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从千佛塔一扇敞开的窗户潜进塔内,千佛塔因供有佛教圣物,故守备森严,秦家家大业大,秦公子的牌位自然供奉在千佛塔的最上几层,一行人小心翼翼,一边找秦公子的牌位,一边提防着塔内守卫的武僧。
一层只有一个大胖和尚守着门口,小心绕过就到了二层。在二层守着的和尚是个瘦高个,要说这和尚着实狡猾,横坐在楼梯上抱着禅杖打瞌睡,从二楼到三楼只有那一条通道,想上三楼却不惊动他除非来者会飞,这样这瘦和尚便既没耽误休息也不会耽误守卫。
梦璃见众人都不言语,道:“我这里有香有迷魂的功效,只是对定力好的人效用不大,他现在睡着是个好时机,但我怕还没靠近他就把他惊醒,到时他吵闹起来更坏了我们的事。”
苏三眼珠一转,笑道,“可以不用惊醒他就让他中招,不过这得看我们天河的本事了。”
天河挠挠头,“要我怎么做?”
“你用风咒吹股小风把迷香送过去不就成了。”
然后,一阵强风卷着迷香扑向瘦和尚,那和尚觉得一阵凉意袭来,心道不妙,但要挣扎着起来时已中了迷香,晃了一下继而倒下又睡了。
菱纱敲敲天河的脑袋怒道:“笨蛋,谁让你刮这么大的风了,你干脆弄股旋风把千佛塔卷走好了。”
天河委屈的挠头,“我不会控制嘛。”
“好在那和尚发现时已经晚了,我们快走,等他醒了就麻烦了。”
三楼的和尚正闭着眼念经,几人正暗自庆幸这个和尚的守备竟如此松懈,却不想三楼的楼梯久未修缮,一踩上去吱呀乱响。和尚听到动静飞身扑了过来。
眨眼和尚已到眼前,千钧一发之际,君然一咧嘴,抽泣起来,“阿伯,我……我……我们迷路了。”
几人暗道你骗鬼呢。和尚一掌正要拍下,眼前的人却抽搭搭哭了起来,一看还是个可爱的孩子,不由收住掌风,正待细问,眼前的孩子却又笑了。
“阿伯,对不起了,我只是怕你弄出动静来招来别的和尚。”
最后几个字和尚已听不到,他收住掌风的时候,君然手刚好搭上他的胳膊,和尚只觉浑身一麻,便晕了过去。
苏三一脸坏笑,“小鬼,有一套啊,还会假哭。”
君然嘴角一挑,阴笑一声,垂下的胳膊还有电流在嘶嘶作响,“忘了刚才的事情,永远不许再提。”
感受到杀气的苏三立刻伸手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然后指指天,表示对天发誓。其他几人也咂了咂舌,不敢多言。
几人虽然极力压制着不发出声响,还是惊动了四楼的和尚,还没上到四楼,和尚已经守在楼梯口。
“大胆来人,竟敢夜闯千佛塔,咳……咳咳……”
和尚还没念完道白就被一阵迷雾笼罩,呛得直咳嗽。
“抱歉了,我们上柱香就走。”
菱纱不知何时已抄到和尚身后,和尚肩头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顺利上到五楼,但理应守备森严的千佛塔五楼竟然没人守卫,而且细想之下前几层通过的未免有些太轻松,菱纱暗道不妙,拉住准备继续上楼的几人,正待计议,就听到一个雄浑的声音在塔内回荡开来,“几位为何停下,贫僧已在楼上备好薄茶,恭候多时了。”
既然已被发现,对方也没有大打出手的意思,苏三一行人也就不考虑那么多,心一横上了楼。
“你竟然到现在才来,着实让我失望,但终究你还是来了,也算对得起相公。”
说话的是和尚旁边的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到了这一层已不像之前只有一名武僧把守,而是十数名武僧散布在各处。
“我……”
“罢了,我也不想听你诉苦,秦家为了不准你祭拜给庙里捐了不少香油钱,况且秦家在陈州的势力你也是知道的,主持不好明着忤逆,我知道相公一定想见你最后一面,所以拜托主持,如果你趁夜来祭拜相公的话就放你进来,否则以你们几个怎会如此轻易就潜入千佛塔。”
琴姬听完那人的话有些许的惊讶,施礼拜谢,“如此……多谢,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给相公的灵位上香呢?”
