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醒来时,天刚蒙蒙亮,见凤无聂也是睡熟的样子,赶紧弓着身子小心爬下了床,在衣柜里翻着衣服。
正取了衣服,感觉身后总有灼灼目光盯着自己,回头一看,他正半眯着狭长凤眸盯着她身上某一处,却是带了寒意。
正要开口不想他先一步冷声道:“那道疤是怎么回事?”
她身形明显一震,倏地想起王妃之选女子身上是不能有任何伤疤的,心下一凛,认定他是在为此事介怀,声音也冷了下去。
“磕磕碰碰总免不了这些,你若介意,重新选个王妃便好。”
她的话就如她表情般漫不经心,然后全然无视他炯利的眸带来的紧迫感,坦然在面前穿起衣服。
他沉了眸,欺身压近,她后退,只是漠然盯着他,身后抵上衣柜,他距她面前三分处停下,一手撑按在她头顶上方的衣柜上,居高临下的睥着她,压迫感,瞬间而来。
“磕磕碰碰?”
他右手伸进她的衣摆,指尖泛着凉意在她腰胯际摩挲着那三寸长的如蜈蚣般盘踞的可怖疤痕,她轻颤着身子,拽紧了手没有动。
“你倒说说什么样的磕磕碰碰能留下这样的伤口?”
他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存至今的,岂会分不清磕碰与砍伤的区别?
第一眼,他就确定那是利器所致,伤口很深,而那样大的创伤,只能生缝。
脑中刚闪过这些推断,盯着她眉眼便厉了一分,从那道疤的颜色来看,分明已有些年头,是什么样的遭遇,要那时的她承受这些?
他捏紧了她的下巴,却与她眼底的不屈与冷漠相触间蓦地一颤,随即眼里燃起一撮火苗,她竟用那样的目光看他?
“你还不说?”
“都是陈年旧事,没有必要再提了。”她抬手挡开了他手退出身,淡淡说道。
他盯着她,没有再逼迫,知她这样说必是铁了心不会吐露一个字,固执的让人发恨。
她心里埋着太多不为人知的东西,这里不过是她暂时的栖身之所,她锁着自己的心房,不容人靠近。
他知道的,可明知如此,却仍无法释怀。
不让靠近,他偏要靠近。
不想依赖,他偏要让她依赖。
推开窗,钻进冷风,她宛然不觉冷般,环着胸,萧疏的眸静静视着窗外一处。
他眯起了眼,碎星般的闪着一些莫名光点。
她的背影,他太熟悉,因为很多时候,她展现给他的都是背影,无论是潇洒离去的,还是奋不顾身挡在他身前的。
默声走向前将披风往她身上一搭,见她缓缓抬了眸望他,里面的漠然让他极不喜,也不愿见。
却也明白她此刻所有的疏离,只因他刚刚碰到了她的禁忌,她不愿提及的过往。
凉薄的唇被紧抿成一条直线,定定看了她会,眸中的危险丝丝脉脉涌现,终是错身从她身旁走过。
好像对他的离去丝毫未觉般,窗前的女子,只是望天不语……
书房
凤无聂已经在那坐了许久,也端详了她的书卷很久,似乎从中能探索出她丝毫的心境般。
从空缘口中得知她的存在,她并不知道一开始就是一场局,一场精心为她准备的局。
他向来不信天命,却不允许他的计划出现任何的意外,将天命之女收为己用是最稳妥的方法,而她确实给他带来不少助力。
她越是光芒四射,他越是不能放手,她的能力,绝不能为外人所用。
只是平安他们眼底越来越多的担忧让他不经自问,他对她,真的只是利用么?
碎星般的眸微微闪动,以前相处的片段就闪进,精灵古怪是她,争强好胜是她,脆弱敏感是她,孤绝冷漠……也是她。
一个浑身透着矛盾却又神秘的女子,她身上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一面?
不知何时起,空缘的一句异世之人已不再满足他的好奇。
想知道关于她更多的信息,她来此之前的世界是怎么样?她为何会懂得这么多?还有她的身世……
这一切,都随着空缘的失踪成迷。
不可否认,他对她好奇着,可她不也伪装着么,若不是触及她的底线,她连日来的乖顺只是故意展现给众人的外衣。
他们之间相互试探、防备,恐怕也只有他们二人才心知肚明。
看着卷上激扬文字,眸色幽幽暗暗,忽的扬唇。
不定天下,会随着她的到来而降临么?
而他与她的对角戏,最终,谁会入戏?
