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努力地让自己变得舒展,可是又怕寂月凉越发阴沉的脸色,等到走到殿内的时候,寂月凉已经开始烦躁地说道:“送长公主出宫!”
“诺!”宫女惊恐又诧异地看着相晨语,迟疑地回答道。
相晨语也不在纠缠,只是在绕过寂月凉的时候,出其不意地搂上了寂月凉的腰,轻轻抱一下便马上撤开了身子,对上寂月凉震惊的眼睛道:“皇上,过两日便是七月的黄道吉日,还希望皇上您能抓紧时间啊。”
偏偏是在殿里还有别人的时候,她对她作出如此亲密的姿态,里面的心思可想而知。
寂月凉原本还想警告那宫女,但是刚张嘴,相晨语就打断了他的话,朝着那宫女道:“带路吧。”
……
寂月凉无言地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拳砸在身旁的书案上,厚实的紫檀木瞬间分崩离析,木屑碎片四处飞散,地上也变得周围一片狼藉。
等到承翼完成了寂月凉交给他的任务回到辰乾宫复命之时,进殿便瞧见了寂月凉坐在已经破碎不堪的书案背后,脸色阴沉。
“皇上?”承翼走近,看着久经风霜的书案寿终正寝,担心地问寂月凉:“您没受伤吧?”
寂月凉没正眼瞧他,只是将已经血肉模糊的手从书案底下拿出来放在桌上。
承翼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吩咐底下的人去传唤太医,又让人将满地的狼藉收拾干净,这才问寂月凉道:“奴才才离开片刻的功夫,您怎么就把自己伤成这样?”
“辰乾宫现在又多少宫女?”然而寂月凉却问出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
“嗯?”承翼一愣,却还是迅速的回答:“包括负责打扫大殿周围的宫女一共一百零八人。”
“把今日当值的都召集起来。”把命令吩咐下去,寂月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殷红的血液已经已经凝固了,只是白森森的指骨还露在外面,甚是骇人。
但是寂月凉像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似的,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想到,他已经好久没有收过伤了。
“微臣来迟了,请皇上恕罪!”扑通一声,寂月凉的思绪就被慌慌张张冲进大殿的李讓打断了。
“起来吧。”
不甚在意的寂月凉面色平淡,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般,李讓疑惑的上前,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可目之所及的确实一副可怖的画面。
“您这是?”这得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让手伤成这样呢?李讓环视殿内,突然之间发现原先放置在这里的紫檀木龙案不见了。
他不会……徒手将龙案杂碎了吧?
李讓震惊地看着寂月凉,虽然心里求证的想法十分的迫切,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有条不紊地将寂月凉的伤口包扎好,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李讓便准备告退离开。
“你先等等。”寂月凉像是有话要说,叫住了李讓,又给了承翼一个眼神,让他去门外守着,然后才问道:“最近皇后那边怎么样?”
李讓顿了顿,口
齿清晰的将最近的情况都汇报给寂月凉,“这段时间皇后娘娘一直忙于离国皇帝来访之事,并未密集召集微臣。不过昨日皇后身体不适,微臣给她开了几副调息养气的方子。”
“嗯,那乐正呢?”看来自己的计划奏效了,寂月凉点点头,又问道了自己很久没有注意过的乐正。
“乐太医自从上次蕙贵人别责罚之后便潜心研究医术,平日里去偶尔几趟景逸宫,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了。”李讓稍作回忆,脱口而出,对于自己这位挚友,他平日里还是很关心的。
从颓废中走出来的乐正和从前判若两人,这让李讓很是欣慰,如果单单论医术,他相信乐正迟早有一天会超过他,甚至超过这太医院所有人,他的才华不应该没埋没。
寂月凉又点点头,似乎已经需要问的了,而这会儿,却是李讓提出了问题。
“皇上,当年乐家的事,您知道吗?”虽然那时候寂月凉还没有出生,但是作为琼国的最高统治者,他很有可能是知道当年事情内幕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寂月凉一怔,“乐家被灭门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这宫里知道这件事的人老的老,死的死,已经没有认清楚了?”
