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诡计的开端?

十六公主在书房里,细心的发现这里有人。她是直觉。

她身子微微颤抖,手心里有一把刀在袖子里,遇到那贱人,是给她一刀,还是扎死她?

从没有让人如此侮辱过,可是一直留在心头。

她认定是轻薄过自己的人,就往前慢慢走一步,低低地道:“我知道你在,你给我出来!”娇音如月光般,流转在房中。

走上一步,又是一步,脑后忽然微风起,中了重重一击,十六公主晕过去。

烛光忽然挑起,满院子亮堂堂。人的视线从暗处不打招呼的到了明处,眼前一片茫茫,什么也看不到。

无数箭头,伸入房中,无数士兵立于房外。由窗到门,由廊下到屋顶。

长枪伸进来,高挑起门帘,可见到外面景象。两排大红灯笼中,萧夫人姗姗而来:“让我久等,来的却是谁?”

烛光下的她,更明眸皑齿,娇可以夺人。

着一件大红宽松袍子,眉梢儿下微有倦意,似乎要睡,又不耐烦被刺客打搅的模样儿,懒散散的手扶在丫头手中,轻轻含笑:“呀,请出来吧。”

书房中的两个人猝不及防。见窗户啪啪,一扇扇被长枪挑起,灯笼马上伸进来无所遁形,任夫人身后的那个人用力一甩,任夫人惨叫一声,被他甩出去。

身子笔直对着寒冷枪尖而去,任夫人在最后关头大叫一声:“不要杀我,我有机密!”她可以感受到枪尖触到自己衣角,环饰……

几条绳索抛进来,凌空把任夫人接走。

闭眼等死的任夫人,没有想到脚下一沉,身子落地。睁开眼,见萧夫人就在几步外,笑容可掬:“你好呀,夫人。”

她身子两侧,全是肃然士兵。

可见是早有准备。

任夫人膝盖一软,心中觉得大势已去,扑通跪倒。萧夫人身后转出另一个人,她面色苍白,上前来指住任夫人大骂:“贱人,你把我夫妻害得好苦!”

乔夫人是也。

任夫人临死前抛出那句话,还想着先留下命,再想法子。她可以解释为要见萧帅,勾结萧帅,而看到乔夫人出来,任夫人眼前一黑,知道机密无法隐瞒,她半晕在地上。

奸细,是可以处死的。

而萧夫人,如今是京中闻名的醋坛子。

依任夫人的心思来想,她怎么肯放过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慧娘只盯着房中,再次轻启朱唇:“请出来吧。”一个人缓缓走出,他一身黑衣,已去了面巾,露出一张倾城倾国的面庞,似玉夺魂的眼睛。

南宫复。

他对身前刀剑视若不见,不减风度,轻施一礼:“见过萧夫人。”慧娘兴奋了,没想到钓到一个大的,她眸光跳跃,也不肯失礼,笑盈盈还半礼:“多时不见,侯爷近来可好?”南宫复对着她的半礼,和她如玉的面庞,心中有一时失神。

她只还半礼,是傲然宣告,自己夫君已不是去年的一等侯。而是坐镇京中的大帅。再看她见到自己从容有笑,气势又过于自己。

南宫复嗓子眼里难免骂上一句,就是没出声就是。他痛恨地看着慧娘,在南宫复眼里,女人全是不聪明的。她们会陷入感情中不能自拔,会为花开北风而长久哭泣。但今天萧夫人慧娘带给南宫复的镇定自如,让南宫复讨厌。

很讨厌。

他打心里讨厌聪明的女人。

这种讨厌,从石贵妃不要自己,而入宫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妃就开始了。南宫复不得不承认她选得对,因为南宫复是个男人。可是没选中的是他,南宫复从此就开始讨厌一些会做出选择的女人。

院子里士兵虽然多,南宫复倒不会放在心上。他只是认真的对慧娘看着,期盼着她出现哪怕一丁点儿的慌与乱,你是个女眷不是吗?

虽然听说你会抡刀。

慧娘轻轻地笑:“侯爷是准备怎么逃?”她不错眼睛的不放过南宫复任何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小小的眼神转动。

南宫复在心里又骂一声,忽然往后就退,要到房中,那里还有一个昏倒的十六公主。身后有硬物顶住,一个过于年青的嗓音,近似于小孩子的声音神气地警告他:“往前!”

萧守萧成萧规嘻嘻而笑,萧墨用手中双节棍押着南宫复出来,圆滚滚的小肚子在他身后挺一挺,笑得好似立下大功一件:“我一直在床底下,你就没看见?”

慧娘掩口低低地笑起来。

南宫复的脸色难看近似泥土,在烛光下更似不是真人。他眼珠子左右看看,是大势已去的神色,长长地叹一声:“没想到……”

“没想到大帅不在,这里也不能乱闯是吗?”萧规最机灵,凡是讨好慧娘的地方,一个也不放过。

张家变了脸色:“小心他……”

南宫复已经倒地,唇边沁出一丝嫣红的血流来。

萧墨大为不解,对手中双节棍看看:“我这上面没有毒呀?哦,是他嘴里有毒。”弯腰就去看视。

慧娘心中电光火石般一闪,变了脸色:“小心他!”

“哈哈!”南宫复长笑起着身,一双手掌在萧墨溜圆的小肚子上轻轻一按,面上诧异,一闪身人钻入房中,丢下一句话:“小子,硬功夫练得不错!”

萧墨急切间扎马步,全身骨节爆响几声,硬生生接了南宫复一掌,南宫复一撤手,萧墨往后就倒,摔了个仰八叉。

小鬼们争着去看他,萧墨手指房中:“追……”重重咳嗽几声,吐一口淤血,揉揉肚子一跳起来:“没事了!”

张家骂道:“让你大意!”

南宫复已经不见踪影。

后窗户上,破了一个大洞。

慧娘在书房中走了几步,闻到淡淡花香,好似府中的花香,让人去看花匠可在房中,自己来看萧墨。

萧墨扭捏着,从肚皮上取出一个生牛皮护垫:“三奶奶说我和三爷一样练硬功,给我做了这个。”

“嘻嘻,哈哈,”另外三个小鬼笑得前仰后合。

慧娘放下心。

连夜审任夫人,张家让慧娘回房去:“我下手,吓着十三少不好。”慧娘很想表示自己不是泥捏的,可又要亲自审问十六公主,才答应,吩咐小鬼:“把十六公主送到我房里。”张家奇怪:“我一并都审了,什么公主,当奸细是砍头罪名!”

