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胡来喜没头苍蝇似的飞进来,一脸焦虑:“太后娘娘她……太后娘娘……”
年倾欢手里的线团一下子掉了,只觉得双膝发软,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乐瑶不满的白他一眼:“好好说话,惊着娘娘你吃罪得起么?”
“嗻。”胡来喜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强忍着心中的慌乱,哑了嗓子:“贵妃娘娘,慈宁宫传出话来,说太后娘娘忽发疾病,危在旦夕,怕是……怕是挨不过年关了。”
“什么?”年倾欢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疼的她气促郁闷,脸色当时就变得不那么好了。“赶紧备辇。”
“奴才已经备下了。”胡来喜知道事关重大,做事也不敢马虎。“现就在宫门口候着呢。”
“快走吧。”年倾欢衣着简素,也顾不上换:“皇上可得到信儿了么?”
乐琴道:“这么大的事情,想必皇上皇后都已经得到信儿了。”
其实年倾欢是想问,皇上有没有传召十四爷进宫。毕竟太后的病来的急,万一真有什么不测,岂不是遗憾。可这话,问乐瑶了她也不会明白。“知道了,赶紧过去吧。”忍住了心底的焦虑,年倾欢只希望太后能逢凶化吉。毕竟这么多年,太后也是真的不易,红颜熬成白头妇,究竟太后从先帝那里得到的恩宠,足不足以抵偿这么多年的煎熬呢?
还是有心想帮一帮太后的,年倾欢打定主意,也顾不得触怒龙颜了。有些事不尝试一下,只怕也是一辈子的遗憾。
“娘娘,您看……”乐瑶恍惚,以为自己看走了眼。诧异间再看,果然是那个自己并不愿意看见的人。“她……怎么跪在这里?”
年倾欢下了辇,急匆匆的走过来,原本也顾不得这么多。但这里是慈宁宫外,太后抱恙,妃嫔们即便请安,也是在宫中。瞧那氏的样子,八成是得罪了皇上,被罚跪在了宫门之外。“你这是,唱哪一出戏啊?”
那芮听见年贵妃的身影,蹙着眉仰起头,简洁明了道:“臣妾知道,贵妃娘娘必然会趁机向皇上求情,请皇上恩准十四爷入宫给太后请安。臣妾亦知,行此举皇上必然龙颜大怒,故而先娘娘一步,想皇上求了恩旨。”
“你这么做,是何居心?”乐瑶闻言不由恼火:“你明知道娘娘有意求恩典,却偏要故意弄砸这此事,不是存心要和娘娘作对么?”
噗嗤一笑,那芮的笑容有些拘谨,一瞬间便收敛了。“你是这么认为的?你以为我这么做,就是为了和娘娘作对?那请问,我得到了什么好处?现下难道不是跪在这里谢罪么?”
“那也是你自找的。”乐瑶的声音很是冰冷:“你自己愿意作践自己,旁人何干?”
年倾欢轻咳了一声,示意乐瑶不要再说下去了。“那氏,不管你这么做究竟出于何种心意,本宫都不会领情。那一日你离开翊坤宫也说的很明白了,你再与翊坤宫无关。乐瑶,赶紧进去吧,别再耽搁时辰了。”
“贵妃娘娘所言不错,臣妾的确不应当再和翊坤宫有关,只是许多事情上,臣妾对不住娘娘。宁可以身犯险,也要让娘娘明白,后宫里,好人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那芮含泪说完这番话,便垂下头去不再言语。
年倾欢眼尾瞟过跪着的她,沉默无语的转过身,再不多看一眼。
那芮听见贵妃离去的脚步声,忽然而仰起头:“娘娘,臣妾已经证明给您看了,这么做不会有好下场的。您三思啊。”
“讨嫌。”乐瑶愤懑的嘀咕一句,又担心的问:“娘娘,您还要为太后向皇上请求恩典么?奴婢总觉得,皇上一定不会答应。”
“皇上的确不会答应。”年倾欢蹙眉,心寒不已。“非但不会答应,皇后在场,已经跪了个那氏,保不齐本宫也得碍于天威,跪在外头相伴。那氏这么做,的确不是一个聪明的法子,但确实是一个可以劝得住本宫的法子。”不是不敢逆天而行,只是年倾欢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哀求,皇上也不会答应这个请求,倒不如想想其余的法子,或许还能让太后见十四爷一面。
步入后堂之中,妃嫔们早已经跪了一地。皇上坐在太后的床边,俯首听太后呜呜哝哝的叙说着什么。
走到人前,年倾欢赶紧跪下。凝眸看着病榻上容貌憔悴的太后,心里颇为不是滋味。
“皇上……”静徽的声音柔弱而悲痛,只这一句,就已经让人听的心里发凉。“臣妾领着诸位姐妹前往正殿为太后诵经祈福。”
胤禛点了点头,却没有做声。
一众人随着皇后起身,哀痛的纷纷往外走。
这时候胤禛少不得瞟年倾欢一眼,她站在人群中央,表情有些茫然,似乎不愿离去。这也是胤禛一早预料到的事情。“年贵妃可有话对太后说?”
