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然笑道:“当然。请将军前面带路。”
高笑与公子然同时上马,高笑在前引路,公子然与吕房等人紧随其后。
整个山林甚是安静,只偶尔听到有战马在地上徐徐行走,公子然策马行至山腰处,便见那四山环绕中有一块平原似的凹地,而那凹地里,黑压压站着高笑的军队。个个面容严肃身姿挺拔,公子然见之精神一振。
吕房仔细看了一圈,道:“小人刚听将军讲到此军队有五万多人。这人数好像不够?除去岗哨,也少了些。”
高笑闻言赞道:“壮士好眼力,末将手下还有百来人,并不在此处训练。”
公子然感兴趣地挑起眉道:“哦?那是在何处?”
“梦王且跟末将来。”高笑扬了扬嘴角,调过马头,转身向森林更深处行去。
公子然与吕房对望一眼,忙跟了上去。
行了大约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听到前方轰隆隆地一阵阵噪杂声,像是在进行什么大工程。公子然不由得加快了速度。片刻,那隆隆声越发明显与大声。公子然的战马随着高笑转过了一弯,只见入眼的是纵横在天地间的一条巨大的瀑布,犹如银色匹缎一般,从高高的山峰上飞流直下,水流砸在巨石之上,水气弥漫天空。
在瀑布的两旁,有两大队人,手中皆举着被削尖的木棍,而瀑布中间,有一人单脚独立,踩在那水花之上。稍后,瀑布两旁便齐齐投来那尖尖的木棍,水中那个人便灵巧的翻身躲避。
公子然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指着那水中不断翻腾躲避木棍的人道:“这是在……”
“是,轻功。”高笑点点头道,“轻功除了要天赋,勤奋与锻炼方法也是必要的。末将的这一百人,便是从队伍中精挑细选出轻功上乘的。”
吕房自认轻功在西雪是数一数二,此时也不由得有些跃跃欲试。高笑看了他一眼,浅笑道:“壮士也想试一试吗?”
公子然笑道:“这是本王心腹吕房,轻功了得。”
“既如此,便试试罢。”
言毕,吕房脚尖轻轻一点,便飞身向那雄伟的瀑布跃去。站在瀑布中间正飞速旋转着身体躲避木棍的男人见高处飞下来一人,锋利的剑峰直指自己咽喉,便急忙翻身躲开。水花飞溅中,两个健硕男子的身影就像是灵猴一般,武出一场华丽轻功盛宴。
高笑挺直脊梁,向公子然道:“梦王这位心腹真豪杰也!”
梦王闻言谦虚道:“比起高将军手下精英,本王自愧不如。”
“末将听说梦王轻功了得,不如也试试?”高笑建议道。
公子然看着那在水中翻飞的两人,忙摆手道:“本王就不献丑了。高将军,悠儿有你,本王也深感欣慰啊。”
高笑道:“主公与梦王感情深厚,主公曾在苏城保住了末将与手下的命,末将无以回报,自然是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梦王……他日主公回国,还望您多多照应。”
公子然道:“悠儿是本王皇弟,这是自然的,将军无需担心。”
高笑抬起头,见那瀑布中两人正打得如火如荼,雾气弥漫中竟然像是一幅会移动的画,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公子然一直等到吕房全身湿透打完回来,这才浅笑着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本王也不便久留,粮晌之事,本王会想办法。”
高笑也不挽留,干脆道:“末将送送梦王。”
两人在路上又再次讨论了下如今西雪的形势,公子然将朝中的基本状态也向高笑交代了清楚。如今他在封地上,但朝中形势确也是把握得十分清楚。虽然太子一直想除去他,但公子然的势力却也是不容小视。
高笑将公子然送至密林外,不便再送,道:“末将军队隐秘,若梦王有何放心不下,差人将信放在竹筒里挂在入口处的树上,末将自会派人来取,若能飞鸽传书,自然更好。”
梦王点头道:“高将军放心,本王理会得来。”
言毕,便不再做停留。策马疾驰而去。为防暴露行踪,和来时一样,七弯八拐才离了此地。
“吕房,你认为,这高将军可信吗?”出了山林,公子然放慢了速度,问身边的吕房。
吕房毫不迟疑答道:“主公无需担心,属下觉得,高将军可信。”
公子然默默点了点对,沉默下来。
吕房继续道:“主公之前一直跟吕房讲,公子悠懦弱怕事,且优柔寡断,主公努力壮大势力也是为了能给公子悠多一些保障。如今看来,他成长得十分迅速,并不是主公口中的懦弱之人。”
公子然道:“可能在北苏严峻的环境下,慢慢成长了罢,如今他冷静稳重,又很是大胆,兵行险招,确实……令本王刮目相看。”
“公子悠能成长至此,主公应当觉得可喜可贺才是。”
公子然笑笑,不可置否。
深思一晌,公子然忽然又问道:“那个叫媚惜的女子底细,查出来了没有?”
