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李道长,身份比董族长更为尊贵的人。这是一个信奉道教的朝代,董族长很恭敬地对李道长施了一礼:“李道长,别来无恙?”
李道长微微颔首:“嗯。你这老小子,气色不错嘛。真是家和万事兴啊,哈哈。”
两人仰首大笑起来,又寒暄了两句,终于转入了正题。董族长问道:“李道长,你来董家,所为何事啊?”
李道长捋了捋他那又白又长的胡子,慢慢说道:“董才找我给他算了一对八字,看看合不合,一两银子还在赊着呢。这不,我正为这事专程来找他。”
云娘闻言大喜,如果那对八字是青山和月娘的,有李道长做证,容氏就不能不承认了,连忙拉来青山悄声问道:“我爹有没有问过你的生辰八字?”
青山想了一想:“是有问过。”
董族长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屋里:“唉,你来晚了,董才已经死了。”
李道长闻言,走进屋内念了几句道文,转身又走出屋子问道:“那这副八字谁来买呢?”
云娘大着胆子问道:“敢问道长一句,这是谁的八字呢?”
李道长望了云娘一眼,捋着胡子微微笑了笑:“是董家闺女和李家小子的。”
真是贪钱啊,自己哪来的一两银子呢?云娘想着,反正他都替月娘做了证,八字不要也罢,然而青山却又跪倒在地,朝李道长叩了几个响头:“李道长,小人李青山愿意买下这对八字,但一两银子我实在拿不出来,还请道长宽限几个月。”
真是没药可救了。还不如将钱省下来,早点娶月娘回家。六两银子啊,要筹到何年何月?谁又知道容氏又玩出些什么花样来?云娘叹了口气。
李道长点了点头,当即将八字交给董族长:“好吧,你起来吧,有钱的时候再去董族长家赎走。一两银子,就让董族长先垫着吧。”
云娘忍俊不禁,哈,这个李道长还真是狡猾无比,居然想出了转移债务这一招。
董族长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极不情愿地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两银子,塞给李道长,望了八字一眼,添了一句:“董才在上面按了手印,看样子,这门亲事是确定无误了。你们谁还有意见?”说完,又冷冷地扫了容氏一眼。
容氏嘴角抽了抽,又将话咽了回肚子里。手印都有了,还能有什么意见?就算有,他们也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吧?月娘一时半会也跑不掉,来日方长,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容氏决定暂时先忍了这口气。
云娘连忙跪倒在地,向族长哭求道:“董族长,本来我是外人,无权过问,但我始终是月娘的亲姐,骨肉连心,我怕族长一走,我娘准把月娘打个半死。还请族长做主,将月娘过继给别人罢!”
容氏一听,气得眉毛倒竖,跑过来想踹云娘,董族长使了个眼色,众人一把将容氏拉开,绑了用破布封了口,扔在一边,等待发落。
董族长点了点头,这容氏的厉害,自己可是见识过了。月娘一日未嫁,总归是董家血脉,总不能由着让容氏打死不管吧。想了一想,便问道:“有谁想过继月娘当女儿的?有个现成的劳动力,将来还有几银银子的聘金,众人都抢着要将月娘过继去当女儿。
董族长一时间也无法定夺,李道长冷眼看着争抢的众人,添了一句:“董才已将月娘配了人,聘金也是归董家小子所有,你们可想清楚了?”
众人一下子冷静下来,正打着算盘算计这桩事情划不划得来时,一个瘦削的身影闪了出来,坚定地说道:“我愿意。”
连想也不想就愿意的,才是真正会对月娘好的人。来人自己好像不曾见过,大概是四十多岁的样子,神情甚是和善,却暗隐愁苦,头发一片斑白。月娘悲喜交加地叫了声:“二婶娘!”
