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赫臻甩手给了皇后一个耳光,此时的他已经震怒到极点,几个月前兰妃肚中的骨肉没有了,自己已经十分心痛,如今自己最心爱的人受到同样的伤害,皇后还拦着自己不让自己见到茜宇,平日里的冷静和理智都荡然无存了。
皇后挨不住摔倒在地上,皇贵妃过来扶起皇后,哭泣道:“难道皇上要为了恬嫔弄得宫里鸡犬不宁吗?皇上,请您三思。”
瑾贵妃静静地跪在一旁,呆呆地望着皇帝,心中万般地酸楚,当年为了自己不惜与太后公然反目,热情似火、血气方刚的赫臻,又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了。
璋瑢倚在钱虢容的身上无力地跪着,脸色惨白,这三日自己没有一天好好睡过,日日以泪洗面,恨就恨自己终究没能保护好茜宇。
德妃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三日来自己依旧不愿相信这是事实,那日匆匆赶到御医馆,才知道一切都搞错了。自己间接害死了恬嫔腹中无辜的生命,自己也是有孩子的,知道孩子对于母亲的意义。
兰妃跪在地上,低着头,手里揉捏着丝帕,眼角露出淡淡的得意。
懿贵妃过来帮着皇贵妃一同扶起皇后,脸色中带着一丝泰然,轻声道:“太后老佛爷闻之已染病卧床三日,难道皇上不该以孝为先吗?”
赫臻看到皇后无辜的泪水,心里渐渐平和下来,回头看到众人都跪在地上,当看到璋瑢脸色惨白,无力地支撑着身体,骤然心疼。撇下皇后与皇贵妃、懿贵妃不理,过来扶起璋瑢,璋瑢委屈地看着赫臻。赫臻正要牵着璋瑢的手离开,又看到边上跪着同样失落的瑾贵妃,也将她扶起,牵在手上,对跪在地上的钱虢容道:“等恬嫔醒了,派人来让朕知道。”说着拉了璋瑢和瑾贵妃的手扬长而去。一班奴才跟在后面,匆匆而去。
皇后无力撑住自己的身体,倚在皇贵妃身上,吃力道:“我们走吧。”
寝宫外终于安静下来,寝宫里躺在床上的茜宇早已经流干了泪水,直直地望着屋顶。
原来茜宇很早就苏醒过来,当缘亦哭着告诉她孩子没有了的时候,茜宇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接着就听到寝宫外皇帝与皇后的吵闹声,自己拦住了想要去禀告的缘亦,静静地听着帝后二人的话语,泪如泉涌,伤心欲绝。
缘亦见茜宇两眼发直,哭道:“娘娘,您不要这个样子,您还那么年轻,还可以再有孩子的。”
茜宇冷冷地吐出几个字:“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怀孕了。”
缘亦以为茜宇糊涂了,哭道:“娘娘,您不要胡思乱想了?”
茜宇哽咽道:“缘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那个太医是德妃派来的,我以为这是她安排好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语毕失声痛哭起来。
缘亦惊讶地看着茜宇,久久说不出话来。
“娘娘,您说什么?”缘亦怔怔地看着茜宇,不敢相信她的话。
茜宇收了眼泪,抽噎道:“我知道自己不够资格做一个母亲,我知道自己如今也还是个孩子,我知道……我知道……”茜宇哭得噎住说不出话来。
缘亦低下头,轻声道:“敬妃娘娘知道这件事情吗?主子你为什么连奴才都瞒着呢?这个月主子的月信没有来,您不曾觉得奇怪吗?”说着的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她无奈于茜宇对自己的隐瞒。
茜宇深吸一口气道:“以前也有过不规律的时候,我真的没太在意。”
缘亦想了想道:“其实奴婢也有过疑惑,当年陈妃娘娘怀孕的时候害喜得十分厉害,但是娘娘竟然没有一点和平常不一样的地方。但是宫里的嬷嬷们又说这人人都是不一样的。”
茜宇淡淡道:“这是随了我的娘。娘上回来的时候同我讲过。”
缘亦绞了手巾为茜宇拭脸,轻声道:“不管怎么样,主子不要再哭了,老嬷嬷们说月子里哭,会坏了眼睛的。”
由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真的怀孕了,茜宇对腹中的胎儿并没有异常很深厚的感情,之前的痛哭除了伤心于自己未能保护好孩子无辜的生命外,更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皇帝,对不起璋瑢,愧对太多人。一番伤心过后,也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小月并非如此简单。抓了缘亦的手问道:“缘亦,太医怎么说?我是因为什么才没有了孩子的?”
