自己说话肯定是有什么事,只是项公子有什么不能跟哥哥说,非要跟她说呢?
待唐海光几人走远,泽儿才借着路旁一棵大树的遮挡从袖袋掏出一叠银票递朝唐妙云递了过去。
“项公子,您这是?”唐妙心抬眸狐疑的看着他。
泽儿的做法是隐晦,可是他对唐家的帮助,唐妙心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泽儿这样直接给她银票她才会吃惊,也不确定泽儿给她银票是否有什么事需要她去办?
“你大哥参加完殿试很快就会授官,到时候需要打点的地方很多,这些钱你先拿着,万一不够用再去找我表嫂。”泽儿说完见远处有行人往这边而来,便把银票塞到唐妙心手里,叮嘱道:“这钱的事暂时别让你大哥知道,等你们有了钱再还我。”
唐妙心将银票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垂下了眸子。
她还沉浸在哥哥要参加殿试的喜悦之中,项公子的话让她猛然觉醒。
项公子说得对,哥哥参加完殿试授了官,他的仕途才真正开始,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二哥每个月最多能往家里捎个十两八两的银子,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为了大哥的前途,她也没办法娇情,即便可能会被自己喜欢的人瞧不上,她还是把银票给收下了。
“项公子,谢谢您!”唐妙心心头一片苦涩,眸底是对泽儿的感激之意:“这事我暂时不会跟我哥说的。”
不管如何,项公子是真心把大哥当朋友看,不然也不会背着哥哥给她钱。
听罢这话,泽儿一笑:“我就知道妙心姑娘能理解。”
“项公子对我们家的帮助,妙心谨记在心,但愿以后能有机会报答项公子。”唐妙心说着就给泽儿深深的行了个礼。
“妙心姑娘不必如此。”泽儿伸手虚扶一把,叮嘱道:“我与唐兄是共患难的兄弟,我也希望唐兄以后不要走太多的弯路,如果可以,妙心姑娘就帮忙打点着,要是遇到难事就去找我表哥,或给我写信也成。”
只有在危急之时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性情,当日唐海光的舍身相救让泽儿完全敞开了心扉,他真心希望唐海光能梦想成真,达到他梦寐以求的位置。
唐妙心刻意忽略泽儿的话给自己带来的震动,从善如流道:“项公子,您的话我记住了。”
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泽儿才重新开口:“妙心姑娘,你哥一旦授了官,家中女眷的人际往来也很重要,这些你不妨去找我表嫂多问问。”
也是知道左文昕对唐家姐妹的印象不错,泽儿才会一而再的让唐妙心去找左文昕。
“项公子,我会的。”
事关哥哥的前程,在哥哥娶亲之亲,需要走动的地方她会帮着哥哥走动的。
泽儿和洪烈陪着兄妹几人又走了一段路才跟他们辞别,目送泽儿和洪烈走远,唐海光才打量起自己大妹来:“妙心,越泽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唐海光知道泽儿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可是还是忍不住担心他会说些让妙心胡思乱想的话来。
泽儿番外 70
“也没说什么,”唐妙心眨了眨眼,眼底带着些许揶揄之色:“项公子就是担心大哥你还未娶亲,以后授了官,人际往来没人帮忙打点,项公子让我多去跟苏夫人学学,需要应酬的时候暂时帮你应酬着,等有了嫂子,再把这些事交给嫂子去做。”
提起大哥的亲事,唐妙心心里其实也挺难受的,她的两个哥哥年纪都不小了,可是因为爹娘身子不好,两个哥哥为了把钱省下来给爹娘看病抓药,想都不敢想娶亲的事。
现在大哥考取了功名,爹娘虽然还不能干重活,但生活能自理了,她得催两个哥哥把家先成了。
“就说这些?”唐海光将信将疑的盯着唐妙心看。
“不然呢?”唐妙心没好气道:“项公子在为大哥你的亲事发愁呢,大哥你可得抓紧了。”
闻言,唐海光也没再怀疑,哭笑不得道:“那小子,自己都还没说亲,竟然担心起我来。”
唐妙云看了姐姐一眼,对自家大哥嗔怪道:“大哥,人家项公子年纪还小,你可比项公子大好几岁呢。”
“那也是。”唐海光笑了笑,说道:“不过我还是打算过两年再说亲,倒是你们,得先把亲事定下来。”
男孩子晚点说亲也没关系,可是姑娘家不同,说亲晚了,好男儿都被人挑走了。
唐妙心神色一黯,旋即又笑道:“大哥,这些事还是等你过完殿试再说吧。”
大哥二哥还有妙云的婚事得尽早定下来,她就算了,她一个被退了婚的人哪能说到什么好人家?如果是将就过日子,还不如一个人过自在。
一回到家,唐妙心就找借口将妹妹打发到地里去了,自己躲进屋里将藏在怀里的银票掏了出来。
为了方便唐妙心使用,泽儿给她准备的银票的面额从一百到五两不等。
唐妙心感叹泽儿细心的同时把银票细细数了一遍,竟然有二千两!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看着这些银票,她心跳得有点快。
太没出息了!
唐妙心暗自骂了句,然后深呼吸口气,又将银票重新数了遍。
没错,是二千两!
