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顾君在床上躺着,呆呆地看着青色的床帐,全无一丝睡意。
若是她是愚笨的古代妇人,或许还会觉得郑琦薇是善解人意,可经过这么一来,司徒顾君才算是明白了,这个郑琦薇绝对不是一个易与之人。
看似轻快地三言两语,却句句宣告着自己对于古纳觉应的主权,那匕首都横在自己脖子上了,若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小姐,早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了,怎么会还是这么冷静呢。只怕从小就在官宦人家受到那些勾心斗角的浸染,对付一个司徒顾君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吗?卿凌天说这个郑琦薇是郑历直安插在古纳觉应身边的一颗棋子,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小女孩。
不知道她这样一个人被安插在古纳觉应的身边,到底是敌是友,是能在关键时刻为他所用呢,还是在关键时刻化身利刃捅他一刀?
这时候,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司徒顾君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睛,问道:
“郑姑娘,还有什么事?”
床帐被人毫不留情地打开,司徒顾君看是卿凌天,连忙从床上爬起,站在卿凌天的面前。最近卿凌天经常神出鬼没的,只有在他召唤自己的时候,才能知晓他的行踪。这次深更半夜而来,多半没有什么好事。司徒顾君定了定心神,等着他先说话。
他背着手,毫不留情地说道:
“看来你在这京城风花雪月的,过的很逍遥嘛。我看你是不是忘了,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司徒顾君心下明然,十有八九是为了兵符的事而来,她扑通一声跪下,沉声说:
“帮助古纳觉应谋成大业,司徒顾君没忘。”“啪”的一声,冷不丁地一声鞭响,却也在意料之中。司徒顾君闷哼一声,只听到卿凌天冷冷的声音: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什么事情尽力即可,什么事情是需要你尽心的,你要分的清楚一点!明白了吗?”
司徒顾君的睫毛垂下来,她心里明白卿凌天左不过就是在恼怒自己的权力被古纳觉应僭越了罢了,她心里冷笑一声,且不说在心里的位置古纳觉应要比卿凌天跟她更近,就说这件事情本身,若是卿凌天真的心里坦荡,还会像现在这样恼羞成怒吗?可见古纳觉应还真没有料想错。她捂着挨过鞭子的胳膊,一字一字说道:
“知道了……”
已芳阁的雅间里,围坐着一些朝廷的官员,都是被古纳觉应拉拢来的心腹,这些人都是在朝堂上反对苏洵一派的,故而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为人又大多刚正不阿,故而古纳觉应在拉拢他们的时候,可是大费了一番心思的。不过总算拉拢到了一群清正廉洁之人,他觉得自己的努力还是非常值得的。古纳觉应在其间正襟危坐,痛心疾首地说道。
“当今圣上昏聩无能,宦官当朝,各地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员沆瀣一气,唯利是图,欺上瞒下,若是事态再继续发展下去,我翟国国将不国!”
“主子此言极是!朝堂之上乌烟瘴气,我等早就看不过去了,那宦官苏贼勾结了满朝上下,排除异己,视江山社稷为无物。依微臣看,朝中的风向是要改一改了!”
“臣附议!自古以来任贤任能,我朝皇帝在位已近十载,将先帝的基业是败的一塌糊涂啊!朝中亟待一位贤君出来主持大局!”
一屋子的朝臣,此刻都是义愤填膺的样子,恨不得下一刻翟国就改朝换代。他们都在说着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语,古纳觉应看着他们的脸,心里暗喜起来,这话要是教卓玛释梵听到,可真是要气死在龙椅上了。眼看着屋中的高谈阔论隐隐成了鼎沸之势,古纳觉应轻咳了一声,说道:
“众位都是心怀家国的贤臣,奈何就是因为你们的贤能,挡了那些乱臣贼子的路!我知道,你们明里暗里受了不少的气,这些年来你们对我的维护我都看在眼里,现在万事俱备,箭在弦上,还请各位一定要守住本心才是!”
这话可真的戳中了屋中大臣心里的痛处,随后吏部尚书为首,众位大臣此时都站了起来,拱手说道:
“臣等一定以主子马首是瞻!”
古纳觉应将为首的大臣,当朝的吏部尚书扶了起来,一脸感动地说道:“众位的忠心,我一直都看在眼里,未来的盛世,还要请在场诸位跟我一同谋划才是!”
