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安安郡主在太医和聂恒的精心诊治下,的身体一天好过一天,已经与常人无异了。
然而,她却并没有回去的意思,每天在牡丹阁里浇花,刺绣,读书,写字,像是打算要在这过下去似的。
伺候她的人都不晓得她在打什么算盘,但是都晓得她的脾气,故而谁都不敢多嘴,既然她要住下去,大家陪着就是,反正在哪儿都是伺候她,在吉州和在京城也是一样的。
这日,安安郡主正拿着一把小剪子修剪着开败的牡丹花和枯萎的黄叶子,外头忽然来报,说鲁参将差人来给她送月饼来了。
这段时间,鲁元跟邓安安之间的交集忽然多了起来,从前邓安安对鲁元一直忌讳莫深,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但是现在对他的态度明显好很多,虽然依旧不与他见面,但他送来的东西她多半会收下,偶尔还会回赠一些亲自做的点心等东西,让鲁元惊喜不已。
听到禀告后,安安停下手里的活计,睁着好看的鸣凤眼问道:“月饼?怎么会送月饼?快到中秋了吗?”
寇嬷嬷笑道:“回郡主的话,还有半个月就是中秋了,郡主这段时间一直病着,想必是病糊涂了,连节气都给忘了!”
安安听了,莞尔一笑,说:“嬷嬷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往年的中秋不是在家里陪父母过,就是在宫里陪皇外祖母和太后皇后她们过,像这样自己只身一人在外过中秋,我还是头一遭哩!”
寇嬷嬷揣度着主子的意思,笑道:“谁说只有郡主一个人了,不是还有鲁参将在此吗?你们是表兄妹,在一起过个中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安安笑道:“鲁哥哥军务繁忙,我怎么好去烦他?再说,即便是他有空闲,还要陪他的那些美妾知己们呢,有哪有空陪我?”
这些话,毫不例外的传到鲁元的耳朵里,鲁元听到后喜出望外,他的后院确实有几个美人,但都是因为与她有几分相似才被他买回来解闷儿的,属于赝品,他对她们也一直是走肾不走心,又怎能与正品相比?如今有正品在,这些赝品自然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
于是,第二日,便传出鲁参将遣散了后院儿美妾的传闻,安安郡主听说过,嘴角显出几分得逞的笑意。
此番沈若兰母女进京,他竟也跟着去了,想当初太后娘娘五十大寿传他回京他都不肯回去,现在竟为了这么一个微贱的女子,抛下吉州三十万大军跟她回去,如此用情至深,重色轻母,太后娘娘会为此勃然大怒,皇上也会怪他色令智昏。
他们不会拿他怎样,但肯定会拿那个姓沈的小贱人发泄出气,而他,若是为了自己的前程抛下那个小贱人,任由她被太后和皇上处置,那可真是太让人解恨了,她也算是借着太后和皇上的手出了一口恶气,报了自己的仇了。
若他对她用情至深,为她忤逆了太后和皇上,那他现在的这一身荣耀和身份只怕要保不住了,一旦失去湛王的身份,必然也会失去吉州三十万大军的统领权利,放眼整个吉州,也就只有鲁元有能力,够资格接替他掌控北方三十万大军了……
倘若鲁元有大权在握的那一日,她势必能借他的势力好好的为自己出口恶气。
所以,不管怎样,她这口气出定了,现在,只要她好好的把握时机,钓住鲁元就足矣了。
……
九月上旬的某天,一行车队缓缓的由城外进入了楚国的京城里。
车队最后的两辆车子里,坐的就是沈若兰一家人。
经过二十多天的舟车劳顿,他们一家子终于到达京城了。
只是,因为心怀恐惧和不安,一家人谁都没有心情欣赏京城的繁荣美景,个个都紧张忐忑的坐在车中,情绪紧张,面色紧绷,猜测着未来的事。
相比于他们,沈若兰的情绪就放松多了,她知道,有他在,她的家人不会有事的,她相信他!