十六公主已经醒来,闻言求饶的话是没有,对着慧娘跪下来,只有一句:“我为着母妃……”张家是眼里不揉灰星子,劈面就啐:“哪有这么多孝子!你们看着夫人至孝,大帅至孝,一个一个全用这个当借口!”

他也是五大三粗,把袖子一撸,爆脾气上来。张家一上脾气,就喊出来这个味儿:“十三少回房!这里没有老娘们的事!”

亲兵们也笑得东倒西歪。争着骂他:“大帅在,真给你军棍!”

张家虎着脸:“老子最见不得这身也卖了,再装没事人的人!”大手一挥:“押走!”几个亲兵如狼似虎的上来,鹰擒虎抓般,两个人按一个,把任夫人和十六公主押走。

任夫人还能忍耐,默不作声。十六公主头一回让两个大男人握住肩膀,羞先不必说了,他们手劲儿大,痛得十六公主不时呼痛,没有人理会。

张家威风凛凛走后面。

慧娘哭笑不得走他后面,边走边骂他:“大帅不在,我当家,几时你当家的!”张家不耐烦:“大帅在,也会说我对!你现在当女眷,这血淋淋的事情你少看。你不怕,外面听听就是。”

慧娘好笑:“那是公主,你不能弄成血人。”

张家更皱眉:“要你交待?我把另一个弄成血人,给公主看看就行了。”

慧娘忍俊不禁:“你说得倒干净。”张家甩手臂走着:“你放心,我不是伍将军那样杀过猪,也会烫猪毛。”

“你弄过的,谁还敢吃。”慧娘刻薄着他,见人来回话:“花匠还在房中并没有出去。”慧娘点点头,跟着张家到大门的门房中,才一进去,慧娘微乐:“几时成的刑房?”

不大会儿功夫,皮鞭,板子等东西,挂得满墙都是。好几根皮鞭慧娘认得出来,是亲兵们的马鞭。

慧娘嘀咕:“要是我的马鞭子取来,比你们的好看。”

“啊!”一声惨叫,十六公主抬眼就晕倒。有人取一盆凉水,泼醒她。不用审,十六公主就牙齿打战的说出来:“长公主让我来找御玺!”

慧娘恍然大悟,敢情这些人以为御玺在大帅手里。她嘿嘿才一笑,张家对她使眼色,瞪圆了眼喝道:“还有什么!”

“再也没有了,”十六公主伏在地上,没有人压着她,她也不敢直身子。

张家一条腿站板凳上,手一伸,有人送上一根鞭子,把那鞭子在十六公主眼前摇呀摇呀,鞭梢子是分叉的,如毒蛇信子,丝丝垂响。

“长公主说,十一姐给她丢了脸,让我把这个……”十六公主怀里取出一样东西,哭道:“放到十一姐碗里,再一半给夫人。”

亲兵接过来,嗅嗅骂道:“这是什么!”

慧娘变了脸,她幼年看书不少,粗通药理,会给萧护准备滋补汤水,猜到那是什么。她接过来,在手心里捏几捏,恼起来:“我不能生,她要给大帅找什么人!”

十六公主只是哭不说话。

张家也明白了,对着十六公主就是一脚,他踢得是地方,只踢中十六公主肚子,柔软处,不见伤,最疼的地方。

地上,公主抱着肚子痛得乱滚,发髻散开来,乌丝垂了一地,首饰夹在发丝中,在地上拖拖的响着。

只这一手,任夫人变了脸。

她看得出来张家很会打人,没有多少外伤,又全在最疼的地方。再看萧帅府中人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公主都打,何况是自己一个奸细?

还有公主花容月貌,号啕着惨叫着乱滚,任夫人倒怜惜于她了。可见一吻,还是有感情。任夫人强自镇定:“我说,你放了我们。”

“那看你说的是什么?”慧娘淡淡。

张家眼最毒,十三少挂念少帅他都能看到,任夫人对十六公主有挂念,张家也看出来了,上前去对着十六公主抬起脚。

大脚一个,还是当兵的习惯,不是布靴,是老牛皮靴子,厚厚的靴底上还有泥,眼看就要滴到不能躲闪的十六公主脸蛋子上。

“住手!我把张宝成城防图给你们!”任夫人大叫一声。慧娘警惕地让人扶起十六公主,公主到底好问话,当着任夫人面,慧娘冷冷问道:“公主几时认识的张宝成?”任夫人分明是护着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这才看向任夫人,见她个子高挑,阶下囚有憔悴色,却生得如花似玉,只是眉眼儿轻浮,带着风骚样子。

公主一下子猜到是谁,大叫一声:“我不认识她!”

任夫人也接上话:“她不认识我,只是同为奸细,同病相怜。”十六公主呜呜的哭着,任夫人叹气,并不看她,对慧娘傲气地道:“我带你们去攻城,你放了我和她。”

慧娘反复诘问,张家又踢了十六公主好几脚,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她们原本就是不认识。没有慧娘的耳房,永远不会相识。

动静这么大,十一公主和豆花也醒了,豆花怯生生:“要为十六公主求情吗?”十一公主叹气:“你我是寄人篱下,还为别人求情?”她抱膝坐床上,对着窗外明白悠悠。

那样子,在遥寄心事。

“想驸马?”豆花也不猜公主想的是周妃。

十一公主苦笑:“想他,也……恨他。”萧府里虽然好,侍候衣食和关切没有不周到的,可不是自己的家。

豆花找不出话来劝,就道:“那咱们给他做个什么,托人带给他。”十一公主从枕下摸出一个东西,是个纳了一半的鞋底。

微红着脸,十一公主道:“睡不着,把灯剔亮,赶快做好吧。”豆花下床去把烛火拨亮,主仆安安静静做活。

这一夜,再没有见过十六公主。

南宫复踪影不见。

慧娘半夜回来,不睡,让小螺儿把红烛放在窗下萧护的书案上,提笔给夫君写信,展开信笺就相思无限。

只看她眉头红晕,可比烛光红晕,就知道慧娘思念浓重。

萧护才走一天。

慧娘无声的笑着,似比繁星更璀璨。笔下,先把任夫人等事写完,又要落笔,面上又一红,不写上,心中情思涌动,不能自己。就不胜娇羞地写上去:“……想大帅在军中,是否想十三,十三思念夫君,中夜难眠……”

写完后,放下笔人还是呆呆的笑。

小螺儿含笑悄声来请她:“快四更了,睡一个更次也罢。”夫人随大帅,起得很早。慧娘怔忡地醒来,知道自己失态,娇滴滴道:“不了,取大帅未做得的衣服来,赶着做完,让人和信一起送给他。”

她双颊如醉,眸子亮过明月。小螺儿知道不能劝,就取出东西,又让人备参汤等物。慧娘让她们去睡不肯,加上水兰,主仆三个人做起来。

做了小半个时辰,厨房上送来参汤,慧娘让丫头们一同分用,这才算歇息。喝头一口参汤时,慧娘颦眉:“大帅,衣食可好?”

