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总是人散,想来,她是不适合矫情。刚刚的背影,自是希望还算潇洒。人,总是在失去些什么后才格外珍惜所谓的尊严。
夜是深冷的夜,暗邃暗邃的,似乎很容易迷失方向。
阿不站着,只是愣愣的望着空寂的街发呆,肩上的松鼠正睡的香。就在走过一个拐角后,腿终于罢工了。
“嗐,不就是为情所伤么,至于撂担子散伙么?”
悠悠的一声,话不响,却在寂静的夜清晰的传荡开去。
阿不一怔,看着眼前鬼魅出现的笑三生,才后知后觉的回放刚刚他的话。
见女子面上没有半分反应笑三生倒是有些意外,继续开口,“不过你真没猜出来那人的身份么?”头一凑,脸上难掩兴味。
见她仍旧不搭理,倒是吱吱翻了个身继续酣睡。他半尴不尬的敛起嬉笑,捂嘴微咳了一下,“其实那会子大爷我也想出来救救美来着,”他一顿,似乎觉得哪里不妥,眼溜溜一瞅,又将那“美”字改成了“你”。
“谁知……”他声音渐渐低下去,脸上的神情转为愤恨,自从遇上他们,他究竟被五花大绑了几次?
待他羞赧兼杂愤怒的纠结表情终于得到融合,再视向女子,已是一脸灿然,一拍女子肩头,吱吱尖锐的叫声响起,他却不理,握拳捶捶自己胸脯,振振有词,“为弥补爷心里的愧疚,以后大爷我就跟着你混吧,哈哈。”
说完,不等女子适合反应,侧身一转,大摇大摆的在前面开起道来。
笑三生前头走着,若不是耳力极好加上夜里本就空寂,不然那走至一段路后响起的“喂”怎么就立即让他停了脚?
他侧身扭头打量着从刚刚开始就保持雕像般动也不动的女子,狐疑着走近,手刚一搭上去女子整个身体就突然失去全部力气般瘫软下来,他眼疾手快的扶住,冰凉的料子划过掌心,底下是她轻颤的身体。
“喏,你看见了,我腿软了,给你这次嘲笑的机会。”她先他一步开口解释,带着刻意的云淡风轻,嘴角扯起的笑带了几分勉强僵硬。
“算了,看你被吓成这样的份上,本大爷就好心背你了。”话一落,他旋身一矮,女子没有反驳机会的稳稳靠在他的背上。
依旧是轻颤不止的微凉的身体。脑海里,还是她刚刚惨白了脸额际冒汗的隐忍模样,眸色,忽的幽深起来。
“喂,刚刚真的吓着了?”
阿不一怔,有些艰难的将注意力从膝盖的痛楚转移到他的侧颜,努力不让随意里带着抖音,“恩,吓死了,还以为小命要交代在这了。”
“你放心,阎王爷都不敢收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么?”他扯唇,佯装没听出她的颤音。
“对了,你刚刚是不是有对我说什么?”
刚刚?那时就已经痛得根本什么都注意不到了?“我说,那三百金子你可要收好,你还欠我钱呢。”他深幽的眼直直的视向前方,却是笑着说。
“少不了你的,只要你伺候的我妥妥儿的……”
“睡觉归睡觉,别留哈喇子。”他的声音渐渐轻下去,背上的女子已经不再回应,呼吸浅浅。
他停下脚步,侧头瞥见她静静靠在自己肩头熟睡的模样,眉头依旧蹙着,轻笑着哧了句“死要面子活受罪”。
正待抬脚间,一阵马蹄践踏的急促声响隔着稀疏木丛从远远的一头穿过,为首的一马当先,暗夜下他披着一身幽邃深弥夜色,如夜间鬼魅般又如王者驾临般带着无尽邪佞凛傲刹那闪过,身后的一众侍从各个目光如炬,紧随而上。他们,都没注意到这里。他眼中划过些许意味不明,背上女子不知低喃了什么,他失笑,收回视线,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三皇子,要不要……”
从暗中走出,凤珏看着远去的两抹身影摆了摆手,终是勾起了唇,“萧将军,你不觉得很有意思么?”
萧明疑惑,密谋多时的计划功亏一篑,所有安排在伊人楼的棋子被斩草除根,凤无聂的心机之深及雷霆手段令人不寒而栗,怎么三皇子……
将萧明的不解看在眼里,凤珏眸中森然,却是弯着嘴角,“若这次失败能换来如此珍贵的情报,尚书大人也该死得其所了。”
“至于你,随我一同上京。”
“三皇子!”
“放心,要不了你的命,”凤珏负手望天,一抹森然笑意陡然划出,“就如他说的,一场负荆请罪的戏怕是少不了了。”不过,这仅仅是开始。
眸微转,望向另一侧缓缓驶离的马车,他眼底凝着深浓,柳相,你是不是也掺进了呢?
……
“公子,那个女人分明是故意的!明知道你从不参与朝中争斗还硬拉你下水,这下完了,三皇子肯定以为你跟四皇子一伙儿的!”
自上了马车起,金玉那絮絮叨叨的嘴就没少数落,其中埋怨最多的就是那个女人,也就是深雪。言语中,好似带了不少不寻常的熟悉。
金玉不止一次感叹自己的位卑言轻,每次这种时候他家公子就像没事人一般挑一本书看的自在,他说什么,恼什么他全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不,公子翻书的手一顿,他只得哎一声沏了茶递过去。多年的陪侍,默契早已融入骨髓,对于自家公子金玉可是崇拜宝贝的紧,哪里舍得怠慢半分。
柳梦留身上似乎永远带了一种从容温雅的气度,尘世的纷杂从来都侵袭不得他半分,手捧一卷书,温灯如豆,他就能自成一个世界,悠适自得。
清俊眉目舒展着,眸驻足的那小片空间里,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八个字正静静躺在那里,镜湖微澜,闪过那个想要高飞的女子的身影,“从来自由为何物?”
他不知已将心中所想之话失声念出,待回神,金玉眨巴着眼盯着自己。
“公子你说什么?”
轻轻翻过一页,并不曾看过金玉一眼,一派温文尔雅。“可还记得你进府时我对你们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金玉立即苦了脸,低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般,闷闷道:“不议事,不议人,不议非。”这三不议训诫他每天都要默念几遍,可每次都会忘在脑后。
“尘本混沌,我这般教你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公子……”
“罢了,且走且看吧,或许,有机可转也未可知。”
金玉略带担忧的看着公子,那一番话他没听懂,却隐隐的察觉出有种风雨欲来的征兆,黛国,真的要变天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