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伢。”二宝喊山伢,他心里纳闷,干什么呢,坐那发愣!
二宝连着喊几声,山伢才反应过来。
唉!山伢在沙发上深叹口气。“二宝,我看我们要回去一趟了。”他没头脑的说了句。
“回哪?”二宝没听明白山伢说的意思。
“回家,回你我的老家,看你我的老娘。”
“真的!”二宝语气里明显的有些兴奋,转而又疑惑的看着他。“山伢,没事吧?”
“有事,旺福大爷生病了。”山伢又叹了口气,刚才他就是为这事发呆。
“什么,旺福大爷怎么了?生什么病?”二宝冲动地过去,抓住了山伢的胳膊问:“怎么情况,快说。”
“我姐姐来的电话,说旺福大爷有阵子了,老说不舒服,前几天进县城做了个检查,肺癌晚期,怕是没几天好活了。”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二宝有些语无伦次,这个消息真让人难以置信,可看山伢的表情,又是那么千真万确。
旺福大爷对他们很好,在山伢和二宝心中,都把旺福大爷当自己的亲爷爷一样看待。
山伢也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他多希望,那只是姐姐想让他回去的一个善意的谎言。
不过,姐姐山谷在电话那头轻轻地抽泣,一切又自在不言中了。
是该回去了,二宝出来有一年多了吧,他也有好多年没回去,再不回去,真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山伢嘴里喃喃地对自己说道。
山伢精心的准备了三天,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
汽车行驶在通往家乡村庄的路上,这就是二宝说的县里新修的道路。
路还没完全修好,有很大一截仅仅是开出了路基,长时间的人踩车压,到处坑坑洼洼,车子跑在上面,就像船航行在大海里,可这毕竟是有了条路啊,有了一条通往外面世界的希望。
山伢开着自己店里平时拉货的双排座皮卡,一路火急火燎的赶着时间。
小杨坐他旁边,二宝一个人歪斜在后座上呼噜呼噜睡的正香。
胖子就这点好,没心没肺倒头就能睡,猪就是这样幸福的生活的。
山伢从后视镜中扫了一眼,二宝咂着嘴,脸上露着满意的微笑,不知道做梦又在哪里胡吃海喝。
回家对他来说是件高兴的事,对于山伢呢?
好多年没有回去过,家是什么样子,怕是物是人非了吧!
还有他最怕见到的人——他娘,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一切可安好?
山伢都觉得没有脸面对自己的娘。他不敢想,他怕面对那未知的时刻。
山伢心里上下起伏,忐忑不安。
车后面是山伢采购的一些年货,堆得象小山似地。
他恨不得把整个城市的年货都给装进他的车里拉回老家,把它们送给他妈、他姐、旺福大爷,还有全村的人。
车在新年十四的夜里行驶着,明天就是十五元宵佳节。
进了山四、五个小时了,盘山公路来回绕着,让人眼晕。
路上很少有车,四周静静地,只有自己的车子马达的轰鸣,山伢的思绪有些飘散。
汽车陷一坑里,猛的一颠,人就摇晃不停。
“小心。”小杨在旁边提醒山伢。
说起这次回家,本来跟小杨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她执意要跟山伢一起来,对他是软磨硬泡,还美其名曰:参观祖国大好河山,体会下山里的风土人情。
其实山伢知道她什么意思,私底下她故意小声说让他听见了。
你都喊我父母叫爸妈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人吃亏呢!这就是小杨跟着他回家的逻辑。
山伢说:“吃亏就是占便宜,两位老人家要是愿意认我这个儿子,我是求之不得。”
“那,那我也占次便宜呗……”
山伢坏坏的笑着看她,“也是,丑媳妇终究是要见公婆。”
然后小杨的粉拳就招呼上来。“我丑嘛!和你一起,就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庄稼一枝花,全凭我当家。我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牛粪,你在找个我看看。”山伢抱着脑袋叫。
……
“天黑,路况又不好,还是开慢点,欲速则不达。”小杨就是这样,喜欢给他整词,山伢知道她文化水平比他高几个层次。
“嗯啦。”山伢答应了声,相对的减慢了速度。他想去前台拿烟,手颤抖着抅了几次都没摸到。
小杨赶紧帮山伢拿起递上,并帮他点着火。
山伢深吸口,缓和下情绪。
密闭的驾驶室里刹时烟雾缭绕,小杨在旁边掩口咳嗽起来。
山伢撇下嘴,抱歉地笑下。
“没关系,你抽吧!”小杨很体贴人,潜移默化的用些小行动感动他。
