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不知道自己是几时入睡的,只是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附耳对她轻语,她哼哼唧唧不知应了什么,然后意识继续模糊,再醒来,身边已少了凤无聂的身影。
惺忪的眼瞧了外头大亮的天色,唤了人进来。
浅意禀告说笑笑离宫了,她点点头,笑笑出宫是堂而皇之的,目的是分散那些人的注意,现在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看着镜中的女子,阿不神思有些飘远,忽的想起昨晚凤无聂说着帮她出气的话。
“西苑那边有什么动静?”
浅意意会,想起今日听到早朝上的趣闻,语气依旧冷淡却隐隐带了快意:
“皇上今日下了旨意,将那洛丽雅许了内侍总管结为对食。”
“哦?”阿不眉一挑,有些吃惊,想起昨夜诚惶诚恐跟在凤无聂身边的太监,他竟是将她许了他?
宫中往往有将宫女与太监结为对食之事,以慰深宫寂寞,所谓“宫掖之中,怨旷无聊,解馋止渴,是为对食”。可那洛丽雅是羌国圣女,这身份——
“主子莫忘了?是她自己说此生只有夫婿才能得见其颜,昨夜她心有露脸,许了张津世,也算是随了她的愿。”
“她可愿?”那般骄傲的女子,这于她,无疑是奇耻大辱。凤无聂这个家伙,果然小气阴损的很。
浅意冷冷扯唇,“自然是不愿,不过——”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诡异的变了弧度,“圣上有言:‘见尔颜者不过朕与津世,尔不允嫁,非若实乃觊觎吾后之位,欲取而代之?此心此举,羌国意欲何为?’她纵有天大胆亦不敢拒,接了旨,只怕这会子闷在房中哭罢。”
闻言,阿不扯了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若不将心思用歪了,何故至于此?
自作孽者,她又何必理会?
“他现在还在早朝?”
“咚!”
玉梳落地。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皇后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那伺候她梳头的宫女煞白了脸跪地颤颤,她还来不及说何话,一殿的宫侍皆惊惧跪了一地。
那声声“奴婢该死娘娘恕罪”引得她皱了眉,不知是不是多心,她总觉今日的宫侍比之以往谨慎更多了些——恐慌?
那种惧意,好像下一刻等待他们的就是比死亡还是可怕的事。
“浅意,发生了何事?”
浅意抿了唇,心叹女子的敏感,略一犹豫,还是道:“皇上此刻不在早朝。”
见她眉头一蹙,浅意暗叹这事终是瞒不住的,一边关注着她的神色,一边斟酌着用词,“中书令勾结乱党,中伤皇嗣,扰乱国稷,被令处死,一干眷仆,活埋西郊。”
阿不身子微震,似有些站不稳,浅意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主子,此事已成定局,皇上苦心,别人不懂,您该懂。”
“那一干家眷,为数、几何?”
浅意犹豫,她一喝,“说!”
“三千八百一十六口。”
阿不深吸一口气,明白了这一众人的恐慌由来,白着脸,语气愈发凝重,“去西郊。”
“主子!”
“立刻!”
驱往西郊的马车内。
一心凝肃着一张脸看着对面的女子,视线又转向医箱,想着她刚刚郑而重之的要他带上的东西,隐隐的,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不安。
“娘娘,中书令谋逆,条条死罪,皇上此举,并无错处,您——”
“他无错,却是过了。”她脸微白,定定视向他,“而我也知道,这过,是因我而起。”
“三千八百一十六条性命,不是主犯,只是无知眷仆。一心,我做不到,也不忍心,让他为我背负杀孽。”
一心一震,嘴动了动,却说不出任何话。
初见她,她一身痞气令他嫌恶,再后来,因主子对她宠爱而心生怨愤,接着,她保下他兄妹二人而令他重新审视,而最后改观的,是疫村她独闯相助。
一桩桩一幕幕,皆是她鲜明形象,时至今日,岂能不知这个女子。
这个女子……
这样的女子啊……
她不知他心绪已过万千,忽闻远处隐有异响,似哭号,似哀恸,心一下揪紧。
而那方,本含笑看着这一场无血杀戮的君王却倏地敛了笑,似有感应般抬眸一眺。
见马车缓缓停下,她就这样与他远远对视。
隔着数千罪犯,他与她的眸皆是晦涩。
一场对视,两曲心思,又似乎,各有坚持。
下首的平安禧欢脸色一变,互看了一眼,忙迎上去,“娘娘怎么来了?您身子不便,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些场面,您不适合看。”
他们的劝慰她全不理,入耳的只有那声声哀嚎,默声走向那个座中的男子面前,一眼,似有千言万语。
最后,她屈膝。
“求皇上,收回成命。”
她的下跪终是让他微变了脸色,没有制止,脸色却是沉的吓人。
这一刻,静的似乎只有那遍野哀嚎,时间宛若静止,没有人再动,恐惧那未言却已然动怒的帝王。
他就这样视着跪着的她,良久,他那辨不明情绪的话沉沉传了来——
“第一次,你跪一心,是为救人。这是第二次,你跪我,亦是为救人。”他一顿,有着莫名怒气,“你是我珍之重之之人,就这般、轻贱自己?”
阿不摇摇头,“第一次,是为朋友,第二次,是为我丈夫,如何是轻贱?”她将他紧绷的手放入掌心,“我心疼你。”
只四个字,却忽令他紧抿的嘴角微微松了些,随后又见她将脸缓缓放入了他掌心。
“不要为我背负这么多,尤其是杀戮,因为,我也会怕,怕终有一日到了黄泉,却寻不得你的身影。”
一滴热泪滚落进他的掌心,她抬头看他分明大受震动的脸,“凤无聂,不要离开我,黄泉孤冷,若真的到了那里,也请抓紧我,好吗?”
“阿不,你知不知道——”我爱你,爱你如斯,哪怕真到了地狱,亦不会放手。
“我知。”
她跪靠在他怀中,仿佛揽住的,是此生唯一的幸福。
看着那相拥的人,平安等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相护对视的眼中,有宽慰,亦有动容。那个女子,是他的劫,却也是唯一的解。
他们都明白,这场屠杀对于根基刚稳的青玄意味着什么,君臣离心,百姓非议,这后果也是令他们担忧的,所幸……
“放了他们罢,好不好?”
他似有犹有余怒,冷哼了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阿不轻呼一口气,心中大石落下,知他这般已是最大的让步了。
“平安,传令下去,将罪党亲眷杖责一百,行刑后即刻发配边境,终生不得入境。”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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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告诉你这篇从早上写到现在吗……此篇很用心,看时建议配乐音频怪物的音乐:无关风月。然后,下午还有的,不过应该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