“是。”年倾欢慢步走上近前,朝太后一福:“臣妾未能尽心侍奉太后,还请皇上责罚。”
“倾欢……”太后柔弱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沙哑:“你侍奉哀家尽心尽力,是哀家无福罢了。近来,哀家得知你身子也不好,太医院送了好些补药,哀家用不上,回头叫人送到你那儿去!”
太后病中,还这样记挂着自己的身子。年倾欢真的险些憋不住,跪下求皇上的恩典。可方才那芮的话响彻耳畔,明知道结局如何,何以还要冒险?“臣妾未曾在太后身边尽孝,还劳太后记挂,心中有愧……”
“哀家如何不知道你的心思,正因为知道……才不会怨你。哀家,想和皇上说几句话,年贵妃,你先去吧!”太后似乎是执意不愿意让年氏向皇上求情,因为有些话,她自己说,要更为好一些。
“臣妾告退。”含着泪,只觉得每一步都走的格外沉重。
胤禛有些意外,倾欢竟然没有开口。不过怎么都好,只要她没有偏帮罪臣之心,便算是叫人安慰了。“皇额娘,有什么话,您尽管说吧!”
“皇上,哀家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了!”太后的话苍劲了许多:“临死之前,哀家只有一个未完成的心愿……”
“皇额娘宽心,儿子知道您对皇阿玛的心意,必然会择一处最近的风水地,让您能时时陪伴在皇阿玛身侧!”胤禛知道太后的心思,故意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
太后抿着唇笑了,嘴角才牵起好看的弧度,泪珠子就从眼尾掉了出来。“皇上,你真的就这么无情么?你已经是大清的国君了,你的江山根本无人可以撼动。哀家除了你,就只有老十四,他为先帝守灵许久,难不成还要为哀家守灵么?皇上,哀家临死之前,只求你这一件事。无论如何,哀家想见老十四,求您赦免了他,哪怕……将他远远的送离京城,再不许入朝都好,你放过他吧,他到底是你的亲弟弟!”
胤禛没有搭腔,只是平静的看着太后。
“皇上……”太后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脸色比方才更加憔悴了。
“皇额娘,你可知道,有时候,朕真羡慕老十四。无论是好,还是不好,你总是最疼他的。儿子同样是你的儿子,可儿子在你眼里,无非就是残害手足,无情无义的君王。而老十四无论在何时,都只是你的儿子。”
“哀家岂会不疼皇上,难道皇上忘了,当初若不是哀家帮衬,你能这么轻而易举的坐稳皇位么?”太后倍感委屈:“如今,你富有天下,皇权至上,什么都是你的了。可老十四有什么?亲兄弟成了阶下囚,难道你真的要他人头落地你才满意么?”
胤禛轻哂,显然是隐忍了愠怒于胸:“当初九子夺嫡,险象环生之时,老十四怎么就没惦记着朕这位兄长,怎么就不顾念手足之情?皇额娘,你可知若不是朕不折不挠,如今成为阶下囚的,便是朕了!”
“皇上,可你终究成了皇上,成了一国之君。”太后支撑着身子坐起来:“你的胸怀,理当于海一样宽广,你的气魄,应当能吞下山河之雄壮。怎么,你就不能饶了一个骨肉血亲的弟弟,哀家不是求您了么?赦免他的罪,驱逐出京便好了,为何……为何哀家最后一个请求,你都不肯答应。在你心里,还有没有半点骨肉亲情?”
只是冷冷的笑了,胤禛毫不避讳的对上太后的双眸:“皇额娘终于说出实话了,这些年,咱们勉强维系着母子之情,可您心里记挂的,从来就只有老十四。”
“皇上!”太后的声音已然发颤:“你难道不是哀家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么?”
“生娘不及养娘大,朕终究不是太后抚育成人。”胤禛将泪水泯灭与眼底,生生只笑:“朕今时今日的脾性,从来不是皇额娘教导。老十四才是。皇额娘教导了一个好儿子,就注定他有这样的结局。皇额娘可以怪儿子心狠,可儿子所做的一切,都是被您亲手交到出来的好儿子逼的!”