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听她这么说,便也猜出了几分,笑道:“不碍的,如妃妹妹和我只是觉得那花样子好看,忘了就算了。不过有句话,姐姐还是想提醒妹妹。”
茜宇见她不再追问下去,略略送了口气,笑道:“娘娘且说。”
“宫里的规矩是大到天边去的,不管是谁,都比规矩矮半截。今年四月妹妹你也要行大礼了,凡事都要上些心才是。”德妃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说了些模糊的话来。
茜宇虽然知道她要说的是“牡丹”一事,但是却不知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只见德妃笑道:“珣丫头日日念叨,恬姨娘好,恬姨娘好,姐姐我也觉得妹妹是个善心恬静的人,所以今日多说的一些话,还望妹妹要放在心上。”
茜宇微微欠了身体,笑道:“臣妾记下了。”又笑道:“臣妾也着实喜欢四公主,娘娘实在是好福气,四公主那么聪明伶俐,皇上也是常常挂在嘴边的。”
说道女儿,德妃脸上露出幸福满意的笑容,但随后同茜宇的一番攀谈,不禁让茜宇变了脸色,这样的情景德妃早就预料到,安抚了半日,才姗姗地离去。
送走了德妃,缘亦想为主子梳妆,茜宇却拒绝了,独自回到寝宫后,从抽屉中的锦盒里取出丝帕,缓缓又躺在床上,看着这方丝帕,陷入沉思。
茜宇将丝帕盖在脸上,早已不再有当初浑身发热,脸上作烧的羞涩,赫臻似乎已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是茜宇愿意用生命去包涵的一部分。
想到赫臻,茜宇的脸上泛出甜甜的笑意。转念想到丝帕,心中又暗暗思忖道:这方帕子除了赫臻外,并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处。德妃方才分明说是瞧着眼熟,继而又改口说是觉得花样子好,她绝对不可能无意说错,一定是为了向我示意什么,难道她们都认得这块帕子?
茜宇想到这里,兀地坐起了身子,心中道:姐姐也一定不是无意中看到我这块帕子的,如果这样的话,那么那天究竟有多少人看到了?千错万错,自己不该随身带着,何必这么多情?当初赫臻赠予我时,就知道这不是寻常人用过的东西,绣着牡丹的物件,能有几个敢用?当时只是一时忘情,才接下了。倘若好好收着,不矫情地日日带着,今日也不会惹来众人的目光,只怕还会带来麻烦。如今晓得德妃、如妃、姐姐三人看见,还有谁……?茜宇想着,眼前一亮,对了!姐姐一定知道。可是低头又想,方才德妃说的事情我究竟要不要……
左思右想,于是心下决定,口中唤道:“凌金。”
凌金在外面听到,便进了来。茜宇道:“去裕乾宫走一趟,看看皇上在不在,要是不在,就请敬妃娘娘来一趟。”
凌金道:“要是皇上在,娘娘又问起奴婢干什么去的,奴婢该怎么说呢?”
茜宇淡淡笑着,起身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玉簪,缓缓道:“娘娘上午落下了。”凌金笑着接了便走,茜宇知道姐姐是个聪明人,即便皇上在,她也会巧妙地明白自己的意思。
茜宇待凌金离去后,便叫缘亦近来替自己梳妆,两柱香的功夫,凌金便引着敬妃款款而来,茜宇不禁有些好奇赫臻的去向,但也不便说起。
“姐姐。”茜宇看着璋瑢,这样一个心疼自己的姐姐,难道真的会做出德妃方才所说的事吗?算了,不论德妃出于什么目的,我再不要提便是,如今眼下解决了这方丝帕才是正经,于是拉了璋瑢笑道,“好姐姐,妹妹又做错事了。”
璋瑢早已猜到几分,但只是笑道:“怎么了?起来好好说话。”
茜宇就着璋瑢的手坐到她身边,从袖口中抽出那方丝帕,递到璋瑢面前,低声道:“姐姐那日看到的,可是这方帕子?”
