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我、我一时……情不自禁……”凌尹秋语无伦次地解释道。那双迷人的桃花眼里此刻已完全不见了游刃有余的波光,取而代之的却是任何一个普通的男人慌张时,都无法控制的凌乱。

落祯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羞愤难当,恨不能给他一巴掌,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跳动,跳得她连呼吸都变了频率。

“不、不用解释,你反正对谁都会这样……”她毫无底气地喃喃。

“我发誓没有!”凌尹秋却激动地抓住了她的肩膀,那力气之大,痛得落祯低呼了一声。

他又恍然惊觉般松了手,一时之间又是慌乱,又怕伤害到她,最后只得背过身去,自觉地与她保持了三步之远。

“我们……我们不是要去找飞莺吗,别耽误时间了。”他埋首低喃道,也不等落祯回应,就自己当先走了起来。

落祯对这些富人家的园林完全没有头绪,生怕凌尹秋走远了会迷失方向,只好低头紧步跟上去。二人一前一后,足足走了有百步之远,落祯才鼓起勇气对着凌尹秋的背影轻轻道:

“秋少爷,谢谢你……”

凌尹秋回眸望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有些触动,看上去格外的深情。他露出微笑来道:“谢我,就以身相许啊。”

这语调又如他平日里那般油腔滑调,落祯不禁失望了地白了他一眼,心底却悄悄地松了口气,便又能平心静气地追上他,与他并肩而行。

凌尹秋宠溺地看着她,脸上一直挂着微笑,却像生怕打破了这份美好似的,再没有说一句话。

风林雅舍曲径幽深,占地并不大,他们找到飞莺的时候,她正在一个凉亭里,照看一只长耳白兔。

看到凌尹秋二人走来,却不见司徒逸,她微微有些惊讶,继而展颜一笑道:“凌公子,白姑娘。”

她仍是抱着那只兔子没有起身,似乎也没有觉得有起身相迎的必要。大凡受宠爱的女子,多半就是这般有恃无恐。

“我还道是嫦娥下凡,却不见星夜,到近一看,原来是仙子落尘。”凌尹秋大步跃上前笑盈盈道,他径自在飞莺的面前逗弄起了那只长毛兔子,肆意地扬起头笑道,“真庆幸,今后这美景总能时常看到了。”

“凌公子谬赞了。”这般奉承之话,美人多半都已听厌了。飞莺只是微微地笑着,目光迷惑地转向了脸色凝重的落祯,“白姑娘为何愁眉不展?”

落祯走上前,她轻蹙眉头望着飞莺,不知为何会有些犹豫。默了片刻,她才出声相问:“有件事,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她凝着飞莺的眼睛,一字字尽量清晰,“与姑娘一同出席的‘观音之手’出自何人之手,姑娘可知?”

飞莺在她凝视的目光下只露出了一丝疑惑,随后她笑了笑,缓缓地摇了摇头:“白姑娘所说之事,飞莺不知。”

骗人……她眼神中分明闪动了一瞬,落祯绝不相信她丝毫不知。

“我知道这是风雅居的规矩,不可透露献宝之人的身份。”落祯在她面前双膝着地,字字切切地恳求道,“但此事与我十分的重要,关系到我至亲的性命,还望姑娘体谅,哪怕一点……哪怕一点都可以,求姑娘相告。”

她眸中水光微闪,紧抿的双唇似在努力克制内心的激动,身体亦轻轻颤抖。这般动情的相求,若仍能漠然无视,恐怕就只有冷血之徒了。

飞莺垂下眸子轻抚白兔,只细声细语地轻吐道:“并非飞莺不肯相告,白姑娘……只因飞莺不过一介卑贱女子,又如何会认得那等大人物。”

