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啜着婢女奉的茶,阿不眉眼不抬,这一室或站或坐的人,明明是安静至极,却扰的她心扉乱跳不已。
到底,还是紧张的。
茶水热气氤氲,隔了她眼底未明的神色。
想着刚刚她鼓足勇气踏进这原本想要远离的地方,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真正以凤无聂出现的姿态,那一刻,她想到的,竟是惊艳。
发束成一髻,插了根玉色素簪,身着一件血红色暗金云纹的宽袖大袍,隐隐露着胸膛肌理,秀色斐然。撑着头,歪着身子靠坐在一张铺着锦垫的大椅上,眉眼不抬,逗弄着正朝他卖乖的松鼠,虽是一副惫懒洋散姿态,但这丝毫不能稍减他一身气势。
隐隐才想起世人对他的评价:绝世之姿,倾城之颜,傲然诡性者,战神漱涟王也。
那个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不羁皇子;那个一夜改写了黛国亡国命运的人;那个诡谲莫测风流不羁人人惧之的王爷,正是此刻她眼前的男子,凤无聂么?
看着昔日与她嬉戏打闹的人只是静默不语的分侧站了两边,阿不突生了一种犹豫,她来此,真的是做对了么?
许是阿不是看茶水不说话的沉思状引了某人注意,“水里能盯出花么?”
她身一震,神思归位,视向他,他只是专心着逗弄手下的吱吱。她煞是正经的答了句“花有你艳么”。他斜斜一个眼神瞟过来,她一怔,听见有人想憋笑却漏气的轻响,他身旁的落月正满脸兴趣的盯着自己瞧,顿时想抽自己。
看到那靠着柱子紫色身影,阿不这才赶紧转移话题,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深雪,上次没来的及给你,这次补上,嘿嘿。”
闻言,深雪挑着眉看着她递来的设计纸,那是上次约好给她的服装样式,心中一动,打量了她半晌才道:“算你有良心。”
轻戳了一下那憨笑的女子,深雪站直身子偏头看向主座,“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次来,”她揶揄勾唇,“捅篓子了吧?”
“知我者,深雪也!”
深雪摆摆手,表情无不随意,“我知是一回事,不过能救的却不是我。”说着,她眼幽幽瞥了某处。
阿不先是一愣,随即敛了神色,看着不看她的男子,微一犹豫,到底还是凝着脸走到红衣男子跟前。
“吱吱。”她拉了脸沉声道,吱吱瞪着乌溜溜的大眼,来回巡视着二人,然后窜到女子肩头,交叠着爪子站的笔直。
闭眼深呼了口气,然后一人一鼠同时同步的深一鞠躬——
“对不住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送人的猫给做了的其实那根本也不是我的责任是吱吱那畜生嘴痒咬死了郡主的猫其实我想的是如果平常的猫我买一只赔了也就算了可问题是那人是郡主听说你们交情还匪浅能不能看在往日情分上再送一只猫给我或者你跟你那郡主妹妹再好生谈谈?”
这一刻,全场俱静。众人皆是面有惊愕的盯着那一口气说完一整句话的女子,有谁听清楚她刚刚说了什么吗?
见无人回话,躬身的女子偏头睁开了一只眼,上方的他,依旧慵懒的支着头,深邃的眸幽色一片,她在其中瞧不出带有丝毫愠怒情愫的东西。
“猫~”,她提示,他无反应。
“一只白猫啊。”她比划着,他依旧毫无反应。
阿不狐疑打量着他们,皆不是像看怪物般瞅着自己,这是什么情况?
“你说的可是宓嫣郡主的白猫?”倒是落月出了声询问。
“正是正是!”
“那就是了。”落月嘻嘻一笑,扭头转向对男子说道:“爷可还记得年前皇上赏了一只从番外进贡的一只异域猫?”
凤无聂眉眼浅浅一挑,“有这事么?”
他的话,一如他人永远带着一股子惫懒,让人昏昏酥绵,可这幅事不关己已让某人愤恨的磨起了牙。
“说起来,爷您可是瞅都没瞅便叫落月随便打发了此猫呢,那阵子宓嫣郡主日日在府前晃悠,我就顺手转赠给她了,后来安分了好一阵子。”落月笑着,似乎为当初的自作主张很是满意。
阿不石化的看着那只是淡淡“恩”了声的男子,神色淡淡,然后冲吱吱勾勾手指头,那畜生便飞窜过去,继续玩抛食游戏。
她担心受怕的连夜连夜睡不好觉,拼着一死也要找他救命的严肃事情到了他那里竟是他压根不知道有这一回事,胸口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
一屁股坐在椅上,她开始纠结这事到底算了了没事没了,凤无聂一脸的不在乎,她似乎也没有较真的必要。
“可是,你怎么弄死了郡主的猫呢?那郡主可是对它爱护的紧。”落月歪着头一脸的不解。
“问它!”她怒指,那畜生立马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警觉反驳,“吱吱!”
“看来,你倒不如换个主人。”
“吱吱~”松鼠点头颔首,冲着递给自己瓜子的男子摇尾呲牙。
“我也要留这!”
“漱涟府从不养闲人。”
“为什么它行!”她怒,这年头,人活得还都不如畜生了么!
“它是红璃雪鼠,远古灵物,你么~~”他邪肆的唇勾起一个弧度,“你不是觉得我们瞒你在前接近你意图不轨么?”
“我可没这么说过。”她头摇的厉害,心里却虚着,这家伙眼睛带X光的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取些银子自行去吧。”
“同谋同谋,怎么不同!”她急了,一张嘴开始陷入失控状态,“再说我也不是闲人,我是你内人!”
众人惊。
“虽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好歹我们有过肌肤之亲,为彼此我们相互牺牲相互扶持感情好时也你侬我侬,吃过白饭住过山洞也同过居。”末了,她环过旁人,“糟糠之妻不可弃!”
说完,不管众人是如何吃惊,连她自己也是吓着了般傻立在那里,只是面上装着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心里早悔的肠子都青了,她这张贱嘴……
静待盯视中,她只见他眼睑微垂,意态有些慵懒,然后抚了一下袖子,一挑眉,淡淡视向这里。
她吞咽一声,琢磨不透他此时看她的目光,心中打鼓。
忐忑中,她见他缓缓勾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