唐妙心不断告诉自己,以后大哥可是要当官的,她还要帮着大哥跟那些同僚的家眷往来,她不能这么小家子气,让别人看低了大哥去。
唐妙心好一会才冷静下来,拿出几张小面额银票,打算用来给大哥多买些笔墨,剩下的则留着等大哥授了官后用来打点或人情往来所用。
泽儿第二天一大早启程离开盛京城,唐海光早早等在城外,送了泽儿与洪烈一程。
“唐兄,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殿试结果出来再给我来信。”泽儿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这是肯定。”离别让人伤感,唐海光心里空落落的。
泽儿回家,最高兴的莫过于姚氏了。
“你这孩子,一出去就不知道回来!”姚氏边抱怨,边打量着刚梳洗完的大孙子:“嗯,高了,也俊了。”
看着儿子更胜自家男人的俊颜,苏可方也觉得骄傲。
说起来都郁闷,人家生的女儿贤淑漂亮,家门槛被人踏平,可她的女儿几乎是无人问津,倒是这个儿子,不少人都在打着主意。
“奶奶,我这不是一考完会试就回来了吗?”泽儿笑道。
“这次回来可不许再走了,得先把亲事定下来!”姚氏有些急切的说道。
“娘,嫂子不是说要等孩子们十八岁才议亲的吗?泽儿今年也才14呢。”欧阳婉若好笑道。
婆婆这两年特别执着于几个孩子的亲事,不过有雯雯和泽儿在前面挡着,她的平安和甜甜压力倒没那么大。
欧阳婉若受苏可方的影响,知道孩子早成亲不是好事,所以她也打算等孩子们年满十八岁再议亲。
“雯雯跟着饶师傅,一年到头都不着家,我管不了,可是泽儿是长孙,他的亲事必须及早定下来!”姚氏对苏可方的话深信不疑,但是不能过早成亲,也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的。
长孙定了亲,她就算现在闭眼才有脸去见项家的列祖列宗。
见婆婆又开始关注起泽儿亲事来,苏可方给项冰羽使了个眼色,项冰羽会意,笑着道:“娘,泽儿这才刚回来呢,这事过两天再商议,天色也不早了,还是先摆饭吧。”
泽儿回家没几天,严夫人徐思怡得知消息后亲自到了丰果村。
“我正准备这几天去县城呢,思怡姐你这就过来了。”苏可方笑着道。
徐思怡看了苏可方一眼,正色道:“方儿,咱们姐妹俩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就不跟你转弯抹角了。”
闻言,苏可方收起脸的上笑意,也严肃起来:“思怡姐,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徐思怡朝苏木几人看了眼,苏可方朝苏木几人点了点头,苏木几人便退到了厅门口
徐思怡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方儿,我想问你,你家泽儿可相了人家?”
苏可方微微挑眉,好笑道:“思怡姐这是想给我家泽儿说亲呢?”
“是有这个打算。”徐思怡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苏可方心念微转,隐约猜到徐思怡要说的是谁,不由道:“思怡姐,你也知道我说过要等孩子们十八岁后再给他们议亲的,再过几年吧。”
“方儿,我知道你想让孩子晚点成亲。”徐思怡再次开口,说了与姚氏一样的话:“孩子是可以晚点成亲,不过这亲事早些定下也没关系的。”
徐思怡是个知进退的人,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可见也是给急的,苏可方也不好再装傻,直接问道:“思怡姐,你要说的可是若丹那孩子?”
“你都猜到了?”徐思怡轻叹了口气,说道:“若丹那丫头两个月前给我姐来信,说这辈子不想嫁人了,让我姐别再给她张罗了,都把我姐给愁坏了。”
“方儿,你也知道,若丹那丫头跟着雯雯很少在家,我姐就算想帮那丫头说亲,人家没见到人也不会同意的,再加上若丹那丫头的做派......你说普通人家的男子有几个愿意娶个舞刀弄枪的媳妇?”
泽儿番外(71)
说起若丹的亲事,徐思怡就头疼。
若丹可不能跟雯雯比,雯雯自小就自己选好了夫婿,据徐思怡所知,蔺无星对雯雯那可是千依百顺。
项子润和苏可方虽然不许他们过早成亲,可是两人都认定了彼此,项子润和苏可方这当爹娘的根本就不用愁,可是若丹的情况不同,若是随随便便找门亲事,以后对方知道了若丹的情况,还不知道能不能容得下她呢,所以徐思怡才会想到泽儿。
与苏可方十几年的交情,徐思怡很清楚苏可方的性子,她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不然她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苏可方沉吟片刻后,认真说道:“思怡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泽儿毕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不能过多的干涉,就算是他的亲事也一样。”
“我明白,我也就是先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反对,不如让这两个孩子处一处,如何?”从雯雯自己选夫婿就能看出,苏可方对孩子的亲事是真的没打算插手,徐思怡并没有怀疑苏可方的话。
闻言,苏可方笑了起来:“思怡姐,若丹是姑娘家,你们都不怕她坏了名声,你觉得我还能反对吗?”
这个朝代对女人太过苛刻,可对男人却很宽容,让若丹跟泽儿处一处,吃亏的只会是若丹,其实苏可方有些不忍心的,毕竟自己也挺喜欢那丫头的。
想了想,苏可方又道:“思怡姐,这事我是同意了,不过我还得问过泽儿自己的意思。”
徐思怡一笑:“有你这个开明的母亲,几个孩子真是不知道几辈子休来的福份。”
苏木很快就将泽儿叫了过来,听自己娘亲说完,泽儿没有半点迟疑的回绝:“徐姨,您的好意思我心领了,只是我和若丹姑娘恐怕不合适。”
徐思怡显然没有料到泽儿会拒绝得这么干脆,愣了下,才问道:“泽儿,你是不是也嫌弃若丹?”