“既然是大人物,想必姑娘曾有过一面之缘吧。”凌尹秋截过话来,凝眸道。

每一件宝物的陪衬都会提高御花娘的身价,作为共同的得益者,御花娘往往会亲自去拜谢献宝人。如此一来,躲在幕后如同谜团的献宝人,也就不会被隐藏得滴水不漏了。

“凌公子有所不知。”飞莺的目光似水一般落在凌尹秋的脸上,缓缓道出,“飞莺纵然见过那位大人一面,恐怕也是记不得的。只因那日,大人在帷帘后不曾露面,让飞莺抱憾而归。”

凌尹秋和落祯皆是一怔,没想到却是这样。他们二人交换了眼神,落祯赶忙追问:“那他总跟你说过话,从声音看,那人是男是女,约莫多大的年纪,总该有个印象吧?”

“有如此魄力献出‘观音之手’,又熟知御花娘竞价规矩的,只怕也就是那一类的大人罢了。”飞莺委婉地说。

她虽没有明指,凌尹秋却已立刻估出了范围,能做到的必然是一个颇有权势,且长年混迹于烟花柳巷的男子。他搜遍了记忆中的那些熟面孔,却无一人能相符。那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人虽为风月场的常客,却鲜少于大庭广众露面。而这样的人,多半都是最不好惹的。

落祯满面都是失落,她犹自不甘心地想要继续追问,却被凌尹秋拦住了:“祯儿莫要心急,我想飞莺姑娘所知之事,都已如数托出了。再为难她,也只是徒劳。”

落祯望了望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飞莺幼嫩的脸庞上并未见同情,她只是微转美目,对凌尹秋欠了欠身道:“谢公子谅解。”

这姑娘虽然年幼,性情委实冷淡,纵然貌美,又着实有些无趣。与他那个同样冷淡又无趣的大哥相配,竟也不是太离谱。

可惜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让落祯失落之极。凌尹秋也黯然叹气,伸手将落祯扶起,他想到今后再也瞧不见这绝色的美人了,回头时不由地对她抛去了一个百无聊赖的媚意的眼神:“打扰了,飞莺姑娘。他日你我二人若是有缘,就让那月老给我们牵起一道红线,江湖再见吧。”

飞莺闻言一怔,白净的脸上蓦然僵住,竟也显出了一丝羞恼。但她只佯装垂眸未见,半句也不愿搭理。

真是好一个冷艳的女子啊。

“等一等。”出声的赫然是白落祯。

凌尹秋心一慌,还以为嗅到了醋意,谁知落祯却转过了身去,目不转睛地看着飞莺。那目光,简直比他这个男人还要专注。

“我还有一个问题……”落祯迟疑着开口道,“不知飞莺姑娘是否愿意回答。”

飞莺抬起脸来,面色已恢复如常,礼貌地笑了一笑:“白姑娘请讲。”

落祯凝着她,喃喃问:“姑娘是否有什么格外珍惜之物,哪怕拼上了性命也要去保护?”

这个问题让那张柔美的脸庞上逐渐浮起了一丝怔愣和惊讶。这是凌尹秋自见她以来,除了佯装的笑意外,所看到的神情最动容的一刻。微风自林间穿透,轻轻撩动着她的长发和衣角。半晌,她唇边的笑意才缓缓透出了一丝苦涩:“一介风尘女子,能有什么珍惜之物傍身。若非要有,只怕也只有这副尚且姣好的皮相了。”

实难想象,这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所出之言。她的口吻是如此平淡,又是如此悲戚,与她外表的年龄丝毫也不相符,竟又是如此地令人心痛。

落祯仓皇匆匆道:“请原谅我唐突了……”

飞莺摇了摇头,纤细的眼睫轻轻地颤着,令那微笑也有些脆弱:“白姑娘何错之有。”

走出凉亭后,落祯仍自不断地回头去望那亭中孤单而娇柔的身影,呢喃道:“她跟我一样,也是一个苦命人。”

凌尹秋不解道:“你方才那句话,究竟是何用意?”

