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没留下证据吗?”梁楚生抬眼看向他,神色依旧颓然:“等着吧,皇上想治罪梁府,没证据也能找出证据,找不出也能制造出足以覆灭梁府的证据。”父亲当年做下的事,就足以诛九族,而他,又暗中站队宁王,长子成年前,还曾做过宁王的伴读,以宫中那位的睿智,能不知这些事儿?之所以到今日都没降罪梁府,无非是皇帝尚未找到确切的证据,但现在却已大不同,只要皇帝想,长子养外室的证据绝对会被人送到手上。
有此证据在手,治罪梁府无疑有了合适的理由。
“父亲,照您这么说,咱们梁府真就完了。”梁骏没于袖中的那只手紧攥在一起,镇定的表情出现一丝龟裂:“孩儿不想父亲和娘有事,不想梁府有事。”呵呵!他怕是最不想梁府有事,毕竟刚做世子没多长时日,却要眼看着失去一切,甚至是连命都要失去,他如何能继续装镇定?
梁楚生靠坐在椅背上,嘴角紧抿,将这位庶子流露出的恐慌尽收眼底,他叹息道:“为父也不想,可为父能有什么法子。”他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在得知父亲曾经做下那样的事后,他就设法保全梁府,奈何一切皆已有定数,不是他能改变的。
“父亲可联系宁王,请求宁王帮忙想想法子,助咱们梁府渡过这一劫。”梁骏按捺住恐慌,出言建议。
“宁王今日已离京,你不知道么?”梁楚生这话一出,梁骏当即怔愣,跟着他就听到那坐在书案后的父亲续道:“即便宁王在京城,怕是也没有足够的心力帮梁府脱困。”与太师府相比,梁府在宁王心中又能有几分分量?
杨氏眼里的泪就没止住过,她此刻后悔了,后悔不该在梁渊失去资格继承世子之位后,仍设法算计对方,以至于才有今天的事发生。听着自家男人和儿子之间的对话,她心存的一丝丝侥幸彻底没了,只见她身子歪歪斜斜,双腿打着颤,几度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她想清空脑子,想什么都不要去想,奈何那些飘入耳里的话语,在她脑中回响着,一遍遍地回响着。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那样!她不想死,她的骏儿也不能死,梁府不能有事……儿子刚成为世子,来日还要继承侯爵,这些都是她千方百计算计来的,怎能一夕间化为泡影?
骏儿,她的骏儿相貌英俊,才会横溢,他有着大好的前途,最为关键的事,他刚订了门极好的亲事,这还没把新人娶进门,就失去所有,不说她的骏儿能不能接受,就是她这做娘的都接受不了!
问题是,眼下她再不想去想,不愿去想,似乎、好像都于事无补。
杨氏拿开梁骏的手,流着泪跪到地上,她声泪俱下,甚是悔恨自己对梁渊的算计,她恳求梁楚生想法子保住梁府,然而,梁楚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语不发。
“老爷,妾知错了,妾当初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算计大公子,才会给梁府招来祸事……老爷,您就想想法子吧,要不然,梁府真的就完了啊!”跪爬至书案后,杨氏保住男人的腿,哭得妆容已花。
梁楚生低首看着她,只见他嘴角噏动,正准备启口,不料,管家焦急中夹带着恐慌的声音,自书房门外传入:“侯爷,御林军包围了整个梁府!”梁骏身子晃了晃,慢慢走至书房门口,拉开门,声音略微发颤,问:“确定?”
管家恭敬作答:“老奴有到府门口看过。”
“本侯知道了。”梁楚生心里发苦,阖上双目索性不再言语,等候宫中降罪的圣旨到府上。
杨氏跪坐在地上,双目无神,仿若失去了魂魄。
两个时辰前,云轻舞乘坐马车离府去送那三封信件,宫衍说是留在侯府等她回来,却也没闲着。他去了云老太师和孟氏,云鸿戬三人住的院落,看到他推门进屋,云老太师并没起身行礼,对此,宫衍没有流露出丝毫恼色。
“衍儿,你打算要将外祖母和你外祖父在这院子里关多久?还有,你可抓到了那天杀的坏丫头?”
孟氏一点没将自己当外人,在宫衍面前张口就以外祖母自称。
“你少说两句。”云老太师呵斥一句,无波无澜的目光从她身上挪离,望着宫衍道:“云府就剩下鸿瑾、鸿珂这两个血脉,我希望你能放过他们。”孟氏觉察出这话有问题,却碍于云老太师的威严,不敢随意做声。
形势比人强,她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但凡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眼前这和她极不亲近的外孙,保不准还真会赐杯毒酒给她。
“祖父……”
云鸿瑾在宫衍进屋时,就已从椅上起身,行礼后,他安静地侍立在一旁,此时听到祖父之言,他眼眶泛红,泪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云老太师看他一眼,而后与宫衍又道:“铭亲王意图谋反一案,确实是冤案,事情……”他将自己无意间听到梁相与白子归之间的对话,及自己从白子归住处偷拿走、可致人身中剧毒的秘药等事儿,一五一十叙说了遍:“我说的都写在了这沓纸上。”顿了顿,他续道:“梁楚生曾找过我,那晚他与我之间都说了些什么,我也有在这纸上写得清楚……祖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知道以你的能力必能做个好皇帝,如若祖父在你大舅父心大之前,果断制止他,想来云府就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雪丫头六亲不认,杀死太师府上下好几百口人,要是她落在你手上,就让她到地下给云府上下赔罪吧,鸿瑾和鸿珂两个小子,祖父……祖父厚着脸皮,还请你能照顾就照顾一些,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表弟,而且长辈们犯下的那些事儿,他们哥俩并未参与其中。”
“我可以给你安排个地方养老。”是你而不是你们,孟氏闻言,立刻气恼道:“衍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赐死外祖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