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宫澈看到好友就在前方不远处的小道上站着,淡漠的神情中略带恼意。
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你都听到了?”
白子归盯着他:“伤害她,让她心痛,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从未想过伤害她,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只是想让她重新接纳我。”
“可你要杀死她在乎的人……”
宫澈不语。
“数日前,你拥有大晋完全不费吹灰之力,但你却没有那么做,陌,你能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吗?又能否告诉我你有答应过我什么?”
“你说你不会杀宁远候他们,你说你只是想通过掳人这种方式,和她好好谈一次,正因为你这么说,我才二话不说,帮你掳人,帮你传话给她,结果呢,你今晚就要给她狠狠一击,就要让她处于深深的自责和痛苦中,难道这就是你对她的爱?”
白子归说着,不知不觉间,有泪水涌出眼角,沾染了他的眉睫。
他从骨子里相信,他们是最要好,最交心的朋友。
虽然两人身份有尊卑之别,但他和他懂得彼此的心,惺惺相惜,遇事时从对方那里获得支持与理解。
因此,得知他出事,作为朋友的他,不顾惜自个的身体状况,瞒着父亲母亲,承受着失去生命的危险,来到这人世寻找他,设法帮他达成他想要的一切,可这一切中并不包括帮他一起伤害蝶儿,帮他重拾失去的感情。
陌,在你的世界中,真的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子归,你这是怀疑我对小舞的爱么?”眼睑微敛,宫澈眸底闪过一抹黯然,片刻后,他看向白子归,道:“即便你对我有误会,但我还是想说,我对她的爱是真诚的,更没有欺瞒你什么。”
白子归心神一颤,只觉好友这一刻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寂寞。
“觉得帮我有违你的准则,子归,你现在就可以离开,可以回到魔界,不用再留在这里。”宫澈叹息了声,淡淡道。
隐痛在心里弥漫开,白子归薄唇紧抿,一语不发。
“天黑前我等不到她的答复,必会杀了那对舅甥,明日清晨她若还不给我答复,我会杀了另外两人。”宫澈神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缓声道:“如果这样还不能让她就范,我只能继续更残忍的计划。”
白子归的目光变得陌生,心中刚还弥漫开的隐痛瞬间消无,这是昔日与他击掌相交,与他闲时坐在一起饮酒,对弈的好友么?
在他眼里,原来的他就是月光,就是暖阳,而现在,月光、暖阳皆已遭乌云遮盖……
“我若阻止呢?”
“想与我为敌?”
“我不想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错下去。”白子归从未想过与宫澈为敌,但宫澈之言,以及他的表情,让白子归感到他们两人之间已然出现沟壑。
登时,他心里很不适,道:“还记得么?我们经常会一起饮酒,对弈。”
宫澈叹息道:“自然是记得的,但恐怕再也不能。”
“再也不能了么?”白子归喃喃,目中染上一丝怅然,他抬起头,逼退眼里的湿意,哑声道:“你就没想过重回魔界?就没想过重回魔王和王后身边?就没想过重新担起你的责任?”
宫澈:“一次又一次失去她,我不想再承受那最新彻骨之痛,不想再被沉痛环绕其中。”
白子归听了他的话,将目光落回他身上:“你最终或许会一无所有,更甚至消弭于世,不再有未来。”
风吹过,掀起两人的袍摆,宫澈沉吟:“我无悔。”说着,他身上又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孤独,寂寞气息。不能和她相守,不能重拾和她之间的感情,他还有什么可在乎的?除过他自己,无人知晓他的心境与之前已大不同,这个秘密,他不会告诉任何人,因为它只是属于他的秘密。
“陌,你……”白子归眼里有了一丝迷茫。
竟对自己生出了怀疑,怀疑自己错看了宫澈对云轻舞的感情。
宫澈良久无语。他知道白子归此刻在想什么,却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白子归忽然道:“想要重新拥有蝶儿,你就更不该伤她的心。”
“有些事你不懂。”不是他想伤她的心,而是他真的想知道,她心里究竟还有没有他。
“是,我是不懂男女间的感情,不懂太多事,但我知道的是,我不想你有事。”白子归道。闻他之言,宫澈心里有了一丝痛楚,痛得几乎要窒息:“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这是他的朋友,是他唯一的朋友,感受到他的关心,他心里是温暖的,而对于这样一位朋友,他又如何能对其生出敌意?因为他的不理解,生出敌意?
不,他不会恼他,更不会敌视他,反而愈发珍惜他们之间的友情。
宫澈看得出白子归的态度转变,看得出白子归不再执意要他放手前世姻缘。
朋友,在这里他似乎、好像也就这一个朋友,如果连这个朋友都没有了,他必永生寂寞。
宫澈看向白子归,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目中毫不掩饰的关心。这一刻,他心里竟五味杂陈,与此同时,他脑中忽然清明,白子归到这人世,是有多么艰难,多么令人动容。当他质疑其友情,出言伤到这个男子时,对方给予他的总是包容,及耐心劝诫。
瞬间,他觉得还是再说点什么好些,于是,他俊逸的脸上浮起一抹微笑,道:“我不会让她伤心。”那被关押在一起的几人,他并没想过要真正杀了他们,至于今晚让她看到的,则仅仅也只是让她看到。
白子归不解。
宫澈道:“你会知道的。”音落,他暗忖:“小舞,聪明如你,会不会被我骗过?”望向清空,望向彩云飞翔,他唇角微微弯起抹好看的弧度,叹道:“纤细、脆弱,又通透如琉璃,却无比自在,无拘无束。”
“……”白子归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满目不解,亦不懂他在说什么。
“子归,你有喜欢的女子吗?”宫澈含笑的声音忽然响起。白子归闻言,脸上立时绯红,讷讷道:“没有。”
宫澈收回目光,看着他的侧颜,笑问:“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