落祯回眸望了他一眼,脸上爬上些尴尬,支吾道:“她像极了一个我认识的姑娘,第一眼见到时,我便以为是她。可实在又拿不准,刚才就忍不住出言试探……唉,我有愧。”

就算当真是相识,这般情景下,只怕也是无法再开口相认的了。可确认不是以后,落祯又多少松了口气。

凌尹秋还道是什么,失声笑道:“这般美貌的姑娘,这世上难道还有很多?”

“我诳你作甚?”落祯扬起眉头反驳。

“那倒没有。只是你这么一说,本少爷倒也想到,丑人虽各有千秋,但美人的确都颇有些相似。”凌尹秋附在她耳边笑嘻嘻地说,“小祯儿要是长得如她那般,本少爷想记住你,恐怕都要费一番功夫了。幸好,幸好。”

幸好?落祯瞧着凌尹秋嬉笑的脸,想起过往种种教训,便强忍住心头怒意冷言相讥道:“可惜如秋少爷这般,就有得伤脑筋了。”

“哦?”凌尹秋果然好奇道,“此话怎讲。”

落祯冷冷一笑:“因为将秋少爷扔在男人堆里,只会因为人外有人而被挤下去,无人问津;可秋少爷若某日心血来潮扮作女人……”她牵了牵嘴角,笑容中露出了一丝恶意,“只怕全城的人都要对你见之难忘了。”

谁知凌尹秋突然大笑起来,那笑声朗朗,竟似有十足的底气:“小祯儿,这你就错了。本少爷若身披红妆,定然是会被全城的人所记住的,不过绝不会是因为你心中所想的那个理由。”

这世间当真还有脸皮如此之厚的人,落祯简直不敢相信:“难道你想说,你男扮女装之后还能去跟女子一起比美吗?”

“有何不可。”凌尹秋笑着,目光中闪动一丝迥然的亮光,凝着落祯道,“小祯儿若想看的话,我穿给你看。”

那后半句的语气突然温柔了起来,他的眼神竟也有些认真似的,让落祯目瞪口呆。

“哈哈,逗你玩的,你竟也当真了。”不等她说什么,凌尹秋已笑道,并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那轻柔的动作,就如瘙痒一般,和他低低的笑声一起如羽毛搔过心口,又痒又麻。

落祯捂着鼻子推开了他,忽又想起他在她耳尖上的一吻,脸上早已红透,又是羞又是恼,一时气血上涌就扬言说:“哼!秋少爷若是穿起裙子比我还像女人,我就……我就……”

“你就什么?”凌尹秋分外好笑地望住她。

落祯放下手,恶狠狠道:“我就嫁给你!”

若不是此间幽静,她这句“豪言壮语”是不会如此气吞山河般四处回荡的。凌尹秋还没什么反应,落祯自己已被这天地间回响的声势所吓住,她赶忙咬了咬舌头,后悔道:“呸呸呸,呸呸呸,我……我……”

凌尹秋憋得实在难受,放声大笑了起来,他一把捉住落祯的手,将她揽入了怀中:“小祯儿,举头三尺有神明,话可不能乱说。”他附在她耳边低低地笑道,“不过本少爷心善,就当方才那话没有听见。”

落祯本已羞愧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却没想到凌尹秋竟如此善解人意,正要高兴,又听他继续道:“你不必勉强自己嫁给我,你只要……帮我脱下来就好。”

如果耳朵也有贞操,那它早已受尽了凌.辱。落祯羞愤难当,抡起拳头就往凌尹秋的胸口上砸去:“流氓……你这臭流氓……”

男人耐得女人的粉拳,却都耐不住铁拳,凌尹秋慌忙松手,落荒而逃,险些就与迎面之人撞个满怀。

“凌兄原来在这里,教我好找。”来人白衣飘然,风度翩翩,不是司徒逸是谁。

两人僵在了原地,脸色顿时尴尬至极。他们都不知道,司徒逸在一旁已站了多久,都听到了什么。饶是凌尹秋这等厚如城墙的脸皮,也不免有些微红。

他急忙正了正衣襟,硬是挤出一个端正的表情,对司徒逸含笑道:“承蒙司徒兄的福祉,我和祯儿才赏了一番美景。”