她来的时候是抱着希望的,泽儿拒绝得这么彻底,徐思怡心里既失望又难过。
她就不明白了,若丹那丫头的亲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徐姨,若丹姑娘是个好姑娘,我并没有嫌弃她的意思,相反,我觉得若丹姑娘很有个性,让人敬佩。”泽儿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没有半分的敷衍。
“既然若丹在你眼里那么好,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她试着处一处?”徐思怡因为泽儿的话又燃起了希望。
苏可方端起三七花茶轻抿了口,没有插话。
知子莫若母,这小子回绝得这么果断,那就表示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了。
“徐姨,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太多,我总不能一见到好的东西就据为己有吧?”泽儿笑着反问。
“这......”徐思怡无言以对,片刻后轻叹一声:“泽儿,徐姨明白你的意思了。”
不管泽儿是不是看不上若丹那丫头,他这番拒绝的话倒还是能让人欣然接受的。
送走徐思怡,苏可方一眨不眨的盯着泽儿看。
“娘,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泽儿被自己娘亲看得心底发毛,只有率先开了口。
苏可方放下茶杯,漫不经心的问道:“说吧,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娘,我年纪还小,这事以后再说吧。”徐思怡来这一趟,难免让泽儿想起庄娴那小丫头来,心情不由有些低沉,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离开盛京城前曾让小满给那丫头递话,谁知那小丫头得知他要离开高兴得差点放起鞭炮来,可见她有多不想见他,他也就放弃了约她出来说话的念头。
他承认,小丫头的表现让他有些难过。
感情之事,求的是两情相悦,若是一厢情愿,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
泽儿之前想等庄娴长大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臭小子,都会拿我的话来搪塞了?”苏可方没好气道。
这小子这次从盛京城回来,她就看出他有心事了,不过孩子长大了,有些事不愿意说,她也不可能逼他。
“对了,这几天你抽空到县城去转转,把铺子的账目对一对,我和你爹都两个月没到县城对账了。”苏可方转而说起了生意上的事。
雯雯那丫头要打理阴阳司的生意,闹闹又还不定性,家里的生意只能先交给长子了。
“娘,家里也没什么事,要不我明天就到城里去吧?”泽儿开口道。
这几天奶奶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着村子里哪个姑娘长得好看,又哪个姑娘性子好,而且也不知道奶奶怎么弄到那些姑娘的时辰八字,竟然说要拿那些姑娘的时辰八字跟他的去合上一合,泽儿头都大了,正好趁着到县城对账躲上几天。
项子润从外面走进来,刚好听到母子俩的对话,不由开口道:“对完县城的账,顺便去阳峰城走一趟,把那边的账也对对。”
泽儿眉眼微扬:“好的,爹!”
待儿子一出去,苏可方嗔了项子润一眼:“这一来一回起码得两三个月,要是娘知道你故意把孩子支开,看娘怎么收拾你!”
“我不开这个口,你不也会让孩子去?”项子润挑眉看向自己媳妇。
闻言,苏可方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这几天看着孩子闷闷不乐,苏可方确实也打算让孩子出去透透气的,可这家伙却把她要说的都说了,太气人了。
项子润哪里看不出自己媳妇在想什么,忙哄道:“回头我就跟孩子说,这是你的意思,是你舍不得孩子被娘念叨,行了吧?”
“红脸都给你唱了,现在说这个有意思吗?”苏可方瞪了他一眼。
“媳妇,我可是你男人,你不会连我的醋也吃吧?”项子润无奈道。
他也是不想孩子为难,哪里知道自己媳妇还要跟自己在儿子面前争长短,真是太让人郁闷了。
难道在自己媳妇眼里,他都没有儿子重要吗?
思及些,项子润一把将身边的女人搂了过来,若有所思道:“媳妇,这阵子为夫好像有些冷落你了。”
泽儿番外(72)
怀塘县戴氏得到妹妹徐思怡带回来的消息,长长的叹了口气:“是丹丫头没这福份。”
这门亲事她本就不敢想,可耐不住妹妹的劝,她才答应让妹妹去试一试,她心底也没抱多大希望的,所以听到答复后也不算太失望。
徐思怡一脸惋惜:“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方儿都没反对,就是泽儿自己太有主意。”
“思怡,两个孩子没缘分,可千万别影响了你和苏夫人之间的情谊。”戴氏不放心的提醒了句。
闻言,徐思怡嗔了姐姐一眼:“姐,我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如果两个孩子有缘,她当然是乐见其成了,但是泽儿都无意若丹那孩子,难不成她还会因此而记恨上项家?那她都成什么人了?
戴氏一笑:“我也就是怕你太着急了。”
女儿的亲事不但成了她的心病,妹妹也跟着发愁,那丫头自己又没有嫁人的打算,她都不知道拿那丫头怎么办才好?
戴氏身子还没大好,徐思怡怕她忧思过重,急忙劝了起来。
冬去春来,盛京城的唐家,唐妙心与唐妙云正满脸喜色的听着管家的回话。
“大姑奶奶,二姑奶奶,这些名单都是老爷亲自定下的。”管家念完名单后将册子给唐妙云递了过去。
管家口中的老爷就是唐海光,唐海光在当年殿试被钦点为榜眼,之后进入翰林院任职,几个月前由翟氏托左文昕帮忙说合,把自己的外孙女许茵说与唐海光。
许茵比唐妙心大两岁,因为祖父祖母还有父亲相继去世,接连守孝而耽误了亲事,如今与母亲和弟弟暂住外祖家。
唐妙心与许茵接触过几次,觉得许茵性格坚韧,沉稳大方,最重要的一点,她并没有因为亲人相继去世耽搁了亲事而怨天尤人,所以左文昕一提这事,唐妙心想都没想就提出让哥哥和许茵见上一面。
唐海光与许茵在左家“偶遇”后,都没反对,这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唐妙云接过名单仔细看了看,又加了几个名字,这才将册子递回给管家:“范叔,大哥完婚后就要到沧州上任,该请的人都得请到,千万不能有遗漏,省得别人觉得哥哥目中无人。”
“好的,我待会再仔细看看这名单,然后再给老爷过目。”管家接过册子,恭敬回道。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丫环又惊又喜的声音:“大姑奶奶,二姑奶奶,二爷和二奶奶回来了!”