慕雪镇
伊人楼
自从那日从柳相府出来后深雪便直接策马赶回了这里,来了几日,便醉了几日,待平安赶至叫她时,她已醉成一摊烂泥。
将脚边一坛酒提滚远了,平安略有嫌恶的看着那堆在酒坛里的身影,皱了眉,能让她失魂落魄成这般的,也唯有那一件事,而且每次都是回来这里买醉。
“你就算喝死了,他也不会在意。”
酒坛堆里歪歪扭扭挣脱出,看了来人一眼,醉眼迷蒙。
“小安子啊,来来来,陪姐姐喝一坛。”她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打了个饱嗝,随手捞过酒坛就饮。
“主子有令,疯够了就回去。”
深雪畅快的发出一声喟叹,一听他话随即念叨着,“多大的事,飞鸽传书不就成了。”
平安闷哼了声,没好气道:“若飞鸽传书有用,爷还叫我来绑你?以前的信鸽哪次不是被你烤了吃?快点快点,每次都是让我来做这些苦差,下次定要叫禧欢那猴头过来。”
话落,不理会又是吃吃笑又是挣扎的女子,他大手往她手臂一抓,扛在肩头,飞墙一跃骑上墙外早已备好的快马,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她横甩在身后,持着缰绳猛一甩,“驾!”
深雪只觉肚内翻江倒海,马蹄溅起的飞尘蒙了她满脸,天下第一美人,何时这么狼狈过。
“你二大爷的,不是还有些日子吗,这么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呕——”
“近日全府上下都忙着,你还有脸在这里逍遥快活,阿不平时就与你和落月交好些,落月在王府也没几天呆了,阿不又是个重情的,到时你还能冷眼看着?”
深雪一路吐着,本就极难受,还要听他一个劲的念叨着,一道柳眉紧紧蹙着,回眸看他背影。
“估计那丫头也不想见到我呢……”她眸微微暗淡,嘴角却扬的张扬。
平安不知里头玄机,遂又自道着,“羌国和亲队伍马上就要到了,赶着主子大婚,你早日回来也好,浅意这几天还在养伤,你回去正好搭把手。”
“怎么回事?”
“还不是烟绽的事。”
平安冷哼一声,手下扬鞭不停。
深雪一愣,默下声神情微微凝肃。
妄想不该宵想的人,烟绽,你终是空付了心思,那个男子,岂是有心的?
“阿不呢,她可知道?”
“不知,这件事,我们就烂在肚子里,婚期将至,一切必须按着计划走。”
深雪闻言不语,只是微微叹了气。
他们几人多年相伴,几分脾性多少还是了解的,那声叹含着多少复杂无奈,他知。
他们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剑,所有能有利于主子霸业的计划,都会毫无犹豫的去执行,也只有他,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之所用。
只是对于那个女子……
“深雪,你该明白,我们别无他法,而我们的立场,也没有资格。”
“……我明白。”
·
“叮铃叮铃”
夹柳大道上缓缓行进着一支队伍,因着秋色,两旁柳叶泛黄翩落,铃声渐进。
身着重甲的军士骑着高头大马齐头并进,那串铃声,便是从马脖子的装饰上传来,旌旗迎风招展,骑兵,步兵,宫廷卫队,一时间,彪形壮汉,面目肃然,金戈铁马,刀山剑树,如此排场,正是那和亲而来的羌国队伍。
而队伍队伍中段那华丽非常的马车,便是这支队伍中最重要的人物。
“公主,照此行程,明日我们便能到达黛国京都。”
马车里传出一声轻笑,音色娇丽,“素闻黛国有潋滟无聂雅梦留之称,依你看,明日来迎接的会是谁?”
闻言,络腮胡男子略一思索,“黛国国主得知公主陛下亲临,自是不能随便叫个小官前来迎接,不过具体是谁倒是不曾知晓。”
他本是这次和亲使节,不过在公主面前到底矮了一层,加上这位公主的手段,他自是不敢怠慢的。
马车内的人安静了一会,随即又透出声,“你修书命人快马先送至黛国皇帝那里,就说本公主一定要他的丞相和漱涟王前来迎接,不然嘛,这黛国五公主,羌国便不娶了。”
她语气狂妄,似是放眼天下没什么能让她所惧。
辰国最近蠢蠢欲动,而羌国也逐渐强大,黛国想要联合他们的力量,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使节对那战神素有耳闻,浓眉微一蹙,却也不敢忤逆了自家这位主子,要知道,她亦是不可好惹的角色,也只是略一踌躇,便领命去了。
队伍依旧稳步前行着,谁都不知,一场阴谋已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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