“夫人只管放心,要只是思念大帅,大帅回来知道,只怕要和夫人生气呢。”小螺儿劝着。慧娘红了脸,低声道:“要是,我……押解人去看他,他会不会同我生气?”小螺儿笑:“大帅走时,说以后要让夫人过安宁的日子,又说家里的花托夫人照管。夫人要是去了,不是拂了大帅的话?”

慧娘嘟嘟嘴:“这倒也是。”喝完参汤,又重新做活,天方微明时,把最后一个盘扣缝上,反倒神采奕奕。

夫君穿身上,会不会喜欢?

见小螺儿和水兰有倦意,慧娘歉疚,两个丫头跟来京里出生入死,已经不只是主仆的情分。忙让小螺儿和水兰去睡。丫头们全不肯:“只怕还要出去,等回来我们轮流去睡。”

慧娘心中称赞,让人送饭来,房中没有别人,主仆坐下吃过。人带出十六公主来,六公主已恢复正常。

张家可以当刑讯的人。

十三少腹诽过,带十六公主去大成长公主府上。衣服和信,此时已在快马上。任夫人,也由信任的亲兵快马送去。

分成两路。

长公主还没有起来,慧娘带着十六公主径直闯进来,见两个丫头才扶起长公主来。门外说一声:“萧帅夫人到了。”

人已经进来。

大成长公主变了脸色:“你怎么敢硬闯?”慧娘闪开身子,露出后面沮丧的十六公主,冷笑道:“她敢硬闯大帅书房,我倒不敢硬闯这里?”下颔微扬,鄙夷地道:“送上十六公主画押的供词给长公主看看。”

小鬼送上去。

长公主才看一眼,就撕得粉碎。慧娘嗤地一笑:“还有一份呢。我们就怕有人撕破,十六公主招,五、六个先生记,有一份,在今天早上的快马上,给大帅送去了。”

“你你你你……”长公主心里胆寒,面上更怒,上前来扬手,重重给了十六公主一巴掌,骂道:“小贱人,你自己行事不端,还敢攀扯上我!”

十六公摔倒在地,“嘤嘤”哭泣:“萧夫人救我。”

长公主血直冲头上,喝命人:“来人,扼死她!让她敢胡说!”

人还没有进来,慧娘撇嘴:“公主,大帅不答应吧?”大成长公主愤而转向慧娘:“这是宫中的事,与大帅无关!”

“可她受人指使,私入大帅书房!这,与大帅就有关连了!”慧娘反唇还击,再敲打道:“大帅也好,宁江侯也好,官员们也好,大家拼死拼活守的,全是皇权!是先帝恩德!公主纵有不是,也是等大帅回来,朝议后,再作处置!长公主,你难道不是为先帝恩德?你为先帝恩德,就是擅杀公主们!”

长公主被话砸得往后退一步,面上涌上去的血色“唰”,又下来了。

慧娘想到这个人一直试图挑唆自己和夫君的感情,她退一步,就忿然走上一步,嘿嘿冷笑:“再说你手上要沾多少公主的血才满意?九公主是你杀的吧?又容不下这一个是为什么?你自己想去!”

昂然转身:“我要是你,就把十六公主送回宫中看管。不然大帅回来必然要问这案子,长公主拿什么话来交待!”

扶着丫头,主仆去了。

大成长公主眼前冒金星,片刻,才找回神智,弱而无力地道:“把公主送回宫中,好生看管!”十六公主哭哭啼啼:“姑母,你不能不管我呀,姑母,是你让我去的呀……”

哭声渐远,让人架走。

这一击不小,长公主这一个早上是毁了,虚弱的才坐下来,听到消息的程业康风风火火跑来,来到就急了:“母亲,你怎么让她去?家里的死士我都不让去,何况是她一个弱女子!”

“就是死士们不能去,萧家防守太严,我才让她去。一个一个全是笨蛋!”长公主眼里冒火!

……

慧娘回到家,料理家务外,就日夜思念萧护。

萧护没有走太远,出京不过五天的路程。收到信,看过嘴角边有笑容,把十三思念自己的话再看几遍,一转头,见面前坐的将军们都有微笑。

大帅笑得柔情似水,只能是夫人写来的信。

萧护随意摆摆手,提起笔,毫不犹豫给慧娘回了一封信:“既然想着,就来吧。”十三不在身边纠缠讨人嫌,像少了什么。

把信交给来的人即刻送回,萧护想着这仗打得奇怪,慢悠悠开了口:“张宝成没有这么差,张家十几员大将全在,怎么一天一仗的败下去!”

攻城时小费心思,也是势如破竹。

“他们出师无名,吓破了胆子!”有人开玩笑。

萧护摇头:“不会!”张宝成是父仇母仇弟仇,他敢不用心?

正商议着,伍思德让人送信回来:“回大帅,又得一城!”萧护耸然动容,起身接过信认真看过,更觉得蹊跷,沉声道:“备马,我去前面看看。”

慧娘接到信,万千之喜,在心中把夫君爱了又爱,准备人手一起过去。京中留的还有人,慧娘只辞了平江侯和张阁老。

张家是一定会跟去的,他的职责就是保护十三少。四个小鬼萧护全给慧娘留下来,也带去。选丫头时,才小费心思。

十二个丫头,江城走后又补了一个。

木兰青门玉楼蝶恋青玉曲玉临江清平留春六么满庭天香。

小丫头全都想去,可怜巴巴的在房中等着夫人挑选。夫人挑选,是由秀兰姑姑和若荷姑姑说好才会选,又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姑姑。

奶妈在房里收拾,不住的塞东西:“这是养身子,这是管安眠的,都带去……”打一个包袱,让小鬼扛到外面车上。

慧娘知道,愣住,让水兰去说:“不走远,还回来呢,奶妈们有年纪,不用跟去。”陈妈妈和冯妈妈沉着脸过来:“得有人看着你吃饭,”

“不然就生的冷的乱吃。”

“军营里没想着料理汤水还行?”