“二哥二嫂?”唐妙心和唐妙云欣喜的相视一眼,一同起身迎了出去。
“二哥,二嫂,姐还说你们没那么快回来呢。”唐妙云一见到唐海亮夫妇,就高兴的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当年的殿试结果一出来,就有不少人打起唐海光的主意来,不过唐海光发了话,说自己这些年拖累了弟弟妹妹,如今自己得了功名,也要等弟弟妹妹的婚事有了着落才会考虑自己,随后就有不少人给唐海亮还有唐妙心和唐妙云保起媒来。
唐海亮是个白身,唐海光那些同僚或上司给唐海亮介绍的无非都是官宦人家的嫡次女或庶女,又或者是什么远房亲戚,后来还是唐妙心给相中了这个盛京城一商户人家的嫡长女。
当初唐妙心给自己哥哥相中这个商户人家的姑娘时,背后不少人议论并嘲讽唐妙心眼界太小,不识鱼目与珍珠。
后来唐海亮迎娶这商户女时,为数不多的嫁妆又让唐妙心再次被那些曾经给唐海亮保过媒的人嘲笑了一番。
外人不知道唐妙心的良苦用心,可如今生活美满的唐海亮却明白自家大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他是农户出身,当初他若是娶了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想必没有共同话题,或许能相敬如宾,却无法体会到普通夫妻之间的真谛。
当初自己媳妇过门之时,也是大妹要求岳父岳母不要给太多嫁妆,因为大妹说了,如果自己媳妇的嫁妆太厚重,那他后半辈子都会被人说吃软饭,而他也不希望这样。
他媳妇陶氏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明白了大妹的苦心后说服了岳父岳母,所以他们成亲之时很是低调。
如今他们在飞云沟那边承包了一个茶山,并在飞云沟那边买了两间铺子,经营着茶庄和卖山货,不敢说日进斗金,所挣得钱可远比哥哥的俸禄多,唐海亮打从心底感激自家大妹。
“二嫂,你是不是还没满月就出门?”原本因为见到二哥二嫂的唐妙心在仔细推算了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二嫂身子骨弱,过门很长一段时间才怀上,一个半月前才生下第一个孩子,飞云沟离盛京城坐马车都得将近半个月的路程,这样算起来可不就是没满月就启程回来?
唐妙云看了看二嫂陶氏,又看了看她身后的丫环,也没见她们抱着自己的小侄子,不由也道:“对啊,春哥儿呢?”
春哥儿是唐海亮与陶氏儿子的小名,大名是唐海光帮忙娶的,叫唐凌春。
“我们启程回来的时候还差两天才满月,孩子就没敢带回来。”唐海亮说道。
“二嫂,大哥成亲的日子还远着呢,也不差这两天,怎么能没满月就出门呢?”唐妙心的眉头拧得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二哥你也是,二嫂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能让由着二嫂呢,听老人说,这月子没坐好,以后可有得受呢!”
二嫂本来就难怀上,唐妙心怕有个万一,二嫂以后就更难怀上了。
唐海亮无辜的挠了挠头:“我也说起码要等满月才出门的,可你二嫂她......”
唐海亮说到一半,被自己媳妇眼神淡淡一扫,没出口的话当即收了回去。
见二哥这么怕二嫂,唐妙云抿唇偷偷笑了起来,还朝自家二哥挤了下眉眼。
“妙心,我这月子坐得很好,吃了你送过去的那些药材,身子骨比以前好多了,也不差这两天时间,爹娘说了,过些天他们一块带春哥儿回来。”
她娘心疼她这个女儿,早早就给孩子找了奶娘,所以她没亲自喂养,这才能先回来。
泽儿番外(73)
人都回来了,唐妙心即使再担心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让他们先回屋休息,并交待厨房给陶氏炖些补品。
爹娘在二嫂怀上身孕后就去了飞云沟,家里家外一切应酬都由她张罗着,其实就算唐母在家的话,每次人情往来唐母也是要问过唐妙心,只不过是由唐母出面而已,对于这点唐家上下都知道。
陶氏也就休息了半天,第二天就帮忙张罗起唐海光的亲事来。
她嫁入唐家后没多久就跟自己夫君去了飞云沟,和唐妙心相处的日子并不长,但她对唐妙心却是心存感激和愧疚的。
唐妙心当初执意让唐海亮娶她的事至今都还被人说道,不少人觉得她这个小姑子短视,见钱眼开,再加上她被人退过一次亲,所以她的亲事到现在还没着落,陶氏对此很是愧疚,也很感激唐妙心为他们做出的牺牲。
吃完晚饭,唐海亮和唐海亮兄弟俩在厅屋说着话,见唐妙云去梳洗,陶氏借口说让唐妙心陪她到园子里消食,把她叫出去单独说话。
“妙心,听说大哥成亲,项大少爷也会过来?”说完自己茶山的事,陶氏突然开口问道。
陶氏也是从唐妙云那里得知唐妙心早有心属之人,而这个人正是自家男人口中的恩人。
刚才唐妙云趁着姐姐不在,特意跟陶氏说了泽儿的事,就是希望陶氏能探探姐姐的口风。
唐妙心呼吸微微一窒,随后没好气道:“二嫂,又是妙云那丫头在你面前胡说了吧?项大少爷跟大哥是患难兄弟,大哥完婚后要去沧州上任,项大少爷这次若是不来,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
听唐妙心顾左右而言他,陶氏正色道:“妙心,你明白二嫂说什么的。”
“二嫂,妙云那丫头就喜欢乱想,你别听她的。”
唐妙心脸上是无懈可击的笑意,若不是陶氏精明,事先从自家男人那里探了口风,说不定会被她蒙骗过去:“妙心,我们也是关心你,如果你心里真的有项大少爷,不如让大哥探探项大少爷的口风?”