缘亦蹲下身子低声道:“这些话,是太医私下里告诉敬妃娘娘的,太医为了避免宫中引起风波,所以没有对皇后娘娘如实禀告,敬妃娘娘也只同奴婢说了。太医说,娘娘的身子没有问题不会那么容易小产,娘娘是受到了药物的作用,但是是什么药物如今也说不清楚了。想来也不外乎麝香与红花之类。”
茜宇的脸上显现出淡淡的怒色,冷冷道:“原先德妃娘娘与我商量,让我假装怀孕,然后再假装流产,把那个投毒之人引出来。”
缘亦有些疑惑,问道:“这可是欺君之罪,主子您胆子也太大了。”
茜宇缓缓将身子躺下来,眼中流露出一丝寒意:“没想到还是被人先算计了,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缘亦你还记得我那天梦魇吗?”
“是。奴婢听到主子一直都在喊着救命。”缘亦为茜宇掖好了被子。
茜宇轻轻挪动了身体,找到一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淡淡道:“是祥嫔在梦里死死掐住了我的脖子,她说是我把她推到水里淹死的,要向我索命。”
缘亦安抚道:“不过是梦而已,想来您平日里时常自责,才会有此一梦。”
茜宇并不睁开眼睛,似乎想要睡去,口中轻声道:“我要好好养着,快过年了,到时候娘进宫来,我要给她看好好的一个女儿。”便再不出声。
缘亦看着睡去的主子,觉得有一丝不安和陌生。
赫臻离开馨祥宫后,并没有去寿宁宫探望太后,不知为什么听说太后病倒了他竟然会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感。赫臻将璋瑢和瑾贵妃带到涵心殿,让滕广伺候璋瑢在自己的龙榻上睡下,璋瑢几日没睡实在太虚弱了。自己则和瑾贵妃在偏厅坐下。
“皇上今日太激动了,怎么能对皇后娘娘动手呢?”瑾贵妃以前一直都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即便皇后从太后手里救下自己,也无法让自己忘记对张佳氏一族的怨恨,因为瑾贵妃始终认为红花药是太后派人下的。但是今日看到皇帝竟然当众对皇后出手,出于对赫臻的考虑,也是觉得不妥。
“朕太冲动了。”赫臻看着瑾贵妃,难掩心中失子之痛,但又对刚才自己的行为有些后悔,一时无语。
瑾贵妃暗暗想道,刚才你给予我和敬妃同样的尊荣,从皇后及皇、懿两位贵妃眼前将我们带了出来,你知道我有多感动吗?看着你为了恬嫔而冲动,不知为何我竟没有半点醋意,突然觉得你还是以前的那个皇帝。是我不对,我不该一味地要求你来偿还太后对我所作的罪恶,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赫臻看着瑾贵妃,轻声道:“绮盈,太医怎么说的?”
瑾贵妃想了想道:“那日臣妾只听到李院士对皇后娘娘说,恬嫔气血不足,身体太虚弱无法承受胎儿对身体的压力,才导致小月。”
赫臻突然想到那日在翰宛亭自己问茜宇为什么手那么冰冷,茜宇回答说自己血气非常好,只是从小手冷脚冷。如今太医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难道茜宇的小月另有其因?如果当初是太后害了绮盈,那么今日是谁害了茜宇呢?赫臻想着,心头不觉一凉。朕的后宫竟然初次混沌不堪,实在叫人心寒。
璋瑢躺在赫臻的龙榻上,并没能安下心来。自己谙通药理,妹妹每次在馨祥宫外吃的东西,自己都会事先尝过,妹妹那里所有的香片自己也都让缘亦封存起来,实在不知道究竟哪里让人钻了空子,越想心里越是内疚,实在无法睡着。这会儿璋瑢还不知道馨祥宫里茜宇主仆二人的对话,倘若知道了,不知又是怎样的心情。
宫闱之事向来不能随便外传,但皇后再三权衡,还是将茜宇小月一事在当日下旨送到了硕亲王府,众人听闻大惊,十分的伤心。硕王妃知道女儿受苦,自己却无力帮忙,难掩悲伤,身心憔悴。
侧妃林氏与魏氏这些日子陪在硕王妃身边,好言相劝,都说茜宇还年轻,将来还能有身孕。还说过几天硕王妃可以向太后请求进宫去看看宇儿。硕王妃知道自己身为诰命,是可以随时进宫,但是为了免人口舌,所以除了那次太后召见自己外,一直都未以自己的名义进宫去看过女儿。可是如今皇宫里一定乱成一团,自己实在不便进宫去。也只好在嘴上应付这两位侧王妃的好意,心里却刻刻盘算着女儿为何有此遭遇,盘算着何时进宫才是恰当的时机。
皇后自从那日被皇帝当众扇了一个耳光后,便恹恹病倒,已经数日没有起床了,大皇子臻杰日日在床前伺候。宫里规矩,皇帝不能探望生病的宫嫔,皇后也不例外,但赫臻竟然连一句话问候的话语都没有传来过,只是天天去馨祥宫看望恬嫔,难道小月就不是什么生病了吗?这让臻杰十分心寒,父子之间不免产生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