“身子最要紧!”

说得慧娘坐不住,红着脸一个字也不敢说,奶妈们得意洋洋,吩咐小鬼们:“再去扛东西。”慧娘缩着脑袋送奶妈出去,又快要大气儿也不敢喘。

说到还没有孩子,大帅还没有着急,奶妈们最着急不过。

四个小丫头入选,木兰、留春、六么和满庭。余下的交给妯娌们。玉笛已处死,余下的丫头们慧娘骂了一顿,也交给妯娌们。

十一公主,让她听三奶奶的话。

当天接到的信,依着奶妈和张家,明天再走。慧娘不能等,很有士兵速度的半个时辰收拾好东西,这就走人。

又有一队人护卫。

小鬼们照顾丫头们上车,六么上车的时候,对萧规瞪了一眼,瞪得萧规不明就里。四个丫头在车里翻眼的翻眼,瞧不起的瞧不起,一起发难。

冷笑:“江城是你害的吧?”

萧规咧开嘴笑,表示自己不记得此人。

满庭挖鼻子挖眼的悄声骂:“六么和我爬假山,见到江城带那夫人进来,你和萧成跟在后面鬼鬼祟祟!”

“后来江城就走了!”

萧规脸上一变:“夫人选你们是选错了!”

“我们没说江城走得不对!而是你,你犯坏了!”四个小丫头一起骂。在家里不敢骂萧规,就大上三岁,牛得眼睛对着天。

对着一张张愤怒的小脸,十一岁的萧规抬手就打,一人给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骂道:“我犯坏!她不乱说收东西,我犯坏能有用!你们以为夫人挑中了就敢造反?等着吧,我告诉夫人去!”

八只小手拉他袖子,揪他腰带,揪得萧规动也不能动。萧规能怕这一手?不过又大上一岁,知道男女有别。只是冷笑:“想怎样?”

“是求你不要对我们也犯坏!”

四双亮晶晶的眼睛有恳求:“我们不会乱说话,不过去到了,你得多照顾!”

“小鬼,你最后掉的牙我帮你种的。”满庭道。

木兰道:“给你绣个帕子。”

“小鬼你以后犯错,我也不说你。”六么这么说。萧规瞪眼骂:“谁出错都要说。”手一挥一扬,四个丫头摔在车里。萧规退后一步,用手中马鞭子把车帘挑下来。

小丫头害怕起来:“坏了,他要是告诉姑姑们,我们可怎么办?”见车急奔,晚上有当地的驻军接着,大家匆忙睡觉,把这事给忘了。

依着慧娘,恨不能快马而去。可奶妈在,又带着小丫头们,只能放慢些速度。第三天里,那面色就一般。张家讴她:“你当你还是十三少那会。”

“不要你管!”慧娘把气全出张家身上,愤愤上马车。

一个亲兵笑:“张将军,你还真不怕把十三少惹毛了。”张家是在京里提的将军,专跟慧娘的守门出门将军。他缩着脖子一笑:“等见到大帅,自然就不毛。”

嘻笑声传到车里,慧娘把耳朵堵上,一心一意窝着想夫君。

三月里天气转暖,早晚还凉。夫君可曾冷了,热了,吃也不放在心上?她一会儿扬眉,一会儿轻笑,小螺儿和水兰司空见惯,不见一回事。

三月下旬里,这天的下午,见到大帅旗帜。烈烈风中,萧字展开时,慧娘喜笑颜开,指给丫头们看:“看,是大帅!”

丫头们抿着嘴儿笑:“是呀,就要见到了。”她们在心里有条不紊地盘算,下车后先取什么,再取什么。慧娘晕生面颊,想着见到夫君后对他说什么。说十三夜夜想他,夫君只会笑话人。说十三不想他,夫君又要不喜欢。

真是为难。

萧护带人在城下扎营,对着这城还是弄不懂:“依我看,明天这城又让咱们破了。张宝成要在我面前,我要好好问问他。他老子死了,把他魂带走了?”

“横竖打赢就行。”伍思德伴在他身边。

萧北欢欢喜喜过来:“大帅,夫人到了。”萧护回一回身,离大营还远:“让她先歇着。”伍思德心中一动,十一公主有没有来?

“伍思德!”萧护一看就知心意,把他魂喊回来。伍思德陪笑:“在这里,没乱走。”收敛心神,和萧护继续看那城池。

这是张宝成地盘中,倒数第五的城池,却是第二等的大,人口不少。

慧娘在路上时,萧护还很想她,听说来了,就放到一边。和伍思德又看了半个时辰,打马往营中来。

可见营门时,见一个娇黄色身影,袅娜高挑,奔出来。

萧护大喜,抽了几马鞭子,让马快跑。马到近前,大帅露一手儿骑术,不等马停,径直跳下来,抱住慧娘喜上眉梢:“十三,”他悄声道:“你想不想我?”

“不想,”慧娘闹别扭:“人家等你信等的着急。”萧护大笑,又压下嗓音说话:“看在你好些天没撒娇的份上,我先不与你计较。”

座下那马,这时候才拐个弯儿,跑回来。

马依主人,往萧护身边来。慧娘一伸手抓住马缰绳,格格笑了两声,一手挽住夫君手臂,仰面拧身子:“我牵回去。”

“好,”萧护也喜滋滋,又抱怨似的责备:“你呀,不让你来,你肯定不安心。”慧娘正摇马缰绳和那马边走边玩,闻言只答应着:“嗯,嗯,”见伍思德追来,对他绽开笑容:“哥哥,公主给你带的有东西。”

伍思德跳下马嘿嘿,他基本上是见到妹子就笑容不能控制:“那敢情好,我想她也没有那么好,是妹子教导的才是。”

“这倒不是,”慧娘实话实说:“人家本来就备好的,我不过是带来。”皱着鼻子一笑,心思又回到夫君身上。从营门到帐篷这一块儿不好撒娇,先忍着。

帐篷里从刚才人多,姚兴献正在问伍林儿:“今天晚上的菜是酸的吧?”伍林儿以为他又嘲笑,嘲笑回去:“菜还没做,你倒知道了。”余明亮很想不笑,忍来忍去,哈地笑出来:“姚将军是害口,有喜了。”

姚兴献骂他:“有你小子什么事儿!找挨打吗?”骂骂咧咧:“站着!一天不揍,你皮痒痒!”他是余明亮的上司,余明亮老实站得笔直,悄悄地笑。

慧娘和萧护进来,见状慧娘:“咦?怎么罚小余将军?”那站姿一看就是受罚的人。伍林儿见到妹子更是大喜,就把刚才的话说一遍。慧娘低下头红脸,手不依地摇着萧护手臂。萧护对姚兴献皱眉:“你又胡说!”