璋瑢接过来,仔细端详了一番,笑道:“你算是说实话了?其实姐姐那日看得并不真切,只记得有牡丹花绣在上面。”
茜宇低了头淡淡道:“这是皇上送给妹妹的……”说着脸色红了起来。
璋瑢将丝帕还给茜宇,心中并不惊讶,也不嫉妒,只是微笑着端详着她绯红地脸颊,笑道:“这就难怪了。”
茜宇抬头看了看璋瑢,脸色淡然,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璋瑢微微笑道:“姐姐上午也没有对妹妹说实话。”随即叹了口气道:“那日姐姐看到懿贵妃、瑾贵妃、德妃、如妃四人先后都对你多加瞩目,姐姐觉得奇怪,就顺着过来看,才发现她们关注的却是你手上的这方丝帕。”
茜宇思量道:“瑾贵妃是个没牙的老虎,德妃与我的关系并非姐姐说得那样不堪一击,如妃既然是皇后的人,自然不会与我为敌,至于那个懿贵妃,我们似乎从来没有注意过她!”
璋瑢淡淡数道:“懿贵妃的爹爹是翰林学士,亲兄长是御林军总督尉,亲妹妹是龚郡王小姨子夫家的媳妇。”
“龚郡王小姨子夫家的媳妇?”茜宇笑着说出这穿拗口的关系,道:“到底是哪门子亲戚啊?”心中却暗暗佩服璋瑢的本事,不晓得自己的祖宗是做什么的,姐姐是不是也晓得。
璋瑢淡淡道:“你听到龚郡王三个字不惊讶吗?”
茜宇道:“兰妃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里面能有什么货色?龚郡王,恐怕皇上也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的吧!”说出如此恨恨的话来,可见茜宇心中一直都无法释怀兰妃上次欲诬陷自己的事情。
璋瑢笑道:“越来说话没个样子了,哪里学来的?”又道:“据我所知,懿贵妃的亲妹妹去年与我们一同参选,只是被撂了牌子,出宫后没多久就嫁了出去。兰妃似乎还并不知道自己和懿贵妃有着这份复杂的亲眷关系,直到如今,龚王妃还是没把她放在过眼里。”
茜宇不屑道:“知道了又怎么样?”
璋瑢道:“如今不是我们在这里与兰妃致气的时候,你我过去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算上你肚子里的孩子,伤伤死死,即便怀疑蕰蕴也没有着实的证据,我们如此的被动,难道这个懿贵妃我们还不该留意吗?”
茜宇赔笑道:“妹妹一想到她就是一肚子的火。”继而道,“当初是懿贵妃在皇上面前举荐了兰妃,从此两人便来往密切,这都是宫里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如果照姐姐的意思,然后再排除了瑾贵妃、德妃和如妃,那么去年中秋从延庆宫走出来的宫女就极有可能是景阳宫的奴才了?”
璋瑢点了点头,茜宇深深叹了口气,又问道:“依姐姐看,皇上送给妹妹的这方丝帕,该是谁用过的?”
“这就难说了。”璋瑢极力思索,也不敢妄下定论。
茜宇叹了口气,淡淡道:“不管怎样,德妃今日来的目的一定不是这么简单,她向来不惹闲事,能来提醒我已是不错了。所以妹妹现在要做的,就是……”
“就是看看谁最对这方丝帕感兴趣,再来判断我们要防备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懿贵妃。”璋瑢脸上泛着满意的笑容,会意地看着茜宇,她知道妹妹已经长大了,不需要自己再多加保护了。
茜宇正要说什么,缘亦却进来禀告:“启禀两位主子,修缘宫里乱作一团了,良嫔娘娘胎动不安,似乎要早产了。”
二人听说,同时一惊,互相看了一眼,茜宇的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与寒气,璋瑢读出其中的奥妙,微微叹了口气。
缘亦急道:“皇后娘娘要各宫主子前往崇德殿祁福,奴婢伺候主子换吉服。”
“我病了。”茜宇转身坐到床上,恨恨道,“我才没了孩子,是个不祥的人,怎么敢给她去祁福。”
璋瑢支开了满脸惊讶的缘亦,“你先去吧,这里不用你了。本宫过会儿就和你家主子出来。”语毕便过来劝道:“傻妹妹,刚才我还以为你长大了,看来还早哩,你也不想想,外头只知道我们三个是要好的,我们也不曾拉开脸面。你今日称病不去,没心机的只当你真的病了,有心思的还不定说你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