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著刘表疏远蔡瑁,吴巨赖恭也初次感受到了刘备放权的诚意,刘备军对荆南的统治,基本上已经稳固。
只剩最后一颗棋子尚未落下,那便是长沙城。
如前所述,六七月份的时候,因为天气炎热,士兵不堪南方酷暑蒸腾,多有疾病,不能承担重体力大强度的攻坚任务,赵云才选择了先跑马圈地,略定周边各郡县。
进入农历八月后,天气稍稍转凉,赵云也重新加强了对长沙的攻击力度。
经过十余日的猛攻,对这座张羡经营了八年的核心堡垒攻坚,终于到了临门一脚的阶段。
这天已是八月下旬。近两万人的攻城部队,已把长沙围得水泄不通。
城池四门都立了井阑、投石机,还有云梯和葛公车。
外围的壕沟和羊马墙也已彻底破坏,取而代之的是攻城方临时搭建的木质阵屋、大型藤盾和其他遮蔽守军箭矢的掩体。
经过几个月的试探消耗,守军虽然还没断粮,但已经出现了缺医少药和箭矢不足。
城池原装的垛堞楼橹也被破坏惨重,只有一些临时修复的夯土堆填补城头防线的空缺。
但这些临时堆夯的替代品,并没有开凿射箭孔,两侧的倾角也往往不合规范,无法让守军弓弩手躲在垛堞正后方交叉斜射。守军士兵只能是把上半身探出来与攻城部队对射,这无疑大大增加了守军弓弩手的伤亡。
而且被井阑持续压制了大半个月之后,守军中训练有素的弓弩手折损非常严重。现在填补上来的新兵,多是城内随便拉的民壮乡勇,发一把弓就上阵了,箭术稀烂,不仅仅是精度不够,连拉弓的力量都不够。
射出去的箭歪歪斜斜,飘不了多远就坠地了,箭速下降还导致破甲能力也大大衰减。
然后从昨天开始,赵云忽然就发现他派出去的灌钢劄甲先登精兵,已经能完全免疫弓箭伤害,哪怕用了钢质破甲锥箭头也没用。
只有装备数量很少的蹶张弩,还能对先登勇士构成威胁。
“将士们,张羡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已经连强弓都拉不开了!建功立业正在今日!”
随著又一个清晨的到来,攻城部队在充分的休整、轮换后,在赵云的指挥下,再次战意昂扬地发起了攻势。
张羡军的弓弩手根本不能露头放箭,因为赵云建造的井阑车已经非常完备。
四个主要城门,每个城门能分到四座井阑,全城一共十六座。井阑的高度高出城墙一丈,长沙守军又没有投石机破坏井阑,只能白白被压制。
在井阑箭雨和攻城投石机的碎石压制下,先登勇士再次披挂著灌钢劄甲鱼贯而上,一番血腥冲杀,在城头站稳脚跟。
赵云如今地位已高,当然不会亲自参与攻城冲杀。
但仅仅还只是曲军侯的魏延,却主动请战,希望赵云给他这个机会,让他的曲负责一座葛公车对应的阵地。
赵云答应了这个请求,魏延便分出了五十名士兵推车,另外四百名士兵在后列阵等待,其中前一百名士兵,多是伍长、什长等构成的精锐老兵,全部配备了灌钢劄甲。
魏延也非常珍惜这个表现机会,精神抖擞地压阵在这群灌钢劄甲精兵身后,准备跟著一起冲上城墙。如此既不会太冒险,又能有机会建功立业。
他加入刘备阵营以来,最初是靠帮向朗、黄承彦带路立的第一功,那只能证明他的立场,但证明不了他的能力。
后来苦读半年,在巴丘之战时,他向赵云献过一策,算是稍稍证明了他知兵,有培养潜力。
而魏延对自己的个人勇武也是有信心的,只是一直没机会得到突出表现。
巴丘之战时,他参与了最后的伏击掩杀,黑暗之中斩获不多,敌人一碰就逃散了,没有发生激烈的抵抗,也表现不出他的本事。如今长沙城都要攻破了,再不表现,整个荆南战役期间,就再无机会了。
“富贵险中求,如今区区一介曲军侯,不趁著年轻位卑拚命,难道还等将来身先士卒?”魏延紧了紧手中的钢刀,如是勉励自己。
很快,他压阵的那辆葛公车进展很顺利,几十个铁甲兵顺利在城头撕开了一片立足之地。
魏延也一手持盾,一手操刀,一跃而上。钢刀翻飞,连撞带砍,杀了好几个叛军士兵。
守军仓促间派来预备队试图堵口,全都操著枳木杆和劣质铸铁枪头的长矛攒刺。
魏延用包裹了锻打铁皮的硬木大盾推挡冲撞,大力格开了五六柄长枪,猱身而进左右乱砍。
他身边的先登勇士也受此启发,纷纷意识到该用各种战术应对,也都硬生生举盾冲撞。
虽有一些技艺不精,格挡不全,被守兵从盾牌下面的空档刺进来,捅在小腿上倒地不起,但大部分架盾冲撞的勇士,都成功破开了守兵的长矛阵,陷入短兵相接的乱砍乱杀。
后续攻城部队源源而上,随著城头弓弩手已经被彻底压制,占领的阵地越来越多,后续的攻城兵已经不必持盾,武器搭配也就更加均衡。
随著多兵种配合的攻城部队,在城头列阵而战越来越稳固,长沙叛军的末日终于来临。
张羡知道自己无路可走,亲自挥舞著宝剑在城楼上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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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魏延带队杀到面前时,他也誓死不退,也不愿被俘。他知道自己绝无幸理,不想受辱,选择了自裁。
