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李式微虽然汲汲于生存立足,但一直有意无意地将郭靖隔离在江湖之外。江湖在哪里,李式微不知道,但她知道来自江湖的麻烦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谁叫她的儿子是郭靖呢,这个世界主线不就是讲一个傻小子如何在机缘巧合之下逐渐成长为为国为名的侠之大者吗?
李式微很矛盾,她一方面不希望郭靖卷入江湖恩怨,如果说以前是害怕自己受到牵连那现在就要加上对两个孩子的担忧,郭靖的最后结局是与襄阳共存亡,那顾子熙呢,这个本不应该和郭靖认识的人,或者说本不应该存在于郭靖的世界中的人。李式微不敢去想象。
另一方面,她又会为郭靖没有自保能力而发愁,不去蒙古郭靖学不会摔跤,没有哲别郭靖成不了神射手,拜不了江南七怪为师郭靖打不下武学基础,碰不到马钰郭靖学不会全真派的玄门正宗内功心法,赴不了马钰的约会郭靖就杀不了铜尸陈玄风拿不到九阴真经的人皮秘籍,更重要的是郭靖要是没有成为黄蓉的心上人跟着她东跑西窜,那他就饮不了宝蛇血学不了降龙十八掌左右互搏术九阴真经一阳指武穆遗书的兵法等等惊世骇俗的武功。李式微想想都头大,她给得了郭靖生命却给不了郭靖生命的意义,她能让郭靖衣食无忧却不能让郭靖实现生存的价值。
如果李式微只是一个千年前的愚妇,她根本不会有这些烦恼。可她是接受过高等教育,从小受先进思想熏陶,堂堂正正的名牌大学女硕士,她常常责问自己,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资格为另一个人的人生做主,郭靖原本会有非常精彩甚至惊心动魄的一生,可在她的干扰下或许只能当一个安安分分的小地主平安到老。李式微不知道郭靖会如何选择,不敢去问也不可能去问。但实际上,小说已经告诉了李式微郭靖的选择是什么。
李式微一边靠着现代人的智慧绞尽脑汁赚大钱,一边竭尽全力端正郭靖和顾子熙的三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怕老婆的男人才会发大财,忠诚是因为背叛的价码不够高,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蝼蚁尚能苟且偷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类乱七八糟的思想统统一股脑灌输给两人呢,也不管两人能不能接受。顾子熙对她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郭靖则是听不懂的都先记下来遇到了再问小顾。李式微也不怕自己教出一个大奸大恶之辈来,死道友总好过死贫道吧。不过李式微倒一点也不担心郭靖和顾子熙有一天会陷入自相残杀的境地,看郭靖事事以小顾为先说一不二说跳只会问往哪儿跳跳多高的样子,就是小顾说要烧皇宫郭靖也会立刻去准备柴火。
唉,是谁说的来着,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座背背山。
李式微不厚道地揣测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人母者自然是希望孩子好,有顾子熙这个精似鬼的人看着,就是黄蓉加上她爹黄老邪一块儿来算计郭靖,她自信郭靖也不会吃多少亏。当然,这是李式微把黄蓉当成洪水猛兽了。
话说N年前她是非常喜欢黄蓉的,可就算贾母再喜欢林黛玉,最后贾宝玉娶的不还是薛宝钗。
李式微的想法挺黑暗,要是男主角另有所爱女主角琵琶别抱这个世界还能维持原样吗?吃斋念佛的不一定是好人,屠尽万人的也不一定是坏人。
原先李式微还会为失去黄蓉这个技能学习的NPC而遗憾,但慕容渊的出现迅速弥补了黄蓉的空缺,不,不仅仅是弥补,而是打破了门派的藩篱直接让郭靖见识到更高远的天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逍遥派本身就是武林神话,姑苏慕容更不可小觑,虽然天龙八部是百多年前的事了,逍遥派更是已经绝迹江湖,可看看慕容渊随口指点便能让郭靖获益匪浅便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拔根汗毛比咱的腰还粗。
如果说李式微自己是射雕攻略,那慕容渊就是豪华修改器,合起来简直可以从头作弊到尾。当然这种好事,李式微也只能半夜做美梦暗地里YY一下罢了,慕容渊那种世外高人能够在郭家逗留五年也算是郭家祖坟冒青烟了。
“母亲,新的玫瑰粉蜜。”
有时候有个优秀的儿子实在是一件幸运的事。
“母亲,这么多年您的化妆技巧一直都没什么进步,虽然青春逝去的人总爱采用欲盖弥彰的手法,但过多的粉蜜让您的脸看上去不太自然。”
就是嘴巴太刻薄了。
“好吧,要是不这么做我根本不能出门。”李式微放下粉扑,把脸从镜子前移开,顺便说一句是银镜不是铜镜,卫诗丽出品。
顾子熙取过一只细笔刷,示意母亲大人稍候片刻,然后在眉梢鼻翼下巴轻轻扫了扫。顾子熙曾经热情地建议李式微,比起粗糙的化妆他能够提供更棒的方法,□□。不过李式微当场就拒绝了,尽管她知道所谓□□并不是人皮做的,而是某种树胶,但一想到顾子熙和慕容渊的制作过程她就毛骨悚然,特别是失败的场景让她记忆犹新。哪里是易容,简直就是毁容嘛。
“母亲,难道您打算一直化妆到六十岁,然后开始借口腿脚不便足不出户吗?”顾子熙当然知道李式微的烦恼,女人一旦成亲就开始为阻止年华的逝去而想方设法,但他的母亲却恰恰相反,为了不老而焦头烂额。
“不,我打算过几年就给自己举行葬礼,然后躲到深山里去。”李式微似假似真地说。
“或许我们应该继续找找原因。”顾子熙可没把李式微的话当做笑话,给活人举办葬礼这个人还是他的养母,在灵前他可哭不出来。
李式微笑了笑。她和慕容渊讨论过这个问题,而慕容渊不愧是整个江湖上最全知的人,他自诩的。李式微并没有把她穿越的事情和盘托出,但慕容渊仅凭李式微透露的只言片语就得出了最贴近事实的结论。他曾经替李式微排过命盘,推算过她的命运,李式微曾遇到过一次死劫,她本应化险为夷,但命盘却忽然被外力打乱,生门死相纠缠不清,整个命数都混乱起来。慕容渊又观了李式微的面相,却发现她的面相和她的生辰八卦并不相符。
“我大概知道你不老的原因了,我想你应该没有对我如实相告,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不过我得说你的不老是上天对你逆天改命的惩罚。”
这是慕容渊的原话。
逆天改命?
穿越时空,灵魂转换,杀死段天德,改变郭靖的大侠命运,听起来每一件都像是逆天改命的大事。
李式微对此一笑了之,要是她不止能不老,还能长生,一直活到她来的那个年代,或许那会更有意思。
“夫人,张管家说有人送来了一个锦盒。”秋红在门外说。
“拿进来。”李式微说。
小小的沉香木锦盒,里面放了半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