雪亮的车灯照着外面黑黑的世界,光束中开始充斥中蒙蒙细雨,没多久就变成了漫漫雪花,而且越飘越大,渐渐地包裹住整个车子,就象夜的精灵。
“下雪了!”小杨兴奋地喊起来。“其实在我的家乡,一年中有好几个月都有雪,雪下的很大,堆在地上厚厚一层。小时候和小伙伴们经常一起玩,开心极了!”小杨看见雪也想起了家乡的人和事。
山伢想: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种对故乡深深地眷念,因为那儿有你不能忘记的人和事,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在你的脑海里涌现。
“看这雪花,你想到了什么?”看着小杨高兴的样,山伢也受到感染。
“雪花纷飞,飘飘洒洒,思念不知不觉就漫过了心海。”小杨说。“你呢?”她问山伢。
“下雪说明气温越来越低了,把你的羽绒服拉链拉好,注意保暖。”
“咦,你这人怎么这样大煞风景。”
“杀什么风景,女人要浪漫,男人要现实,考虑的角度不同罢了。”
“唉,年还有最后一天,我也两年没有回家看看了。”小杨感叹道。
“这还不容易,我在家也待不了多久,过几天你就可以回家去看咱爸咱妈了。”山伢故意把咱爸咱妈说的很重。
“就我回去你放心嘛?”小杨套山伢口风。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都多大了,路上还怕丢啊!当初你不是一个人跑出来的。人贩子不长眼才来拐你,凭你的聪明劲,你会把他忽悠给卖了,他还帮你数钱。”
“去你的,又贫。”
小杨轻推山伢一下,刚好一个路坑,把他两颠得在座位上跳了几下,山伢夸张的做了个动作,告诉小杨这样很不好,会出事的。
“去,少来,有那么严重吗?装的要翻车似地。”小杨说。
“呸呸呸,大过年的乌鸦嘴,不吉利。菩萨莫怪,童言无忌。”
小杨拿眼睛横他,大有又要发功的状态,山伢心里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我一个人回去有什么意思,路上闷死。回家我妈要是问起你这个好女婿,我怎么说。”小杨也故意加重语气。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怕。”山伢笑,“你一个人回去多好,路上看到哪个帅男俊少的,你可以拉着他一起回家啊。”
“去去,你以为我是谁,见男的就拉,男的都是面啊。”
“这有什么,不是有部戏叫什么《拉郎配》,大致就这意思吧?”
“我呸!叫你配!”小杨抡起她的粉拳奔山伢招呼过来。
山伢无处躲闪,晃着方向盘。“翻了,翻车了。”
小杨不管不顾,这回山伢怎么童言有忌了,怎么不说不吉利了?
命都没了,还吉利个屁啊!山伢只能握紧方向盘,无奈的承受着温柔的打击。
“我说你两口子腻歪能不能小点动静,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刚梦里我还以为大海里拍《泰坦尼克》呢,一睁眼个乖乖,车震。”二宝被颠簸的车弄醒了。
“切!”山伢和小杨一起鄙视。“睡你的大头觉。”
本来二宝想带小翠一起回来的,结果各种原因没有成行,所以一路上就比较郁闷,见不得山伢和小杨秀恩爱,撒狗粮。
二宝一抱头,算他什么都没说,继续睡他的大头觉。
……
夜很深很静,偶尔有狗的叫声一阵阵传来,山伢站在家门口,半天不敢叫门。
近乡情更怯,他的心情就是这样。
小杨和二宝在旁边哈着气,催促着,“快叫门啊,外面这么冷。”
他该怎么叫?用哪支手敲门?山伢瞪小杨。
“都到家门口还有什么犹豫的。”二宝说。“快啊!”
小杨见山伢举起手又放下,急得直跺脚,帮他敲起了门。
“谁?”屋里传出一声问询,山伢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山谷吗?”娘的声音又起,喊了声姐姐的名字。
山伢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就是他熟悉的声音,曾经多少次魂牵梦萦。
透过门缝,从屋里传出灯光,声音也更加清晰。
“山娘,我二宝,我和山伢回来了。”二宝实在是忍不住了,喊道。
“谁?”屋里好像没听真切,但语气明显的起了变化,同时有什么被碰倒的声音。
小杨用手在山伢腰间顶了下,把他从虚幻顶回了现实,山伢慌张地回应。“我,山伢。娘,你的山伢回来了!”
“山伢,真是山伢!”
“是我,快开门啊娘。”山伢有种飞的冲动,真想一下子飞到母亲身边。
咣叽一声,院子门猛的开了,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山伢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