吕房道:“没有。属下查过,袁野国青意县并未曾有叫媚惜的千金小姐,他有俩个女儿,但皆已出嫁。媚惜最多不过十六七岁,明显不符合。”
公子悠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个冷笑道:“撒谎也不撒一个能圆上的!”
吕房道:“小人已经派人跟踪她,但至今未传消息过来,想必是已经被她发现,而遭了毒手。”
“随身带着剧毒暗器,想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媚惜用毒出神入化,且轻功内力皆不错,应该是有名师教导,查一下有哪些用毒高手,曾收过什么徒弟,现今都在哪里活动。朝廷,江湖,都不要放过。”
吕房低头应道:“是,属下会尽快安排。”
漆黑夜色中,幼齿一身夜行衣打扮,从虎王府房顶跃下,行至月光下那一身紫衣长袍的华贵男子身边,屈膝跪下,道:“王爷。”
司空落已等他多时,但脸上却并示曾显示出任何不快,淡淡问道:“如何?探到消息了吗?”
“回王爷,慕王与独孤四少都未拦住公子悠,公子悠被太子党……北苏当今皇上救走。”
司空落闻言,皱起眉,握了握拳头,脸上有些愤愤之色道:“慕王这个草包,公子悠是什么
东西,竟然连他也拦不住。”
幼齿道:“王爷,据消息称公子悠功力增进不少,不知道是用了何种秘术。”
“哦?还增长了功力?早知道当初在崖底就应该趁机杀了他。”司空落咬牙切齿道,见幼齿还跪在地上,不由得放柔了语气道,“你起来吧。”
幼齿沉默着站起来,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半边刚毅的脸,只露出右边那只没什么感情色彩的眼睛。
司空落走上前去,用手将他把一边的碎发抚上去,叹道:“幼齿今年也二十有三了吧?”
幼齿道:“是,王爷。”
“可有何意中人?”
幼齿大吃一惊,抬起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司空落道:“王爷?”
“只是觉得也可以娶妻生子了,男大当婚。”司穿落难得地露出一脸笑容。
幼齿诚惶诚恐,皱眉思索了半日道:“王爷,幼齿只愿跟随王爷左右,并未想过成亲之事。”
司空落道:“怎么回事,前日问静儿,她不肯嫁,今日问你,你也不肯娶……莫非?你们俩个有什么奸情?”
“奸……”幼齿颤抖道,“王爷,您多虑了!”
有没有搞错,一个不想嫁,一个不想娶,所以就可以推论出有奸情?这是什么道理?
幼齿有时候真不明白他家王爷到底是用什么在思考问题的。
“不然,你们俩个成亲可好?”司空落忽然提义道。
幼齿吓得直接跪下来了。“王爷,幼齿目前并不想成亲,和静儿姑娘也绝对没有任……任何奸……情。王爷明查。”
司空落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将幼齿扶起。“让你成亲,又不是要杀你,吓成这个样子!”
幼齿绿着脸站起来,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位王爷捉弄起人来实在很讨厌。
司空落自己笑了一会儿,见幼齿红了脸,便也不再调侃他,面色渐渐沉下来,问道:“那公子悠,如今在皇帝那里吗?”
“是的,他在独孤四少那里受了重伤,休养了半个月,如今天天跟随其左右,很是得宠。”
“哼!”司空落甩了把袖子,不屑道,“派人再去探,有什么消息尽快来报,只要那公子悠独处,找到机会杀了他。”
幼齿应道“是,王爷。”
司空落看了一眼天色,转身道:“我去看看王妃,你下去安排吧。”
“是。”
司容落转身从月色下走开,夜风中幼齿挺拔的身影有些茫然地站了片刻,便如一阵风似的地飘然起身,瞬间不见踪影。
司空落走至寝宫,却奇怪地发现平时巡逻的护卫不见了踪影,脸色便凝重下来。走至奇葩门外,却发现门前的两个守卫也不见了,心里不由得警惕大作,一把推开了房门。
果然,房里除了两个护卫以外,再无其他人。那个躺在病床上多日的奇葩,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司空落感觉一股怒气直冲头顶,有一段时间甚至忘记了如何动作。等到清醒过来,身体早已经为自己作了决定冲了出去。
“奇葩!奇葩……”司空落在院子里大叫着奇葩的名字。整个虎王府戒备森严,无论是房顶还是地面,司空落都安排了眼线,如今没有收任何异动,司空落猜想奇葩应该还没有出虎王府。
“奇葩,我知道你在附近,出来见下本王!”司空落铁青着脸,连指尖都因为愤怒而发着抖。
难道自己对她还不够好?不辞辛苦将她从崖地救回,耗费内力为她驱毒,如今都不介意她曾经与公子悠私奔,愿意纳她作正妃,他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可那个人却依然不领情。
他司空落,就真的差劲到那个程度?
