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虽然安静地站在韩无名身边,没有因韩无名的突然现身参战而意外和询问。
但是坐在前方太师椅里的张德大人,却主动开始向韩无名发话了。
“名儿,世人为名为利,为权为欲。你这样做,又是为了什么?”
张德大人的问话里,对韩无名的行为动机,颇为不解。
韩无名沉默。
寂寞而锐利的目光中,若有所思。
“名儿,我知道你近来武功大进,今非昔比。但是和我们师兄弟比起来,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你这样做,只会自取灭亡。”
张德语气渐冷,目光阴森如魔。
是呀,自己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德这句问话,虽然不能改变韩无名此时与蝴蝶一起联手闯宫的决心。
但却还是打中了韩无名内心的要害。
“名儿,我虽然屡次下令派人刺杀你,但是我知道,你今天反叛的真正动机,并非因为此。你身边这名女子,虽然貌胜天仙,与你心意相通。但是你可知道,你和她之间的这段情,貌似生死不渝,坚不可摧,可那全是基于你们共同修炼蝴蝶掌法的原因。如果你的蝴蝶神功有朝一日被废除掉,你就会发现,一切都只不过是虚幻泡影,都是你人生的假象。”
张德的言辞,步步紧逼。
如同实质性攻击,声声致命。
韩无名依然沉默,面无表情。
“名儿,你应该知道,你自己与这名女子,是不可能有结果的。而天下美貌女子,又何其多!你又何必为了一名与自己不可能有结果的女子,与为父正面为敌!你现在的武功,虽然还威胁不了我,但你毕竟是我的义子,我却还有点不忍心看到你就这样在我的面前死去。名儿你知道吗?你之所以能活到现在,也正是因为此。不然前几天向你动手的,就不是小雪而是为父。你自问以你当时的状况,能避得过为父的击杀吗?是为父一时心软,才让你有了一线生机,你却不思悔改,今日竟敢与为父当面叫阵为敌。名儿,你这样做,又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你们家族的列祖列宗吗?”
张德虽然和韩无名之间,隔着近一千米的遥远距离。
但是他的声音,却清晰威严。
字字都如同利剑,戳在韩无名的胸口上。
韩无名无言以对,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韩无名虽然一时间无法在言语上反击对手。
但是他那只与蝴蝶握在一起的手,却依然稳如磐石。
“名儿,自古情义难两全,而是非公理,又岂是我辈所能断定?名儿,太后对你寄予重望,为父也对你一直青睐有加,你可要仔细权衡好轻重。”
张德的逼问,还在继续,语气也越来越重。
而韩无名的心,却在张德的逼问中陷入了深思与回忆。
父亲刺入外公胸膛的那一剑!
母亲在父亲剑下那矛盾痛苦的眼眸。
父亲刺入蝴蝶父亲玉云龙胸膛的那一剑。
雨夜里蝴蝶在风雪小楼里和龙儿的对话。
母亲眼角那滴冰封的泪水。
父亲在母亲冰像前含笑而逝的面容。
霜儿安心离去的眼神。
明月大海上的箫声。
雪儿情比金坚的话语。
蝴蝶那一眼劈开自己心海的目光。
往事像一曲远方的歌声一样,忧伤而飘渺。
生命又像一片浮云一样,寂寞而真实。
“剑哥哥,只要我能看到你真实的模样,我就可以安心且知足地离去。”
“飞龙哥,我去了。”
“公子,你知道吗,雪儿对公子的这份情,是佛界里最苦最远的修行。”
“晓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一个刺客杀手,去托付自己的终身,你好糊涂!”
“暮雨哥,其实我真的,真的很想原谅你,很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往事已矣,来者可追。施主,现在你心中可有人生究竟应该为何而生?为何而战的答案?”
“施主,我再问你,那些为你而去的亲人,她们的一生,又究竟是为何而生?为何而战?”
无数的声音和影像,在韩无名的沉默中昙花盛开般飘飞过他的眼前耳际。
而后又在他心湖上,花雨般飘飞零落,撒满了韩无名心中那条冰封的湖水。
一时间韩无名只感到自己心中的冰湖,在花雨飘零中一点点解冻。
渐渐由固体转变成液体。
此时蝴蝶透过与韩无名之间的那座手桥,也感应到对方的心绪,有点迷茫和混乱。
蝴蝶的功力,在韩无名的神功相助下,不仅已经功行圆满,恢复如初。
而且其武功内力,还在韩无名真气的诱发下,更上层楼,进入云淡风轻的无上境界。
所以蝴蝶在感应到韩无名心绪混乱后,立即将自身的真气,反向渡回给韩无名。
韩无名在心湖解冻的同时,忽然间感应到蝴蝶真气的流入。
他心中那条冰湖解冻的速度,更快了。
韩无名的眼前,在万千幻影飘飞过去以后,最终定格到多年前,在那个高高的山岗上,自己与蝴蝶在那一眼目光的对视中,彼此向对方所许下的,永不改变的誓言。
那时侯,自己还并没有修行蝴蝶掌法。
那时候,蝴蝶的目光就能读懂自己的心声。
那时候,自己的眼帘上,就书写下了蝴蝶这个女孩子的名字。
那时候,自己和蝴蝶在第一眼目光的相遇中,就能相识和相知。
这显然并不是蝴蝶掌法的威力。
而是男女间爱情的伟大力量与威力。
那些因自己而逝去之人,与其说她们是为了自己这样一个男人而无怨无悔地死去。
还不如说她们是为了爱。
为了她们心中那份爱的憧憬,爱的理解,爱的传说。
“名儿,为父最后再问你一句,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时张德的说教,虽然已基本结束。
但是他的这句逼问,却力愈千钧!
张德逼问韩无名这句话时,语气中充满了自负和自信。
充满了一定会让韩无名的精神,在无言以对中崩溃瓦解的预期。
但是韩无名在听到张德这一次的逼问后,却出人意料地开口答话了。
“我,我为爱而战,生死不悔!”
韩无名明澈无畏的眼眸中,蓦然间爆射出日月齐辉般璀璨明亮的光芒,斩钉截铁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