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恒一声闷哼,却咬牙忍下背上剧痛,突然仰天大笑起来,血红的牙齿仿佛一柄柄砍下人头颅的弯刀,森森张开:“悲惨?是啊,那个女人死的时候的确很悲惨。三四个太监骑在她身上,把她华美的宫裙扯下来,让她裸露在所有人面前,然后扒开她的嘴,把那碗腥臭的毒药灌了进去,没有一会,她就开始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最后,七窍流血而死。你知道吗?当时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我看着她的尸体,站了整整一晚上。那凝脂般的肌肤,乌黑如缎的长发,丰润殷红的唇,当真堪称人间尤物。不得不说,那个老昏君还是有些眼光的,要是我早生几十年,我一定……”
他后面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因为宇文徵把他翻过来,结结实实照着他脸上揍了一拳。
“禽兽!”宇文徵面色阴冷肃杀,咬着牙低骂了一句。
这一拳,直揍得宇文恒牙齿崩落,他脸上血色模糊,一脸狼藉。可他依旧在笑,笑得畅意又痛快:“禽兽?是啊,我就是禽兽!可你那个自以为高贵的母妃,在死后,就是被我这个禽兽看光了身体!你气吗?恨吗?那你接着打啊,接着打啊!”他一边喊着,一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脸凑了上去。
宇文徵的拳头已经扬起,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
宇文徵头也不回,咬紧了牙关,沉声道:“隐魅,放手!”
隐魅恍若未闻,淡淡劝道:“王爷,他现在是自知必死无疑,在故意激怒你。你不要上了他的当,现在杀他,岂不便宜了他?”
隐魅的话宛若一泓清泉,浇醒了宇文徵。
他缓缓放下手,眼中因为怒气而涌上的猩红渐渐褪去,一把将宇文恒推回地上,脸色又恢复了冷静,只是那苍白的皮肤下微微透着青色。
“你想让我杀了你?”宇文徵对上宇文恒得意的森笑,冷冷挑眉,口中毫不留情地道:“没那么容易!我要让人划破你的脸,挑断你的手脚筋,割掉你的舌头,然后给你穿上最破烂的衣服,把你扔在街边乞讨。我要让你受尽这个世上所有的侮辱,要让你死后无人为你收尸,要让你在无人问津的角落腐烂发臭,最后只剩下森森白骨,被街上的野狗啃光!”
宇文恒第一次露出惊恐的神色,瞬间失声,仓皇地往黑暗中躲,但因为手脚的剧烈颤抖,挣扎许久也没有爬出半步远。
宇文徵阴鸷一笑,仿佛死神降临般冷酷,手微微一抬,隐魅身形如电,闪现在宇文恒身后,抓住了他的领子。
“用最好的药,把他胸前的伤给我治好。然后照我方才所说去做,记住,要用最钝的刀。”
隐魅略略欠身,答声:“是!”提着宇文恒纵身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大殿里又恢复了空寂。
除了空气中淡淡飘来的血腥味道,几乎察觉不出任何异样。
宇文徵转身,望着那座龙椅默了半晌,才举步走近。
一步,两步,三步……
手触上冰冷的龙头。凉意从掌心蔓延入血脉,抬眼看一眼周遭,一切景物仿佛都漂浮在空中,虚幻的像是梦境。
眼前的所有,究竟是真实的吗?
简云苓从云裳宫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匆匆赶来的杨勇。
问了一下承天殿那边的情况,知道情形已被他们控制后,便上马想去找宇文徵。
怎知缰绳还没有提起来,却被杨勇告知宇文徵已经带上一千兵士,出宫赶往简府。
赶往简府?为什么没人通知她?
杨勇看出她的疑惑,抹了一把长刀上的血迹,重新套回腰间,道:“王爷可能是怕王妃看了不好,所以想把您留在宫里处理善后吧。”
简云苓不屑冷哼:“不好?有什么不好的?我等的就是这一天,当然要用我自己的眼睛确确实实看清楚了才行。”这么一想,简云苓一夹马腹,如风一般纵奔而去,临走前不忘回头大喊:“杨勇,这里交给你了。”
杨勇出声想阻止,转眼却只能看到一个黑点状的人影,便也作罢。
只是……这里是后宫,女人的天地,留他在这,要做什么……
这厢杨勇为了简云苓最后交代的那句话苦恼不已,那厢简云苓已经一路奔出了长雀门。
熟门熟路地绕过两条不起眼的小巷,终于在大路上拦到了宇文徵。
他表面看上去没有异常,笑意淡淡,幽邃的眸子仿佛氲了水光。脸上身上看不到伤口,甚至铠甲上也没沾到一滴鲜血。
可为什么,她却总感觉,他低眉垂目间流露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
“你来了。”看到她从一条黝黑的小巷里窜出来,宇文徵没有半点惊讶。
简云苓因为马催的急,被颠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微微潮红,说话也有些不稳:“你……你怎么……怎么不叫我?”说到最后,一口气用到了尽头,舔了舔风干的唇,拍着胸口不住给自己顺气。
宇文徵笑着伸出了手,简云苓不明所以地握住,只感觉一股力道把她凌空提了起来,然后她身子一轻,落在了宇文徵身前。
“你干什么!”简云苓手抵在他胸口,眼睛瞬间睁大。
宇文徵垂眸看着她,那一双眼睛好像囊括了整个宇宙,叫她瞧一眼,便为之沉迷。
“你追的这样急,也不怕岔了气,现在,就老老实实歇一会吧。”他温柔低邃的语气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简云苓呆呆愣住,无意间瞥到后面傅东云复杂的神色,才恍然惊觉他们居然就这样停在路中央,明目张胆地让一千个人看着他们两个调情。
饶是简云苓脸皮再厚,此刻也实在挂不住了,低埋下头,掩去自己颊边绯红,嗫嚅道:“知道了,快走吧。”
宇文徵心中郁气顿时烟消云散,抿了笑,轻喝一声,马儿踏着悠闲的步子缓缓前行。
夜色渐渐发淡,东方天际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白亮了起来,但街角巷尾的那些高低错落的屋顶,仍旧矗立在黑暗中。
大路朝着某个未知的方向延展,漫漫悠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简云苓背靠着宇文徵温暖的胸膛,想着这会不会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黑夜,默默陷入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