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卯时,司徒顾君披着清晨稀薄的星星来到了落沧云的军帐之前,她穿着翟军的盔甲,故而没有人怀疑她。她四下环顾了一番,钻进其中一顶帐篷中去,帐篷中睡着的人此刻正在发出阵阵的鼾声,司徒顾君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身前,亮出手指间夹着的薄薄的刀片,不带任何犹豫地将他的喉咙隔开。
那睡着了的人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呼喊,就这么命丧黄泉了,粘稠温热的血无声地喷涌了出来,沾染上司徒顾君莹白如玉的手指,她没有犹豫,转身离开了帐篷。
在祭天大典之前赶到落沧云的军营,杀死他手下的四个副将,这样就算到时候宫中的消息传出来了,落沧云也无法及时地集结起兵马。这是古纳觉应给她下的命令。
司徒顾君从帐中出来,看了看天色,白天和黑夜胶着着,天色呈现出一片灰蒙蒙的蓝,她的眸光在帐篷之间搜寻了一下,很快就锁定了下一个目标。
手起,刀落,一样的手法,司徒顾君做的干净利落。昏暗的军帐内,尤带着清晨的寒冷,血液的腥气,越来越浓郁,司徒顾君没有多做停留,她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上一眨,转身离开了军帐。
她带着麻木割断了第三个人的喉咙,而就在她刚刚进入第四个营帐的时候,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刃带着风从她的咽喉处划了过去。幸亏司徒顾君机敏,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但是那把极其锋利的刀刃还是割断了她头盔的绑带。
司徒顾君心里一凉,只听“铛”的一声,头盔掉在了地上。藏在头盔内的马尾,也在那一刹那倾*下来。
落沧云本来是按例巡查人的营帐,却闻到空气中有一缕淡淡的血腥气息,他循着味道凑近了一看,才发现有人在自己的手底下大行屠戮,他便埋伏起来,只等着抓到这个刺客。
司徒顾君没有犹豫,她扬起手指间夹着的刀片,向着落沧云的喉咙处割了过去。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要杀的人,此刻早就悄悄离开了帐篷内,而自己现在面对的,是武艺高强的落沧云。军帐内昏暗的光线,使得他们谁都看不清谁的样貌,司徒顾君本来只是用了三分力气与他打斗,却发现越来越力不从心,司徒顾君心下泛起疑云,却正在此时,落沧云将司徒顾君压在了地上。
清冽,而柔和的药香,钻进了落沧云的鼻端。使他有了一刹那的恍惚,他隐约觉得,这个味道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就在此时,司徒顾君的膝盖猛地往上一顶,重重地顶在了落沧云的腹部,他一时吃痛,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肚子。司徒顾君却往旁边一滚,到了帐子外面。
落沧云连忙捂着肚子爬起来,他冲出帐子的时候,司徒顾君已经施展轻功,脚点着帐子顶飞出去好几丈远,落沧云心里升腾起怒火,也施展轻功追上司徒顾君。在距离司徒顾君只有一尺之遥的时候,落沧云扬起手中的刀,冲着司徒顾君的盔甲狠狠地砍了过去,只听得哗啦啦的声音,无数甲片被砍落,司徒顾君觉得背后一凉。连忙从背后拔出宝剑就要应战,在她转过身来之时,听到皮肉绽开的声音。
此时天地之间一片寂静,东方渐渐泛起了浅红色的霞光。
司徒顾君的脸,毫不遮掩地暴露在了落沧云的面前,他呆呆地看着司徒顾君,她的眼睛闪着光,冷厉而残忍。
凝脂一般的脸蛋上被蹭上了血红,她的眉若远山,瞳若点漆,黑白分明地看着自己。落沧云见过很多杀人如麻的人的眼睛,都是浑浊而麻木的,但是这个女人的眼睛却清澈见底,若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这是属于一个杀人机器的眼睛。落沧云的眼无措地低了下去,看着自己的刀锋,插入了她的肩头约莫半寸,司徒顾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少顷,她亮出了自己的宝剑,腾空打着旋儿飞了起来,又用了十足十的力量俯冲下来,剑尖直指落沧云的眉心。落沧云将手中的宝刀一挥,司徒顾君的剑锋一偏,她跌落在地上,极力地稳住了自己不要倒下。她猛地一抬眼,不依不饶地扬起了手中的宝剑向着落沧云劈砍了过来,落沧云也挥动手中宝刀从容应战,但是他在挥刀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看着司徒顾君的眼睛。
对于他的打量,司徒顾君感到异常愤怒,她拼尽了一身武艺,想要将落沧云刺伤,自己好争取一丝逃走的机会。但是落沧云一直只是防御,没有进攻,都让司徒顾君觉得乏力,司徒顾君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落沧云,身手比自己强上许多,但是司徒顾君不明白的是,落沧云为什么一直防守,而不直接将她杀死呢?