是不是无论他如何付出,都得不到她?
“奇葩,你就那么不愿意嫁给本王吗?”司空落对着那暗黑的夜色,大声咆哮道。
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那呼呼地风声。
半晌,司空落脑中一亮,奇葩如果想要出门,也不是不可能。他只是禁了奇葩,却没有禁奇姬。她们俩姐妹相似,都有胆量代嫁到虎王府,那么奇葩打扮成奇姬混出门去,也不是不可能吧?
想到这里,司穿落心下一凉,快速向奇姬房里奔去。
到了门前也不敲门,直接怒气冲冲地推门进去。
“啊……”门内想起一声惊呼,司空落愣在原地。
正在沐浴地奇姬目瞪口呆地看着推门忽然出现的司空落,脸上一片绯红。惶恐道:“王……王爷……怎么了?”
司空落稍稍收敛了一些怒气,但脸色却依然铁青,问道:“奇葩呢?”
奇姬吃惊道:“不在房里吗?”
司空落沉声道:“你没有见过她?”
奇葩保持着在浴桶里的尴尬状况道:“奇姬……没有看见过皇妹……”
“果真没有?”司空落眯起眼睛,借着丝丝冒出的水气,看清楚浴桶中的人,确实是奇姬没错。
“奇姬一直在房里没有出过门,未曾见到过。”
司空落咳了一声,道:“那你继续。抱歉。”说完,便转身走了出去。
待司空落的脚步声远了,奇姬这才舒出口气,屏风后面走出一个婀娜的身姿,向奇姬道:“皇姐……”
“此时司空落必定会调派人手四处找你。我们趁这个时候迅速从后门出去。”奇姬一边迅速套好衣服。一边急忙向奇葩道。
“皇姐,跟我一起走吧!”奇葩一身宫女打扮,抓住奇姬的手道。
奇姬犹豫了片刻,眼中闪出点点泪花,刚刚沐浴后的水气还残留在脸上,显得分外楚楚动人。“奇葩……我不能走。”
“可是,若让司空落发现是你放走了我,他……”奇葩光是想想那严重的后果,都不由得头皮发麻。
奇姬咬了咬嘴唇道:“我们都走了,那司空落怎么办呢?”
奇葩听了跺脚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他。”
奇姬坚定地摇了摇头。“我送你出去。”
奇葩放弃了劝说,黑色的眼眸中显出一丝疼痛,这是姐妹俩第三次正式分别。第一次是奇葩去守苏城,前一天晚上奇姬特意去养云阁与她依依惜别
,俩人都以为再无重逢之时。第二次是奇姬代嫁,第三次,便是现在了。
“今日一别,他日再见………”
“好了,时间紧迫,咱们快……”奇姬忍了忍心中的悲痛,走上前去,打开门。却在开门的一瞬间,愣了在原地。
奇葩见奇姬半开着门便不动了,忙走上前来,却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外是司空落铁青的一张脸。
奇姬几乎站不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司空落看了一眼奇葩,又看一眼奇姬,脑中的怒气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撑得炸掉。走上前去,在奇葩还处在呆滞之时,迅速点了她的穴道。阴沉着脸向身边的随从道:“将王妃带回房去。”
奇葩与他还未曾成亲,但司空落却在全府人面前,称她作王妃。
奇姬眼睁睁地看着奇葩被带走,又看着司空落那分外阴沉地脸,一时间竟然有些颤抖。
“骗我?”司空落眯起眼睛,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奇姬不由自主再后退了两步,等到已经无路可退,背脊贴上了墙,她才不得不止住了步伐。
“抬起头,看着我。”司空落强忍住内心的火气,将奇葩逼至墙角,伸出两个指头,抬起她的下巴。
这确实是一张国色天香的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完美到了极至。但司空落此时根本无心情欣赏,语气阴森得就像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为什么要骗我?”