唐妙云如今也定了亲,对方是翰林院一个从七品小官员,不过唐海光看中的是对方忠厚老实的性子和家中人口简单,现在全家人就操心唐云心的亲事了。
“二嫂,我对项大少爷真的没有其它想法,而且我也没打算嫁人,二嫂你就别再为我的事烦恼了。”
唐妙心承认自己一直没有忘记项家大少爷,可是她也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等妙云嫁了人她就回到唐家村,把家里租出去的地给收回来,自己一个人过着平静自在的生活。
至于爹娘年纪也大了,不可能跟大哥去沧州,应该会一直跟二哥二嫂在飞云沟生活,到时她偶尔还可以去看看爹娘哥嫂,唐妙心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陶氏并不知道唐妙云已经将以后的日子都安排好了,还想劝她,唐妙心却向她取起生意经来。
“对了,二嫂,我在紫英镇那边买了个铺子,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生意好?”
紫英镇是盛京城外的一个小镇,坐马车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唐妙心手头上就只有两个哥哥逢年过节给的零花钱,想在盛京城买铺子根本就不可能,便托人在城外物色,最后在人口比较密集的紫英镇看中了一间铺子。
这个铺子的地理位置不错,唐妙心原本是打算租出去的,后来想想,自己以后得一个人过活,手头若没一些存银没有安全感,便想着做点小生意,总比把铺子租出去来钱快。
“妙心,你终于想通了。”闻言,陶氏露出欣喜的笑容。
陶氏之前就劝唐妙心派一两个人到飞云沟跟他们学着做点小生意了,毕竟唐海光那点俸禄要维持一家子的生活实在有点捉襟见肘,只是唐妙心总有顾忌,这事便不了了之。
唐妙心一笑,道:“二嫂,以前我是怕做生意会影响到大哥的仕途和婚事,现在大哥完婚后就要去沧州任职了,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为低贱的,她不能让大哥被人瞧不起。
听罢唐妙心这话,陶氏心里一片酸楚,她这小姑子为了两个哥哥牺牲太多,就连亲事都给耽误了,她这个当嫂子却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
陶氏沉默片刻后,说道:“妙心,要不这样,让你二哥往飞云沟捎信,让茶山的管事送些茶叶过来给你试卖着,如果生意能做起来最好,万一做不起,也可以把茶叶送回去,也不用担心会亏本,你觉得呢?”
陶氏也是知道家里的情况的,更清楚以唐妙心的性子她是不会拿家里的钱,做成本高的大生意肯定是做不成的。
唐妙心眼睛一亮:“二嫂,你这主意好,就这么定了。”
有这种便利,唐妙心当然不可能拒绝了,就如二嫂说的,这是不怕亏本的生意!
“行,我这就去跟你二哥说。”
陶氏说着就转身回屋去了,可是刚走到屋门口,陶氏就懊恼的跺了跺脚:“真是的,被那丫头给忽悠了,正事都还没说明白呢!”
陶氏的贴身丫环陶菊笑着道:“二夫人,大姑奶奶明显不想跟您说这事,您就算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
自家小姐进唐家后,因为过得舒心顺意,也越来越没心机了,被大姑奶奶这么一岔开话题就忘了正事,不过陶菊不但没为自家主子发愁,反而还很开心,因为唐家从上到下对自家主子都是发自真心的好。
自家主子过门那么久没怀上孩子,姑爷也没说要纳妾,唐家两老还时不时的安慰她,除了那个基本没怎么见面的大爷,两个姑奶奶也很好相处,她每次和自家主子回娘家,看到那些庶出小姐还有姨娘脸上的羡慕羡妒恨,陶菊都会觉得很解气,而她家老夫人也每每都说小姐嫁了个好人家,总算替她出了口恶气。
陶氏沉吟了会,说道:“不行,这事还得跟大爷提一提。”
据她所知,项大少爷跟大爷的书信不断,探口风的事让大爷去办最好不过了。
泽儿番外(74)
陶氏觉得唐海光那么疼爱两个妹妹,她若提这事他肯定会一口应承的,哪知唐海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陶氏,我知道你关心妙心,不过妙心跟越泽是不可能的,这事以后不许再提了!”唐海光郑重其事的说道。
“大哥,为什么不可能?”陶氏有些生气的看着唐海光:“妙心那么好的姑娘,虽然年纪大了点,可是妙心模样长得好,这年纪根本就不成问题!”
陶氏真心实意待妙心,唐海光很高兴,在他心里,这个妹妹也是世上最好的姑娘,可是......如果是换作别的男子,他还能开这个口,可是对方是他们唐家的大恩人,他的好兄弟,他怎么开得了这个口?