原来是那个守茶园的二婶娘。平素她一向待月娘不错,如果真能成,自己还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董族长思考了半晌,方才一锤定音:“就连氏吧,连氏丈夫早亡,无儿无女,甚是可怜,与月娘倒可相互依靠,到老了也有人送终。”
云娘连忙拉着傻愣着的月娘跪下来给族长嗑头。众人最后还是算明白了月娘至少是个劳动力,即使没有聘金,同样也不用出嫁妆嘛,也是只赚不赔的,纷纷拍着自己的大腿,十分后悔。
月娘当场就给连氏行了叩拜之礼,认了娘,接着又在董老汉的尸首前重重叩了几个响头,就跟随连氏回到茶园。月娘还来个一走三回头,看样子,是很舍不得大春。云娘看在眼里,即使大春再怎么对她不好,在善良的月娘眼里,都是血脉至亲啊,看来,以后和这大春,又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无尽纠葛了。
收成好的时候,云娘就让李大娘把卖不完的小鱼带回来,自己加盐腌了晒干。李大娘只是不咸不淡地提醒了一句:“小心蚂蚁。”
开始的时候,云娘用一个大竹匾摊开放在地上晒,一下子就引来许多蚂蚁和小虫子。云娘见状,立即砍来竹子,搭成竹架子,再把竹匾放在架子上。这样子应该不会有蚂蚁了吧?谁知云娘刚把菜摘完,顺便看了一眼,居然发现一条蚁路一直通向竹匾。看样子,李大娘也应该有尝试过晒鱼干,可最后被蚂蚁打败了。
云娘不死心,想了一会儿,又抬来三桶水,三个脚架都泡在水里,再把大竹匾放到架子上。这次应该能完败蚂蚁了吧?到了傍晚,试验成功,完败蚂蚁。云娘让李大娘把半干的鱼干拿出去卖。
李大娘十分疑惑:“人家卖的都是干透的鱼干,你这水分这么足,哪有人会买哪?”
云娘笑嘻嘻地解释道:“这腌鱼干半干的时候最好吃了,你卖价便宜一点就是了,肯定有人来买,到时候让买主自己开个价,价钱合适卖出去就好。”
李大娘半信半疑地拿了鱼干去卖。
吃晚饭的时候,李大娘对云娘赞不绝口:“那两斤左右的鱼干,卖了十五个铜板呢,可比卖鲜鱼值钱多了。明天我们就多弄点腌鱼干,明天就不卖鲜鱼,专卖腌鱼干得了。”
第二天,云娘一起床就发现厨房里多了一大桶小鱼。云娘连忙拿去井边吊水洗净放盐去腌。腌完后匆匆扒了一碗粥,就去砍来竹子,多搭了几个架子来摆竹匾,后来琢磨了一下,又想到了个好法子:用钓鱼线将大条的鱼穿起来,再绑到架子上,像晾衣服一样晒。李大娘不用再去一天到晚地都摆摊卖鱼,收入也大大提高了,当下对云娘的表现十分满意,也由着云娘到处乱逛,自由做事。
云娘看着摘掉的通菜慢慢地又长了起来,又能采摘了,豆角和南瓜也开始打花了。云娘扩大了菜园子的规模,又增加了瓜菜的种类,还买来一窝小鸡,大约二十来只,砍了竹子结了一个篱笆,圈了一大块地养着,并添了茅草,给小鸡一个临时遮风挡雨的地方,到了晚上再赶回小屋里。
小鸡刚孵出来不久的雏鸡,嫩黄可爱,李老汉和李大娘十分地喜爱这些小鸡,不时地逗弄一下,扔些小米喂养它们。
月娘这会总算是熬到头了,连氏平时就收存了许多枯枝,根本不让月娘上山打柴。在连氏的照料下,一天天地丰盈起来,脸上渐渐肉嘟嘟的,连云娘也妒忌起来,总是嘲笑月娘心宽体胖,而自己则是为了月娘忧思过度,吃那么多肉也长不胖。
天晴了,打渔的继续打渔,打猎的继续打猎,云娘忙完了晒鱼干的事,就带着月娘去钓鱼,所得钱财姐妹各一半,都存着为青山筹聘金。虽然云娘觉得女方替男方筹聘金的行为很不妥,但就凭那个青山给李道长每天种树赚二十个铜板,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赚得到聘金回来。不过他现在将每天的工钱都存着,每隔几天就将钱交给月娘保管,倒是挺有诚意的。
一天,连氏准备好了新炒的鲜茶,让月娘送去给李道长,云娘乐得沾光,跟着月娘上山去转悠转悠,顺便探望李青山。
道观刚好落在半山腰中,叫做三清观,在这荒山野岭的,香火居然还算旺盛,香客都是些小道士在接送,李道长平时都在清修。接待他们的小道士只是告诉她俩李道长现在不方便见客,只让她们把茶留下,稍后再转交李道长。
月娘便把茶交给小道士,跟着云娘在道观转了一圈,才转头去了后山找李青山。山上有点荒凉,都是些石头灌木,夹杂着几棵大树。李道长让李青山在山上挖坑种树,种的竟然是杏树,看来李道长想把后山变成一个果园了?
云娘对这次来访的收获很是满意,这真是块未开发的宝地啊。云娘非常兴奋,月娘的聘金有着落了。一个赚钱计划在云娘慢慢地脑海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