奇姬的下巴被司空落捏在手里,痛得她无法开口。漂亮的眼睛里出现一股水雾。
司空落的手向下滑,捏住了奇姬那一小截青葱一般的脖子,眼睛的火气肆意蔓延开来。“我这辈子,最讨厌人骗我。”
奇姬痛苦地想用手扯开司空落的手,但那手却像是铁钳一般,无论如何也扳不开。胸口的空气越来越少,难道就这样死在他手里?奇姬有些不甘心地想。
司空落见她脸色憋得酱紫色,眼中的泪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斜而下,心里一动,便慢慢松开了手。重获新鲜空气的胸腔承受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没有人可以带走她。”司空落盯住奇姬的脸,一字一顿地说。
奇姬止住咳嗽,抬起脸来,雪白的脖子上显出一排红红的手印,秀发在刚才的拉扯当中四散开来,样子看上去狼狈又凄美。“司空落……她根本不爱你。”
“她会爱的!”司空落咆哮起来。
奇姬有些悲哀地看着他。她会爱你的……你那么肯定她会爱上你,可你也是否有可能,会爱上我呢?
“司空落,你放她走吧。”奇葩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悲戚道,“她只想回去……”
“回到哪里去?她现在是本王的正妃,马上就要成亲了。本王已经昭告天下,公子悠一定也会收到了消息……”司空落握了握拳,缓缓道,“我不管她与公子悠有多少年的感情,但是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抢走她。”
“可是……”奇姬拉住司空落的手,重复道,“奇葩她根本不爱你,她不想跟你在一起……”
“你闭嘴!”司空落气急,竟然扬手就一耳光扇下去。
奇姬半边脸嗡地一声,接着整边脸再没有任何感觉,只感到严重的耳鸣。
打我?
他打我?
奇姬从小养尊处优,在北苏别说是挨打,就连脸色,她都没有看到过。如今司空落竟然打她?为了奇葩打她?
司空落道:“如今北苏的形势不同往日,本王一直没有来得及同你讲,你父皇已经仙逝,太子继位,而莲王却串通了慕夜把持了朝政。你再也不是北苏那个受宠的公主了,而是本王的弃妃。”
什么?父皇……去世了?奇姬从地上目光呆滞地抬起头来,喃喃道:“你……骗我的吧?”
“本王何需骗你?若不信,可以修书回去问任何人。以后不要拿什么公主的名义端得高贵无比,你不过是慕王的一夜情人而已。本王不赶你回去,是为你的名声着想。若你再敢将奇葩带离我身边,本王对你不客气。”
司空落的每一个字,都像针扎一样刺在奇姬心上。弃妃?别人的一夜情人?奇姬不敢相信,司空落会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她。从小的娇惯性格使她一时承受不了这样的践踏,于是看到那桌上做女红用的剪刀,便爬起来,冲了上去。
“你干什么?”司空落一惊,眼急手快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锋利的剪刀,接着顺手又是一耳光下去。
“你有病?”司空落怒发冲冠,竟然寻死?
在他的王府竟然会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寻死?
奇姬被打得眼冒金星,但此时却安静了下来,心如死灰地坐在地上,不再讲话。
“你想死?”司空落走上前去,将她那张又红又肿的脸抬起来,冷笑道,“想死,本王就不让你死……”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奇姬眼中不再有刚才的狂乱,有气无力地问道,她眼前其实已经一片模糊,看不太清楚司空落的表情。
司空落被她这心如死水的表情稍稍拨动了心弦,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份了。
“奇姬做错了吗?”奇姬脸上出现一丝有些飘渺地笑容,“原来是真的做错了啊……我不应该爱上你的……”
司空落见到她那一丝笑容,忽然生出一丝怜悯来。
“不应该不顾一切地嫁过来,更不应该活着从慕夜那里离开……最初的最初,我就不应该遇见你。可是……”奇姬转开目光,盯着那窗上漂亮喜庆的窗花,淡淡地讲,“我这么做,只是想跟你在一起。”
她不再顾及少女的矜持了,因她不再是清白少女,她也不顾及皇家的威严,因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位失宠的公主。就连司空落的感觉,她也不需要再顾及了,因她只是一名弃妃。那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我费尽了千辛万苦,一边紧张得指尖发抖,抛弃我公主的身份,我的大好未来,替奇葩嫁过来。一边在慕夜那里痛到全身痉挛,也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你的名字。司空落……司空落……我不怪你爱奇葩,也不怪你如今嫌弃我。可是……你也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呢?”奇姬目无焦距地,淡淡地说,“我爱上你,难道,是个错误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