待到众臣散去,古纳觉应仍然在位子上坐着,他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周旋在这些人中间,是非常心累的,这个时候,卿凌天从纱帐背后绕了出来,坐在古纳觉应的身边。
“我查过了,这些人都是些真正心怀家国的有抱负之人,倒都是可用之人。”古纳觉应挑起唇角,在他看来,这显然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就是要让先皇的在天之灵,要这天下的芸芸众生都看见,他古纳觉应要比那个徒有其表的卓玛释梵强上百倍千倍,他不屑地说:
“我既然要夺得天下,就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我要让这天下人知道,我可不是昏聩无用的卓玛释梵!”
卿凌天笑了一声,赞了一声好,古纳觉应在外人面前,自是一派谦谦君子的风范,可在他的面前,古纳觉应却除去了伪装。古纳觉应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说道:
“那你这边呢,差你调查部署的事情,你办的怎么样了。”
卿凌天听了这话,正了正神色,他展开了一张布帛,上面是他让司徒顾君白天查探京城布防之后,晚上口述给他听的城防分布图,各个地点的兵力多少,是谁的人,换岗的时间,都细细地写在了那里。卿凌天将图铺在桌子上,一边用手指点着,一边对古纳觉应说道:
“这是京城近一个月的布防图。城外早就被换成了我们的人,这不用挂心,但是城中的几处重要的地方,尤其是皇城的周围,都被换上了慕容硕的亲信,他们那些人跟随慕容硕多年,警惕性很高,所以如果要迷惑他们基本不太可能,若是在起事的时候直接将他们杀死又会立马让慕容硕起疑心。”古纳觉应薄唇紧抿,看着眼前的地图,他咬了咬牙,说道:
“这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呢,你想些办法,让他们在床上病上一个月。到时候咱们的人就能取而代之了。”卿凌天听了古纳觉应的建议,点了点头,他思忖了一会,才缓缓说:
“这事就让司徒顾君去办吧。”古纳觉应点了点头,他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我从落沧云那里,偷到了能够操控大内禁卫的兵符。依你来看,这个兵符,我该什么时候用呢?”
卿凌天颇为惊讶地看了古纳觉应一眼,在自己的眼皮下面,他连拿到落沧云的兵符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以卿凌天的性格,这兵符握在自己的手里,是一定要在古纳觉应手中捞上一把的,而现在……电光火石间,卿凌天意识到,这事情肯定不是古纳觉应亲自去做的,那么就只能是……卿凌天心底通透,他轻咳了一声掩盖过自己的情绪,旋即看着古纳觉应笑言:
“这兵符,到时候我带兵将皇城外团团围住,故意捏造出些骚乱来,你便用这兵符将大内禁军调走,到时候皇宫变成了一个空壳,你剑指卓玛释梵,不怕他不把位置让给你。”古纳觉应笑了一声,起兵谋反向来固然被天下人所不齿,所以他更是不能对卓玛释梵痛下杀手,反而一定要善待他,尽管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说:
“你说的对,到底也是一个父亲的兄弟,我不会真的对他痛下杀手的。”卿凌天起身,说自己还有些事情要与司徒顾君商量,不便叨扰过晚,就在卿凌天要离开的时候,古纳觉应将他叫住,他问道:
“司徒顾君,最近如何?”
卿凌天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一手带大的徒儿,身手敏捷绝不逊色于我,她做事你大可放心。”
古纳觉应沉默了下,他有些语塞,司徒顾君来京一个多月,他一直在刻意地躲避着司徒顾君,在白天的时候他尽量找一些事情让她去做,不然她在这已芳阁内,古纳觉应必然会为了她而分心,他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怀疑她的能力。”
卿凌天爽朗一笑,对于古纳觉应和司徒顾君的感情,他不想去说,也没兴趣去了解,他说道:“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你要问的话,大可以去问她……”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司徒顾君趴在窗台上,看着窗户上倒挂着的大大的月亮,突然就想起来这么一句话。大概是在谷中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了,司徒顾君习惯晚上不点灯,而是将自己置身在黑暗里。好像这样觉得更安全一些。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司徒顾君连忙站了起来,看到卿凌天进来,她有些心累地问道:
“有什么事吗?”
来了京城一个月了,司徒顾君一直都在四处奔波着,每次见到卿凌天的时候,都意味着自己又要为了调查什么地方的地形跑断腿,或者要要了谁的命。卿凌天阴晴不定地借着月光看着她的脸,停了一会儿说道;
“城防营的几个小头目是慕容硕的亲信,不好糊弄,古纳觉应要你趁着夜里对他们加点东西,但要控制量,务必要让他们一病不起,但是不能立即死去。”说罢,他从衣襟里逃出了一小瓶药丸,放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