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步近,屋内的宇文徵一身素白深衣松垮垮地系在身上,慵懒倚在太师椅中,满身书卷气息,飘忽烛光为他鲜明的轮廓镀上一层光华。如月下谪仙。
有那么一瞬间,简云苓甚至产生错觉,好像月宫之上的仙子本不该是嫦娥,而该是他。哪怕年华散尽,青丝白头,也只有漫天皎皎月华堪与他的气度相配。
他从书页后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她的凝睇,放下手里的书,转动轮椅向前近了几步,和她保持着正好的距离,淡淡开口:“怎么现在才回来?”
很普通的关心,却仿佛一夜春风吹绿杨柳,温暖而柔软。
简云苓跨过及踝的门槛,手上纱帽的紫纱垂到脚边,与她的裙裾衣角勾缠贴覆,如两只死生相随的蝶,舞出一幅交织的水墨长画。
“没什么,在云楼歇了会儿才离开,不想太过招摇。”简云苓随意捡了张椅子坐下,唇边笑容晕开一朵迎春花。
宇文徵执起手边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新沏的热茶,吹了吹杯面的水气,递过去道:“你却还知道不能招摇。他找你做什么?”
简云苓接过茶杯捧在手里,徐徐暖意顺着她微凉的指尖流入四肢百骸,冲散一身春寒:“一个国君,找一家小小茶楼的老板,能做什么,不就是拉拢收买的那点事。”
宇文徵眉间起了轻耸,云墨似的眸子里掠过捉摸不透的光影:“那他何以亲自出宫?”
简云苓就着温凉的茶水印了印唇,不置可否道:“这我不知道,许是他暗中调查,并未找到有云公子这号人物,所以才出此下策的吧。”
宇文徵凉薄的唇角勾起一抹冷讽,声幽如魅道:“看来他真的很急着培植自己的势力。”
简云苓以手支颐,理所当然的分析道:“你不在了,他无所顾忌,当然急着将满朝势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上。其实他想的是对的,在那个皇城里,有几个人敢说自己绝对清白,从无半点瑕疵污点。只不过,他靠这样威逼利诱结出的君臣之义,归根结底无非就是海市蜃楼,看着很美,一戳便破。我看他是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自取其祸了。”说到最后,简云苓嗤然笑出了声。
宇文徵盯着她一派自在的戏谑神情,低问:“你没有答应?”
简云苓故作神秘地挑过一缕发丝,绕在手上把玩。半响,却又自己憋不住,得意洋洋一笑,道:“自然是没有答应,我还着人把他们都哄了出去。眼看他气的脸色发白,还不能发作,别提有多痛快!”
宇文徵轻叹口气,无奈于她的胡闹:“你这就不怕云楼和萧白有麻烦了?”
简云苓懒洋洋地向后仰倒,头微微侧过,欣赏着桥廊上仿若起舞精灵的月色,大方无畏地笑道:“当然不怕了,他既想利用我收服满朝大臣,便会忌惮我手里是否也有他不能为人所言的秘辛。他做了那么多亏心事,应该很怕轮回报应,万民唾骂吧,仅凭这一点,他也不敢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