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坪。
苏三哭丧着脸像极了霜打的茄子。
“你也不用这么难过, 小紫英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菱纱陪着笑在一旁安慰。“其实鬼界虽凶险,但小心行事的话也没有那么可怕, 紫英虽然没有韩家的药丸, 但若用符咒隐去阳气应该也能瞒过鬼吏。”符咒只能瞒得过寻常鬼吏, 菱纱怕苏三太过担心, 故此没有明说。
“真的?”苏三闻言来了精神, 不过也就那么一瞬,接着又耷拉了脑袋,“那他怎么还没回来。”
“那里可是鬼界……, 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他抽签没有抽到我了。”君然在一旁也陪着笑安慰,不过显然他的安慰打击报复色彩比较浓重。
“你少说句会死啊!”菱纱瞪了君然一眼, 挥了挥手里的羿日焓灵刃以示威胁。
“咳……”君然背后切实的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连忙转移话题, “看你说的头头是道的,想必是去过鬼界?”
“嗯。……因为族中之人短寿, 我就想到要去鬼界一探,但即便有韩家的秘药那里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地方,我也是直到不久之前,觉得仙术也算略有小成才偷偷前往,因为人多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所以我就没有对你们提起此事。”族人的宿命一直以来都是韩菱纱心中难解的结, 她向来要强, 之所以不愿别人陪她一起去鬼界, 或是早就料到了结局, 怕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结果呢?可有办法救你的族人?”
“……没有,”菱纱的眼中划过一丝哀伤, “所谓宿命就是如此吧,韩家世代以盗墓为生,惊扰了死者,所以阳寿都很短,只要韩家继续盗墓,这一切便无法改变。离开鬼界之后我回了一趟村子,将此事告知了族人………,他们最大的反应……竟是如释重负,不为自己的宿命,而是为我。一直以来我奔波于各处,希求能找到长生不老之法,他们劝我放弃而我根本听不进,我不明白我的族人盗墓济世有什么错,他们不求显贵,只为济贫,这人世间总是有饥贫的,若遇战乱则更甚,世代以来经韩家人救济的灾民贫苦不计其数,可是这些却抵不过盗墓的罪孽,岂不可笑,我一直都这样认为,直到我去了鬼界,才发现那些逝去之人并非毫无感情,他们也有思念,也有哀伤,直到那时,我才承认这所谓的宿命……”菱纱苦笑一下,“我总以为我是信命的,现在看来我或许正是因为不信才会到处去找长生之法,我不信我的族人只能如此,而他们其实早就知道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之法,韩家可是盗墓的世家,对于长生不死,怕是没有人比我们看得再清楚了,管你是王侯将相、富可敌国、江湖侠士还是乡野村夫,最终都是化为一掊黄土,生与死原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他们不忍伤我,却又劝不动我,只得看着我四处奔走……”
“为什么韩家不放弃盗墓?”君然心直口快。
菱纱沉思片刻,轻叹一声,“……或是因为世代相传的血脉吧,你们外人或许不会理解,自古韩家便以盗墓为生,但谁又知道是不是韩家为盗墓而生呢,短寿又如何,韩家人生来血性豪爽,大多不为此郁郁寡欢,倒是我,颇是想不开,纠结很久,现在想来,三十年也好,五十年也罢,活的尽兴足矣。若以韩家一族人的短寿得以救济那么多的贫苦之人似乎也算值了。韩家的宿命若是上天注定的,那就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要怎么活吧…………”
“菱纱的故事……有些悲伤。”云天河垂着眉,一脸的忧郁。
“为什么悲伤?”君然正满脸倾佩之情的望着菱纱,听了云天河的话大为不解,“你不觉得韩家人都很厉害么?茫茫人世间,有几人能活得如这般洒脱!不过,……你的族人们那么可爱,为什么你会是恶魔呢?”