见慧娘霞染肌肤光彩照人,萧护又笑起来:“看你把十三羞到。”慧娘跺跺脚,奔到里间帐篷去。

姚兴献在后面追着笑:“十三少别跑,哎,不然我站着行不行?打我军棍,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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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里出名的醋坛子到来,菜应该酸。

慧娘落荒而逃,就差抱着头跑。萧护板起脸,姚兴献才笑着回来,对着余明亮踹一脚:“看你把十三少羞跑了。”余明亮嘻嘻。

“坏人。”慧娘在帐篷里间嘀咕,就会欺负人。

大家重新坐下来说笑,对张宝成打一仗败一仗瞧不起:“姓张的在京里吓破了胆!”萧护等人心中虽有疑心,先和大家取笑。

小丫头们是头一回,真真的开了眼。帮着收拾东西,又进自己帐篷里,惊讶地瞪着帐篷顶:“哇!”再踩脚底下地毡,嘻嘻哈哈笑起来。

“出来当差!”萧规小面皮黑着,挑起帐帘子没好气。四声灿烂的喊声:“小鬼!”一起跑过来:“你不要生气。”

“我们是怕和江城一样犯错。”

“被撵出去可怎么办?”

“也不能帮你再种牙。”

萧规涨红脸,手中小马鞭子横起来:“站开!谁再离我近一步,我抽她!”四个小丫头全退后,萧规大模大样进来,清清嗓子:“嗯哼!”

“你又不大,怎么会嗯哼的?”

“学戏台上白胡子公公。”

“哈哈……”

不能服众的萧规怒了:“好好,你们不听我说,我让姑姑们来说。”这下子,四个人全老实下来,只有眼睛里还嘻嘻笑。

萧规再次清嗓子,这一回没有人笑话他,全忍着。六么忍得太狠,身子都是发抖的。听小鬼训话:“啊,这一回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不。啊,以后要注意,以留神,啊,不要学江城说家里的话,也不要私下里收东西。啊,”

萧北走进来:“你小子在干嘛呢!马也不喂,车也不刷!”负着小手的萧规慌了手脚,赶着萧北道:“我这就去。”出溜一下跑走了。

萧北跟后面出来,帐篷里四个小丫头笑倒在地上:“哈哈,真可乐。”秀兰进来:“当差呢,没眼色的奴才!不是来玩的。”

把她们撵出来,去夫人面前陪着玩笑。

为慧娘到来,萧护命大摆宴席,兵临别人城下,就没有酒。席中有一道菜是当地的,酸溜溜的喷鼻香。

一闻就放的有醋。

慧娘很想吃,又怕姚兴献见到笑。姚将军官阶高,坐几在大帅左手边,伍思德和他对坐。萧护给慧娘挟菜,笑笑,见十三涨红脸,没说什么,只举起水碗:“将军们,为庆夫人到来,明天拿下此城!”

无数水碗举起来,欢声雷动:“为庆夫人到来,明天拿下此城。”

帐篷里,加紧的在审问任夫人。任夫人说她知道城防,慧娘是分不出真假。这里的人全是打过几仗,一听就能分辨。

鞭子,板子一起上,任夫人着实吃了一些苦头,乔夫人也带来,在旁边听着任夫人要敢说假话,乔夫人就指出来。

见美丽动人的任夫人快成一个血人,乔夫人拍手称快之外,又想到年青英俊的大帅萧护。他是不管天仙都不会动容的男人,和自己纳妾不少的丈夫相比,倒是一个稀罕的人。

乔大人纳妾,乔夫人还是要救他。

那是她的丈夫,从三从四德上说,是乔夫人一生的依靠。面前是呻吟的任夫人,乔夫人想到的是萧夫人。

她嫁了一个一心一意的好丈夫,可是这一心一意,能有多久呢?年青的夫妻,就是情热不是吗?

外面酒宴已结束,慧娘在帐篷里换上萧护最喜欢的衣服,洗漱过,等着他回来。帐帘子才一响,十三就扑过来,开始撒娇:“他们笑话我。”

“啊,也没有笑话错。”萧护亲亲她额头,揽着醋坛子过去坐下,慧娘钻他怀里,身子拧过来拧过去,像是要把这几天没见面的娇全撒完:“姚将军笑话我。”

萧护再亲亲她:“你就是个醋坛子嘛。”

“人家不是,”慧娘在这里不承认。萧护莞尔:“回京里你就是了。”慧娘娇滴滴:“回京里是夫君不好,要让十三醋坛子。”当丈夫的抬手要打:“夫君不好这话也敢说。”慧娘伸伸舌头,赶快改口:“那是别人全不好,夫君以后不理好不好。”

大帅笑容满面看妻子,几天不见,十三肌肤更晶莹,抱着自己不松手,身上是熟悉的香味儿,蹭来蹭去,直往大帅鼻子里面钻。

“十三啊,你又娇惯了。”大帅轻抚着妻子肩头,娇惯的十三叽叽呱呱说起分开后的事情,很是骄傲:“夜夜都想你。”可怜兮兮问:“夫君你呢?”萧护笑得比平时都要温柔,清朗而略带磁性的嗓音低沉下来:“当然,我呀,才不想你。”

手上被拧了两下,慧娘较真道:“重说。”

“那就想吧。”对着十三不依不饶,大帅大乐。把脸埋在妻子肩头闻她身上的香,呼吸在慧娘耳下发色,她不由自主软了身子,倚在丈夫身上,和他交头并颈,嗅他身上的味道,在他耳下细细吻着。

萧护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笑自己:“见到你,我就成了色鬼儿。去,打水来。”慧娘笑靥如花喊丫头们,回来又被自己丈夫取笑:“不要别人,你留下侍候,我知道呀,”大帅挤挤眼:“你天天想看着我洗。”

“才没有想,那怎么可能?”慧娘扮个鬼脸儿。

一时水来,放在盆架子上。慧娘眨着眼睛笑着,过来给夫君解外衣,又把里衣袖子往上卷卷,萧护道:“嗯,我知道你还想再脱一件。”