司徒逸闻言浅浅一笑,目光却飘向了凌尹秋身后:“白姑娘这是怎么了。”

落祯只求司徒逸能聪明一些,暂时装作没看见自己。她已经没有脸见任何人了,正好远远地背对他们站着。

“她没事,这面山坡迎风,吹多了对肌肤不好。”凌尹秋信口拈来,扬了扬眉道,“不知司徒兄要事办得如何?”

司徒逸的脸上露出了些许难堪,他目光微闪,轻轻笑道:“并没什么要事,只是家母突然登门……不便向凌兄引荐,还望凌兄见谅。”

凌尹秋心思一转便明白了过来,他诚挚而暧昧地拍了拍司徒逸的肩头,连连道:“原来如此,理解理解。”

特别能理解,如果他吆喝了几个狐朋狗友回家同姑娘玩乐,结果凌司鸿回家了,他也是万万不会给大家去引荐的。

司徒逸有些腼腆地低下了头,那张白俊的脸上不由地更红了几分:“凌兄果然是通情之人……”

他抬起头来,面容又恢复了凝重:“关于飞莺之事……”

提到正事,落祯醒悟没时间作小女儿情态。凌尹秋这色狼若起了色心,临时反悔,那怎么是好。她一个箭步冲在了凌尹秋的跟前,当先答道:“司徒公子,飞莺姑娘与你情深意重,我们若将她带走,只怕是棒打鸳鸯,良心难安。”

她连气都来不及喘,一口气说了下去,“其实凌庄主也并不在意什么失信不失信,他知你对飞莺一往情深,才会让我们这两个不相干的闲人,借游山玩水之际顺便到你府上,替他传一声话罢了。”

司徒逸脸上惊讶非常,喃喃道:“那凌庄主的意思,莫非是不要飞莺了?”

他急目望向凌尹秋,只有凌尹秋也肯定了这个答复,才能作数。落祯立时目光如刃瞪住凌尹秋,那眼神恐怖得,就像被捏住命运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实不相瞒,司徒兄。”凌尹秋讪讪地笑道,“我大哥长年累月不在家中,飞莺就算去了,也只是独守空屋。还不如让她留在司徒兄身边,成就一对神仙眷侣。”

“可、可是……”司徒逸仍有些不相信似的,支吾道。

凌尹秋摆了摆手,微笑说:“他以飞莺相赠,便是为了成人之美。既是成人之美,食言毁信岂不自丢了颜面。司徒兄就不要推辞了。”

这番话不止司徒逸,就连落祯听了都惬意非常。看来这纨绔公子的一张嘴皮,也并非只用在不当的地方。落祯不禁回眸去望凌尹秋,那张含着温柔笑意的脸,竟突然间也有一丝丝地高尚起来。

蓦然撞见凌尹秋的目光,落祯又急忙地扭过头,面容十分严肃。

司徒逸的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他向两人深深地一躬,道:“凌兄,白姑娘,多谢二位的好意,也多谢凌庄主体谅。”他抬起眼来,目光中写满了苦涩,“只是落花有意,奈何流水无情啊。我对飞莺一往情深,飞莺却未必如此对我……”

一句话顿如冷水浇下,落祯惊呼道:“怎么,是飞莺姑娘要离开吗?”

司徒逸点了点头,语声已有些无力:“正是。”

“她为何要离开,难道还嫌司徒公子你待她不够好?”落祯急声道。如果司徒逸对飞莺还不够好,那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人会对飞莺好了。凌司鸿?……还是算了。

“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司徒逸苦涩道,他素雅得宛如一朵白云,就连悲戚之色,也只如云朵凝聚了雨雾,“强扭的瓜如何能甜,不如就成全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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