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听了此话,心中一动。却是仍旧不肯动。能出宫一次已然是莫大的恩赐了。若是自己之后出宫,免不得要生出一些事端来。
再说那宫中见家人,一个月撑死了能有一次机会。
寂月凉见她如此,便伸出手去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同着门外的承翼道:“任何人不许进来。”
流萤听他这般说,不由的愣了愣,转过头去瞧着寂月凉,眼眶里热热的,“皇上怎可以由着臣妾胡闹?”
“在宫里你不能胡闹,便是在宫外任你胡闹一会,也不见得是什么大事。”寂月凉轻轻的将她的青丝缠绕在自己修长的手指上。
柔软又坚韧,一如流萤此人。
流萤转过身子去,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唯恐叫他看见自己嘴角的笑容。寂月凉赠她金银财宝,她自然欢喜。替她挑选奴才,她自然亦是欢喜的,只是都不若此刻的欢喜。
心脏好似都被那无尽的欢喜裹满了,叫她忍不住笑。唯有笑才能心里畅快,却是不敢笑出声音,怕是被寂月凉知道。
“若是皇上不是皇上便好了。”流萤闷声闷气的道,话一出口才惊了惊,自己怎么说出这般的话来了。
寂月凉却是轻轻的抚着她绸缎般的脸颊,“为何?”
“不为何。”流萤不敢再说下去,“是臣妾僭越了。”
寂月凉轻笑一声,将她的埋进自己的怀里,“这般的时候说出那样的话,是要受罚的。”
流萤探出头来,眼眸之中皆是亮晶晶的模样,“皇上要罚臣妾什么?”
“且先欠着。”寂月凉嘴角带着几分笑意,只觉得这般模样的流萤褪去了一声的软甲,露出柔软的内心,实在是叫人舍不得刺痛。
不过是许了她回府罢了,便是叫她这般的欢喜。
两人硬是躺到了日上三竿,才懒洋洋的起身。流萤想着今日的事落到宫里去定是又要说她狐媚主子了,心中觉的好笑的很。
梳了个流云髻,缀上各色花钿。斜插一枝白玉琉璃簪,再是一枝金丝镂空步摇。镜中的女子,云鬓香腮,举手投足之间皆是美。
寂月凉走了过去,轻轻的拾起她搭在腿上的手,“今个便是要回宫了,可是要再瞧瞧这里?”
流萤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才道:“臣妾欢喜这里,不能多看,免不得要舍不得走了。”
宫里再好,哪里及得上于将军府。流萤倒是不愿,可是脸上终究还是露出了几分不快来。走出屋子去,一路上都心神不定,郁郁寡欢的模样。
岚烟见了远远的冷哼一声,同那夜阑说道:“瞧咱们这娘娘,手段何等的高明。深知咱们皇上喜欢重情重义的人,便做出这样一副模样来。”
“姐姐,你莫要说了,若是叫皇上听见,免不得又要被罚了。”夜阑向来胆子小,瞧了四周,见着没人能听见,才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叫我们服侍谁,我们便服侍谁就是了。”
岚烟皱起眉头来,白了夜
阑一眼,“你这般的人,真真是要做一辈子的丫鬟。”
“姐姐……”夜阑被她戳中了伤心事,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岚烟照着地面哸了一口,转身便走了,“哭,就知道哭。”
“皇上,此番您能来于将军府,实在是于将军府的荣耀啊。”说着于将军便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来之时,额头已然有些泛红了。
寂月凉嘴角带着一丝笑容,“无妨,心嫔放心不下。总归是要叫她好生看看,她心底才安心。”
听此,于将军眉心一动。狠狠的握紧了拳头,掩在宽大的朝服之下,看的并不仔细。
倒是于兰心,见着皇上这般的宠她。心底的担忧左右可以放下来了,倒是离别难免伤感,尤其是这种不知下次何时再见的离别。思及此便抹了几把眼泪,“好生照顾着自己,若是缺什么便叫紫兰捎话回来。”
流萤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也是悲伤难以自抑。
忽的听见破风而来的箭矢之声,不待流萤反应,她已经一个侧身挡在了寂月凉的身前。好半响才觉出一阵刺痛,流萤忙的咬住自己嘴唇,唯恐自己会喊出声来。
寂月凉微微一怔,见着流萤右肩之上的箭矢。脸上的笑容尽数散去,嘴角微微抿着,唯独只有眼眸之中,瞧着流萤之时,眼中有几分担忧。
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手指,眼神落到那射箭之人逃走的方向,不免添了几分狠毒。
“有刺客!”不知是谁这么吼了一嗓子,院子中的人才如大梦初醒一般,乱作一团。
于将军厉声道:“给我把刺客抓住!”