胸口让慧娘捶了一下,在后面撵他:“坐好,我给你拧手巾。”大帅笑着坐好,跷起腿,带着一脸轻薄相,全然没有个大帅样子,欣赏起妻子细细的腰身。慧娘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抿着嘴儿回身笑,拿着热气腾腾的手巾过来。

十三少时,是大步快步,有什么挡路,一脚踢开。萧护不少次骂过:“一步撞墙上你才喜欢。”现在是女眷,是从小练就的娴雅步子,小腰身微微一扭,如水上行风般走开。

萧护看得赏心悦目,赞道:“看卿卿袅袅婷婷,”慧娘喜滋滋的白眼儿,到了身边,大帅扬扬面庞:“喏。”

任由十三给自己擦干净,再赞:“好一把子香葱玉手。”慧娘扑哧一笑,给他再擦几把,大帅自己解里衣:“身上身上,”

“啪,”十三用手巾甩了他一下。夫妻一起笑,萧护伸手拧慧娘鼻子,笑容满面地恨道:“把你惯的!”

他光着上身,手臂难免触碰到慧娘肌肤,慧娘飞红了脸,嘤咛一声,萧护不能听,按住她到怀里来抱着就亲。

烛光下,只见缠绵,又见缱绻。好容易放起来时,水也冷了。让人再送热水来,慧娘离开几步歪着头笑:“我好好给你洗,你可安安生生的。”

“好好,”大帅看似十分之好说话,过了一会儿,烛花也一跳,似乎在偷笑。大帅按着夫人在椅子上,又怪这椅子:“不如家里的宽。”

洗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才到床上。幸好现在天暖和,没把大帅夫妻一起冻着。

先是半天没别的声音,再就十三叽叽喳喳起来。大帅闭目养神,不时温和地插上一句。慧娘给他擦拭欢好后的汗水,悄声问:“夫君怎么处置十六公主?”

萧大帅微笑:“保密。”

慧娘嘻嘻:“我想夫君是不会杀她,一定另有好手段,我等着看热闹。”萧护手指在她腰间滑过,顺手时就捏一把,再移到十三小屁股上拍拍:“等着吧,还真的是热闹。”

慧娘翻一下身子,压在萧护手臂上,面庞埋在他肩头上,不住的扭来扭去。萧护微微笑:“这么大了,还有这种淘气?”

“不是淘气。”慧娘搂住他脖子,在他耳边悄声道:“是在夫君身边,就觉得什么都好,心里有底气,很是喜欢。”

萧护心中暖暖,莫明地想到十三初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人瘦又干,两只眼珠子就贼亮,黑得深不见底,惹人怜惜。

把十三往怀里抱一抱,再调侃她:“嗯,醋坛子就是这样,不这样,倒不叫醋坛子了。”十三嘻嘻,一定逼着萧护说:“没有十三吃不香睡不下。”

屁股上被拍几下,这才不纠缠。

慢慢睡去,睡梦中,慧娘喃喃:“夫君的衣服,要赶快做呀。”萧护含笑,把被子给她拉一拉。天热,夫妻又同睡,十三踢被子。

大帅浑身舒坦,问问自己,十三过来真好。不过心里只调侃十三,这个粘人的小丫头。跟屁虫!

亦步亦趋。

……

张宝在的地方,和五、六位郡王相连。孙珉离得不远,他收到消息,也奇怪:“张宝成不会差到节节败退的地步,他一定有原因。”

“郡王,咱们可以混水摸鱼。”有人献策。

临安郡王眼前浮现一个人,萧护和他妻子军中简陋却郑重的成亲历历在目。孙珉轻轻地道:“你放我一命,我也放你一回。”

吩咐下去:“移动兵马往前,不要和萧帅的兵马开仗,看看张宝成弄什么鬼!”

韩宪王离得最远,还是在孙珉等人一条夹缝中才能过去,他快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弄一帮子人商议:“等姓萧的把姓张的打下来,他们最后死战的时候,咱们就失收方!”

对着屋顶子精致的花鸟绘图,韩宪郡王甩了张宝成的救援信:“一个反贼,本王不认识!”又想张守户的为人:“阴险狡诈,有其父必有其子,张宝成节节败退,必然有损招!”

萧护出兵张宝成,一干子郡王是不会帮萧护的,不过伺机占个便宜什么的,倒也不错。

第二天起来,大帅面上一直有笑容,将军们嘻嘻互相窃笑,你捅我一下,我捅你一下。伍思德忙活一夜攻城的事,到早上才回来,对着大帅笑容满面,赶快回帐篷去看自己的东西。

打开来,几样吃的,一双鞋。

鞋做工是很精致,不过伍思德瞪瞪眼,打仗呢,这里能穿这么好的鞋,真没眼色。

丢到床上。

不过心里还是很喜欢的。

忽听大帅升帐,伍思德赶快过去。慧娘都换好盔甲,也想去帐篷里充一回将军,小鬼进来。萧规一进来,就跪下来,认错的样子。

这是慧娘盯在书房里的小眼线,只盯着夫人们,萧护骂过两回,却就作罢。又因为萧规破宫那几天,独自私入皇宫找到三爷,萧护夫妻分外喜欢他。

见小鬼端端正正跪着,握起自己刀准备系的慧娘笑问:“你偷吃了什么不成?”小鬼没有笑,想嚅嗫又大胆地说出来:“昨天那几个丫头,她们心思还不正,不过是愿意侍候夫人的人。”他趴着磕个头:“昨天晚了,我没有来回,是奴才的错。”

对着这个小小的身影,慧娘面前浮现出一对人,萧家老帅和萧老夫人。她咬唇笑着,寻思墨守成规四个小鬼是怎么教导出来的?

和小丫头们八岁来到自己身边相比,墨守成规到萧护身边是十岁,但个个都有一技在身。萧墨硬功护体;萧守肚子熟知各处物价,又熟不少阵图;萧成会口技杂耍等一切技巧;萧规小巧功夫过人。

还都会自己缝补衣服,是做好在军中呆的准备。

小孩子让他不乱想,不太可能。可这四个小鬼好似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心思早就扭得定。

帐篷外面传来萧护嗓音,慧娘光听着就温暖入心。对萧规嫣然:“你起来,都小呢,想点什么也是有的,没有你的事情,去告诉秀兰姑姑和若荷姑姑。”

“是。”萧规起身,又讨好:“夫人要出去,大帅说今天攻城。”

一语提醒慧娘,乐陶陶地系上刀,黑盔黑甲的十三少重新出现。

不少将军们掩着嘴儿一笑,萧护是微微一笑,目光示意几案前,给十三设了一个座位。慧娘欢欢喜喜行了一个军礼,坐下。

兵发城下,伍思德和另一个将军叫方献言攻城。萧护出营,在城下看着。慧娘在他身边,听到人欢马叫,大战一发在即,喜欢得在马上摇头晃脑,不住地抚着刀:“大帅,几时要我去呢?”