陶氏是个执着的人,唐海光知道自己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她是不会罢休的,斟酌了下才开口:“陶氏,妙心在我们看来是千好万好,可是在外人眼里她毕竟被退过一回亲,先不说别人会不会因为我们开这个口而觉得我们忘恩负义,坑自己恩人,就是项家恐怕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你也知道,项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你觉得妙心如果嫁进项家,她就真的能过得好吗?”
大妹与越泽的事他不是没想过,而是想得越深,他就越觉得不可能。
唐海光的话让陶氏无言以对,她知道唐海光说得没错,项家虽然搬离了盛京城,可是项家是安晋国百姓心目中永远的名门望族,项大少爷是项家的嫡长子,肩上的担子重着呢,项家真的能容得下一个曾经被退过亲的女子做为宗妇吗?
陶氏越想就越难过,不过唐海光大婚在即,陶氏只有将心头的伤感压下,低声说道:“大哥,我明白了,这事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唐海光抿了下唇,说道:“陶氏,我在沧州要呆上好几年,以后家里的事你就多辛苦一点,妙心的婚事你也别逼得太紧,如果妙心防真不愿意嫁人,我以后会养着她,只要她开心就好。”
唐海光当然希望妹妹能寻到好婆家,不过他却不糊涂,虽说他现在仕途一片光明,可想找个能与妹妹匹配的男子真的很不容易,除非是继弦或是低嫁,只是这样他又觉得委屈了妹妹,还不如让她随心所欲,这也是他这个当大哥的唯一能给予她的了。
“大哥,你放心吧,如果妙心真的不愿意嫁人,我和夫君也愿意养着她!”陶氏一脸认真的说道。
唐海光会心一笑:“好!”
大半个月后,泽儿和洪烈再次来到盛京城,这次他没有再住进太傅府,而是住到了自己表哥家。
在泽儿到达盛京城的当天晚上,唐海光就上门了。
“海光兄弟,你这个新郎官这时候怎么还有空过来?”苏思浩看到唐海光忍不住打趣道。
过两天就是他大婚的日子了,这时候他应该很忙才是。
“有海亮和妙心他们呢。”唐海光笑着道:“再说了,越泽大老远的过来,我怎么也得过来跟越泽喝上一杯。”
唐海光说着举了举怀里的酒坛子和两斤猪头肉。
“想当初海亮兄弟成亲,你这个当大哥的忙里忙完,现在轮到他帮你张罗了,你这个大哥当得可一点都不吃亏呢。”苏思浩笑了起来。
因为泽儿的关系,唐海光刚进翰林院那会苏思浩帮了不少忙,现在两家走得近,说起话来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唐海光朗声一笑:“被苏兄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呢。”
盛京城的八月不冷不热,苏思浩将一张小桌子搬到了院子里,三人边喝着酒边聊着。
因为时常通信,三人几年未见也毫不生疏,聊完朝堂之事与当今的局势,又说起了各自的私事。
听泽儿说着丰果村的事,苏思浩有些惆怅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
新皇登基后,苏思浩的官阶连涨两级,原本想辞官回乡的念头也歇了,不过也更加想念家人了。
这世上身不由己的人多的事,苏思浩这话唐海光和泽儿都没法接,苏思浩也不想破坏气氛,见两人不说话便岔开了话题:“泽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给你说亲了吗?”
苏思浩话一出口,唐海光立马朝泽儿看去。
说到亲事,泽儿自然而然想到自己奶奶,不由淡笑出声:“为了不让奶奶太过无聊,我也不能过早定亲的。”
闻言,苏思浩想起了自己弟弟曾经在信中提过几句,说泽儿奶奶很关心泽儿的终身大事,除了刮风下雨,几乎每天都会到周边村子去窜门子,探听有没有适龄的姑娘。
听罢泽儿的话,唐海光松口气的同时又暗自苦笑。
明知越泽跟妙心不可能,他到底又还在期盼什么?
唐海光毕竟是要当新郎官的人了,子时一到,苏思浩和泽儿就催他回去了。
苏思浩第二天刚好休沐,泽儿和左见铭一块吃过早饭便偕同苏思浩去了太傅府。
新皇登基后庄立名就退了下来,如今在家伺弄花草,偶尔到茶楼听听书或听听曲,日子过得挺惬意。
泽儿和苏思浩刚到走到太傅府门口,正好碰到要出门的庄立名,庄立名眯眼看了好一会才将泽儿认出来。
“原来是你这小子!”庄立名大喜过望的拍了拍泽儿的肩膀,将他上下打量起来:“都变得快认不出来了。”
庄立名怎么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
当然,庄立名没一下子将泽儿认出来,除了他眼花的原因,泽儿这几年的变化确定也很大。
如今的泽儿退去了稚气,五官更加深刻,看起来比几年前更显内敛稳重,周身的气场强大,他就背着手站在那里,即使不开口也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庄立名让随从跟车夫说一声不出去了,就带着泽儿和苏思浩准备回自己院子。
三人刚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愉悦的叫喊声:“庄太爷~~”
泽儿注意到庄立名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就沉了下来,不由好奇的回头看了眼。
泽儿番外(75)
“庄太爷,您今天不出门啊?”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上前将苏思浩挤到了一边,扶着庄立名一脸讨好的笑着。
苏思浩抿唇而笑,没有跟他计较,只是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无奈。
“你又来做什么?!”庄立名没好气的瞪了小伙子一眼,用力的抽回手臂,奈何小伙子挽得太紧怎么也抽不出来。
“庄太爷,我是来找娴儿表妹的。”小伙子好像丝毫没察觉到庄立名的不喜,嘻皮笑脸的对着庄立名:“庄太爷,我这么多天没来,难道您就一点都不想我?”