眼看太守已死,剩余的部队彻底军心崩溃,四座城楼先后投降、被夺取,城门打开,城外的赵云部预备队也蜂拥入城,占领城中各处要害。
此前好不容易从巴丘突围逃回长沙的桓阶,也不得不再次寻求突围的机会。
他带著一队求生欲很强的、跟张羡关系过近的张家家丁亲兵,教唆他们“赵云进城,肯定会屠尽所有跟张羡亲近之人,哪怕是奴仆家丁都不能幸免”,然后利用这群人死战助他突围。
可惜攻城部队这次围得太严密,桓阶最终也没机会复刻上次的成功经验。最终不得不选择带著亲卫,找了一段城外护城河没被填平的位置,想要跳城后游河逃跑——
攻城部队即使要破坏护城河,也不可能把整条河填平,那工程量太大了,一般都是哪里需要通行攻城武器,才把哪儿稍微填掉一段。不准备发起进攻的位置,就没必要填了。
桓阶不擅武艺,跳城时直接摔断了腿,剧痛之下还恳求亲卫别抛弃他,那几个亲卫便架著他往护城河里一丢,然后自己游过河打算逃跑。
桓阶断了腿如何游泳?最终溺水昏迷,才被沿河巡逻的围城士兵捞上来。
一个时辰后,赵云初步压住了长沙城内的局势。
张羡的首级也从尸体上被割了下来,单独用石灰腌渍封存,准备送回武昌献功。
清点战果缴获、投降俘虏时,赵云一番查问,才找到了桓阶。
而当他看到桓阶时,对方已经是一个痴儍之状的废人了。
“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不会被骗了吧?这真是桓阶?”赵云有些不敢相信。
俘虏桓阶的军官连忙拍著胸脯保证:“将军放心,这肯定是桓阶,当时他带了数十张羡家丁死士试图跳墙游河突围,被我们截住了!厮杀中那些张羡家丁死了十几个,剩下都生俘了。
我分别逼问过他们,都说这就是桓阶,只是坠城摔断了腿,过护城河时溺水了。我们得知他身份贵重后,连忙让人驮著倒吊呛水,估计是溺水过久,成了痴儍之人。”
古人并不懂“大脑缺氧五分钟,就会出现不可逆损伤,缺氧一刻钟必死无疑”之类的医学知识,但常识也告诉他们,溺水后时间稍久一些,头脑就会坏掉。
估计这桓阶的缺氧时间介于五到十分钟之间,就成这样了。
赵云也很无奈,只好让人先收监,押回武昌行刑:“便宜他了,倒是不用体会临刑的恐惧。”
赵云在长沙又花了几天时间肃清,九月初三才算是彻底结束荆南战役,然后收兵北归。
荆南之战,刘备军一共动用了四万战兵,人数不少,但大部分战役都不算激烈,主要是因为地方广大,人力都花在了跑马圈地、肃清地方上。
还要对抗南方亚热带地区夏季的酷热,士兵非战斗减员率比较高,每时每刻都有两三成士兵在养病,无法投入行动。不过仅此一次,很多士兵养好病后都能形成一定的抵抗力,也算是一项收获。
将来如果还有可能对交州用兵,这些经过荆南之战洗礼的老兵,就能比别的部队跟适应,到时候就专门调这些地方的部队参战好了,这都是后话。
刘备确认了战果后,也在武昌大摆宴席,为众将接风洗尘庆功。此番荆南之战,张飞赵云战功算是相当,张飞还稍胜一筹——虽然赵云打下来的地盘更多,但张飞两场歼灭战,野战中干掉了敌人主力。
张飞后续无法继续跑马圈地,也只是因为他人设鲁莽,需要他来巡查江防唱黑脸,防止刘表不冷静搞渗透。
最终,刘备定了张飞首功,赵云和甘宁次功,其余徐庶、魏延也都有不俗表现。
徐庶原本的职官只是鄂县县令,刘备准备明年把他调到桂阳郡当个郡丞,监视赵范,实际上会代理赵范处理相当一部分地方政务,这也算是对徐庶的锻炼。
徐庶的资历功劳,要在内地富庶之区升郡丞,难度还是有一点的,不太好服众。
但桂阳是各郡中最偏南炎热的,人口土地也远不如零陵长沙,就没人嫉妒了。
另外,此前投降张飞、反过来立功协助消灭邢道荣的李严、董和,也作为归义之臣的代表,受到了归义文武中最高的升赏,也分别从县令提为郡丞。
李严去零陵郡,辅佐赖恭,董和留在武陵,辅佐吴巨。他们说起来都是忠于刘表的,也就谈不上“监视”,但实际上显然是李严董和比赖恭吴巨更忠于刘备。
至少目前是。以后赖恭吴巨会不会被慢慢拉过来,那都是后话了。
魏延在巴丘有献策之功,在长沙也有参与攻坚之功。不过他在巴丘时献的策也不完善,最后还是赵云举一反三完善后才成功的。
加上魏延年初时才刚升的曲军侯,中间没有其他资历积累。目前叙功仍然不足以直接升到军司马。
毕竟曲军侯只是领五百人的中层军官,军司马级别就能领兵数千不等了,跨度有点大,需要多攒一些功劳。
刘备便给足额发放了赏赐,并且纪录了积功进度,明示魏延明年再有功勋便能升为军司马。
而赵云的部队,在撤回武昌后,又休整了一段时间,把伤兵和患病的士兵留下,挑出剩下一部分状态不错的,这便顺江东下,准备参加对江东孙氏的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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