“你随我来。”
那女子带着琴姬来到秦逸的牌位之前,琴姬自取了香点上,女子随琴姬跪拜在牌位之前的蒲团上。
“这是我们三个第一次这样面对面,虽然已是阴阳两隔,但也别急着走,就多陪相公说说话吧。”
琴姬神色黯淡,点头同意,“不知如何称呼?”
那女子冷冷一笑,“是啊,你都不知道我的姓名,我却对你了解的透彻,你夺走了我最心爱的那个人,但我竟然没有因此恨你,我恨你是从你抛下相公,离开秦家的那一刻开始。但也是因此,相公身体每况日下,姑妈才会想到要我嫁入秦家冲喜,这样一来我却又要谢你,……真是好笑。你……今天是来乞求相公原谅你的吧,以为上一炷香相公就会原谅你,你也就可以去见他了么?”
琴姬心事被猜透,不免有点吃惊,“你……”
女子不看她,直直望着供在香前的牌位,“那你便死了这份心吧,相公他不会原谅你的,你明知道相公的身体是怎样的状况,却只因自己一时负气便甩手离开,你的心里只想着自己,完全没有想过相公为你付出了多少,为何你就不能为相公忍一时之气,你若是一时按耐不住耍小性子离开几天也就罢了,可你是一去四年,你成全了你的仗剑天涯,但你想没想过相公这四年是如何度过的,以你所背负的这些你怎么有脸去见相公?”
琴姬泪水盈眶,嘴唇紧咬。
女子依旧语气冰冷,“我说这些并不是想骂你一顿,让你心里舒服一些,我是要告诉你,就凭现在的你想要一死了事你还不配,既然心里舒服了一些那就鼓起勇气,背负着你所做的这一切继续活下去,让这些事情折磨着你的身心,直到有一天你肯原谅你自己时再去见相公。”
琴姬定定得看着眼前这人,“我会的,不过,你……真的心意已决吗?”
女子终于放下冰冷的态度,嘴角轻轻上扬,满带的却都是苦涩,“我与你不同,我从未抛下相公,我日日夜夜侍候在他身前,替他熬药穿衣,即便相公去了,我也日日到这里来陪他,我还未走只是在等你。等着看你一眼,看是怎样一个人霸占着相公全部的心。哼……你以为相公会和我恩爱非常吗?相公是在我怀里走的,但他嘴里念的却是你的名字,我一直都想让他忘记你,可是他……他甚至都不曾认真看我一眼。”
“相公……他是为你才这样做的吧,相公是个温柔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一个怎样的境地,他不忍心对你好,让你留恋着他,记挂着他,他是想保护你,但相公却低估了你的决心。如果他看到现在的你一定心疼得很。”
女子听完琴姬的话笑了,两行泪顺腮而下,笑是真的,泪也是真的,“我可以原谅你一点点了,如果你不是真的爱着相公,也不会这样与我心意相通,但只是原谅了一点点。我要说话说完了,你也该走了,离开陈州城,永远也不许再回来,直到你肯原谅你自己时,再到这里来,我和相公会来接你的。不过到那时一定是我在相公心里的地位更重要一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当夜,琴姬离开陈州,那女子即是秦逸的妾——姜氏服毒自尽,秦家因儿媳一事不肯善罢甘休,方丈因此决定关闭禅寺三个月。
看着乘舟远去的琴姬的身影,菱纱惋惜道,“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这些有情人呢?即让两人有缘,为何又让他们无份……”
“……或许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注定的……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时候,连一天一刻都不会多等……”
“我倒是觉得或许两人相识是上天的安排,但之后的却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琴姬选择离开,姜氏选择守候,秦逸选择不负心爱之人。如果没有姜氏一席话,也许琴姬也已随秦逸去了,一定是知道秦逸舍不得琴姬寻死姜氏才会说那些话,但姜氏却是去意已决,任谁也拉不回来了。人的路都是自己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有的人一直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也一直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前行,哪怕不被世人理解也毫不退缩,有的人却是混混沌沌,犹豫不决,但不管你是怎样踌躇徘徊,最终决定要怎样走的还是自己,即使你的决定是听从别人的意见。自己的命运总是抓在自己手里的,即使老天想,恐怕他也没有那么多的功夫来理会这多过蝼蚁的世人的种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