萧护就微微抬手,示意十三不要说话。

三通鼓响后,呐喊声摆云梯破城门声震云天,没有半天,这座城又破了。方献言带人搜索城中有没有埋伏,伍思德深一脚浅一脚的跑来,扯着嗓子暴跳:“大帅,这又是个当!”

萧护眯起眼睛:“他张宝成,难道不知道我看出来这是个当?”

“大帅,他要是真没了胆,索性我们一鼓作气,把后面的城全破了!”余明亮年纪小士气高涨。

萧大帅却是谨慎的,自在京中,不到半年时间,明白世事诡谲,比打仗复杂得多。面前虽然是仗,却不排除张宝成诱自己深入,和哪几家不要鼻子的郡王联合起来揍自己。

只怕京里还有什么人出谋划策。

萧护谨慎地唤来另一个将军徐越,他负责身后道路。“徐将军,回京的路一定不能有失。”

徐越躬身:“请大帅尽管放心,我拿脑袋担保,京中路一定无事!”

“那就好,”萧护再次眯起眼,把几乎没怎么打就破开的城门认真看看。这城门是从里面开的,有些百姓们开的。可大帅才相信他有这样的得民心,在京里吹吹也就算了,出来还是收敛的好。

不过对于这件难以解释的事,萧护还是用“民心”下了一个结论。大帅满面春风:“再印告示,散入其它城中。晓谕诸人,反贼张宝成逆天行事,本帅出京剿匪,协从者一律重赏!”

攻每座城前,都派入不少奸细早就混入,混入之早,在过年前张宝成回来时就已经存在。

当天,萧护营中有人和张宝成通消息:“他以为是自己得民心。”

张宝成也在萧护这里放的有人。不见得是将军,也许是士兵。

而萧护,若无其事的等到傍晚,和慧娘大摇大摆入城住宿。晚饭后,迫不及待提审任夫人,还有乔夫人在侧。

房中,点起十数根明晃晃的大蜡烛。任夫人被带进来时,见到烛光下,大帅手执一卷书,凝坐如贵公子夜读,儒雅又斯文。

萧护给任夫人的印象,很少是儒雅又斯文。初见面时,他满面肃然,又加上威镇京都的名声,再一看,这么年青,年青得让人不敢想象,心里就窃以为他必然是个杀神。

再怎么儒雅,也让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给掩盖下去。

能坐镇京都的人,会是斯文的吗?

光一干子官员们,可以把他拉下来。

而今天,任夫人眩惑。她满身是伤,也给上药,想着她活着好歹值几个钱吧,不管值不值那药钱。

衣服,本已打烂,为见大帅,让乔夫人给她换了一件干净旧衣,几天缺吃少喝,束一根带子,人比快黄花还要瘦。

只可惜这里没有帘卷西风。

她身为阶下囚,也懊恼,也埋怨自己倒霉……所有人在逆境中会说的牢骚,全都出现过。过多的抱怨,加上天天的刑讯,让任夫人心中黑暗。

此时,有人提她来见大帅,大帅坐在明光中。

任夫人心头一酸,就想落下泪水。面对英俊过人,今天翩翩的大帅萧护,任夫人做了一个女人会做的动作,低头检查自己衣着。

腰身细得盈盈一握,任夫人反倒放下心。蹒跚着进去伏倒,哽咽道:“妾见过大帅,大帅安好。”

乔夫人打心里鄙视她,要有镜子给你照照,乱头发,黄面皮,乔夫人才不帮她梳头收拾,只换了件衣服。

这种形容儿,狐媚子模样也能出来。

萧护抬起面庞,不算亲切,可也不冷淡地看着任夫人。甚至,他眸子里还有一点儿暖意。任夫人就失声痛哭:“大帅,妾是受人胁迫,不得不私入大帅书房。请大帅……请大帅……”任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水汪汪的眼神儿瞟过去。

乔夫人叹为观止,她家老爷有好几个妾,有两个天天是狐狸精模样,可和任夫人一比,全是枯干柴。

而萧大帅,在此时,温和地笑了一笑。

房中一震,似乎烛光全亮了一亮,再欢快的燃烧着。乔夫人也呆住,失神地看着萧大帅。她见过萧护好几回,勾引的话都说过不少,也见过大帅不板着脸的时候,只有他笑,却是头一回见。

见他的笑,如春风拂入玉华殿,朱栏白石阶,几丝粉红嫩黄衣角行走在满地花中,有娇声传来,只听着就畅快舒畅。

乔夫人是看着。

她怔怔地,也浮上几丝嫉妒,萧夫人竟然有这样的好福气。而且大帅,还是怕老婆的。萧大帅任由夫人们使尽解数也无动于衷,夫人们背后给他起个绰号:“怕老婆”。

萧大帅自己听到,一笑了之。认识他的人,谁敢说他怕老婆。

今天的萧帅,独自坐在房中。这房子是城中最好的,以前是一个小郡王的府第,按制修的,比萧护在京中的前尚书府第还要好。

仗没怎么打就进城,大多没有战乱损坏。

雕花锦榻,上面的绣花垫子崭崭新。小桌子上面镶着不少玉块,是和翡翠、宝石混成多子多福。伍思德会巴结,就拿这个给大帅房中用。

萧护很喜欢。

把手搭在小桌子上,和桌角的白玉相衬着,大帅有硬茧的手,也有几分光泽。他的手本修长,此时就似玉般。

周身端正,另一只手把着书。书和英俊青年放在一起,这个人生得不斯文,也看着斯文了。

再说萧护大帅正在微笑,唇边尽是温和,缓而不拖地开了口:“啊,夫人,你受苦了。”

任夫人愣住,

乔夫人愣住,

不是大帅你发号司令动的刑?