听到这小伙子是来找庄娴的,泽儿剑眉微不可察的挑了挑,不着痕迹的打量起这小伙子来。
这小子十五六岁的模样,浓眉大眼,身上衣着华贵,看起来应该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子弟,只不过这小伙子身形偏向壮实,并不像大多数大户人家少爷的弱不经风或文质彬彬。
庄立名吹胡子瞪眼:“你少出现在我面前,我还能多活几年!”
“庄太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小伙子听罢这话不依了:“要知道,庄太爷您可是我这辈子最最崇敬的人,您这么说可就太伤我心了。”
“滚蛋,若再让我知道你擅自带娴丫头出去,以后不许再踏进我家门半步!”庄立名这会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将手臂抽出,狠狠的瞪了小伙子一眼,气呼呼的带着泽儿和苏思浩往自己院子走去,边走边对身边的随从命令道:“让人看着八小姐,不准她出来见那孙家小子!”
“是!”随从领命匆匆而去。
孙家?
泽儿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眼。
难道是小丫头外祖家的人?
“太傅,刚才那位是?”泽儿不动声色的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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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立名就怕泽儿不关心,他这一开口,庄立名心下一松,也不知道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总之脸色很是难看:“刚才那小子是娴丫头大舅的长子,叫孙志豪,整天游手好闲,我是怕他把娴丫头给带坏。”
“原来是孙少爷。”泽儿淡淡接了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刚走进二院,走在庄立名身后与苏思浩并肩而行的泽儿眼角余光就扫到一抹穿着灰色家丁服的身影钻进了远处石子路旁的花丛中。
泽儿眸光一闪,不着痕迹的落后于苏思浩一步,视线似有若无的落在花丛中。
就在他们转入一拱门时,那抹灰色身影快速的钻出来,朝外奔去。
“娴儿,这里!”孙志豪在二门处压低声音,朝那抹灰色身影招了招手。
庄娴的动作很快,像只小兔子一样,身影很快就和孙志豪一起消失在二门处,那默契的程度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泽儿眸光一敛,也说不清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心情。
他是回了丰果村,可是他跟庄太傅的信从未间断过,他知道庄太傅一直有意撮合他和小丫头,所以并不意外庄太傅在信中时不时的提及小丫头。
他这几年人在丰果村,却好像从未缺席小丫头的成长,但是小丫头呢?
她还是那么害怕,甚至一如既往的讨厌他吗?
还有,她对那个孙志豪只是单纯的表兄妹情谊,还是有别的想法?
泽儿见过庄立名后婉拒了他的挽留,和苏思浩一块离开。
一出庄府,泽儿就状似无意的问了句:“表哥,孙家少爷与庄八小姐定亲了?”
姑娘家的声誉很重要,自己与小丫头的事还是个未知数,泽儿也就没跟苏思浩直说。
苏思浩并不知道泽儿在探自己话,摇了摇头:“哪能呢?”
一看苏思浩的表情,泽儿就猜到其中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毕竟庄太傅从未在信中跟他提及这位孙大少爷。
“说到这位孙大少爷,可是位让人头疼的人物。”苏思浩苦笑道:“别看这孙大少他年纪也不小了,可是除了吃喝玩乐就没一件事能干得成的。”
“怪不得太傅不让这孙大少爷见八小姐。”泽儿一脸恍然道。
泽儿从来就不是多话的人,更不会打听别人的事,苏思浩这会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了,不过想想泽儿回丰果村那么长时间,稍微转了性也正常,也就没往深处想,继续说道:“八小姐性子本来就跳脱,跟孙大少爷那是一拍即合,八小姐这一年多来经常女扮男装偷偷的跟着孙大少爷出城玩耍,都把太傅给气疯了。”
苏思浩很替庄立名操心:“这八小姐毕竟是个姑娘家,她爹娘见她整天跟孙大少爷混在一起,怕闹出什么事来,跟孙老爷那边一合计,觉得拆不散这两人便琢磨着给两人把亲事给定下,可是就孙大少爷那种纨绔之弟,太傅又如何看得上?当然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了,并禁止了孙大少爷与八小姐来往......”
难得泽儿起了八卦之心,苏思浩也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其实也不怪太傅要生气,八小姐好歹是太傅和老夫人膝下长大的,跟府里其他姑娘是不一样的,我都看出来了,太傅是不准备那么早给八小姐定亲的。”
苏思浩觉得孙氏也太心急了点,就以庄立名对庄娴的疼爱,又不同意她早议亲,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其实苏思浩又哪里知道孙氏也有自己的思量,她是觉得女儿被庄太傅和庄老夫人纵容得太过,性子跳脱又撑不起事,还不如嫁入能包容小丫头的孙家去,这样更让人放心。
听罢苏思浩的话,泽儿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走到大街上,苏思浩遇到一个同僚便和泽儿分了道。
看到自家的成衣铺就在前面,泽儿便迈步朝成衣铺走去。
成衣铺掌柜带着一个小二正要出铺了就看到自家少东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惊喜叫道:“少东家!”