这个时候,军中开始有人听到了营帐外的动静,都跑了出来查看,只看到将军在和一个穿着翟军铠甲的刺客缠斗。接着,就有人发现了三位副将惨死在了自己的军帐中,大家很快地反应了过来,都拿着武器将司徒顾君团团地围住,口中叫嚣着“抓刺客”。
司徒顾君看着翟军把自己的身边围的水泄不通,几十把铁枪的矛头都对着自己,心下一凛。她心里升腾起了浓浓的挫败感,但这更点燃了她眼底的怒火,她抬起手中的宝剑,一把剑锋愈发冷冽,在寒冷的空气中发出一声悲鸣。她做着困兽之斗,在翟军的长枪中把一把宝剑挥舞地滴水不漏,几十个训练有素的士兵,竟然都近不了她的身。
落沧云站在人群的外围,看着司徒顾君在一众士兵之中身影迅捷地闪动。他有些出神地想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偷窃兵符的那个,但是他每一次看到她的眼睛这样直接了然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是下不去狠心将她杀死。又过了一会儿,落沧云突然喊道:“都给我住手!”
手下的士兵听到了将军发号施令,都不情不愿地住了手,离开了司徒顾君一步之外,但密密麻麻的矛头还是冲着她指着。
司徒顾君的眼睛已经杀红了,她凶狠地看着周围围着的一圈翟军,脸上毫无惧色,她的一头墨发像是上好的绸缎,被一根褪色的发带束在脑后,经过了一番打斗此刻已经有些蓬乱,细细的几缕碎发飘下来,随着微风拂在她苍白的脸上。她不同于落沧云看到的任何一个女人,却没来由地让他觉得亲切。
她像是一只做着困兽之斗的狼一样,这样的人恐怕在军营中找不到第二个,司徒顾君的胆魄让落沧云震撼。他觉得眼前的女子就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般,带着神秘的色彩,他说道:“你们都下去吧。”那些士兵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一个杀人凶手,将军竟然不在第一时间下令抓捕,还要将他们都喝退?每一个人都犹豫着要不要遵守他的命令,落沧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看着周遭的士兵:“你们都听不懂人话吗?都退下!”
翟军看到平时冷静的将军发了火,都一哄而散了,霎时间,只剩下了落沧云和司徒顾君两人。司徒顾君觉得有些奇怪,这个落沧云,到底在想些什么呢?难道他是想将自己活捉了,拷问出自己在为谁效力吗?她警觉地看着落沧云,只听见他说:“先是偷取兵符,又杀我三员副将,你究竟是谁?你为谁做事?”
司徒顾君冷笑一声,她觉得落沧云根本不配跟自己说话,她亮出宝剑,清冷的剑锋直接指在他的胸前。她没有丝毫的犹豫,以雷电之势把手中的宝剑向前刺去,落沧云淡然地站在那里,就在司徒顾君的剑锋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之遥的时候,落沧云伸出两根手指,将薄薄的宝剑夹在了自己手指之间。
司徒顾君惊讶的抬眼,还是相似的招数,她看见落沧云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戏谑,还有一丝探究的神情。她心里升腾起一丝怒火,她的剑刃一斜,在落沧云的手指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落沧云将手松开,几乎没有停顿,司徒顾君将手中的剑横着一劈,就在落沧云的盔甲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刻痕。他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司徒顾君向前一步,想要再补上一剑的时候,突然因为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肩膀的伤口,她两道秀眉一皱,动作停滞在了那里。
落沧云却看准了这个机会,他将手搭在司徒顾君的手臂上,将她凭空举了起来。司徒顾君觉得脚下一轻,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恶狠狠地看着落沧云。却因为手脚都被他牢牢地控制住,也不能出剑,她用尽全力的挣扎着,但落沧云的力气极大,司徒顾君根本动弹不得。
司徒顾君飞快地思考着,她突然借着落沧云手上的力量,迅速的翻了个身,脚在落沧云的胸口一点,逃脱了他的禁锢。她轻盈地落在地上,抬头看着捂着心口的落沧云。
落沧云觉得这个姑娘非常有趣,故而没下杀手,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去,竟然过了一个多时辰,此时天色已经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