因为这份信任,让她的心情平静很多,没有像爹娘弟妹那样恐惧和不安,甚至还有心情掀开车帘,欣赏京城的美景。
京城,皇帝居住的地方,其繁华自非七松镇农安县这样的小地方可比,就是吉州城和其相较起来,也要逊色许多。
进入京城后,沈若兰立刻被京城的繁华给吸引住了,京城的街道宽敞开阔,一望无际,各式各样的商铺鳞次栉比,让人目不暇接,有很多商铺是他们小地方见都没见过的。
街上的行人也大都衣着气派,穿绸缎长袍的居多,彰显着楚国百姓的富。
进城后,沈若兰就吩咐车夫找一家好点儿的客栈停下,准备先安顿下来,随时听候太后娘娘的召见。
其实淳于珟本来想让沈若兰一家住到他的府里去的,这样也能安全点儿,也方便他照顾,但是沈若兰拒绝了。
太后本来就打算找茬呢,她要是在这档口作死的住到他的宅子中,岂不是更让那老太太不痛快了?
到时,肯定会更为难她们,倒霉的还是他们。
再者,爹娘还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呢,要是她突然带他们住到湛王府中,只怕他们不被吓死也会被吓懵!
所以,她断然拒绝了他的好意,坚持一家人住客栈去。
车夫在一家看起来很气派的客栈前停了下来,沈若兰一家人下了车,把行李都搬到到客栈中,一家子算是住了来,夏太监也回宫去复命了。
此时天已经临近傍晚,他们本以为太后娘娘会明天或者过几天再召见,没成想夏太监走后不久,就有一个脸生的太监过来传唤穆氏,说太后即可召见。
穆氏一听,既紧张又害怕,白着俩脸起身,就要跟那太监走。
沈德俭和几个儿女都不放心她,一起起身,都要跟她去。
那太监冷声说:“太后的宫里岂是你们想进就能进的?便是一品诰命夫人和王妃郡主们进宫,每人身边也最多只能带一个服侍的丫头而已,你们还想阖家进去,真真好笑。”
沈若兰说:“既然不能阖家进去,只我一个人陪她进去行吗?我娘胆小,若无亲人陪伴,万一在太后娘娘面前失仪,岂不是会惹太后娘娘动怒?”
她已经料定太后娘娘召见娘的目的不是为了见娘,而是为了见她,她提出去见太后,定然不会被拒绝的。
果然,那个太监在听到沈若兰提出的要求后,没有半分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好吧,若你娘真的惹太后动怒,伤了凤体,杂家也难辞其咎,既如此,你便跟着一起来吧。”
穆氏觉得此行凶险,不肯让沈若兰跟着去,怕太后以为自己迁怒于沈若兰。
然而沈若兰坚持要去,用她的话说,太后若真想迁怒发难,就是他们躲到天涯海角也无处逃遁,还不如坦然面对呢。
穆氏一想也是,便戚戚然的带上沈若兰,跟那个传旨的太监一起去了。
太监带着她们娘俩,坐着宫车从客栈直一径到皇宫,从皇宫的西角门进去,一路上经过许多巍峨壮丽的宫殿,宛若仙境的花园,七拐八弯,兜兜转转,直走到双腿发软,筋疲力尽时,方才来到一座庄严肃立的宫宇前。
只见那宫宇的正门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三个大字:寿仙宫,正是太后娘娘所居的宫苑了。
一见到太后的宫殿,穆氏情不自禁的紧张起来,她脸色有些苍白,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沈若兰见他紧张,就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无声的给了她点儿鼓励。
穆氏感受到女儿的鼓励,紧张的情绪稍微好了点,但仍旧绷着身子,一副心惊胆寒的样子。
也不怪她害怕,一个荣嘉大长公主就把她害惨了,几次三番差点要了她的性命,害得她骨肉分离十多年,现在有一个比公主分量更重的太后要见她,且可以揣度出其目的不善,她没有被吓死吓疯已经不错了,还想叫她保持平静,那是不可能的。
到了宫门口,沈若兰和穆氏候在外面,太监进去禀报了。
少卿,里面传出话来。
“宣穆氏母女觐见——”
沈若兰握着娘的手,跟着传旨的太监,悄悄的走进寿仙宫。
寿仙宫的奢华美景她们已经无心去看了,两人规规矩矩的走进正殿,此时殿里已经坐了好好个人华贵妇人。
坐在正位上那个五十多岁,一身黄色凤袍的,自然是孝端太后了。
孝端太后的凤椅下,依次坐着荣嘉大长公主和玉容长公主。
沈若兰和穆氏不敢多看,屏气敛神的走到孝端太后的座前,参拜起来。
“民妇叩(女)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母女俩叩拜的时候,孝端太后、荣嘉大长公主和玉容长公主,都死死的盯着她们,一个个眼中都带着仇恨!
