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热闹一片,院内安静如同静夜。
接近八月的天气,北方的酷热已经消去,余下的是初秋暖暖的清风。
任青妍不经意间看到诸葛荀认真看画的侧面,脸渐渐的红了,手也慢了下来。
只是想想昨天上街诸葛荀有意无意的总是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时,她的脸色又暗淡下来了。
她不知道现在是在做梦,还是以前她在做梦。
其实世上根本没有神仙,一切都是她做的梦。
为何梦会如此稀奇,如此清析呢?
为什么梦里学的东西,又会全留在她脑子里呢?
任青妍突然手一抖:莫不是她脑子出了问题?
一滴颜料掉在纸上,形成一朵菊花…
“任姑娘,你怎么了?”
听到那熟悉的嗓音,任青妍快要发疯了,她紧咬牙关:“诸三公子,青妍没事。”
诸葛旬的眼光终于从画上移开:“要是累了,就休息休息,你画了这么张,已经够了。”
她是累了,可是她想画。
因为他看得懂!
梦中的褚焱也是这样,只要她画出来,他就知道她的理念是什么——他很懂她。
诸葛三公子也一样,昨天她第一幅一出来,他仅看了几眼就说出了画的好与坏,并指出了配色及线条的不到这处。
所以,她要把她梦中学到的东西都画出来,画出来给他看!
宁了宁神,任青妍按着脑子中的记忆,把清代最正、最有特色的青花瓷的代表作,由易到难认真勾画起来…
却说陈府,栾秀清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傍晚。
一进门她就问:“大爷可回来了?”
大丫头枝儿立即跑了出来:“夫人,大爷身边的明生回来过知话了,说大姑爷请他喝酒,不回来吃饭了。”
听说是季家的大姐夫请自己相公喝酒,栾秀清没放在心上:“大姐儿、二姐儿还在老夫人那?”
枝儿又马上回应:“是呢。刚才瑶儿去接了,二姑奶奶带着两位表少爷回来了,说让您也过去吃晚饭。”
陈家有三个嫡女四个庶女,陈家婆婆比较厉害,庶女一律不排序,均以最后一个字称某姑娘某姑奶奶…
这个二姑奶奶因长相秀丽、嫁妆丰厚,嫁的是一位四品京官家中的长子,如今二姑爷已有秀才功名。
更难得的是,二姑奶奶嫁去不过三年有余,却是三年抱两——生了两位公子。
虽然商家富裕,可在这士农工商的时代,地位比银子重要多了。
女儿如此争气,这对于陈家婆婆来说,那是极挣脸的事,所以她最看重这个女儿。
正因为女儿争气,而自己这个长子长媳入门七年,却只生有两个姐儿的栾秀清来说,二姑子的回娘家并不是件好事。
果然,进老太太的门没多久,连菜都没上桌,这话就提了。
“栾氏,今日去你娘家,有没有与你三妹说一声,请神医给你把个脉?二姐儿也两岁多了,可你却没动静了,请他看一下是不是哪出了问题。”
鬼手神医的脉是这么好请的么?
自己那个三妹,根本就不是个上路的人!
回娘家的时候她一提起,自己娘就拒绝了,说不要自讨没趣。
可面对婆婆,栾秀清却不敢说这话:“我三妹不在家,就是因为等她我才这么迟回来。”
“不在家?”陈家婆婆眉头拧了拧:“她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能跑哪去?这生意的事是男人的事,也没得她一个女人到处跑的道理。”
栾秀清并不是为桑月而解释,只是为了给自己找退路:“娘,我打听过了,她这些天都在霍家与两个孩子陪霍老夫人呢,因为他们过不了几天要准备回乡下去了。”
“啊?要走了?那怎么办?我陈家的嫡孙,可是最最要紧的事。栾氏,那与你祖母说说,看能不能让她回栾家一趟?”
这提议一出口,栾秀清倒是被提了个醒:再怎么着,她也不能拒绝自己祖母吧?
“娘说得有理,明个儿儿媳再回娘家一趟。我祖母看重我,她老人家一定会帮忙开这个口。至于成不成,我想我三妹总不会不给我祖母面子。”
这话让陈家婆婆心里畅快了不少:“嗯,那也行,明日早早就去,万一他们要回乡就来不及了。”
栾秀清立即应答:“是,儿媳记住了。”
好不容易把个饭吃完了,栾秀清急急的带着两个女儿回了院。
见屋内没动静,她问枝儿:“大爷还没回来么?”
枝儿一直守在院子里,便答:“回夫人的话,大爷还没回来呢,往常在外喝酒回来得也不早,夫人是先休息还是等大爷?”
一天下来栾秀清觉得极累,想着明天还有任务,她便道:“去给两个孩子收拾吧,然后打水来,我也洗洗睡了。一会大爷回来了,你们再叫我。”
陈子文虽然有两个通房,可他倒是非常少去,而且没让她们任何一个生下一男半女,栾秀清对他非常满意,觉得当年选择下嫁给商人并没有错。
大丫环枝儿把两个孩子带去下,不一会两个婆子抬了水过来,栾秀清在翠儿的侍候下睡下了。
一夜无梦。
桑月感觉睡得极好,早上醒来打了运动了一通后洗了澡准备上街置办一些土特产回乡,于是吃过饭后带人出门了。
可陈家却是翻了天一般,栾秀清呆坐在地上,连哭都不会了…
“夫人,您别这样,大爷是喝多了,他并不是有意的。”
栾秀清茫然的看了自己贴身大丫头一眼,喃喃自问:“有意与无意,有何区别?”
刚才婆婆说了,她是大世家出来的女儿,应该早清楚当家主母的胸襟,多个平妻有何关系,不就是多个为陈家生儿育女的女人么?
多个女人是没关系,可是多个季家的女人,那关系就大了!
“砰”的一声,栾秀清的拳头狠狠的砸在身边的桌子上:陈大凤,你太狠了!
——你为了你那小叔子的家产,竟然想肥水不流外人田来算计我是吧?
——我告诉你,我栾秀清恨你一辈子,我咒你不得好死!
此时跪在季老爷子书房里的陈大凤突然一抖,仿佛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拂着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