任夫人估计是让打晕了,气愤起来。她是个善会媚功的女人,膝行一步,见萧护没有不悦,又膝行一步,边哭边膝行:“大帅为我作主,我……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呀,夫人她,定是恼了我。请容我见夫人赔罪。”

膝行到萧护盘起的膝下,把自己面庞依依偎偎地贴到榻上,再试图往上去贴住萧护膝盖时,萧护含笑。

这一笑,乔夫人身子一软,险些摔倒。这是怎么了?以前花枝招展大帅正眼也不看,难道喜欢这种瘦如干柴的?

可专宠的萧夫人可不是这身材。

萧护大帅,伸出一只手,半阻拦半按下,几根手指轻轻点在任夫人头上,嗓音中笑意盎然:“是呀,我为你犯愁。”

任夫人觉得头顶心一阵一阵温暖传来,放声大哭:“大帅,呜鸣,不是我本愿要去的呀,呜呜……”

萧大帅很有耐心地笑着,手指点在任夫人头上,让她不能再往上拱。人更笑得和颜悦色,待任夫人哭完,温和地道:“夫人,听说你是张宝成的宠妾,可我担心他骗了你。”

任夫人身子连滚带爬的就回来好几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大帅的意思?”

“攻城屡攻屡破,一路破竹般不费功夫。”萧护微微地笑着,烛光下更如明月一尊,无处不是光泽:“张宝成要逃,只怕是不要你了。”

才还要贴着大帅撒娇的任夫人,被踩着尾巴似的跳起来。身子受过伤,跳起来后又摔倒,再手按着地,强站起来,怒气冲冲:“他敢?他不怕我……”

才要咽回去,萧护笑容满面,只说了一个字:“说,”

“我知道他要在哪里设伏,和哪些人勾接!”任夫人怒火中烧,一古脑儿全说出来。屏风后面,有人执笔记着。

大帅满面春风问一句,后面就记一句。

乔夫人魂这才回来,醍醐灌顶般明白一件事。萧护大帅根本不怕老婆,他以前对夫人们没有好脸色,是他压根儿就不想。

他坐在那里,笑得别人心中不由得温暖时,话也问得很犀利。

偶然转一下眼睛,萧护见到乔夫人呆呆对着自己,微沉一沉面庞:“乔夫人,”就差流口水。

乔夫人一愣,见到任夫人跪在地上掩面而哭,这才知道大帅问完该自己。忙伏地,她不敢再看萧大帅的笑容。

一个男人会攻女人的心,这个人何其可怕。

乔夫人知道的,早就对着萧夫人慧娘,对着路上审讯的人说了一遍又一遍,此时再说个干净。萧护点点头,对外面喊:“来人。”

四个士兵走出来,听大帅吩咐:“送夫人们回去,好加看视。”乔夫人拜谢,任夫人哭哭啼啼又扑过来:“大帅啊,我好命苦…。”

萧大帅往榻里坐一坐,对她再就一笑:“可先回去,想到什么,尽管来见我。”任夫人痴痴傻傻的去了。

认为大帅有流连。

乔夫人分明看出来她心思,在肚子里骂,你现在丑得老树皮般,没有人会看上你!

她们走出去,萧护若无其事的回房里,见锦绣铺设中,慧娘正在生气。在门外看到是怏怏不乐,见到夫君满面带笑进来,扭个身子侧身对他,手中做着什么。

萧护莞尔,走到慧娘身边:“夫人,我回来了。”

慧娘再转个身子,再把后背侧对他,看也不看夫君笑容。

萧护在她身侧坐下,笑道:“你又孩子气了。”

“我是将军!”慧娘叫起来。

额头上被拍一下,大帅笑道:“那是没有办法,才让你跟着我打仗。现在,无须用你这个将军。”

就攻城时没让十三去,十三眼巴巴的看着别人杀过来,杀过去……一直看到结束。

十三手痒痒。

慧娘嘟着嘴做针指,萧护拿下来:“你赌气能做出来好东西,不好我不要。”慧娘这才嘻嘻,抱住他手晃几晃,娇声道:“我要伴随夫君千军万马之中,”

“给我做衣裳。”萧护接上下一句。

慧娘气得又要叫:“我要保护你。”萧护哈哈大笑,才说一句:“有劳,”慧娘道:“哼,还要保护你不让狐狸精缠住。”

她家夫君再次指证:“你就是个狐狸精。”

外面有人请大帅,萧护出去,慧娘也跟上,不过是跟在后面偷听。

……

离此的第三座城中,张宝成府中也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张宝成头上生出一半白发,还在忧愁,忧愁中又刻满痛恨:“对着萧护又不能去杀!刘先生,你这主意让我煎熬。”

谋士刘义举是个中年人,他面上生得阴险相,一对三角眼睛不住闪烁着,态度却是坚定的:“我们的兵力和萧家的不能比,萧护又有一个光明磊落的讨贼名声!韩宪王等人早知道不会帮忙,他们只会虎视眈眈盯着咱们这一片地方!石明,哼,早不知去向!要为老帅报仇,这是唯一法子!”

他叹息的安慰:“徐徐而谋之啊。”

“可我恨!”张宝成流下泪水,没有一天他不想着父亲母亲和三个弟弟。他夜夜商议过事情后,必须声色中才能睡着。

身子差的经不住他折腾。

任夫人深得张宝成喜爱,就是这个原因。

张宝成觉得心中恨如大海翻腾,雷闪电鸣般击中自己,一条伤痕出来,再击另一处,不给人喘息的功夫。

泪水,很快流满他面上。刘义举叹气,他看过很多次张宝成痛苦的对自己捶打,恨自己不能杀了萧护,不能为家人报仇!

最折磨的人,不是爱情,而是仇恨。

爱情可以忘却,遇到新的爱情就会抛之脑后。而仇恨,失去的是最宝贵的东西,杀了仇人也能心安。

永远失去了。

痛苦中,张宝成就会想到任夫人:“任氏,竟然失去联络。”刘义举毫不掩饰的憎恶:“一个女人罢了,大帅!为老帅在天之灵振作。她只会媚惑,送给萧护不是更好!”

女人,从来守不住秘密。

张宝成擦擦泪水,最痛苦的一波过去以后,他就能自制。沉下脸坐直了,恢复冷静:“那咱们再来商议商议保存兵力的事……”

这是刘义举劝他的,迟早有一天,郡王们一拥而上,张宝成落败是一定的事!

不如,先保存兵力,再来图之。

攻一城弃一城,几乎不作交战,就撤退下去。张宝成是咬牙切齿,祷告上天,让萧护小子中计吧,中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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