“……”韩菱纱沉默不语,低头自锦囊里翻出一个银簪子递给君然。
“我又不是女的,要这个做什么?”君然不解。
“试毒!还有,以后要剑不离身,睡得不要太沉,像什么悬崖断壁之类的地方尽量少去,刚刚,这些法子都在我脑袋里闪过了,我不敢肯定自己会什么时候下手,总之,小心点就是了。”
“……”
几个人吵吵闹闹,时间过得飞快,苏三要去鬼界找人,被韩菱纱拦了下来,慕容紫英动身离开已有十几天,根本无法判断他此刻身处何处,也就无从找起,而且算起来若无意外,慕容紫英回来应是三两日之内的事,所以眼下能做的就是耐下心来等待。
“大恶魔要是死了可怎么办?早知道我就不让他去偷那什么破树枝了……”苏三抽着鼻子眼圈红红的。
“你都说他是恶魔了,哪有那么容易就死啊死的。”君然并不以为然,自打他从封神陵活着回来就不觉得这世上哪里会比那鬼地方危险,“我们这边这个恶魔可是从神将手里抢东西,这不也好好地回来了么。”
“我那叫盗墓,说抢会有损我们韩家的名誉的。”韩菱纱认真的更正道。
“那你盗的时候被人发现,人家不给你还偏要,这还叫盗么?”
“……那我还不是因为这小野人没了望舒之后就一直没有顺手的兵器才偏要的,”韩菱纱说着已经给君然头上留下了几颗爆栗子,“若不是这样,本大小姐哪会去那种鬼地方,除了把破弓什么宝物也没有。”
“那你身后那个小包包里装的什么?我挨打的时候没少看你往里塞东西。”
“……”
君然和菱纱两人正闹着,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小野人的表情变化。
“菱纱,你给我的这把弓好是好,可是,我要那它来做什么呢?杀妖?那是梦璃的族人,杀人?我做不出……”云天河满脸哀伤,这个最单纯的人此刻却有着最深的忧愁。
“……我把它给你并不是要你去杀谁的,”菱纱望着天河的眼睛,从来都是俏皮爽朗不让须眉的她此刻竟像是换了个人,眉眼中尽是柔柔的笑,“天河肯定有自己想保护的人吧!这把弓是神兵,像你这样心地澄澈的人与它才算相得益彰,等你要保护谁时,它会帮你。……因为自己无力而保护不了至爱之人,那种感觉我不想你有。”
“那……”云天河举起那把暗红色,造型有些许古怪的大弓,迎着太阳再次把它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灼目的阳光下,被尘封千年的古弓流曳着奇异的华彩。“那我就收下了,多谢菱纱。”
“呀,小野人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菱纱背着手抿嘴一笑。
“不过,……你也是我想保护的人,再也不要为了一把弓,为了我让自己受伤了。”
“……知道啦!”菱纱敲了敲小野人的脑门,笑靥如花。
“唉……”君然挨着苏三坐了下来,托着腮帮叹气,“为什么就没人关心我这一身伤呢?你看人家卿卿我我,如诗如画的,你再看咱俩……”
“……”苏三看看云天河和菱纱被阳光笼罩的身影,又看看身旁满身是伤的君然一阵沉默,“对不起,害你受这么多伤。若是我带着望舒逃走这一切都不必发生的,天河不必为难,菱纱不必涉险,你也不必受伤。”
“可你没有逃走不是么。”
“嗯。”
“你走我陪你走,你留下我陪你留下,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不必在意太多。何况我自己也喜欢这里,在你们身边,很有趣……”
“……可是,”苏三看着这个从最初就默默陪在自己身边,嘴巴很坏,内心却很温柔的小孩,心中有暖流流过……
“可是什么?”
“可是你年纪还小,我又不控正太。”
“……‘亲人’,‘亲人啊’!你的脑袋里难道没有这个词么?”君然已然气急败坏了。
“你也是我的至亲之人啊……”苏三愣了一下,即刻笑得花一样抱住身旁的君然蹭啊蹭的。
不远处的天河跟菱纱。
“菱纱,他俩这是怎么了?”
“唔,蛮诡异的,我们还是暂时不要靠近他们比较好。”菱纱理性的分析着。
“可是……看起来很好玩,我们要不要也玩。”天河满脸期待。
“……你爹不是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么?”
“喔,我忘了。”天河失望的耷拉下脑袋,“看小三他们玩的蛮开心的……”
“……只抱一下。”
“好嗳!”
不远处的君然跟苏三。
“小三,小三,哎,别蹭了,他俩打起来了……喔,应该说是小野人被打了,刚才他好像抱了菱纱一下,还像你似的蹭了蹭,然后就这样了。”
“唔,小野人开窍了?……蛮诡异的,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就好,免得被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