特别是荣嘉大长公主,看到穆氏母女的时候,眼睛都要冒火儿了似的,要是目光能杀人,沈若兰母女肯定已经死了好几遍了。
沈若兰和娘跪伏在殿下,半晌才听到头上传来慢悠悠的说话声音,“起来吧!”
沈若兰急忙搀着穆氏起了身,还没站稳,就听到太后不冷不热的说:“穆氏,哀家为什么叫你过来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正好今天荣嘉大长公主在此,你若愿意进大长公主府,正好可以跟她一起去。”
这样随意的语气,毫无掩饰的鄙视和贬低,让沈若兰气愤不已,她回眸看了娘一眼,见娘并未敢表现出气愤样子,但回答却让她非常满意。
“回太后娘娘的话,民妇已经嫁人,已经有夫、有子、有女,此生心愿已足,并无别的心思,还忘太后娘娘成全。”
孝端太后冷笑说:“哀家听闻你出生书香世家,又与邓驸马有青梅竹马的情谊,邓驸马更因为你疏远荣嘉十几年,难道你一点儿都不顾念往昔的情谊?甘心跟个目不识丁的乡下男子过一辈子?”
穆氏道:“太后娘娘误会民妇了,邓驸马虽然自幼师从祖父,与民妇也是自幼相识,但我对他只是师兄妹的情谊,并无别的心思,还望太后明察。”
话音刚落,荣嘉大长公主扑哧一声冷笑起来,阴阳怪气的说,“穆氏,你这样公然欺瞒太后,就不怕犯掉脑袋的大罪吗?京城里谁不知道你是邓驸马背着本公主偷着养的外室,你们在一起有一年之久,难不成这一年的时间里你们什么事都没有?”
穆氏虽然很怕荣嘉大长公主,怕她怕得要死,但是还是顽强的坚持道:“大长公主殿下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什么事都没发生民妇自幼便立下誓愿,此生绝不与人为妾,所以便是邓驸马对民妇有恩,民妇也不曾以身相许,当年民妇落难,被邓驸马救下,收留在外宅,世人都以为民妇是邓驸马的外室,但民妇敢对天发誓,在邓驸马收留民妇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两个人一直是以礼相待,并未做过逾越礼之事。这件事十一年前民妇就跟大长公主殿下解释过了,只是大长公主殿下不肯相信民妇而已。”
荣嘉大长公主冷笑说:“你就不用狡辩了,驸马他都已经承认了,而且听闻本公主愿意让你进府,他自是欣喜不已,已经乐得忘乎所己了呢!”
穆氏坦然的说:“民妇没有撒谎,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若邓驸马真的说有此事,就请大长公主殿下把他叫来,我们六只眼睛到一起对质,相信孰是孰非,自会水落石出。”
穆氏是真心想要跟邓驸马对质,以此来证明清白,然而,听在荣嘉大长公主的耳中,就是她想见邓驸马,重续旧情所做样子。
“呵呵,若是见了驸马,自是你说什么他就按你说的说,别说你否定你们的关系,就是你说你们是亲兄妹,他也会按你的意思说的……”
“可是,民妇真的跟驸马没关系,我们之间真的是清白的……”穆氏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