“可是没有案卷记载吗?”李讓情绪有些激动,从知道了乐正的身世之后,他就对乐家被满门抄斩的事耿耿于怀,越是深入了解就越觉得恐怖心寒。
“行了,退下吧。”寂月凉冰冷的目光让李讓一个激灵,连忙不安地低下头请罪,“微臣知罪。”
“乐家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他已经答应了乐正帮助他光复乐家门楣,也算是变相地答应了他帮助乐家洗刷冤屈,但是这件事现在只能保密,不能让过多的人知道。
一个延绵了将近百年的阴谋,牵扯的事情太多,牵扯的利益群体太多,就像是一头盘踞在琼国土地上的庞大巨兽,在不能将他一击毙命之前,一旦被惊醒,琼国面临的,便又是血雨腥风。
“诺。”李讓咬牙,却半天无法挪动脚步。
离开辰乾宫之后,李讓在宫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该回太医院,还是该继续游荡。
他能感受到,乐家被满门抄斩这件事之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阴谋,恐怖的,散发着黑暗和死亡气息的阴谋,他清楚地知道以自己的甚至和乐正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甚至很可能连真相是什么都无从得知。
“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前路不甚明晰,他们就算是想要求真,却也不能以头破血流为代价。
七月的夜晚最是让人感觉惬意,骄阳炙烤了一整日的大地终于迎来了凉爽的时刻,寂月凉背着手站立在窗户前,面朝着月亮,望着那月上斑驳的阴影,心里又开始蠢蠢欲动。
流萤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已经休息了?然而温度并没有降下来,她肯定觉得闷热,定然不会在此时入睡的。
或者她在看她的医术,亦或者她在给她缝制衣裳,那件已经缝制了一年却仍旧是个半成品的衣裳。
寂月凉无力的叹息一声,内
心深深的挫败感让他一阵心烦意乱,他从没有如此烦闷,以前即使遇到了棘手或者让他愤怒的事情,他最终都会冷静地处理好,但是现在他发现,一旦是关于流萤的事,他总是冷静不下来。
她,已经成为他的软肋了。
他心知肚明,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一个人一旦有了软肋,那他就不再是一个战无不胜的战士,即使他无比的勇猛。
前不久的他,还自信满满地认为,以自己的能力,无论如何都能护她的周全,让她无忧无虑,可是现在,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质疑,连一个离国长公主都能让他失了分寸,一个和亲居然让他焦头烂额,他还有什么资格说,他可以保护好她?
和亲是无可奈何之举,是缓解局势之计,偏偏这帝王之家最平常的举动,让流萤本就抗拒他的内心更加的封闭。
昨日离开景逸宫之后,他可耻地希望流萤能体谅他的难处,体谅他作为琼国君主的不得已而为之。
那自私的念头刚占据他的脑海就被他惊恐地丢了出去,他怎么能有那样的想法呢?
而今日勉强冷静地思考了一天之后,他还是决定继续自己的决定,流萤于他而言固然重要,但是不能因此抛却自己肩上的责任。
“皇上,今日当值的宫女已经在殿外集合了。”承翼进殿,同背对着他的寂月凉禀报道。
在了解了今日在辰乾宫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也理解了寂月凉这么做的原因。
而且寂月凉的猜测很准确,从离国长公主离开辰乾宫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关于他们皇帝有多么满意这位长公主的流言就开始甚嚣尘上。
按照寂月凉的推测,如果不是这些宫女嚼舌根散播出去的话,就只有青凤宫的那位会这么做了。
到了殿外,一群宫女整整齐齐地站在台阶下,寂月凉走出殿门,没有一个感抬头看他的。
寂月凉一眼望过去,扫视一圈之后落在一个位置靠后的瑟瑟发抖的宫女身上。
寂月凉朝着承翼指了指,承翼会意地走到那宫女旁边,抬起她的下巴让面容清晰地露出来。
“是你吧?”寂月凉嘴角扯出一个温和的弧度,看着她通红的眼睛皱眉问道:“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吗?”
那宫女先是惊愕地止住了哭泣,狐疑地看寂月凉一眼之后才哽咽着回答:“回禀皇上,奴婢无事。”
“既然无事,那能给朕讲讲,你是如何将今日你所见之事添油加醋,大肆渲染之后散播出去的吗?”寂月凉的表情和语气同时变得冰冷充满威严,上位者的气息让几百号人慌张地跪下来,瑟瑟发抖默不作声。
“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魅族说啊!”凄惨的哀求声响彻夜空,寂月凉无情地注视着匍匐在地上求饶的女子,纤弱的身子努力地朝前边爬着,可是没爬多远便被身后的侍卫扯回远处。
“告诉朕,你是哪个宫里的人?”寂月凉走下台阶,在痛哭流涕的宫女面前蹲下,看着她充满对死亡的恐惧的眼睛,用带着诱惑的话语轻柔地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