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从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烟绽会主动找上自己。
她只是堂皇的来请安,而她却真的是乱了心神,足足愣了片刻。纵使她不想承认,她早已认定烟绽是特别的。
对于烟绽,她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去面对。
从没有在凤无聂面前问关于烟绽的事,似乎,这已成了她一个隐晦的禁忌。
忘不了,浅意曾因为烟绽而对她动了杀机,只因她认为她抢了属于烟绽的位子;忘不了,在疫病荒村向一心探寻烟绽而遭遇冷脸相待的尴尬。
那时,他们都护着她,都对她讳莫如深,潜移默化的,她竟真的不敢向凤无聂求证烟绽的存在。
他与她,有过去么?是怎样的一段过去?
那日宴会与她相视一笑的风度早已了散无痕,终究,她是在意了。
小心的将隐晦的心思藏于心底深处,埋到一个连她都找不出的深渊,然,所有的自欺欺人终在这个盈盈浅笑的女子面前粉碎。
她的一身红衣灼了她的眼,她的眸,是那样坦荡,看着她,她几乎有一种错觉,似乎她才是那个登堂入室的闯入者。
不动声色的将对面女子的脸色印在眼底,略一扫浅意微紧的眸,烟绽神色坦然,柔柔的开了声。
“娘娘脸色不太好,可是哪里不适?”
阿不收回思绪,微一笑,脸上已看不出半分端倪,“无碍,只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一年,不是只有别人在变化,她亦然。至少,在表面上,她不允许自己柔弱,而且,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看着女子低头抚肚微微含笑的样子,烟绽眸色终是微微一变,却只是一瞬,嘴角已柔柔挽起。
“听闻娘娘日前有些许胎位不稳的迹象,烟绽平日对女子之病理略有研究,不知可否为娘娘探一下脉?”
“娘娘,皇上曾有令,除了他和一心,旁人不得探问皇脉,兹事体大。”
说着微含深思的眸落在了一处。
烟绽面色一僵,似是看了浅意一眼,随即又恢复如初,只留坦然,从容浅笑:“是烟绽越距了,看来皇上真的很着紧皇嗣。”
浅意眉头微一蹙,直觉的她看似无心的话偏生带了几分叫人多想的意思。
她听得出来,阿不自然也听得出来,不过嘴角的弧度却是显了几分。
“我们的孩子,他自然是着紧的。”
烟绽微一顿,这才又仔细看了她一眼,脸上慢慢漾开笑,“娘娘说的是。”
她眸似是不经意一瞥,落在她脖间,然后视线就像是定住了一般。
顺着她的视线,阿不自然知道她看向的是她系在脖间的玉环,从辰国回来,这玉环便再度回到了她身上,而她,依旧是留在了凤无聂身边,似乎,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只是她奇怪的是,为何烟绽有此反应?
“这玉环可是有什么不妥?”
烟绽这才觉有些失礼,收了视线,脸色已微白,“烟绽失礼了,只是一看到这个玉环属下就想到曾因此触怒龙颜,一时失态,请娘娘见谅。”
“无妨。”阿不自是知道她口中的龙颜指的谁,只是心中好奇更甚,烟绽曾因玉环惹怒过凤无聂?
看着女子兀自摸着玉环若有所思的神色,烟绽几乎也是陷入了回忆。
“此玉环是皇上母妃唯一的遗物,意义非凡,当时局势紧张,皇上在狼牙山分身乏术,便将这能号令所有暗卫的信物交于我保管,只是由于我的不小心,玉环不慎遗失,主子连夜赶回处理了此事。”
听到这里,阿不心中一跳,有些记忆便突兀的闪现了进来,而耳边,女子娓娓之音无疑又加剧了她的想象。
“那一夜,主子他虽无苛责,可我知晓,他该是恼我的,心中有愧,第二日,我便进了宫,深宫险恶,若不是主子暗中诸多照拂,只怕我也无法留着清白活到现在。”
她的话适时地戛然而止,反观阿不,脸上已是一片深色。
她忽的想起一年前她还在狼牙山的时候,也是一个深夜,笑笑潜逃出山,她慌乱间冲入他的房间,现在细想起来,那时他虽身上未着寸缕,可床上的被辱却分明是叠的整整齐齐的。也就是说,那时他并不是裸`睡,而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换衣的?
那一夜,他是去找她了。
模糊的记忆慢慢变的清晰起来,脑中勾勒的却是他和她的情景。
他把如此重要的玉环交于她保管,他连夜赶回寻回玉环对她却无苛责,她为他甘心潜伏后宫却依旧留着清白之身……
然,这些,她都不知道,她是他的妻子,却是所有人中唯一不知情的。
阿不无波的眸看向浅意,她眼里的忧色是那样明显,心下夹杂着复杂的涩然,她的表情告诉她,这些事,都是真的。
凤无聂……
“娘娘,烟绽斗胆,可否求您一件事。”
“烟绽,你越距了。”
“浅意,我口渴了,你去帮我温一杯牛奶吧。”
浅意抿唇,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冷清的眸子略有忧色的看了那保持着浅笑的女子一眼,然后轻轻掠过烟绽,其中的警示不言而喻,终于认清,眼前的女子,终是变了。
“现在,你可以说了。”
烟绽留在门口的视线移回,似乎还在停留在浅意刚刚的警告上,心中有痛,浅意和她,终究是陌路了。
“娘娘是否觉得,烟绽很不堪?”
她微一挑眉,有些意外她这般坦然的样子,她谈及凤无聂时眼里的神色她太清楚,可看着她此时绝然不若方才人前从容优雅,犹如放下了所有伪装与骄傲,那般惨淡,竟是有些复杂。
“爱一个人没有错。”
她爱他,从来都没有遮掩,爱本身,本无错。
烟绽似是想不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句,微微一愣,随即有些释然,“是啊,没有错。”她没有错。
“我爱他,可他爱的却不是我。”她定定视着她,笑的涩然,“没关系,喜欢他,是我的事,与他无关不是么?”
阿不静静听着,从她的神色看不出她的思绪,而她也不清楚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听完她的请求的。
“娘娘,烟绽从未想过插足您与皇上之间,只是求娘娘,能否别将我调离京城?”
“你多虑了,我并无这样的权利。”
她的话却是让她摇摇头,脸上晦涩更重,“任何对娘娘有威胁的,皇上都不会允许存在。而这一切,娘娘并不一定都需知晓。”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容不得你么?”
“此刻娘娘身怀有孕,他是怕我刺激了娘娘。”
阿不沉默,她的话让她的心微微有些沉,从她的话里,她知道了几个讯息。
一是:凤无聂对她还有所瞒;二是:烟绽于他果然是不同的。
若是不上心,何必在意她的去留,他担心她刺激她,那必是她真的有能刺激到她的东西。
凤无聂,你和她,果然有过一段连你也在意的往事么?
她无法质问,也无法苛责,毕竟,她输给的是时间。
而对眼前的人,她又如何苛责的起来?
“你还爱他。”
烟绽一滞,看着她的眸并不退缩,并不否认,“这一切已然没有意义。或许以后,我也会遇上一个爱我且我爱的人,然后,我们各自幸福。”
她定定视着她,言语轻柔却带着绝决,“娘娘,我对幸福的定义很狭隘,只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