泽儿看了掌柜身后小二手上捧着几身折叠好的衣服,知道他这是要给客人上门服务服务,便道:“掌柜,你先忙去吧。”
“少东家,这是唐家大奶奶给唐老夫人和二夫人她们做的衣服,晚点送去也行,少东家,洪爷,外面热,你们快到后堂歇歇。”
这些衣服尺寸都修改好了,只要在唐海光成亲前送到就成。
泽儿番外(76)
“既然是唐家要的,那就赶紧送过去,你不用管我。”泽儿道。
少东家发了话,掌柜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将铺里的账本取出这几年的账本交给泽儿后就带着小二出了铺子。
这些衣服其实早就做好给唐大姑奶奶送了过去,只不过前几天唐家两老刚从飞云沟回来,试穿后觉得大了些才拿过来修改的。
苏可方手下的几个大掌柜每年都会替项子润和苏可方全国各地跑,视察各地生意和查账,泽儿这几年偶尔也会随着掌柜在各地奔走,生意上的事苏可方已经渐渐放手了。
泽儿明面上帮着父母打理着家里的生意,暗地里却各地网罗人才,如今他手中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或许是受了父母的影响,在泽儿心里家人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所以他也没什么野心,他就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让自己成为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都能保护家人不受伤害的人。
成衣铺是项冰羽的嫁妆铺子,这里的账目与其它铺子是分开做的,泽儿看完账后将账目拓下,打算回去后交给自己姑姑。
两人从成衣铺出来,正想去酒楼打包些饭菜回去吃,突然听到一阵匆促的马蹄声传来,紧跟着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开,快让开,别挡我家的狗道!”
泽儿眸色一顿。
孙家大少爷?!
“表哥,你这个笨蛋!”庄娴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什么狗道,这不把他们自己都骂进去了吗?
庄娴又气又无语。
随着庄娴的娇喝声落下,两人两骑从大街上疾奔而过,身后几只大狗紧追而来,惊得街上行人和车辆纷纷慌忙躲避。
一时之间,原本热闹的大街惊叫声和怒骂声四起。
有些因为躲避孙志豪和庄娴而跌倒的人更是恼怒,骂起人来也毫不留情:“又是孙家这个败家子和庄家那不守知羞耻的八小姐!”
“孙家那大少爷我就不说了,庄太傅好歹也是天子之师,怎么连自家的孩子都教不好呢?任由着她来祸害我们老百姓!”
“可不是,一个姑娘家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整天跟男子厮混,真是不知检点!”
“......”
“......”
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盛京城百姓早就认出那个跟在孙家大少爷身后的小厮其实就是庄家八小姐了。
而孙氏也正因为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所以才会急着让女儿跟孙志豪定亲,只可惜自家老太爷没同意。
“大少爷......”听到这些骂声,洪烈想劝泽儿来着,可是对上他脸上的冷然之色,洪烈到嘴边的话不由收了回去。
虽然泽儿什么都没说,可是洪烈却看得出来,今天从太傅出来后,泽儿有些心不在焉,不然也不会在拓账目的时候弄错两次。
洪烈是过来人,他能理解泽儿那种等待对方明白自己心意的煎熬心情,更明白这种突然发现对方心有所属的沉痛,这种事情不是别人一两句宽慰的话就能过去的。
泽儿望着孙志豪和庄娴离去的方向良久,平静的开口:“洪叔,走吧。”
泽儿越是平静,洪烈就越是担心,就怕这孩子自个儿闷出病来。
唐海光大婚这天,泽儿和洪烈早早到了唐府,整个唐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唐父和唐海亮见到泽儿和洪烈激动极了。
“项大少爷,你是特意从老家赶过来的吗?”唐父是个憨厚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心里想什么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实在是丰果村离盛京城路途遥远,唐父不敢想泽儿能大老远的赶过来喝儿子一杯喜酒。
“是的,伯父。”泽儿对唐父笑了笑:“唐兄大婚,我肯定不能缺席的。”
“好好,能来就好!”唐父叠声道。
唐海亮正要让唐父先带泽儿和洪烈进去,就见自己媳妇陶氏身边的丫头陶菊慌里慌张的从内院出来,还差点撞到一位客人。
唐海亮眉头一皱,待陶菊走近,不由压低声音喝斥道:“今天是我大哥的大好日子,你这样慌里慌张的做什么?也不怕冲撞了客人?”
“二爷,是春少爷......春少爷突然发起烧来了!”陶菊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好在她还记得今天是自家大爷的大喜日子,掉眼泪不吉利。
“春哥儿病了?”唐父一听,急了:“那还不赶紧去找大夫?”
“烧得厉不厉害?”唐海亮将陶菊叫住,犹豫了一下,道:“要是烧得不利害还是等大哥拜完堂再请大夫过来。”
今天是大哥的大喜日子,堂都还没拜就招大夫进府可不是好兆头。
“这都烧起来了,哪还能等?”唐父呵斥道:“陶菊,现在就去请大夫,不要声张!”
如果是普通的伤寒还能等,这发烧可会把他孙子给烧傻的!
对唐父来说,长子的婚事重要,他的大孙子也一样重要,再说了,等大夫来了,悄悄带进内院不让客人碰到就是了。
“伯父,海亮兄,不如让我看看?”泽儿见唐父着急,唐海亮犹豫不决,不由开了口。
闻言,唐海亮拍了下脑袋:“对啊,我们怎么就把项大少爷给忘了呢?”
项大少爷可是神医再世,有他给春哥儿看病,自己都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对对,项大少爷的医术可比城里的医馆的大夫人还厉害呢!”唐父也高兴道:“陶菊,赶紧带项大少爷给春哥儿看看。”
这位俊逸的男子就是医治好自家老爷老夫人的项大少爷啊?
泽儿的名字对陶菊来说那是如雷贯耳,听罢唐父的话不由偷偷打量起泽儿来。
这项大少爷看起来年纪好轻,长得又这么俊,没想到医术就那么好,怪不得大姑奶奶会对他动心,如果是她,肯定也会动心的。
“陶菊,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带项大少爷进去?”唐海亮见陶菊神色不定的盯着泽儿,压根没有要带人进去的意思,脸色有些难看。
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功夫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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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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