于兰心更是扶着一旁丫鬟的手,朝着流萤走了过来。
流萤只觉得肩上的疼痛越发的难以容忍了,不若平日那种刀剑隔开的肉的疼痛。更像是有人拿了火把,在伤口上不住的烤着一般,如此的难熬。
忽的生出一股尖锐的疼痛来,流萤紧紧的咬着嘴唇。血水已然顺着唇角留了出来,众人已然是被吓蒙了。
“还不快去请太医!”寂月凉狠狠的看着承翼道,承翼忙的转身一溜小跑走了。
流萤刚刚还睁着眼睛,不过片刻,便觉得要睁开眼睛越来越难了。眼皮重的很,像是千斤顶一般,用力了全身力气也抬不起。周遭的声音更是变得越拉越远了,最后像是蒙了一层膜一般,电光火石之间,流萤终于想起了一个念头,“箭上有毒。”
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寂月凉伸出手去,将流萤握成团的小拳头收入手心中。眼眸之中晦涩未明,一众人站在门外,皆是不敢开口,唯恐惊扰了皇上。
将军默默的退了出去,心中波澜起伏。刚才那支箭可是朝着当今圣上而去的,箭上抹毒,那是要致人于死地。一片惶然,将军眼眸之中扫过一丝亮光,瞬间变消失殆尽。
心中已然有了了断。
转身便去了一个院子,遥遥可看见于俊心一人独酌,颇为悠
然自得的模样。一身月白色长衫,生的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将军一时气急,两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不待于俊心反应,便是狠狠的一巴掌。直将于俊心扇的找不着北了,“爹!”
“呵,你还知道我是你爹啊!”将军气急,反手又是一巴掌。于俊心避之不及,被这两巴掌打的一懵。
将军仍觉得不够解气,一双眼睛里皆是火气。
于俊心见此,“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爹,孩儿做错了什么?爹爹这般不分青红皂白。”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将军厉声道,“逆子!你是要将我们整个将军府的人都害死啊!”
于俊心低下头,不住的转着眸子,拳头缓缓的握紧,“爹爹,你说什么,孩儿听不明白。”
将军冷笑着,一晃神,好似又是那个沙场之上的阎罗王。嗜血一般的眼神落在于俊心的身上,“你派去的人现在回来了吗?”
于俊心不由的瞳孔收缩,抬起头来,一脸惶然的模样,齐燕已经去了好些时候了,想来应该回来了。
“你啊你!”将军长叹一口气,瞧着自己的儿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于俊心彻底慌了神,跪着朝着将军爬过去,戚戚然的模样,“爹爹,怎么办呀?!齐燕肯定扛不住的,他肯定会把我招出来的。爹爹救命!”
将军冷笑,看着自己的儿子,双眼通红,“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娘亲早晚要被你害死!”
“爹爹,我做这一切还不是为了妹妹吗?”于俊心昂起头来,一派的坦然模样,“当今圣上无子,只要他死了,皇位自然而然的就落在景王爷的身上,到时候妹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们一家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爹爹……”
不待他说完,将军便是又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直让他吐出一口血来,“逆子,你想的这些我想不到吗?皇上想不到吗?”
“爹爹,救救我,救救我。”于俊心忙的扑过去,狠狠的抱着将军的腿,面上凄凉,心中更添惶然。暗杀皇上这等的大罪,他怎么承受的起。
将军冷笑几声,“救你?我如何救你,明摆着刺杀皇上的事,难不成还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于俊心瘫软在地上,眼神毫无焦距,空洞洞的望着前方。心如死灰,齐燕此人好酒好色,贪生怕死。
皇上一审,他定然会为了保住他自己,将于俊心供出来。
此等大罪,就算爹爹战功显赫,皇上也容不下自己了。于俊心想了良久,抬起头来。与其这般惶然,不若沉舟破釜。
“爹爹,儿子不孝,恐不能给你和娘亲养老送终。”说罢于俊心变起身,整了整自己的佩剑,“此番皇上定然不会饶了我,我这就去请罪,趁其不备,取了他的狗命。”
将军愕然的瞧着他,眉头紧紧的皱起,“逆子,你还嫌命不够长吗?你当真要害死你娘亲才罢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